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
长公主咬牙骂了一句霍允,转头朝门外吩咐,“来人!抓刺客!”
一队禁卫军匆匆从外面闯进来,看到裴璟珩与公主对峙,纷纷愣住,连忙跪地行礼。
“长公主殿下,敢问刺客在哪”
“这么大的人,看不到吗把他给我轰出去!”
领头的禁卫军颇有些为难的抬起头,“长公主殿下,裴大人乃殿前司最高统帅,属下等隶属其麾下,无权捉拿上峰……”
“反了,反了!”
嘉宁长公主气的直想摔东西,低头一瞧,顿时眼睛一亮,扯下腰间一件东西,对准了裴璟珩。
“此乃陛下龙佩!见之如陛下亲临!裴璟珩,本宫懿旨,命你把人放下!”
裴璟珩腮帮肌肉绷了绷,不得不将阮娆放回榻上。
“臣,谨遵圣命。”
他声音幽沉,眸子直直盯着长公主,透着彻骨的冷。
嘉宁长公主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赶紧转头吩咐人:
“回宫!快去准备!”
裴璟珩也淡淡瞥向那群禁卫军,“长公主要回宫,还不快去准备,护驾启程”
“属下遵命。”
一群人退下了,长公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更加赌气要将阮娆带在身边,好好保护她。
自然而然的,阮娆被安排与她同乘凤辇,一同回宫。
霍允则被长公主嫌弃的轰走了。
路上没人说话,因为裴璟珩始终不远不近的跟在车辇旁。
他虽然从头到尾没出声,但只要他杵在那儿,便是一种无形的压迫力。
阮娆看的出,就连长公主也颇为忌惮他。
只怕是宫里也没办法护着她,她迟早要面对他的。
还真让她猜着了,入了夜,阮娆刚躺下不久,就听到一声尖叫,紧接着外面有宫女高喊,“来人啊!有刺客!”
几乎下一瞬,长公主寝宫外便有火光亮起,殿前司的人明火执仗闯了进来。
长公主披发散发,仪容不整,指着那领头的男人骂:
“好你个裴璟珩!原来在这儿等着本宫!说,那刺客是不是你安排的他前脚跑,你们殿前司后脚就来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职责所在,不敢懈怠,微臣就当公主这是在夸殿前司了。”
裴璟珩波澜不惊,一派淡然。
“少装蒜!那刺客一定是派人装的!把他给我交出来!”长公主不依不饶。
“长公主想必是吓坏了,都开始说胡话了。来人,去请太医,好好替公主诊治诊治。”
裴璟珩眉目间平静得像死水,火光映着他白皙冷凝的面容,却照不进他幽邃如深井般的漆眸。
“长公主身体欠安,寝宫也不算太平。安全起见,微臣就先把人接走了。”
裴璟珩行过礼,转身朝阮娆所在的偏殿走去。
嘉宁长公主在后面爆发一连串刺耳的咒骂,他充耳不闻。
“姑娘就在里面,服了安神汤,这会儿刚躺下。”
偏殿门外,宫女毕恭毕敬的蹲身行礼,一一回禀。
“嗯。下去吧。”
裴璟珩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只留了一盏烛火,到处都是影影绰绰,朦胧昏黄。
阮娆背对着来人,闭上眼装睡。
馥郁的冷香在她身边越来越浓,男人冷白的指尖轻轻摩挲过她的腮边泪痕,带来酥麻的痒意。
“娆娆,跟夫君回家。”
他低声呢喃了句,就要将她抱起。
阮娆不得不睁开了眼,声音拖着浓浓的哭腔。
“裴璟珩,回不去了……你放手吧。”
抱她的手突然顿住。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在乎。更不会放开你的手。”
他从后面缓缓抱住她,轻柔的吻落在她发梢,隐忍又克制,逐渐往她脸颊辗转,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试探。
“什么都没有改变,娆娆。好好睡一觉,一切都跟原来一样。”
“不在乎”阮娆凄然冷笑。
“当真不在乎吗”
“不在乎别的男人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不在乎午夜梦回我在噩梦中喊着别人的名字,不在乎床笫之间我总是会把你看作另一个男人……”
“够了!”
裴璟珩红着眼睛,突然将她扳过来,狠狠堵住了她的嘴!
炙热的吻,狠狠压在她的唇瓣上,用尽全身力气碾磨着她。
他勒在她腰间的手臂,几乎要把她揉碎,再摁进他的胸膛里!
阮娆感受着他无处释放的怒火和懊悔,闭上眼,两行清泪不断往下滴,像个破败的木偶般一动不动,直将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演绎的淋漓尽致。
果然,裴璟珩很快察觉,停了下来,目光触及她的眼神,蓦地颤了下。
那曾经对他亦喜亦嗔、含情含笑的眸子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芜,还有刺骨的讥讽。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破碎,消失,而他除了眼睁睁看着它溜走,什么也做不了。
“娆娆,我……”
裴璟珩肉眼可见的慌了。
“看,这就是你说的不在乎。”
阮娆嘴角讥诮,眸中却一片寒凉冷彻。
“嘴上说着不在乎,实际上却恼怒的发疯。说一套,做一套,你果然是在骗我。”
“这样强迫我的你,和上官琢那个人渣,又有什么分别”
“不仅没有分别,甚至,你比他更卑劣,为了你心中那点不甘,哄骗我说你不介意,实际上却早已在心里标明了价码!”
“说不定,等哪日你倦了腻了,就又可以旧事重提,把这件事当做我的罪孽!殊不知,我正是为了你,为了救你们裴家人,才沦落到如此境地!”
“裴璟珩,我从来都对得起你!从来不曾亏欠过你!可是,你呢”
吼出最后这句话,她仿佛吼出积年的委屈,浑身颤抖,霎时泪崩。
重生以来,她被原身的记忆和行为习惯干扰,总是做出一些超出她原本认知的事。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做回了虞婉,做回了她自己。
往事呼啸而至,席卷她的思绪,将她的心扯的七零八落,如同高处跌落的瓷器,寸寸龟裂,再也拼凑不出原本的形状。
她痛极,悔极,恨极!
她想现在就一刀捅进裴璟珩的胸膛,结束这折磨人的仇恨,这荒诞的一切!
是的,她倦了,烦了!
她该去广袤的天地间寻找久违的宁静,过自己本该过的舒心日子!而不是浪费大好青春,继续纠缠同一个烂男人!
她没耐心再跟他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玩什么逢场作戏的勾引,只想速战速决。
逼他取消婚事,然后找到夜枭门,花钱做掉他。
而那时候,她已经远走高飞,寻她的逍遥自在去了!
该两清了!
她越是这么想,眸色越是冷静,冷的让人心慌。
裴璟珩愣愣的看着她。
他从未见过她用这种眼神看她,冰冷,沉寂,无情,淡漠,仿佛可以将世间一切都冻住、都摧毁殆尽。
记忆是面镜子,不断地将过去和现在反复对比。
那双漂亮的猫儿眼里,曾几何时,装满了对他的欢喜,娇嗔,柔情,依赖……
现在全都没有了,什么都没剩下。
只有一片漫无边际的荒芜,刮着呼啸的寒风,刺的他生疼。
然而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才能让那里面重新燃起温度。
“莫哭,娆娆,莫哭。”
他慌乱的抚上她的脸颊,以指腹替她揩泪,嘴里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
一颗心像是刚被扔进水井里冰冻,此刻又被扔到油锅里反复煎炸。
她的泪扑簌簌,他的心扎着冰碴,在油锅里噼里啪啦,炸出一**折磨人的酸楚。
“娆娆,莫哭。”
裴璟珩眼尾泛着红,指尖都开始颤抖。
他在外面多威风赫赫,杀伐果决,此时手足无措起来,就有多滑稽。
“别碰我!”
一声冷喝,手忙脚乱的他突然被推开了。
少女冷冷瞥着他。
一如他曾经对她横眉冷对、冷脸不屑时的模样。
“我不想看见你。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