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涅一时间无话可说。 他愈发确信一件事。 迪伦·吉蒂勒一定是巴里的直系后代。 这遗传的爱好真是没谁了。 老年人总喜欢回忆，但巴里的回忆显然没那么多。 他只是略微感慨便迅速恢复，问道： “现在是哪一年？” “772年9月。” 巴里愣了一下：“这是什么纪年法？维利塔斯院的万年钟坏了吗？圣西廷的皇帝是谁？这一任麦卡拉大公呢？” 这下轮到海涅懵逼了。 万年钟是什么？ 圣西廷他倒是知道，是北地的政治文化中心。 南方山下的苍穹城，卢库平原的圣盔城，以及赞罗高原上的先祖之城塔雅加。 这是四国的都城。 圣西廷的管理者由暗影圣殿任命。 所有的神殿都凌驾于王权之上。 而维利塔斯院凌驾于神殿之上。 至于麦卡拉大公…… 这真是一个令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的头衔。 “事情是这样的。” 海涅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尽可能用平缓的语气讲述自己知道的一切。 …… 另一处废弃地穴内。 除了那一只变成了蜘蛛的女性牧树人，一行人还分别宰杀了三头亡灵化了一半的野兽。 他们无一例外都在死亡后变成了人形。 有精灵，也有半精灵。 甚至还有一位柯努人。 站在身高不过一米五的尸体旁，有人惊奇道： “我只知道柯努人信仰最原始的元素，没想到他们也能成为牧树人…… “难道说柯努人信仰的‘生命’和精灵追求的‘自然’是一回事？” 瑞安摇了摇头：“你这个说法听上去就很亵渎，就像那群自称兄弟会的异端在玷污神圣的暗影一样。” “既然这样，那圣光……” 那人下意识看向捉羊。 后者的身上连接着四根线。 其中一根又粗又亮，最初的那一根已经很稀薄了。 他们这次也找到了四個管道，然后眼睁睁看着这家伙将圣光都吸了过去。 现在那金色的魂火愈发刺眼。 但奇怪的是，仅仅是刺眼，一点也不霸道。 甚至可以说，原本令人不适的圣光被捉羊吸收之后，就像野生的鬣狗被驯养成了乖宝宝。 它反而散发着迷人的温暖，驱走了北地人讨厌的寒冷。 如果说对暗影和生命的不同理解就算是对神明的亵渎…… 那眼前这一幕算什么？ “如果是这样温和的圣光，我想我并不讨厌。” 有人低声道。 同伴立即拽了拽他的胳膊，示意他别乱说话。 这时影忽然蹲在管道旁边。 “这里果然也有……” 少女低语道。 “1768-2-27-01-03.” 她把这串数字念了出来，又和自己之前记录在掌心的数字比对了一下。 前面三个管道的下面也有这一行数字。 前面完全相同，只有最后一项编号分别是01，02，04. 有人凑过去看了眼，立即显摆道：“这是弃用的万年钟纪年法，772年前停用了。” “为什么停用了？”影好奇地问。 另一人抢答道：“那年刚好是万年钟使用的第一个千年，叫什么自由元年。四国在真理院的牵头下签署了四国公约。 “你要是跟我一样没事儿就去遗迹挖掘处服一两年役，你也会知道。 “挖出来的那些大家伙上标注的都是这些，基本都是三位数的。” “谢谢。” 影道了声谢，默默解读着这串数字。 这意味着眼前这座蓄能井建立于768年2月27日。 至于“01”，也许意味着它是第一座。 “到底还有几座呢？” 她一时间拿不准。 …… 巴里平静地听完了这一切。 四国公约的存在。 麦卡拉山区的封锁。 麦卡拉山区，或者说赛文子爵，以及吉蒂勒家族如今的惨状。 巴里平静的就像在听一段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如果不是他的眼皮偶尔动一下，海涅还以为他变成了雕塑。 听完之后，巴里的目光落在萨总帽檐的那根羽毛上。 他的眼里这才有了较大的波动，但也仅此而已。 “萨贝利亚距离你们这个年代过去了多久？” “一位木精灵告诉我他是2600多年前的精灵游侠，是个伟大的英雄。” “英雄？” 吉蒂勒只是嗤笑了一声。 “这么说，他死了对吧？” “呃……故事里说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鹰衔山，那是大概八百多年前的事，之后便杳无音讯。” 他没有说萨总目前的人设就是萨贝利亚。 他有种直觉。 对方出现在这里与萨贝利亚有关，更可能是有仇。 巴里点着桌面，嘴里絮絮叨叨： “所以说距离我被关在这里过去了八百年，也许是九百年？没什么区别，精灵来说似乎也没多久，那个叫银翼的小子还活的好好的。 “上面是木精灵……哦不不，是你说的‘夜精灵’，是的，他们改名字了，还把这座森林改成了什么低语森林……真是难听的名字，看来他们没少折腾。 “既然这样，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哦，是这根羽毛带你进来……它的上面没有灵魂，也没有元灵，所以只可能是有人在使用它，难道是这家伙……” 巴里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自说自话地推导出了结论。 他看向萨总，对他招了招手，萨总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向前，将脑袋凑近了对方。 萨总惊呼：“卧槽他怎么还会拉人？这不是暗黑骑士的技能吗？” 卫殿鸢：“这是法师的大比兜子，这哥们是个多职业。” （注：大比兜子就是「法师之手」的意思。） 夏老师：“这很合理，他这个级别就把巢穴定下来了，要么是余生无望，要么是被人囚禁，估计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都练练。” 听他们的意思，巢穴这种“领地”的设定一旦出现就意味着此后无法再升级。 所以巴里会的不只是亡灵法师的技能。 他还会一些法爷的东西。 而法爷又和元灵有着密切的关系…… 那些尸体上的元灵异常波动隐隐找到了眉目。 海涅消化着这些知识，没有轻举妄动。 … 巴里盯着萨总的魂火看了一会儿。 浑浊的眼里逐渐流露出疑惑、惊讶，最后是强烈的惊喜。 “完美的灵俑，你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灵俑”这个词，海涅浑身一震。 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自己的骷髅，是重返埋骨地那晚见到亨特·吉蒂勒时。 而后来在那本卡尔·伊兰著的《如何成为一名通灵师》里也反复见到这个词。 但书里始终没有解释。 只是就这个词的用法来判断，灵俑似乎是某种载体。 具体点是灵魂的载体，或者说灵魂的“皮套”。 “灵俑是什么？”海涅疑惑道。 “你不知道？奇怪，你如果不知道的话，是怎么做到的？哦这也正常，你的精神力烂透了，做不到这种水平的召唤，意识应该藏在这里面……” 他把萨总丢到解构法阵上。 海涅急忙起身。 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个法阵……会损伤他的灵魂吗？” 巴里先是皱眉看着他，然后叹了口气。 “如果他是个活人，这会让他这辈子止步于此。 “但他是亡灵，就不存在这种困扰。” 海涅：“可我的亡灵不怎么正常，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亡魂的负面情绪。” 巴里被他逗笑了。 “你真是和我的小儿子一样可爱。” 然而说完之后他瞬间变脸： “我说安全就是安全，不要再胡闹了！” 无形的法师之手将海涅、夏老师与卫殿鸢三人都固定在原位置，同时法阵启动。 幽绿中夹杂着银色的光芒钻入萨总体内，居然硬生生将他的魂火和这具白骨之躯分离开来。 这团眼熟的魂火飘在空中，就像海涅在鱼塘里喂养他们时那样…… 甚至于，他还可以看到颗粒极小的细碎银光正在飞快地涌入。 感知靠近，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快！快！快！” 仿佛急行军般在钻进萨总的魂火。 这居然是在……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