不知是否是因贞顺太后的□□, 郑玉霜没敢再肆意妄为。
最近几日用膳时, 豆儿和翠儿从大厨房端来的食物都是按照谢云娘和林玉儿的份例来的,相当丰盛。
听豆儿说,那日崔婆子被打死之后,重新任命新的大厨房管事成了迫在眉睫之事, 原本耿婆子应当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过郑玉霜恼她当着赵王的面与崔婆子撕扯, 下了她的面子,不仅不肯用耿婆子当大厨房的管事,还让钱姨娘免了耿婆子在小厨房的职,让耿婆子丢了差事,在家呆着。
之后, 郑玉霜直接让正院小厨房的管事孙婆子兼了大厨房的管事, 这孙婆子还是当年郑玉霜的陪房。
这让林玉儿不由对耿婆子生出一份愧疚, 若不是她设的这个计策, 耿婆子也不至于丢了差事,不过, 林玉儿觉得此刻倒是拉拢耿婆子的一个好机会,耿婆子之前在大厨房干管事好几年,手中有些权势,人缘也不错, 与其交好之人也不在少数。
若是能将耿婆子拉拢过来, 应当还能随之拉不少人过来为芙蓉斋所用。通过这几个月来在将军府中的生活经历,林玉儿深深的体会到, 芙蓉斋现在在将军府中根基浅薄,急需一些在这府中有一定能量和人脉的人手相帮衬。
"秋妈妈,你过个几日,等这阵风波过去后,带上二十两银子,寻个合适的机会去那耿婆子家,说我娘、我还有宝儿对因我们的缘故害她丢了差事,深感愧疚,这二十两银子权作我们对她的补偿。你让她在家待着莫着急,如果她愿意,待我们寻到合适机会,会帮她寻个差事的。此事尽量做得隐秘些。"林玉儿沉吟片刻后,嘱咐秋菊道。
豆儿鼓了鼓嘴巴道:"小姐,那耿婆子也没帮衬咱们什么,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大方呀?她会和崔婆子撕扯,完全是因为她与崔婆子有私怨而已。"
秋菊到底在这内宅中待的时间比豆儿长,道行也比豆儿深,教训豆儿道:"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大小姐这是为了拉拢人心,虽然费了些银子,但是趁耿婆子现在落难之计,向她示好,却会让她感激、铭记在心的。
这些年我也与耿婆子打过几回交道,总体来说,她还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为了有几分义气和担当,之前她被崔婆子踩下去时,趁机踩她的人却不多,后来她能那么快在钱姨娘的院中得到重要,也和有人帮衬有关,就说明她为人还是有几分让人称道的地方。
与这样的人交好,总归是没有什么坏处的。小姐放心,我指定将您交代的这事给办成。"
林玉儿见秋菊一点就透,心中也很欣慰,此事也算就此揭了过去。
至于大厨房送来的膳食,鉴于前几日草药中无故多出的那味熟地,崔婆子在厨房中欲言又止的话头,以及崔婆子被杖打之前说出的威胁的话语,林玉儿觉得还是不要动这些食物是最明智的选择。
安全起见,林玉儿觉得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几日她们吃的都是秋菊早上进府时在外面带了些豆浆、包子、点心和一些加工加工就能吃的熟食。
只是,吃完之后,林玉儿让秋菊以后再拿吃食进府时,尽量小心一些,别让人看见。以前崔婆子克扣芙蓉斋,从外面买吃食进府还说得过去,现在膳食得到改善,再这般作为,只怕会给郑玉霜、杨姨娘等人嚼舌根的由头。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过两天,没有继续吃那熟地的谢云娘慢慢痊愈了,之后谢云娘抽了一日,带着林玉儿去于夫人府上叨扰了一日,而长生和秋菊则带着几个匠人,将芙蓉斋中的小厨房搭了起来。
林玉儿排了一下班,秋菊和长生负责起芙蓉斋小厨房的采买,豆儿、芽儿、翠儿则轮流掌厨,其他几个从外面买着带进来的丫环则负责打打下手,不管怎样,吃饭问题倒是终于解决了。
没想到,这一日,府中有客人过来,郑玉霜竟然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让身旁的丫环来芙蓉斋喊谢云娘一起去陪她待客。
郑玉霜的本意是打算在客人面前与谢云娘做做姐妹情深的表面文章,来挽回一些自己在京城权贵们心中的印象分。
这次来拜访的是御史台沈大人的夫人齐氏和她的掌上明珠沈大小姐,沈大小姐郑玉霜也是第一次见,出于礼节需要,郑玉霜便从自己的手上褪下一个玉镯,给那沈大小姐作见面礼。
见郑玉霜给了见面礼,谢云娘自是也不好例外,可是,一向节俭的她未料到今日有客来访,只是在头上别了枝鎏金的金步摇,这鎏金之物自不好送人,免得被人笑话。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幸好站在她身后的秋菊手里还留有几个早上采买余下的小银锭,给那沈大小姐做了见面礼,虽然份量比郑玉霜给的轻薄了许多,但到底也算将谢云娘从那尴尬的局面中解救了出来。
而接下来,郑玉霜与沈夫人之间的谈话谢云娘也有些插不上嘴的感觉,这让谢云娘很是坐立不安。
这倒让郑玉霜非常意外,也非常得意的找到惩治谢云娘,却让别人说不上她什么来的好办法,就是每天府中来客都特意命人将谢云娘从芙蓉斋喊来陪客。
有时没客人来时,郑玉霜还会特意下帖子喊上哪家夫人拖儿带女的来将军府玩上一趟。一连多日都是如此。
每次给见面礼时,有郑玉霜珠玉在前,谢云娘给出的东西也不好太丢份,让人笑话。于是,之前谢昭仪给她的那些首饰便慢慢全被谢云娘当作见面礼送了人。
这些还远远不够,谢云娘、林玉儿、林宝儿这个月多出的月例钱都被搭了进去,还隐隐有些入不敷出的感觉,连芙蓉斋小厨房的伙食也变差了。
看到银子哗哗的从口袋中往外流,林玉儿直肉疼,可除了在芙蓉斋中暗骂几声郑玉霜阴险、狡诈外,还真说不上郑玉霜什么,因为这从表面上看上去,还是郑玉霜在抬举谢云娘,努力将谢云娘推到人前呢。
偏偏梁王给她的、还剩下来的银票她还没想出合适的籍口拿出来,幸好,这半个月以来,她们经营的那几家干果铺子、木匠铺子所赚的银子越来越多,到是能够支付这部分无端多出来的支出,否则,只怕刚过了几日稍稍舒坦些日子的芙蓉斋,又要再次过起捉襟见肘的困难日子。
不过,林玉儿觉得,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冤大头,就尽量效益最大化,便向谢云娘建议,日后郑玉霜再让谢云娘一起陪着见客时,让谢云娘带她一起去,到时只需说她往日见的客少,让她多出来见见人,长长见识,郑玉霜定不好再多说什么。这样她也能跟在谢云娘身边,帮衬谢云娘点。
不管自身愿意不愿意,她和谢云娘既然已经进入将军府,日后与来访的这些京城中的贵妇小姐们打交道的日子少不了,而这些贵妇小姐们平日里轻易是见不到的,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多结识结识,能够交好当然更好,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原本郑玉霜让谢云娘去见客时,谢云娘就有这个想法,每次会客时,林如芯、林如沁也都是伴在郑玉霜身旁的,齐妍玲则带着林如画,有时,大姨娘徐春红也能带着林如歌得到露脸的机会。
只是,可能是对包玉兰印象不佳,平日待客时,郑玉霜喊包玉兰一起待客的次数极少。
而郑玉霜喊谢云娘去陪客时,也一直未提让谢云娘带着林玉儿一起,谢云娘脸皮薄,也不好自己提出要求。
现在,既然林玉儿自己提出要求,谢云娘觉得就算自己拼着这张面皮不要,也要满足林玉儿的这个愿望。当然,也得亏林玉儿长得比较瘦,又穿着厚衣服,身孕也看不太出来,还能乘着这段时间出来见见客,再过一个月、半个月的,只怕就不行了。
林玉儿也知道谢云娘的为难之处,不过,她觉得谢云娘该强硬的地方还是需强硬,否则,柿子都是拣软的捏,之前崔婆子的事就是一个例子,她们的一味忍让反倒使得郑玉霜等人更加的肆无忌惮。所以,即便知晓谢云娘心中有点为难,林玉儿还是逼着她去开口。
随后,林玉儿又循着前世的印象,画了一些前世玩具的样式和制作方式,让长生拿去找人打制出来备着,虽然价值不高,但剩在式样新奇,用来给几岁到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做礼物,再合适没有了。
因为她手上虽然还有梁王给的几万两银票,但这在号称陪嫁折合起来有几十万两银子之巨,每年嫁妆出息都有几万两的郑玉霜面前是不够瞧的,甚至不说郑玉霜,除了徐春红外,她爹的其他那几房姨娘手中握着的银子也比这个数多得多。
单以现在郑玉霜频繁的喊谢云娘会客一事来看,郑玉霜这是在同她们拼富呢。她们实力不如人,只能一边继续奋斗,一边继续夹着尾巴做人,能少损失一点还是少损失一点比较好。
就在林玉儿与谢云娘通好气的第二日,林玉儿正准备如往常一般,算前往正院请安时,郑玉霜身旁的大丫环春桃却突然来告之,郑玉霜今日有事要忙,免了各位姨娘和小姐们今日的请安。
尽管不知郑玉霜免掉她请安的因由,但正合林玉儿的意,她也没兴趣去见郑玉霜的阴阳脸,更没兴趣去听林如芯、林如沁、林如歌几人说些冷嘲热讽的酸话。
到了巳时初(北京时间九点左右),原本以为郑玉霜今日有事要忙,没空再整出什么妖蛾子的谢云娘又接到了去而复返的春桃通知,说大太太让二夫人去正房会客。
郑玉霜今日免了众人的请安,应当是和来的客人有关,能让郑玉霜如此放在心上,看来客人的来头应当还不小,林玉儿在心中暗自思附,也暗自有了计划。
到了正房,客人尚未到来,郑玉霜、徐春红、林如芯、林如沁、林如歌、齐妍玲、林如画几人已等在会客厅中。
看见林玉儿过来,齐妍玲和林如画还好,以为她只是随着谢云娘一起过来请安而已,而郑玉霜、林如芯、林如沁则很诧异,她们明明有让人去通知林玉儿,免了林玉儿今日的请安。
"你怎么不请自来了?不是让你今日不用过来的吗?呵……是不是听说今儿天哥哥要过来,就跟着厚着脸皮,跟着你娘蹭过来?啧啧,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这是想给谁看呢?
天哥哥那日不过是可怜你罢了,你不要想东想西的想太多,你也不想想天哥哥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个身份,天哥哥是你能痴心妄想来的?"
林如沁站起身,用嫉恨的眼光上下打量了精心装扮过的林玉儿一番,劈头盖脸的责骂道。
天哥哥?林玉儿明白过来,闹半天是赵王要过来,怪不得郑玉霜这般郑重呢。至于林如沁说的那番话,林玉儿全当她在放屁,也懒得搭理。
谢云娘却不想林玉儿被林如沁如此蛮横的指责,出言维护道:"沁姐儿,你说这话我有些不爱听了。玉儿是什么身份?她是你的长姐,也是这镇军大将军府的长女,位同嫡长女,这是当年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已同意好了的。
再者说,我们过来之前,根本就无人告之我们今日来的是何方贵客。我会带如玉过来,只是觉得她经历的这种场面少,想多带她出来见见人,见见世面,不然,将军府的长女在人前畏畏缩缩,谁的脸上也无光不是?"
林如沁平日就极瞧不起谢云娘,又如何听得谢云娘的教训,她鄙夷道:"早不出来见世面,晚不出来见世面,偏偏天哥哥今儿过来,就过来见世面了?之前来的是女客时,怎的不见她随着你出来见世面?
这服侍人的活做久,为奴为婢的气质就养成了,即便见过再过的市面,也上不得台面。烂泥就是烂泥,怎么糊也上不了墙。"
"沁儿,住嘴!"郑玉霜知道林如沁这话说的太过株心,未避免再被人抓住什么话柄,连忙喝止道。
谢云娘看着郑玉霜冷笑道:"这便是我们将军府的规矩?即便我不是老爷的发妻,只是这院中的一个姨娘,那也算是她的长辈,有小辈这么给晚辈回话的么?
更何况,我和玉儿,一个也算是她的母亲,一个是她的长姐,见到母亲和长姐进来,不仅没有起身见礼问安,还劈头盖脸的辱骂长姐,往长姐身上泼脏水,这算哪门子的规矩?
如果姐姐不给我一个解释,等会我便问问登门来的贵客,哪门子哪户有这种匪夷所思的规矩?"
"都是姐姐的错,往日里太纵着她了些,让她愈发的无法无天,姐姐先代这孽障给妹妹和如花陪个不是。"
这回郑玉霜倒是乖觉,赶紧陪着笑脸道歉,随后,她沉下脸对林如沁呵斥道:"孽障,还不赶紧向你娘和你大姐姐道歉?往日里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一些,让你都不知天高地厚了?"
林如沁梗着脖子,不肯应声,也不肯道歉。
郑玉霜气红了脸,又担心谢云娘继续不依不饶下去,让等会来的赵王五宫天撞上,宫天和贞顺太后对她不善待谢云娘母子之事可是一直都挺反感的,便对她身后的金嬷嬷吩咐道:"金妈妈,你去唤几个粗使婆子过来,将这孽障拖回房中,关她一个月的禁闭,我就不信,她还翻天了不成?"
"沁儿小姐,您就别拧着性子了,太太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啊!"金嬷嬷着急道,林如芯也在身后拽了拽林如沁的衣角,并小声的劝慰她。
此时,林如沁也看出来,郑玉霜这次是动了真怒,也不敢再拧着性子来,更何况真被强行送回房中,她今日就见不着赵王了。
距离郑玉霜生辰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赵王就第二次来将军府,这可是以往没有过的事,林如沁自然想把握住机会,多见赵王几次。
为此,她还特意拉着林如芯一起,央了郑玉霜好大一会,才使郑玉霜同意她们免了今天的课业。
所以,就算为了赵王,她也只能选择妥协,只是,她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谢云娘和林玉儿更加憎恨起来。
"沁儿道歉就是。"林如沁站起身,气鼓鼓的说道,然后她将满腔的愤恨都藏在心中,不甚有诚意的走到谢云娘和林玉儿面前行了一礼道:"是如沁言语无状了,还请娘和大姐姐莫怪罪。"
谢云娘也知道此事也只能到此为止,她毕竟是个长辈,再纠缠下去,有理也变成无理,便开口道:"既然沁姐儿已知错,那便也就罢了,我和你大姐姐终归都是自家人,也就是怕你这些不合规矩的话传到外面,对我们将军府影响不好,心中着急才责问了你几句。日后切莫在外人面前再如此便好。"
这还是林玉儿第一次看见谢云娘在人前发威,看来谢云娘也不是真的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软弱,林玉儿不禁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