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仵作娇娘 > 第160章 八宝妆14
薄若幽归家, 将霍危楼与皇上求过赐婚之事告诉了程蕴之,程蕴之正在给霍危楼写调养旧伤的方子, 闻言顿时将眉头拧了起来

“赐婚真就要赐婚了”
薄若幽颔首“侯爷早先提过一次, 只是他说陛下有心磋磨,只怕要不少时日,今日侯爷又提起, 说可能快了。”
程蕴之唇角几动, 有些着恼,心道霍危楼这赐婚一求, 这婚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他虽非薄若幽亲生父亲, 却是自比亲父一般,
而赐婚虽是分外尊荣, 可比起寻常六礼, 似乎显得太过简单,而赐婚一下薄若幽的名分便算定了,他有种女儿马上就要嫁人之感

略一沉吟, 程蕴之道“他的身份地位, 赐婚倒也寻常。”说着叹了口气, “只要武昭侯待你真心, 义父也不说什么, 如今瞧着
还罢了,可人心复杂易变, 将来万一有个不妥, 我们父女二人毫无与他对抗的余地。”
薄若幽听得动容, “义父安心,女儿相信侯爷, 义父也不必忧虑,若真有那日,女儿所求也非权力荣华,大不了女儿求个和
离,到时候一心侍奉义父。”
程蕴之忙道“可别说这样的话,不吉利。”他又想了想,“武昭侯自有计策,只要礼数周全,不委屈你,义父自然安心,只
是义父还是觉得太快了些,且他自己做了主,也不曾问过义父愿不愿将你嫁给他,属实失礼。”
霍危楼身份贵胄,平日里待程蕴之谦恭已算不易,婚事之上,只有想早些将薄若幽娶回家门的,自也未想到来求程蕴之的
首肯,薄若幽闻言忙附和程蕴之,“义父所言有理,侯爷的性子的确不谙规矩礼法。”
程蕴之轻哼了一声,心知对霍危楼这样身份的人,也不能苛求太多,且他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无外乎是不舍薄若幽才多生
怨责之心,看了眼正在写的方子,笔锋一动,多添了两味药,薄若幽顺着他笔尖看下去,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程蕴之添的两味药药性极好,却都是至苦之药,他平日里开方子多照顾病者口味,眼下是明面上不好说什么,想在汤药上
让霍危楼吃点苦头,他这心思有些稚气,却不打算改,而想到林家的事,他略一犹豫,到底没同薄若幽提起。
翌日一早,薄若幽送新的药方入侯府,福公公接了药方,一看其上药材,“咦,如今的方子,倒是和从前大为不同。”
“义父说侯爷旧伤愈合的差不多了,只是此番伤重,损了心脉气元,这方子多为温补调养。”
福公公不疑有他,连忙应声去给霍危楼熬药,薄若幽便往书房去。
霍危楼虽不上朝,可公文折子还是毫不耽误的往侯府送,他正在书案上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便知是薄若幽来了。
抬眸便见薄若幽缓步入门,清晨曦光落在她身后,令她秀眸明灿如星,愈发显得仙姿佚貌,他落笔起身迎上来,“今晨未去
衙门”
薄若幽笑道“义父给你写了新的方子,我来送药方的,福公公已经去熬药了。”
“辛苦程先生。”
霍危楼拉了薄若幽的手至窗前落座,又令人上茶,薄若幽往书案上看了一眼,“侯爷在忙什么今日的折子,似乎比前几日
都多。”
霍危楼凤眸微深,“是吏部的公文,户部的案子折了许多五品以上的朝官,此番吏部要拟用新的官员名册,候选之人颇多。

薄若幽恍然,既是官员任用,她便不再多问,然而霍危楼接着道“这其中有二人你认得,一个是礼部员外郎吴瑜,此番调
至户部,或可任主事之位,还有一人是林昭,他从翰林院出来,此前便在户部任客差,此番会在户部留用。”
礼部的吴大人,薄若幽回京之后还未见过,而林昭青年才俊,在翰林院历练两年,本也要入六部,她点了点头,也不觉意
外,反倒是想起了另一事,“洛州的案子到了京城线索全无,这半年吴大人也未想起什么”
法门寺的佛骨舍利案,人命案子虽破了,可佛骨舍利至今无踪迹,此案线索断在太常寺少卿王青甫身上,而吴瑜与王青甫
交好,算是最有可能知道当年线索之人。
霍危楼摇头,“不曾,若是想到什么,他会来找我,佛骨舍利失踪十年,如今更难寻,上次从洛州归来,陛下几乎断绝了找
到舍利的心思。”
薄若幽觉得有些遗憾,毕竟是佛门至宝,一直流落在外,若被有心人利用,佛宝便成了作恶之用。
微微一顿,霍危楼握着薄若幽的手道“你可知林昭要与你堂姐退婚”
薄若幽眼瞳微睁,“我不知,昨夜也未听义父提起,为何要退婚”
霍危楼神色淡淡道“薄氏想早些成婚,林家不愿,薄氏大夫人便泼闹起来,中间颇多周折,林昭起先还无意,也不知怎么
也将他惹恼了,随后定了退婚的心思,这两日薄氏去林家门上作闹,惹出不少流言蜚语。”
薄若幽全然不知这些,“竟能闹到退婚的地步么”
霍危楼看她神色,便知她没想去别处,捏了捏她掌心道“你此前说回来京城,想拿回属于自己之物,是说的什么”
薄若幽闻言眼底暗了暗,“那时不想再回薄氏,便想将父亲母亲的牌位请出来另立宗祠祭拜,还有母亲的嫁妆和三房的家产
也该拿回来,可待回京,却觉与大房攀扯并无必要,父亲是薄氏之子,若另立宗祠也不合规矩,便暂且将这心思压下,除此之
外,当年弟弟的意外我已记不清是如何发生的,想着回来后,或许能想起来。”
霍危楼闻言眸色微沉,“即便三房的家产不要,你母亲的嫁妆也该拿回来,至于你弟弟的意外,程先生未曾告诉你”
“义父彼时不在跟前,只说跟着一家人出游时遇了意外,并不知细节,若一家人出游,我该是在跟前的,可我却如何都想不
起来。”薄若幽眼底一片暗色,“他们说我克死了弟弟,我自不信这话,他只比我小一岁,我只记得他应当是在上元节前后遇意
外。”
霍危楼顿时想到在青州时,正月十五的晚上薄若幽独自一人去往竹林烧纸,他此时才了然,不由疼惜,“没有什么克不克的
说法,你若觉牵挂,我们可做场法事,为你父亲母亲,还有你弟弟祈福。”
薄若幽便道“父亲母亲的忌日在下月,到时候我去相国寺为他们行一场法事便可。”
霍危楼闻言记在心底,没多时,外间送来刚熬好的汤药,药刚送到霍危楼跟前,薄若幽便闻到了其中苦味儿,待霍危楼入
口,便是不惧苦痛的他都拧了眉头,“嘶,此番的药格外苦”
薄若幽掩唇而笑,“良药苦口,侯爷用完这个方子便能大好了。”
薄若幽在侯府留了小半日,因记挂着百鸟园的案子,午时之前便离了侯府往衙门去,到了衙门里,吴襄几个还守在库房之
中未曾出来。
在外办差时风雨无阻也不令他们喊苦喊累,此番猫在内库查阅卷宗,却属实要了他们半条命,薄若幽既到了衙门,自也一
同陪着翻查,此时,卷宗已从建和十九年翻到了建和十八年。
吴襄苦着脸道“那老师傅没说个准数,这两年京城内外火灾虽有数起,却没有一个和杂戏班子有关的,这几日留了许多人
在百鸟园,生怕再出岔子。”
防止凶手再行凶是对的,至少可保住一二人命,可倘若一直找不到线索,衙门也经不住这般磋磨,而其他人在京城中查问
十一二年前的事,也几乎是大海捞针。
薄若幽一边翻看卷宗一边道“那便再往前查找,只要官府有记录,定然能找到”
吴襄饮了两口浓茶,又强打起精神翻查起来。
薄若幽在看书上是一把好手,书页在她手中哗哗翻过,她看的又快又细,不曾放过任何一处,某一刻,她的目光忽然停在
其中一页上,面露意外之色。
吴襄在旁看见,也疑惑的探身过去,“看到什么了”
话音刚落,他也瞪大了眸子,“这个明家,可是太医院院正明家”
薄若幽应是,心底也有些纳罕,她眼下看到的,竟然是建和十七年年末,明归澜遭遇意外的绑架案。
事情过了十四年,案卷记录还算完整,明归澜在建和十七年的十月初九出京城,在洛河河畔的灯会上游玩时,被歹人哄骗
离了仆从,而后被绑至一处废弃屋阁之中
案卷所述,皆为明归澜自己和当日跟随的仆从所言,因明归澜未看见行凶者模样,中间又被绑住蒙了头脸,因此所述并不
完全,后来那处废弃之地被寻到,却也不过是一处破旧庙宇,凶手未曾留下任何痕迹,亦已不见踪影。
此案就这般成了悬案。
想到明归澜摔断的双腿,薄若幽来回将百多字看了数遍,然而没有更多的人证物证,她也看的毫无头绪,唯一明确的是,
凶手混入灯市之中,脸上带着孩童十分喜欢的猴王面具,手中拿着拨浪鼓,极其会逗引孩童。
薄若幽眉头皱了起来,专门谋害孩童的作恶之人,极懂得逗乐引趣,年纪小的孩童本就不能分辨善恶,再加上恶人投其所
好,十有都会得手。
吴襄沉声道“这案子当年也未告破,明家公子还因此落了残疾。”
薄若幽应是,“只凭这些记载,的确难追查凶手踪迹,且距离如今已有十四年之久,只怕要一直是悬案了。”
吴襄叹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便是这两年,衙门也积累了不少悬案,有些案子的凶手十分小心谨慎,阴差阳错间失了最
佳时机,也未找到有力物证,便永远揪不出。”
薄若幽心中明白,又往下翻去,吴襄坐回原处,仍有些唏嘘,“我来做捕快,便是想让世上的作恶之人皆受到惩治,可惜还
是做的不够。”
薄若幽来京城衙门大半年,自是知道吴襄办差之时何等拼命,听他此言,更心生敬意,一群人正翻着书册,门外忽而进来
一人,众人抬眸望去,竟是许久不见的胡长清。
他身上的黄金膏之毒已得遏制,养了两月身体,又恢复清俊落拓之态,今日是来衙门应卯,吴襄一见他,自然拉他一同来
受罪,胡长清笑着应了,倒是十分尽心。
如此翻查到了黄昏时分,建和十七年的卷宗被翻查大半,却仍无所获,那赵家班的火灾好似不曾发生过一般,吴襄甚至怀
疑有人看漏了又返回去找,如此折腾一番,薄若幽见夜幕落下方才告辞归家。
马车从衙门出发,一路往长寿坊而去,走到半路,便见整条御街灯火次第亮起,属于京城的繁华热闹至最鼎沸之时,薄若
幽忍不住掀起帘络朝外探看。
本是看街边景致,可看着看着,薄若幽竟发现自己的马车后还跟了一辆马车,那马车看似朴实无华,在他们转过街角走进
巷中仍跟着,薄若幽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她心中有些不安,令周良加快了速度,这时那马车方才被甩了开,她有些狐疑,不知道是真的有人在跟踪还是她太过紧张
,待走到家门口下了马车,薄若幽特意让周良在门口等候片刻,可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也未见陌生人靠过来,她这才心底微
松。
林昭下衙归家,刚走到侧门之外,便见一辆马车停在暗处,看那模样,已是等候了多时,他眉头皱了皱,犹豫片刻,竟未
避开,而是令侍从将马车赶到了门前。
停着的马车帘络掀开,露出薄宜娴略有些清减的脸,见林昭下了马车,她急忙跟着跳下来,可林昭未曾进门,而是站在门
口等着她。
林府大门紧闭多日,薄宜娴也觉母亲日日来闹讨人嫌,自然也劝住了两日,今日她独自前来,是想自己对着林昭求情。
“昭哥哥,你终于不避着我了。”
林昭漠然的望着薄宜娴,“你有何事”
薄宜娴面色微白,“昭哥哥,对不起,我母亲一听说林家要退婚,便觉天塌了一般,我无论如何劝不住,这才让她来闹了两
日,对不起昭哥哥”
林昭似叹了口气,“闹也闹了,也算让伯母出了气,此事对薄氏声誉有损,坊间如何传林家背信弃义,林家也不会多解释一
句,如此,婚约便罢了吧。”
泪水瞬间溢满了薄宜娴眼眶,“昭哥哥,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呢你不该是这样的,我们订婚数年,我早就将你当
做未来的夫君看待,你待我也一直很好,为什么你就能如此狠心是伯母怪罪我吗还是伯父怪罪我只要能让他们消气我什
么都能做。”
林昭望着她泪眼朦胧的模样,眼底却并无波澜,“不是谁怪罪你,只是两家闹成这样,你我便是成婚,也终究不是一桩美满
姻缘,你出身世家,又自小有才女之名,如今与林家退婚,另择佳婿才是最好”
见薄宜娴要说什么,林昭又道“最要紧的,即便你我成婚,我亦会有负于你,我自小到大的确认同这门婚事,然而到了如
今,我却觉你我并非同道中人,若以后要成怨偶,还不如早些令你另择他人。”
“怨偶怎么会”薄宜娴上前,情急的拉住林昭的袖子,“昭哥哥,我最是贤淑的,你要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我不会忤逆
于你,你我又怎会生出怨怼”
林昭听她此言,眉宇间不赞同更甚,“你为何要事事顺从你是薄氏之女,你不该如此。至于我我的心意不在你身上,
以后必定令你自苦,你又何必执着”
薄宜娴还是头次听见林昭如此直白之言,她只觉心头一痛,再也忍不住的问“昭哥哥心意不在我身上,那在谁身上在二
妹妹身上吗”
林昭眼瞳微缩,“你莫要胡说”
他说完便移开目光,眼底略有惶恐,连自己也辨不清心意,薄宜娴看见他如此,越发肯定了心中怀疑,一时泪水滂沱,怒
意勃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她昭哥哥,我早便说过,她的心思不在你身上,她靠着美色与武昭侯亲近,如今更成了武
昭侯身边人,只是武昭侯身份贵胄,不给她名分罢了,你为何不信我”
林昭猛然看向她,“你怎还能如此言语她是你妹妹,纵然无情分,你也不该如此攻讦一个小姑娘,女子名声何等重要”
薄宜娴怒极反笑,“你不信好,你何曾见过有哪个姑娘日日往侯府去,你何曾见过谁次次与武昭侯同乘一辆马车来去武
昭侯如今不上朝,却能亲自陪着她去衙门,昭哥哥,你还不信吗若非她已成武昭侯房内人,武昭侯怎会如此待她”
林昭听得神魂俱震,“你你为何会知晓”
薄宜娴带着满脸的泪珠儿惨笑一声,“因我知道昭哥哥也被她容貌所惑,这才对我如此狠心,我要让昭哥哥知道她是何等自
甘下贱,而她恋慕武昭侯府的权利富贵,是宁愿给武昭侯做妾室,也不会心向着昭哥哥你的”
林昭本是不信,可薄宜娴言辞确凿,却令他有些犹疑,“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看出林昭犹豫,薄宜娴擦了擦面上泪水,“昭哥哥不信,大可多去几次武昭侯府,总能碰上二妹妹,要么便去程宅,也总能
看到武昭侯登门。”她抽噎一声,“我自知此番是薄氏做错了,可也不愿昭哥哥被蒙蔽,你去看了便知道了。”
薄宜娴接下来说了什么林昭有些听不清,他想到薄若幽跟在霍危楼身边破案验尸,霍危楼对她有着异乎寻常的信任,而她
也任劳任怨不觉辛苦,后来薄若幽入侯府,也的确与府中人十分亲近,他越想越觉得古怪,再抬眸,便见薄宜娴已告辞上了马
车,他一颗心已沉至谷地,几乎有些慌乱的进了府门。
他脚步极快的往正院去,待走到正院门口,却一时犹豫起来,不知自己是来请安,亦或是为了别的什么,薄宜娴的话语在
他耳边回响,他不愿信薄若幽会那般自轻,待想到薄若幽要沦为侯府妾室,更觉心中愧责交加,倘若当年定下的亲事不变,薄
若幽怎会给人做妾
他犹豫片刻到底未曾进门,一转身,往自己的院阁而去。
第二日黄昏时分,林昭下职自衙门而出,本该回府,可他却令马车往京兆伊衙门驶去,待到了衙门之外,日头已落下天际
,一片灿烂的云霞在天边铺展,可他心头,却布满了阴霾,他下马车入衙门,开口便探问薄若幽可在衙门内。
这日清晨薄若幽未往侯府去,而是一早便到了衙门中,因吴襄要重看此前卷宗,她便在衙门内忙了整日,听到衙差所言,
林昭心底微松,他犹豫一瞬,到底未曾进衙门,反倒是返身回了自己马车上,心中有些惶然,却不曾离去,不知是在等什么。
两炷香的时辰之后,薄若幽从衙门内走了出来,她独身一人上了自己的马车,随后便往长寿坊去,林昭一颗心砰砰跳着,
令车夫跟在她马车之后,一路走过御街辅巷,待看到薄若幽的马车走入长寿坊之时,他高高悬着的心落了地。
薄若幽回长寿坊,而非去澜政坊,这令他大松了口气,思及此,林昭心生愧疚,他本是瑾守礼教之人,如今却这般暗随一
个女子,然而他不可能去问薄若幽,亦不可能去武昭侯府探问,这等鬼祟行径,已是他所能做的最为出格之事。
林昭不敢跟随太久,见薄若幽的马车往程宅方向驶去,便要令车夫调转方向回家,可就在这时,他看到薄若幽的马车忽而
停了下来,他心中生疑,令自家车夫往前走了几丈,这一下,他一眼看到了另外一辆朱漆华盖的双驹马车。
那马车不知在此等了多久,正是专门在候着薄若幽似的,而很快,他看到薄若幽下了自己的马车,脚步轻快的奔向那双骏
之前,又见帘络掀起,一人从帘下探身而出,将薄若幽拉了上去,帘络落下之后,薄若幽的身影也消失了。
虽然只是一刹那,林昭还是看清了那人身形,那马车里的人正是霍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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