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在这样的趋势下,其实浙州外的府城镇,也有想要加入星光县的想法,只是这次黎默言没有同意。

    浙州内外的情况不同,浙州里就是自家的事,出了浙州那就是捞到别人底盘,必定引起当着州侯的境界,他们不会容忍这样的行为。

    星光县最近风头太盛,频频有所大动作,已经引起太多势力注意,她现在应当是踩在各大势力容忍的临界点上,稍稍过点界肯定会群起而攻之,所有浙州外的城镇她不能要,一来是不表现对浙州有土地需求,二来是浙州面积不小,想要巩固已有的城镇就要不少精力,也顾不上州外那些地方。

    黎默言这样做后,对于那些关注她的各方势力,就像是一个频频出现的人突然就没了声息,等他们意识到这点时,星光县已经许久没有动作,尤其是对浙州格外关注的海州和云州。

    这两个州与浙州相邻,海州在浙州北面,而云州则在西边,加上南边的建州,就这三个州与浙州接壤,其中以建州面积最大实力最强,浙州次之,海州和云州的人口最少,实力居于末位。

    本来最强的建州都被打败了,海州云州两侯就对星光县十分戒备,暗地里偷偷达成联盟,共同抵御星光军,偏偏局势又往最差的发展,星光县面对众多投奔来的城镇,不仅没有手忙脚乱,反而管理得井井有条,断绝内乱的后顾之忧,星光县实力更上一层楼,黎默言虽然还没称侯,却已和浙州侯无异。

    面对这样的局面海州侯和云州侯就如热过上的蚂蚁,急得是团团转,就在他们顶着日渐加重的压力,决定不能任由优势倒向星光县,绝了治下城镇想投靠星光县的念头,要出兵攻打对方前,先听到黎默言先一步放话,只接受浙州内城镇,不会踏出浙州。

    之后果然星光县在外的人马全部回缩,没有再离开一步,说到做到。

    这叫调兵遣将的海州侯与云州侯顿时失去目标,他们攻打星光县是想要自保,现在人家回自己一亩三地上,他们攻打过去,岂不是成为先挑事的那个,让没有进攻想法的星光军出手,那不就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两个州侯原先是驻军的主帅,杀了本地的州侯取而代之,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此刻难得迷惘,兵调都调了,就这样放弃,他们并不甘心,可真要出兵,胜负难说,建州军人数远超星光军,不也还是败了吗,而且是惨白,直接被打得一蹶不振。

    哪怕他们能获胜,对战带来的人力物力消耗也极为巨大,露出颓势就会被其他敌人抓住机会,他们可不想变成被麻雀吃掉的螳螂,考虑再三最后只能打消出兵的念头。

    海州侯长长叹气,“到底是老了,被消磨心智,换我年少的时候,那会想这么多,先打了再说。”

    云州侯笑他,“换你年轻的那股蛮劲,我们根本不可能心平气和说话。”

    海州侯哑然,知道这句话没说错,他抓了两把头发,“这个事还是太巧。”

    云州侯心中同样是这样想的,他们刚有所动作集军,下一秒黎默言就说不出浙州,简直就像是对着他们说放心,大家相安无事发展,确实太巧了,可就算知道又如何,建州军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哪怕知道尽快出兵才是正确之举,可在听到黎默言的话后,心中的庆幸与松快却是无法抹去的。

    他们在地方。驻。军太久,好日子过得太多,锐气的确是被磨光了。

    云州侯没有接这个话题,转而说起无关的事,“本来州侯所在,那都是一州的州府,是最为繁华热闹的城池,偏偏出了个星光县,就连府城都不是,倒是前无古人,只怕是后也无来者。”

    这话说的取乐意味浓重,按照气氛海州侯应当跟着调笑两句,可这话的内容实在叫他笑不出来,沉默良久之后,只憋出一句话,“后生可畏啊。”

    此话一出,没过多久两州的联军就散去,打哪来就回哪去。

    黎默言收到这个情报,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现在星光军人数在飞快增加,武器的缺口不小,而铁是打造武器和护甲的主要材料,这就导致原先发现的铁矿产量不够用,但问题不大,找新的就好,毕竟她领地面积增加,所拥有的资源同样在变多。

    尤其是浙州临海,裸。露的海床就有丰富的矿产资源,铁矿资源并不少,她加派更多的人手出去寻找,此刻人口基数打的好处就体现出来,地理这样比较偏门的人才都不少,自己一声令下,居然有不少相关人才响应,出发寻找铁矿踪迹。

    陈怡便是其中之一。

    她从小就跟着她父亲走南闯北,但她父亲可不是地师,而是个没有真本事的风水师,在这山里头窜来窜去看多了,倒是叫她学会相地的本事,只是以前身为女子,本领再好也没有用武之地,可现在不同,他们的黎大人就是女子,就是再无赖的泼皮,也不敢说黎大人一句不是,连带着她们这些女子也活得随心所欲许多,身上的条条框框松了大半。

    陈怡前往招募司所报名时,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即使她本身没有任何说得出来的经验,居然都没被质疑,很是顺利拿到地师腰牌,心中喜悦是喜悦,却又担心有不怀好意的人欺骗司所骗取钱财,脚都踏出司所,她还回去说出自己的担心。

    “请放心,”那位女吏话语依旧柔和,“这种事不会发生。”

    陈怡意识到司所定然对此有所准备,这可是黎大人的安排,自己还去提醒真是大言不惭,她瞬间红了脸,接着就听那女吏说,“多谢你关心,这里有感谢用的小糖,你抓一把吧。”

    最后陈怡是含着糖走出,感受口中甜滋滋的味道,她心情好转,可惜没能持续,在组织寻矿小队时,她遇到了麻烦。

    她自荐的是地师,便是主要负责寻矿的人,可以带十名帮手辅助,要成功寻到矿产上报县里,便能得到一笔不菲的奖钱,这才是真正的大头,足以叫人过上富贵日子,来寻矿的人全是冲着这笔钱去的。

    因此,跟一个好的地师,赚到奖钱的几率便更大,像陈怡这样没有寻矿经验的地师,根本没人愿意跟她,看着其他地师来来去去,她始终滞留,最后还是地师太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才有人愿意跟她出去相地。

    陈怡并没有气馁,只是和这十人说好明日九点在东城门出发,就去做出发的准备,带上欢喜的衣物和用具,其他的不用担心,县里会安排两队星光军随行保护。

    次日,陈怡早早起来,没去城门,先去了县里最高的那座山登高望远,看了几条主要的水脉,记下位置后隐隐感受一番,这才前往东城门与帮手汇合,负责保护他们的星光军已经到了,昂首挺胸站在一旁,瞧着就让人感到心安。

    等人到齐后,陈怡就领着他们朝相好的地方出发。

    队伍中有一干瘦男子问:“为何朝西北走?”

    其余人就朝陈怡看去,他们也好奇朝西北走的原因。

    陈怡老实道:“感觉。”

    干瘦男人睁大眼,嘟囔一句果然不靠谱,直接扭头就走,竟然是不打算跟陈怡了,随后队伍里又有两人离开,陈怡也没说什么,这些人离开是好事,而且她的理由确实不容易说服人。

    陈怡带着剩下的人,沿着溪水逆流溯源,这是她总结出的一个法子,在山中乱转容易迷路打转耽误时间,沿溪而行就能避免这个问题,而且要是有铁矿,被水冲到下游,能帮他们更容易找到。

    其次就是逢谷就进,碎铁矿沿山滚落,就会堆积在山谷中,去里头走一圈,大致就能判断这座山有无铁矿,正适合他们这样着急寻到铁矿的人。

    不知是陈怡的感觉发挥作用,还是他们运气好,出发仅仅半个月,就找到一处铁矿,藏在一座小山中,山不大,裸。露的铁矿却极多,几乎一整座山都是。

    陈怡一行人激动得说话都在抖,半个月跋山涉水的疲倦一扫而空,他们当夜直接往县里赶,片刻都不想耽搁,就想早点将这好消息报上去,拿到丰厚的奖钱。

    陈怡报铁矿位置的时候,还撞上另外一人,对方同样找到铁矿,一问规模也不小,居然一下就找到两个大铁矿,他们星光军的武器铠甲是不用缺了,这个念头带来的喜悦,是一点不比领到奖钱少。

    黎大人又变强了,真好。

    第202章

    黎默言虽盘在浙州不出来了,可对于星光县的消息却一点没少,只是变为更为隐晦,暗暗送到几方大势力的案头,其中就包括远在西北的叛军。

    可惜之前星光县只是个县城,面积在所有县城中当不得大,虽然商队是闯出些名声,那也不过是对于普通百姓,对于占据一州甚至几州的州侯而言算不了什么,最多是留下一个此地粮食富足,可以拉拢或谋取的念头,一如之前的建州侯。

    所以对星光县这样一座县城,更多的消息是没有的,这些州侯们翻来覆去探,找到的消息也还是之前那些,比如领主仁慈食物充足,挖不出更多来,听着没有什么特别,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一个能挫败建州,在短短三月里就统一整个的州‘县城’不简单。

    对于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劲敌,其他州侯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既然消息谈查不出来,那就派探子去,总能查出消息来,总不能是铁桶一块,怎么可能,那可是整个建州。

    老三和狐女就是这样一对探子,他们伪装成逃难的祖孙,从云州进入浙州,为了隐藏身份演得更加逼真,他们甚至是真的一路从云州西部乞讨而来,花了两个多月横穿云州,等到浙州境内,距离那位黎默言一统浙州已经过去三个多月。

    而这三个月里,他们沿路就不断听到浙州的消息,五花八门传得神乎其神,有的还算合理,说到浙州后,人人都有一口吃的,有的则万分离谱,什么人能在天上飞进海里游,狐女听后掩唇小声道,“飞天遁地都出来了。”

    她拿这些话说给老三听,“怕不是把京都的事记错,移到这浙州头上,真是敢说。”

    老三中肯开口,“应当是珍兽园,咱们大人也有,不是什么大事。”

    狐女听他这样说并没有反驳,“也是,左右是个州侯,没有才奇怪,又不像是伪帝那样直接养一个小世界的珍兽在天梯行宫下。”

    等越靠近浙州,这样的传闻就越多,狐女开始并不认同,她是云州的人,当然认为云州最好,浙州这个混乱许久才被统一的地方,怎么能和云州比,这话无法和人反驳,反而为了伪装要适当流露对浙州的向往,久而久之她心中就憋着一股劲,就等着去浙州好好瞧瞧,看看这些传闻当不当的真。

    所以进到浙州后,她环视一圈笑了,入眼还不是荒林,底下土还被翻过,厚厚一层新土裸在外面,黄橙橙的很是扎眼,空气里还弥漫着土腥气,狐女不动声色去看一块逃难来的人,见他们不少呆呆望着那土出神,眼神暗淡下去,瞬间像是老了七八岁,狐女面上极快闪过讥嘲。

    一块逃难那么久,她可太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整天浙州长浙州短的,遇到什么苦就要念叨两句浙州,原本过不下去的日子就能过下去,结果好不容易来到心心念念的浙州,入眼就这般不体面,怎么不叫人心碎?

    要是这里的地方官有两分聪明,就该把这土搬走,就连这都想不到,看来浙州也不怎么样。

    狐女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绕着荒林走出一段,眼前的一切骤然开朗,原本连绵不绝的荒林当中被开辟出笔直道路,路面很是宽阔,足有三十多米宽,用的还都是好石料,路面平整没有坑洼,云州当然也有这样好的路,但那是在府城州府里,绝对不会出这样的荒郊野外。

    狐女注视路面的双眼发直,耳边传来老三的密语,“看前面。”

    他的嗓音中带着难以遮掩的讶异,像是看到极其意外的东西,狐女急忙抬头去看,就石路两边听着一辆辆巨型马车,一群又一群人受到指引登上车厢,刚才还在难过的流民也是满脸茫然被带上车,连带着她和老三。

    狐女低下头装出羞怯模样,发觉脚下的触感不对,这才发现这车厢居然是铁打的,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握紧,这可是铁啊,用来打刀剑的铁,是此刻天下最为重要的矿源之一,在浙州居然是用来做脚蹬?!

    等走入车厢内,她就发现自己惊讶得太早,这车不光是脚蹬是铁打的,就连整座车厢都是,这么大一块铁能打多少刀剑啊,她根本不敢想,真是暴殄天物,而且这给流民坐的车子,配的居然是琉璃窗,叫里头的人能够清晰瞧见外头,还不会闷热。

    狐女抿唇望着窗外,她已经意识到浙州不是刚才想的那样,反而更加接近传言,这叫身为云州人的自己心生不安,外面的荒林快速后退,奔行这么久,那么长的路她却丝毫没感受到颠簸。

    云州乡野间也有官道,不过那是都是天河国开国时建造,距离现在已有三百年余年,虽然有特殊力量保护,路面基本上没有大问题,但裂纹缺口之类的小问题很多见,虽不会妨碍人行走,可马车快速驶过,就会带来很明显的颠簸感,从一座府城去另外一座府城,往往能颠掉人半条命。

    云州侯不是没想过修缮,但云州这么大,修起来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极为巨大,官府支不出也不想支这笔钱,这路面问题只能拖着,狐女对此都已经习惯了,反正其他州同样如此,偏浙州与众不同来了个对比。

    狐女脸上没丝毫笑意,伴随车辆前进,车窗外荒芜的景色逐渐发生改变,外头来往的车渐渐变多,也出现少许建筑,都是些零散的房屋,一座两座,起初狐女以为是村落,可次数一多就感到不对,什么村落人这么少,还分布如此密集,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而且顶上还站着人。

    她很快意识到这不是村落,而是负责安全的岗亭,平时负责清理妖兽,如果有敌人入侵,他们就会点燃狼烟,通知守军敌人来犯。

    狐女先是为得知这样重要的消息高兴,可很快兴意褪去,眉心紧紧拧起,因为她发现知道此事也没任何作用,浙州布防如此严密,就算他们知道,想要悄无声息潜入几乎是不可能,她发现的这点,与其说是知道对手的重要机密,还不如说是浙州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助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

    她想通这点,心中愈发沉闷,甚至想收回视线不再看,但身为探子,当然不能意气用事,她深深记住看到的一切。

    突然间,头顶一黑,狐女原以为是头顶有云,可这样的情况持续好久,而不远处阳光不受影响,她立刻判断出,是头顶有东西,偷偷摸出一块小镜,就看到上面一条‘石龙’,居然还有一条路!

    狐女实在没忍住,发出点响动,好在她反应用咳嗽遮掩过去,老三凑过来关心两句,实则用眼神询问,狐女转动镜子,老三就也看到天上那条路,恰巧这时他们从路下方驶出,能看头顶那条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车斗里都载满东西。

    狐女定定注视着,哪怕车转了个完,她看不到那条路,也刷地扭过头通过另外一边的窗户看,不光是她,车上所有发现这条高高在上的路时,表现得比她还要激动,有人直接探出半个身体追着看。

    “这、这就是传言里的人在天上飞——?”

    狐女一怔。

    此刻再看那些开在树梢上的车,只觉五味杂陈,她认为绝不可能的事,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被证实不是道听途说,那么关于浙州的其他传言呢,是不是都是真的?

    狐女的心脏越跳越快,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条天上路从荒林上头穿过,也就是说行驶的马车不用管底下的地形,都能直接开过去,这上面能节约多少时间,能保证浙州的支援能力比其他州都要强,要是真打起来,这样的优势……

    狐女深深吸气,心却沉到谷底。:

    越是了解浙州,就越是能发现他们优势,而与浙州相比,他们的不足却越来越多,这种一点一点被拉开的差距,就像是慢刀子割肉,叫狐女的心气都散了。

    就在这时,飞驰的车猛然停下,外面传来食物的香气,车厢内众人发出骚动,不等他们钻去看,就有两人提着大木桶上来,分发里头装着的薯,人们发出压抑的抽泣声,当狐女手中也被塞了一个滚烫的地薯时,只觉手指都要被烫化了。

    上面还有凝结的糖晶呢。

    狐女低头注视亮晶晶的糖晶好一会,她无声叹息,仿佛都能看到自己将所见所闻传递上去,会给云州带来多大的震荡,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203章

    之后的情况就如狐女所想,云州侯最初不敢动手,那么之后只会越来越犹豫怯懦,彻底失去动手的勇气,他们眼睁睁看着浙州蓬勃发展,在黎默言的手中越来越强大,强到从起初云州海州敢联手发起进攻,到再不敢提起这个念头,唯恐黎默言想起自己,做事是愈发谨小慎微,不敢做出丝毫大动作。

    也是在这两年里,黎默言彻底掌控浙州,将每个区域的功能彻底开发出来,比如柳城就是禽类养殖基地,而杨城和唐城就是专门的药材生产地,浙州这边有个宁岛,鱼类资源最为丰富,她领地里的海产大多就出自此,另外还有专门的矿产,桑蚕养殖大城等等,来满足百姓各种所需。

    至于星光县,也早在一年前升级到星光城,黎默言太久没打开升级页面,自己都没发现,还是有一日路过城门,发现城墙上刻着的字规格变化,颜色从县城的浅红,变为府城的朱红色,这才发现这点。

    当时她站在城门口,望着沐浴在阳光中的星光城三个大字,底下是川流不息的百姓,由于她所管辖的州府都不收入城费,所以进出的人格外多,瞧着也格外热闹,不过百姓进出要接受检查,确保身上没有带危险物品,或者是重要机密,类似于上辈子的安检。

    也是靠这,城北刀具这类的铁制物品管理很严格,都不许带入城,要先放在城门军这保管,走的时候再让带走,这让很多初次来浙州的武师很不满,甚至表示以后再也不来,黎默言一律无视,敢动手的就打回去,破坏了东西就劳作赔偿,态度十分强硬。

    渐渐世人就知道浙州的规矩,上交武器都很痛快,要么绕道不从这儿过,黎默言还多出一个独。裁名声,可浙州里的百姓却拍手称快,毕竟武师连武器都没了,再想动手也会克制许多,加上护卫队严惩过几次,即使逃到天涯海角,犯事者也会被抓回来惩治。

    有这样惨痛到可以说是恐怖的教训在前头,后来者自然会吸取前车之鉴,再暴躁的武师行事收敛许多,不敢轻易以武犯禁,而不会武的百姓就是受益者,不用担心走在路上被波及,更不用害怕说错话被殴打,说话做事都大胆,日子当然喜乐安平。

    更别说这样的安检,还真抓到不少探子,或者被雇佣而来杀手,笑死,连武器都带不进行,全身上下比脸都干净,还算什么杀手,之后有关浙州这边的生意,那些杀手和赚赏金的家伙就不接单,让浙州的治安愈发好。

    也正是如此,浙州各个方面发展都快,之前其他州还千方百计想要打听浙州的信息,到现在他们是千方百计瞒着浙州的消息,不想叫底下的百姓知道,饶是如此,那些靠近浙州边线的城镇,也是哭着喊着想要投入浙州,毕竟他们也是人,谁不想过安稳的好日子。

    这样的民怨附近三州压到现在实在是压不住了,尤其建州那场海战元气大伤,到现在都没能缓过劲来,为此加大税收,这两年底下的百姓过得苦不堪言,最北边靠近浙州的那个枫林镇不堪重负,联合附近两个镇,一起杀了县令,提着对方的头作为投名状,连带全镇人一块投入浙州。

    黎默言要是单单把人收下还好,她却把这三座镇的人送回来继续生活,派兵送的,最后这些兵就驻扎在县外不走了,摆明了是给三镇人撑腰。

    虽然镇上还没有插。上星光旗,可和姓黎也差不多了。

    建州侯急得是坐立不安,他知道黎默言的这种行为是一种试探,外面其他州也在等他的反应,可建州侯真是左右为难,他要是强烈抗议,惹恼黎默言导致她出兵怎么办,但他要是没有任何反应,让对方觉得自己好欺负,想要出兵一口吞下又该如何是好?

    最后抗议还是要抗议,可又不能抗议得那么强烈,就是嘴上多嚷嚷,手上半点行动都没有,浙州那边就派个人出来和他打嘴仗,这叫建州侯松了口气,只顾着嘴上吵,像是事太多把三镇忘了。

    结果五日不到,就有一地闹起引来星光军,这次都不是镇,直接是个县城,地方可不小,一座府城也就三、四县城,不等建州侯反应,就不断有地方起义的事,搞得他是焦头烂额,知道事情不能放任下去,否则不用星光军打过来,建州自己就散了。

    建州侯紧急调兵,同时快马加鞭送信去云州和海州,希望三方能够联合抵抗浙州军,建州侯有信心说服对方,毕竟他们与黎默言比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浙州已经有隐隐独大的趋势,云州侯和海州侯不可能看着黎默言壮大。

    结果这件十拿九稳的事,却被云州侯直接拒绝!

    建州侯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会被拒,很快听到建州与云州相邻处出现云州军的身影,他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这老东西是想分一杯羹啊!

    不急不急,这个时候就要看浙州侯如何反应,如果黎默言想要独占建州,能和云州对上,他倒是能得一时喘息,浙州侯毕竟年轻,早早就春风得意,只要他派人挑拨挑拨……

    建州侯勉强稳住心神,可惜这一波又一波人派出去,浙州侯那边都没听到动静,还和云州侯很有默契,一个从北蚕食,一个从西扎根,彼此默默动作互不干扰,最最气人的是和建州隔着一个浙州的海州,居然也明目张胆来建州,想要捞到好处。

    望着一面倒的局势,建州侯再也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黎默言得知建州侯重病倒下的消息,并没有在意,即便云州海州加快侵占的速度,她依旧是慢慢来,有城镇投靠就去,没有便按兵不动,不过这两年浙州的名声确实大,投奔她的人很多,引起占领的速度居然还比云州快。

    这明显因为云州侯的不安,不过她始终没有与对方争夺的意思,云州侯当然不会和她起冲突,精力更多放在蚕食建州上。

    建州大局已定,相邻就只剩下云州和海州,这两州相比还是云州更弱,因为有不小的土地是沼泽,不能够耕种住人,出行上也有问题,大大影响云州发展,有了建州的土地,这个桎梏就会被打破,有了充足且肥沃的土地种植粮食,云州就能供养更多的士兵。

    想来云州侯进来肯定很高兴。

    所以黎默言在建州彻底被瓜分完这天,出兵占领云州小半靠近浙州的城池,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这些府城的百姓就如建州一样,不堪忍受徭役想要加入浙州,所以星光军占领城池后,不用担心百姓拼死抵抗,后者甚至还会帮他们驻守城池。

    云州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上一秒他还春风得意,展望大好未来,准备以原建州为跳板,想与割据的群雄逐鹿中原,可下一秒就被彻底打醒,什么群雄逐鹿,他怕是连云州都保不住了。

    黎默言怎么敢在这时动手?她不怕自己联合海州侯、建州侯一起……

    她确实不怕,建州侯已经没了。

    这几个大字出现在云州侯脑海中时,他双颊惨白,颓然倒在桌椅中,他错了,错就错在太过贪心,如果当初能保住建州侯,三方一起施力还能让黎默言忌惮,可失去建州侯,就再也拦不住黎默言,云州侯醒悟得太晚,是他亲手断送了自己。

    经过这两年的休整,星光军已有四十万规模,即便建州云州和海州联合,她也不见得会落败,但有这样的风险,而且伤亡也大,这是她不想看到的,所以就先诱使建州出局,事情确实按照她所想发展,云州侯果然难以抵挡诱惑,选择吃下建州这块肥肉。

    现在只剩下两个州,她还通过奇袭,打残云州军,即使此刻云州侯再与海州侯联合,也定然不是星光军的对手,大局已定,她发出消息降者不杀,希望云州侯与海州侯不要负隅顽抗,避免星光军有所牺牲。

    云州侯这边没有动静,海州那边一个边将就先带着五千人头投奔她,黎默言就收编这批人马,让这边将去当护卫队的小将,有了这位得到重用的先例,后面来投者源源不断,云州侯能用的人越来越少,一口银牙都给咬碎了,被围困在州府中只能投降。

    黎默言按照约定没杀他,但用也不可能用,不过之后出边海州,过程就顺利许多,大概*是知道姓名无忧,海州侯抵抗得不如云州侯如此激烈,见大势已去便直接投降,甚至连幽禁的地方都想好,希望她能够批准。

    至此,黎默言独占四个州,与叛军、白巾教以及南边的赵家军呈分庭抗礼之势。

    第204章

    局面发展到这,算是彻底安定下来,她与另外三路势力,外加一个天河国残党属于是谁都奈何不了谁,即使能消灭对方,自身也会消耗实力,变为鹬蚌相争,那让渔翁得利,这是谁都知道,也不想看到的……

    所以原本乱象丛生的世道,反而不再有大的战役出现,迎来短暂的和平,即便这样的和平下还会有小磨蹭,但对于平常百姓已经足够。

    黎默言知道这段时间不会长久,也十分脆弱,但凡这几方势力当中出现任何变化,都会导致局面瞬息万变,而她能做的就是趁这机会发展自己,以迎接未来更大的战斗。

    浙州她已经发展得差不多了,各个州府县城之间的官道都已打通,唯独可惜的是动乱开始,从前天河国建的官道大部分被破坏,埋在其中的梦之石全被挖走,比狗舔得还干净,她的人没找到一颗。

    这种史……咳咳,晶石对于妖兽具有震慑作用,天河国就是靠梦之石维持官道安全,她手上是有会出产梦之石的蜥兽,可数量对于整个浙州,外加邻近的三州而言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用。

    失去梦之石的震慑,就无法杜绝妖兽袭击旅人的事,但官道又至关重要,即使她有地心之葵,能在每个城池都种一个,可随着人口增加,所需要运输的货物变多,一个地心之葵真的运不过来,不重要的货物就会通过官道运输,减少地心之葵的压力,保证官道安全就十分必要。

    为此黎默言只能采取最笨的办法,那就是从星光军中抽调一部分组成护骑兵,来回在官道上巡逻,尽量剿灭官道附近的妖兽,控制其数量,保证来往旅人的安全。

    这个办法倒是可行,巡视主要官道的人数多虽多,但星光军完全担得起,而且巡视保持警惕与妖兽战斗,算是一种锻炼,能让星光军保持更好的状态,不会因为长久没有作战导致素质下滑,也算是意外之喜。

    对了,也是这些一日巡视多次的护骑兵,浙州境内极少看到山匪,护骑兵杀妖兽的同时,顺带剿一剿匪完全用不了多少时间。

    浙州发展的经历,就让黎默言知道交通的重要,毕竟交通重要,当地发展所需的资源才能更快送去,也是交通便捷,她才能派出专车接逃到边境的流民,在短短时间内,将人口堆到五百万以上,也正是如此,在自愿参军的情况下,星光军能扩张到四十万。

    而且就是因为人多,做什么都方便,无论是修路修桥还是建房种地,一群人冲上去,不用多久事情就能做好,想当初星光城还是星光村的时候,光是村里南北那条贯穿的路,就修了一个多月,可浙州一个州郡,不过两年时间,就把基本的官道全部修好,其他也发展得井井有条,这就是人多的好处。

    所以拿下云州这三州,黎默言依旧打算先修路,不光是为之后的发展打基础,另外也给三州百姓找个工养活自己,先把物价稳定下来,让大家都能吃上饭,人心就稳了,之后一切都好做。

    事情也确实按照她想的那么发展,一条条道路从浙州蜿蜒而出,在三州大地上逐渐成型,就像是巨树的根须,牢牢扎根在这片土地上。

    三州百姓的数量还没有统计出来,不过数量定然不少,每当这个时候,黎默言就会庆幸她是以玩家的身份进来的,这里对于她来说是游戏,水稻小麦各种作物短短几日内就能成熟,至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如果进行种植,生长周期就与现实差不多,就是需要几月时间,要不是如此,星光城这么短的发展时间怎么可能养活那么多人?

    每每想到此,她心中都会有个疑惑,那就是这个世界到底算什么?

    如果是真实世界,那这些游戏设定又算什么?

    比如她可以看到的地图,以及领民的个人页面信息,又比如作物几日成熟这个设定,从游戏设定上来说,玩家作为半路参与进来的人物,面对如此短暂的发展时间,要是不开些金手指,根本无法和本土势力抗衡,所以只有玩家作物成熟期短这项设定是合理的。

    而且仔细想想,她最初来到星光村,黄老五直接认定她是来继承祖地,黎默言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只能是游戏给她安排的身份,可黎默言又能深切感到这是个真实的世界,她回忆着来到这里的点点滴滴,微笑时眼角皱起的皱纹,哭泣时别打湿的眼睫,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就算他们是游戏虚拟出来的,但做到这一步,和真人又有什么差别呢?

    黎默言皱起眉,忽然想到一件事,当初她承认自己村长的身份后,黄老五提醒她后山山洞中储存着土豆,也是靠这些土豆,村民暂时解决食物问题,种出土豆赚到第一桶金,现在想来是不合理的。

    要是村民真已经饿到山穷水尽的程度,山洞中的土豆早该被弄出来吃掉,即使山洞中有威胁的蜥兽,反正要饿死了,还怕这蜥兽做什么,更别说山洞是被封死的,结果却是她来之前,这些土豆都被好好存着无法人动。

    这个逻辑存在问题,除非游戏设定是只有村长能够打开山洞,取出里面的土豆,这才能说得清楚,可这又有另外一个问题,她进入游戏的时候,系统提醒这就是真实世界,一切由他们自由创作,游戏几乎不会干预,后面证明确实如此,她的系统页面简洁得就和没有一样。

    可游戏一边强调这里就是真实世界,后面处处如此体现,一边设定这样逻辑存在问题的开局,两者就很矛盾,是游戏认为这点不算瑕疵,还是游戏不能解决?

    黎默言呼吸一顿,感觉自己在杂乱的线团中找到线头,“何翔……”

    她碰上的第一个玩家,因为对方的恶劣行径,她看不过眼,干脆将人抓回来改造,后面改造完成何翔也没走,而是留下继续生活,要不是名字的颜色不同,根本认不出来他会是玩家。

    “将何翔找来,就是那个抢占他人村子的泼皮。”

    她传令下去,自然会有人会执行,不过她此刻在云州,加上领地大百姓众多,此刻又没有电子档案,手动翻找是要花不少时间,还不如千夫长百夫长一层层问下去来得快,饶是如此何翔被带到她面前也是一日后了。

    “姐啊!”何翔显得非常崩溃,“这都多久之前的老黄历了,咱能不能当做忘了,我是真真切切想要好好过日子啊。”

    这话黎默言是信的,就外面虚拟世界那啥都没有欲。望的日子,饭都不用吃,哪里有这过得舒服,换她来肯定也要选游戏,“我找你来不是为这事,劳动完就翻篇了。”

    何翔将信将疑望着她。

    黎默言就开门见山,“你和我说说这游戏具体是怎么回事?”

    她虽然早知道自己进错游戏,但结果是好的,可见知不知道这个游戏信息不重要,也许还是因为她不知道,才误打误撞打出优势来,所以她就一直没有问,不过今日想到这些事后,倒是觉得知道游戏背景,说不定能帮她判定判定。

    何翔脱口而出:“你不知道啊?怎么可能!”

    黎默言清楚他惊讶,这事对于她来说都像是在做梦,就打算等何翔情绪平复下来再说。

    何翔本来想着黎默言解释什么他都不信,没想到对方没开口,就是静静注视着自己,反而更有说服力,真是疯了,何翔用力抓着头发,想着对于《诸侯争霸》这款游戏各个特区的宣传力度,甚至还关系着各个特区的资源额度,与每个人息息相关,这种事关自身利益的事,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呢?!

    何翔再看黎默言冷静的表情,他疯狂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向对方介绍起来,“一款争霸游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抽取万名玩家,苟过五年或者全部玩家死亡就算游戏结束,安排排名给各个特区发放资源,维持现实肉。体生存用的就是这个。”

    原来是争霸游戏啊,难怪会叛军起义天下大乱。

    黎默言抓到重点,“这款游戏是谁研发的,居然能分发资源,有这样的能力,各个特区长为什么不直接‘联系’对方,而是来玩这款游戏呢?”

    何翔叹气:“你以为他们……那些大人不想吗,这款游戏是凭空出现的,特区查不到来源与其背后公司,就连派遣指定玩家都做不到,一切都是随机,我们都猜这是外宇宙科技,或者来自更高维度,用来实验取数据,完成研究发表论文,又或者是用来取乐,能有谁知道呢。”

    何翔冲她笑了笑,“也许我们都是神明的小白鼠。”

    黎默言被这句话触动,那种感觉就像是电流从脚底升起,极快窜过全身带来酸麻感,直到何翔离开,这种感觉都没有淡去。

    各个特区对于这个游戏了解都有限,即使她想问出更多,也问不出来了,黎默言在脑海中反复思考这件事,这其实与她平时的做法不同,一般遇到这种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事,她都会干脆放弃,不再浪费精力和时间,可这一次不同,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直到她看见外面原本火辣辣的天空,瞬间被厚重的云层所代替,小小的雪籽落下,然后越来越大,变为漫天的飘雪,她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同,无论是取乐,还是实验取数据,都必定不会让他们这么安宁下去。

    第205章

    好在这样古怪的天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半天的时间,漫天飘雪便消失无踪,重新变回艳阳高照,百姓才刚把厚重的冬衣翻出来穿上,才暖和没多久,就被热得浑身热汗,不得不换回夏衣。

    “这天气真是见了鬼了!”

    “别是哪里有人喊冤而死吧?”

    “坏了,我地里的庄稼啊——”

    “走走走,一起去看看!”

    等他们到了农地,发现已不少人在自家地里忙活,雪下得时间不久,却积了厚厚一层,此刻大伙正在扒开雪层,将盖在下面的庄稼救出来,瞅着那被冻得软趴趴的叶苗,希望晒晒太阳还能救回来。

    很快关于这场雪灾造成的损失,就摆在黎默言面前。

    最大的损失就是田地,此刻正值夏季,地里很多庄稼都是耐热不耐冻,即使只是三个小时的雪,已有大片庄稼冻死,即使勉强存货下来,庄稼也冻伤严重,光是缓过来就要不短时间,也必定会影响后面挂果,还不如铲除新种一批。

    算是这次种植的庄稼全完了。

    黎默言对此早有所预料,所以此刻心态还算平稳,而且这些损失比她之前预想的要好上许多,甚至她有些感谢这次的雪灾,帮自己确定了某种猜想,就像之前的旱灾疫病和妖兽肆虐一样,可以预见这样的灾祸以后并不会少,她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那就以县城为区域进行屯粮,为避免冷热交替太过频繁,导致食物储存期限缩短,可以多挖些地窖,将食物存在地下,减少温差带来的损失,另外需要储备一些常见的抗灾物资,比如遮阳网保温膜,最好建立大型的储水点。

    对了,避难所也得建造起来,要是遇到最坏的情况,就将人全部集中起来统一保护,只要人没事,剩下的一切都能慢慢重新建造。

    黎默言思考一番,心中已然有所想法,剩下的就等与早会的时候赵金隅他们讨论,进一步完善细节。

    ……

    云州海州以及建州归顺浙州后,要说谁最高兴,那必定是三州的百姓,他们之前就听说过浙州的传闻,心中一边不相信能有这样的地方,一边又隐隐有着期待,芸娘便是其中之一。

    她本是村中屠户的女儿,日子过得还算顺心,可在归家途中被草寇掳了去,好在没到山寨,半道上就撞见进县的星光军,草寇叫对方杀了,她人被救下来,被送回到村里。

    这短短半日过得是跌宕起伏,从遇袭的绝望,到草寇被杀的希望,得知他们是浙州的星光军再到绝望,最后回到村子见到爹娘,她的心情大起大落,比过了一辈子都累,被娘抱在怀里听着娘亲心肝一顿嚎,脚才像是踩回实处。

    村长还在和救了她的星光军说话,芸娘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等终于舍得从娘怀里钻出来,才知道原来是云州战败,他们以后将和浙州并为大州,浙州侯希望将他们迁去浙州境内,愿意去的三日后出发。

    星光军走后,村中人爆发出激烈的讨论,芸娘只是听着,这些大事向来都是男人说了算,她们跟着做就好,面对一个陌生不了解的地方,村中众人自然是偏向留下来,唯独这次芸娘有不同的意见,她觉得去浙州是个好主意。

    她爹同样不打算去浙州,芸娘虽感到失望,却只能作罢,只是没想到后面村里冒出流言,拿她被草寇劫走说事,不过自己是屠户之女,那些人怕她爹不敢说到她面前,那眼神未尽的话语,总是叫芸娘胸闷气短,忍不住难过了好几回。

    有一次还被她爹撞上,最后张屠户抽了支旱烟,就决定搬离这里,去浙州境内看看。

    可惜已经过了三日,他们无法跟星光军一起,只能自己去,来到县城后就发现诸多不同,路上的马车多了,还多一种叫做长途车的蜥车,专门在两地跑,价格也便宜,一人才二两银子,现在一斤肉都不止这个价呢,而且车上就有床铺,晚上能直接睡在车上,最重要的是有官家背书,守着的人都穿着星光军的衣甲,绝不会有人冒充。

    芸娘一家喜出望外,当即买了票子,坐上长途车往浙州内的金城驶去。

    芸娘虽是头次出门,却也知道绝不会这么轻松,坐累了还能躺下,悠悠闲闲聊聊天。

    “不怕大家笑话,我这心到现在还砰砰直跳,跟做梦似得。”

    “谁说不是呢。”

    “就没享过这样的清福”

    “恨只恨星光军才来,要早知道浙州人过得是这般日子,我挖也给星光军挖出一条进城的路。”

    大家一听哄笑出声,芸娘嘴角也含着笑意,只觉格外轻松,就在这时她听到秦叔开口,“咋,一辆长途车就把你迷住了?”

    “啥叫就一辆长途车?这车还不够好啊?”

    芸娘也好奇朝秦叔看去,就见后者神神秘秘说,“好是好,可浙州还有更好的,拉车的蜥兽你们瞧见了吧,都知道是妖兽,如果浙州还有会飞的妖兽呢?”

    会飞的妖兽?

    芸娘朝天上看去,难道是……她不由舔舔嘴唇,这不可能吧!

    车里还有人没猜到,“妖兽会飞有啥稀奇的,这和我们能有啥关系?”

    秦叔无奈望了他一眼,“都说到这份上,你咋还没听明白?”

    “哎呀,哪个份上啊?”这人急得从窄床上坐起,“我怎么还是没听懂?”

    芸娘见他是真心着急,就小声提醒,“要是拉我们的妖兽会飞,那我们此刻就能飞在天上去金城了。”

    秦叔赞许:“对,瞧瞧人家闺女多聪明。”

    芸娘被夸得脸红,不过内心升起另外的感觉,那些人脑子转得没她快,听说浙州内女子也能做官行商,与男子一样,不由期待起来。

    那人总算是明白了,慢慢张大嘴巴,望望天,又望望说话的秦叔,嘴巴张张合合,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直到半分钟后,他才大喊一声,“从天上飞过去!这不可能!”

    这时车厢里的其他人也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这种事真能做到?”

    “我觉得不能。”

    “我倒是觉得能,要是没见到这长途车,你能想到人能睡在车里?”

    激烈的讨论声一直到天黑才结束,芸娘躺在柔软的床铺里,脑中还在想白天那些话,她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事,如果是真的,那她好想坐一坐啊……

    等到次日中午,他们便来到金城,芸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往来的车马就如川流不息的河流,看得她眼花缭乱,下意识往爹娘身边靠去,然后就发现她那凶悍的爹,手指都在颤抖,和那张凶巴巴的脸完全不同。

    芸娘忽然就不害怕了,正想往窗外多看两眼,头顶突然传来嘹亮的鸣叫,随即就被阴影笼罩,她抬头就瞧见一只巨鸟从头顶掠过,落在远处瞧不见了,她回想着刚才在巨鸟背上瞧见的车厢,眼角重重一跳。

    秦叔的话是真的!真有带人在天上飞的妖兽!

    芸娘没想到刚来金城,就能撞见这样秘闻,胸腔内的兴奋许久不散,等后面安顿下来才知道附近人看巨鸟看得都烦了。

    星光军确实没骗他们,金城有一堆事情需要人做,赚钱的机会很多,芸娘给自己找了一份活,负责给仓库统计货,这个事繁琐容易出错,物品种类又杂,交给耐得下性子的女子正合适。

    芸娘做得很开心,她就喜欢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自己手底下变得一目了然的样子,每次都感到很满足,她负责的这个仓库在城西,装的是各类药材,种类比她见过的人都多,另外这样的仓库城东也有,只是距离这里很远。

    而她这仓库边上就是一座山,每日都有人带着各种工具进去,带着大块大块的石料出来,她感觉那山都快掏空了,起初她好奇这是做什么用,后面迟迟没能看到,就把这事忘到脑后,直到她被调去那山洞,才明白这里是装粮食的。

    好多粮食,真堆满一座山,她感觉给城里头的人放开吃,都能吃上好几个月呢。

    对了,还有芸娘待过的第一个仓库,还有那么多药,有这些粮食和药材在,就是天塌下来也不怕。

    金城在囤粮的事,城中百姓大多知道,芸娘回家也没避讳着,将自己见到的粮山绘声绘色说了一遍,她娘听得入神,“把一座山给填满,这得有多少啊?”

    “真有这么多啊?”

    嘴上不信,可脸上不断扬起的笑,说明她心里高兴着。

    就连满脸横肉的张屠夫,都痛快干下一杯酒,又慢条斯理嚼着黄鱼干,不阴不阳哼哼两声。

    芸娘觉得她爹笑得古怪,果然就听张屠夫说,“还得谢谢村里那些嚼舌根的,要不是他们,咱还没有现在的好日子。”

    这倒是,芸娘喝奶茶的手一顿,刚升起的唏嘘,就被口中甜蜜的滋味冲淡,底下沉着的果肉新鲜着呢,这是靠她自己的工钱赚的,要是还留在村里,哪能喝到这样的好东西,“娘,你也喝,喝完我们一起去乘海龙,好不容易才预约到的。”

    芸母想到海底瑰丽景色,顿时喜笑颜开,“好,好。”

    而此刻,黎默言正在看各地为抗灾所做的准备进度,储存各种物资的同时,农地也在改造,她让各家各户搭棚架,这样一来无论是热灾还是寒灾,往上面拉遮阳网还是保温膜都方便。

    她才这样想着,忽然就收到观星阁传讯,“大人,明日温度又会骤降!”

    第206章

    气温确实骤降了,而且降低的速度很快,短短半个小时内,就下降了将近三十度,并不像是之前那样在一日内缓慢变化,这样骤然且巨大的温度变化,不光会给作物带来危害,对人心脏造成的负担同样严重。

    对于年轻人来说能挺过去,可对于身体已经老去的老人,以及本身就患病的人而言,这样的温度变化就是致命的,幸好黎默言提前做好准备,将寒潮到来的消息告知百姓,大家提前准备好炭盆冬衣,缩在温暖的房间内,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不过里面还有个小插曲,那就是大雪比观星阁预测的时间要提前三分钟到来,因为不会有人在最后三分钟才开始做准备,都是提前做好,这三分钟并没带来什么影响,黎默言却敏锐察觉到危机。

    按理来说观星阁和现代的天气预报不同,里面包含着超凡力量,不应该会算错时间,尤其是他们经历过一次寒潮,黎默言为此专门找来相关的材料,提升观星阁规格,获得更为强大的功能,居然还有误差。

    每个建筑都有五个档次,不行,必须继续升级,就升到最高档。

    她翻出系统纪录的图纸,开始查看最高档观星阁所需的材料,看不懂是什么,不过看名字都挺厉害的,怕耽误时间,她赶紧将这事发布下去,不光是星光城这边的观星阁,她刚占下来的三州以及西北三城,观星阁都要升到最高档,好应对接下来的灾祸。

    黎默言对这件事难得感到有些着急,就怕还没找到材料,天灾就突然升级了,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命令才传达下去,她就得到消息说这些高级材料仓库里都有,能够直接升级,不用等待最好,皱起的眉心不由松开。

    她起身走到窗边朝外看去,

    细密的白雪纷纷扬扬落下,将天地间染成白茫茫,见不到她所熟悉的景色,哪怕是在自己最为熟悉的书房中,黎默言都升起一种来到陌生之地的错位感,不由抬起手掌按在窗户的玻璃上,刺骨的冷意顿时传递而来,像是触电般叫她生出痛感。

    确实好冷啊。

    黎默言望着黑沉沉的天空,观星阁观测到的结果是这场雪会下一日,希望会如预测的这样,不然会死很多人。

    黄大牛在客厅中转了一圈,确定门窗都已经关好,这才闪身回自己房内,门才咔哒合上,他那讨债的三弟就抱怨起来,“大哥你是不是老了,门关得这样慢,热气都给跑完了。”

    黄大牛给起笑了,“那你怎么不自己去检查,这样就能比老了的我关得更快。”

    老鳏夫往旁边挪了挪,露出炭盆边上的位置:“他还小,你别那么凶。”

    自从星光城里房子多起来,他们就不再住一块,老鳏夫有套独属于他的房子,只是昨晚黎大人就预警今日有寒灾,用词十分严重,电视上每隔半个小时就会播报一次,另外在各大告示栏贴了告示,这都不算完,还叫各个班主什长通知下去,叫每个人都知晓。

    事情说得如此严重,老鳏夫作为看着黄大牛长大的长辈,又无儿无女,家里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黄大牛不放心,就叫老人过来和他们一起度过寒灾。

    黄三牛得到长辈支持,态度就嚣张起来,“我怕冷嘛。”

    黄大牛没脾气了,一屁股坐在老鳏夫让出来的位置,伸手靠近炭盆,火热的温度叫他冻僵的身体活泛过来,舒服得直叹气,“行行,你怕冷,哥哥疼你,咱就坐着不动烤烤炭火。”

    黄三牛当然不是真在和他大哥闹,只是他们一家从前都是这么过来,以前日子苦,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斗斗嘴将心里的苦闷散出来,人能好受不少,即便此刻日子好了,这习惯也没改。

    要是黄大牛要和他吵,那黄三牛就能一直吵下去,可黄大牛说得却是疼他,这样直白的好话,倒叫黄三牛闹了个脸红,没好意思再开口,默默往炭盆凑了凑,认真听他哥的话烤火,那火光照在脸上,不光身上暖和,心里更暖和。

    他抬头望了一圈,大哥吊儿郎当的,二哥表情放松,老叔拿着个酒葫芦在小口喝酒,时不时调笑他那正经的二哥两句,虽然外面还在下着古怪大雪,可他一点都不觉得慌,因为亲人都在身边,反而有种别样的温馨

    外面的人都躲起来,安静下来后,啥声音都没有,黄三牛感觉自己都能听到雪籽落下的簌簌动静。

    “雪下得真是好大。”

    黄三牛这么说着,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单纯就是感慨一句,随着他话音落下,剩下三人也朝窗户望去,过去不到一个小时,落下的雪已经将盖住道路屋顶,就连树都变为纯白色。

    “索性拉上保温膜,不然现在还不得急死……”

    庄稼汉心里最紧张的,永远是地里的庄稼,官家除去让他们拉膜,还让他们在四周挂上棉被挡风,还专门派人给他们做锁扣,确保棉被不会被风吹跑,当时他心里想的是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再看外面大雪纷飞的样子,老鳏夫活了五十多年都没见过,要不是有这层棉被,怕是的确挡不住寒气,难怪路边的树都有人往树干上裹胶皮。

    既然人没事,庄稼也没事,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而此刻北方叛军所驻扎的尧城同样下起鹅毛大雪。

    军中有人夜观星象,发现今日会有寒风入境,提前做了准备,只是这寒风要比预测的冷冽许多,上一秒还是炎炎烈日,下一秒就如坠冰窟,如此强烈的冷热交替,激起狂躁的大风,瞬间就把军中营帐掀翻,各种杂物呯呯哐哐滚了一地,闹得人仰马翻。

    这还不算完,接着大雪就落了下来,他们没想到气候转变如此快,身上还穿着夏衣,不少还打着赤膊,被雪冻得脸皮发青,手忙脚乱穿上衣服,但准备不够,衣服不够保暖,眼见着雪都没到鞋面,人被冻得哆哆嗦嗦,只能想尽办法取暖。

    有人冲回营帐,想要翻出被子裹上,可刚才那场风,将一切都吹得乱七八糟,被子早被吹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一群人急得团团转,最后不知是谁点了火,越来越多的火被点燃,在军营中蔓延,最后照亮了漫天飞雪。

    边城军怎么都想不到,打败他们的不是天河王军,也不是老对手塞外人,更不是最近名声大噪的新秀星光军,而是会葬送在一场火里,太突然了,一切发生得都是如此突然迅猛,就如决堤而下的河水,人力根本无法阻挡。

    边城军的主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谋划许久,才聚拢起来的军队在眼前溃败,却没有任何办法,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甚至认为自己在做梦,不然自己怎么会败在一场天之异象里,他甚至都已知道这场异象会发生。

    可天地的力量伟岸又无情,无论人心中是多么得不愿意,绝望乃至痛恨,都不会改变一切,这场雪改变了边城军的命运,但作为对手的天河王军也不见得是赢家,毕竟这场雪来得太突然了,很多人被打得措手不及,冻伤冻死不计其数。

    更加糟糕的是这场雪不像是之前那样,之下了短短半日就结束,虽然后面雪势变小,却一连下了三日都不见停歇,而这时候雪已经足足有半人厚,他们被大雪困在家里中无法外出,没有足够的食物,也没有备好的木炭,望着外面还在下的雪,面上绝望至极。

    第207章

    一日后雪果然没停。

    黎默言对此早有猜测,因此并不意外,既然雪不停,那么就把日子当做冬日来过,虽然时不时落下来犹如鹅毛的雪花很是唬人,其实应对起来还算有经验,毕竟她手底下的唐城柳城和杨城都靠北,冬日最冷时温度能达到零下三十多度,而三城的百姓还不是活下来了?

    而她手中的资源要比三城百姓多得多,自然也可以。

    柳城唐城以及杨城本身就是北地,百姓已经习惯这样寒冷的气候,可浙州这四州则不同,地处南方,冬日最冷也就零度左右,和柳城不能比,所以四州的百姓根本没有应对如此凛冬的经验。

    但并不是大问题,黎默言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囤积的木炭足够百姓撑一段时间,她可以趁这段时间加固防寒措施,黎默言直接将六部的人拉到一起开了个会,另外让治下其他无法到场的各地官吏通过电视达成线上交流。

    因为电视的本质是幻妖通过能力,将人用幻境呈现出来,就连声音都能模拟,其实和面对面视频差不多。

    这还是云州海州跟建州归顺黎默言后,第一次经历这样的跨空间交流,对此感到很是新奇,不过新上任的三州巡抚,都是星光城出身,倒是见怪不怪,表现得十分镇定,他们底下的官吏大半还是原来人马。

    毕竟人数太多,新手上任还需经过磨合,此刻正是用人之际,所以黎默言干脆没换,只是换了巡抚知府这类比较重要的官。

    此刻齐聚一堂,各方派系的亲疏远近一览无余,比如星光城出来的那几位坐在一起,本地老势力则互相挨着,虽然星光城的人占据巡抚知府这样重要职位,到底是外来者,无法彻底压住底下的人,本来这些都是要慢慢打通,可黎默言这‘线上会议’一开,本地的老势力是闻所未闻,简直就跟听天书一样,表现得很是笨拙,对比巡抚那熟稔的模样,气势不短都得短了,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这些反应巡抚自然是看在眼中的,和同样是星光城出身知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快意来,空降而来的官不好当啊,巡抚被这些人气了不知道多少回,再见老对手惊骇胆怯的模样,心中别提有多得意。

    嗨,他们黎大人手中的好东西多得是呢!

    黎默言不知道底下的人在想什么,她召集这次会议主要说的就是抗灾。

    “首先将百姓集中起来。”

    她之前就以地区划分建造避难所,此刻就派上用场,将百姓集中在一起方便管理,资源调度也更为方便,而且人多,资源利用率就高,比如最关键的木炭,大家聚一起取暖,就能省出不少木炭,就能在寒灾*中支撑更长的时间。

    所以越早去避难所越好,还能避免百姓单独在家出现危险,现在大雪封路,出行变得困难,要是出现意外,恐怕无法及时赶到医馆。

    “其次收缩各路城军,加固避难所的外墙。”

    这突来的大雪是真正做到众生平等,不光人危险,只怕动物植物同样死伤惨重,他们这里几乎不落雪,树木不耐寒,即使她已经做了保暖措施,面对持续的大雪只怕没多少用处,更何况是野外那些荒林,只怕都得冻死。

    动物同样是如此,只有体格强壮的妖兽能活下来,到时候找不到食物,肯定会冲击城镇,这种时候城军想剿是不可能的,只能守着避难所打,好歹有个休息轮换的地方。

    黎默言想到这里,庆幸自己将避难所建造地心之葵附近,到时候各地物资能够以此传送,不会变成各地孤岛,要是陆路运输,恐怕要困难数倍,并且会造成大量伤亡。

    “昨晚以种植小麦为主,各个避难所都要开辟一块种植区域,以养殖银毛鼠为主。”

    银毛鼠长得快,繁。殖能力强,另外不挑食,草茎、草根、干草乃至树叶都能吃,简直是处理垃圾的好帮手,随便养养就能养活,现在这种天气,草原的牛羊群肯定是保不住,她这里的牛羊都是短毛品种,扛不住这样的低温,不如趁冻死之前,赶紧杀了吃肉,就留下一点作为种苗就行。

    听到这里,底下沉默的官吏里头,有人刷地站起,“都杀了?”

    黎默言认出这是赵氏开的副手,户部侍郎楚津,见所有人看过去,楚津意识到自己失态,重新坐下去,只是她到底心疼,没能忍住开口,“真要都杀了?将牛羊发展出今日的规模不容易,我们也是耗费三年才做到,也许雪用不了几日就会停了,还是别杀牛。”

    这话其实就是大部分在座之人心中所想,雪之前不是没下过,很快便停了,虽然这次要下得久一些,他们也觉得会如之前那次停得很快,即使多下一个月,想要牛羊一只不少有些难,可保住大部分的牛羊还是能够做到的。

    因此大家并不想杀牛羊,只是他们一路跟着黎大人走到此,已经习惯听黎大人,虽觉得这个决定太过草率,倒没有人立刻开口反驳,只有户部这管钱的实在心疼,没能管住嘴巴。

    “杀死大部分牛羊不是小事,”赵氏开也说,“大人如此,可是天有异象?”

    这句话又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到司命身上,作为观星阁的阁主,有可能是她说了什么。

    司命却是摇头,“这几日天象混乱,而观星阁正在修缮。”

    她说得委婉,不过大家都听出司命的意思是并未与大人多言,那么黎大人为何如此坚定地要杀牛羊?

    黎默言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基于她是玩家这点上,无法与其他人明说,既然无法说明缘由,那就只能靠累计的声望,所以此刻她只能强硬开口,“杀。”

    这个杀字短促有力,赵氏开一愣,黎大人向来表现温和,态度从未如此强硬过,还有之前要将百姓集中到避难所也是,不过这样能更好庇护百姓,他才没有反对,赵氏开深吸气,想要进行劝解,却见他哥赵金隅隐约摇头,只好将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气氛变得压抑,黎默言察觉到,以往她会说些什么来缓和,但今日不同,面对严峻的灾祸,只需要一个声音,她要奠定自己绝对主导地位,因此什么都没有说。

    这样的态度足以传递出某种信息,黎默言清楚看到底下人面色发生变化,估计是在想她专。治。独。裁,又蛮横听不进劝吧,黎默言从左扫到右,突兀对上一双晶亮的眼,和旁人截然不同,是瞿平青。

    他就用这样亮晶晶的眼看了她一会,然后转开头去,没过多久就又转回来,继续盯着她看,无声表示着支持。

    黎默言虽然已经做好准备,即使最后是她弄错了,雪很快就会停也没事,以后吃不到牛羊这点代价,肯定要比在寒灾中保住牛羊小,这些资源还不如用在百姓身上,多救点人回来。

    和黎默言坐在同间屋子的,都是跟随她已久的老人,此刻都表现得如此不适应,更何况是刚被打下来的三州,这些官吏之前瞧见黎默言广发粮,还以为对方心慈手软,为此暗暗高兴过,此刻直面对方那个暗含戾气的杀字,只觉腿肚都抖了抖。

    心慈手软个屁,他们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真是猪油蒙了心,想想也是啊,这是灭了建州云州跟海州的狠人,而且是狠人中的狠人,真要心慈手软怎么可能做到这步,他们要是没摆正自己,只怕会步了牛羊的后尘,同样落得一个杀,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

    黎默言之后发现地方效率高上许多,三州鲜少再出现欺上瞒下,或者拖着不干活的事,不过此刻她还在沉浸在会议,除去食物这一条,之后她就说取暖这一块。

    之前搞了化粪池,她是想用沼气铺设暖气,不过才在星光城实施,经验不算多,而且这个做起来过于耗费时间,根本来不及在其他城镇应用,所以她在其他避难所盘的都是火炕,这个烧起来比炭盆安全,也更暖和省炭。

    至于烧制木炭的木柴嘛,压根不用担心,这一遭下来外面全是枯死的树,这木柴只怕砍得砍不完。

    食物和保暖这最大的两个问题说完,剩下的就是一些小细节,原本黎默言是想跟大家讨论完善,可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她让底下的官先把百姓集中接入避难所,再把城军调回来守护,剩下的等做完再说。

    她说:“此刻是性命攸关的要紧关头,我希望上下一心,并不想见血。”

    于是黎默言治下所有城镇高速运转起来。

    第208章

    这场雪果然如黎默言预料的那样,没有那么容易停。

    观星阁是用高级材料进行升级,为了尽量能够使用,黎默言并没有按照图纸上一比一修建,而是着重修缮了功能性区域,这样一来既能使用高级功能,又不用等待太长时间。

    司命本身能力出众,曾隐居在山林中看了一百二十年的星,对星象的把握不说是百分百,也基本不会出错,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不会观星,有序的星象,才会在她眼中如此错乱,连大致的信息都得不出来。

    此刻四州百姓,千万条命全压在天象上,自己却什么都看不出,心中的焦躁几近要将血液点燃,她为此枯坐一夜,明亮后变万念俱灰找到黎大人请罪,黎大人却没怪罪她,当时还说了一句司命不懂的话。

    “观星观星,如果不想你观懂的是这天呢?”

    那时司命只觉脑中嗡鸣,思绪变为浆糊,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黎大人处走出,在路上浑浑噩噩走了许久,那种骤然得知隐秘的惊骇感被寒风吹散,思绪刚一恢复,她就不受控制朝天看去,不过动作到一半,又被她自己突兀打断。

    司命刻意盯着地面,她不知道黎大人是如何得知这样的隐秘,可她绝对信任大人,所以那日会议上,无论黎大人说什么,司命心中都是支持,没有丝毫其他想法。

    等观星阁修缮结束,她迫不及待再次登上观星台,这次星海不再是错乱以及无序,在散乱群星中抓到线头,神秘再次朝她翻开页章。

    黎默言很快就知道寒灾至少会持续一个月,具体是多久,还需要司命以后继续观探,更为严重的是雪已经到膝盖那么深,却始终没有停止的趋势,好在下得断断续续,加上百姓都集中到各地的避难所,提前准备的防寒手段很有效,因此最多是有人生病,并没有人因此冻伤或冻死,局面控制得非常不错。

    牛羊都已经运回来,这么冷的天倒是不用考虑存放问题,天地就是冰箱,直接放在外面就好。

    此刻大家已经庆幸没再牛羊上浪费资源,毕竟是要供应一州,牛羊的数量太多,想要在寒灾中保下来,真不是容易的事,十天半月还能咬牙撑一撑,再久就得不偿失,他们已经养了银毛鼠,并不缺肉食,多两个选择,只是能让他们吃得更为丰富,但在寒灾面前,活得更久显然要比吃得好更加重要。

    至于作物这边就种植单一几个品种,都比较耐寒,比起作物来,反倒是种植人的问题更大,天气实在是太冷,人光是站在外面呼吸都能感到痛楚,别提下地干活,黎默言没办法只好换上城军,他们能运转生气抵抗寒气,暂时代替农户种植。

    可这不是长久的事,城军另有要事得做,而且现在外面路面冻得梆硬,出行容易打滑发生意外,黎默言就安排人从避难所往下挖,准备掏出个地下基地,开垦出地下农田,而且地下温度比较稳定,能够隔绝地上的酷暑严寒,到时候人在地表活不下去,她就带着百姓躲到地下去。

    至于地下建筑加固问题,有水泥钢筋就是能够为所欲为,之前那几个大铁矿发现得太及时了,现在不供应武器,拿来生产钢筋也完全够用。

    现在唯一遇到的难点就是取水。

    这么冷的天气,河水都结出一米厚的冰,需要不断加热,水才不会凝固,另外避难所距离河流有一段距离,用车云运水过来,到时基本已经结冰,需要重新加热融化,确实比较麻烦。

    要是用附近的雪融化会更为方便,不过雪水比较脏,而且还可能含有污染,这种困难时刻,人最怕就是得病,黎默言想了想,到底没用雪水,而是打算挖一条人工河,连通避难所跟河水。

    这样一来即使上半部分的河水结冰,下半部分的河水也能流入避难所,解决取水送水的难题。

    另外像这样住进避难所需要的问题还很多,比如人口太过密集,容易滋生病菌得传染病,但不算严重,只要食物不断,人冻不死,剩下的事都能慢慢解决。

    在这个世界过了快四年,黎默言居然再次有初次到来时,百废待兴一切急需建造的感觉,叫她心中最后一丝忧虑散去,只觉得豪气冲天,大不了是再来一次,之前可以,这次也可以。

    她有准备、有存粮有物资,还有直接取舍的果断,过程中依旧问题重重,其他地方就完全不同,他们粮食本身就不够,更别说是提前观测到寒灾有所准备,雪一落下来,立刻被打得措手不及,地里的庄稼全部冻死。

    夏日种的这茬,是为冬日积攒的存粮,此刻冻死冬日便要断粮,更加糟糕的是下雪时还是夏季,他们衣着单薄,气温降得如此之快,在外面来不及回家的,便是……再也回不来,便是即使翻出家里的棉被裹上,大雪封路,只要存粮一吃完,依旧是穷途末路,没有任何法子。

    慢慢等着饿死,和下雪初被冻死,一时都说不上哪个更为幸运。

    黎默言得知这些惨剧,还是从云州边陲暨南镇传上来的。

    云州南边就是峡州,两边的镇子挨得近,不过是两里地,可被大雪阻隔就仿佛是咫尺天涯,最后一镇千余人,逃到冀南镇的只有寥寥几个,还被冻得嘴唇青紫,连话都说不利索,却抱着人嚎啕大哭,躲在避难所中的暨南镇人,最多是担心担心家禽家畜,家里井被冻坏,住的棚屋被雪压塌,见老邻居如此狼狈,才突然意识到这场雪的残酷。

    要不是有县城里来的大人,管着他们吃住,只怕没几个人能站在这里,先前还想回家看看的人顿时噤了声。

    黎默言叹气,让这些与其他州接壤地方的城军出去搜救,要是有活人就给带回来,她也不敢让城军去太远,毕竟大雪无情,要是遇到暴风雪,被困在外面不能及时回来,城军同样会遇到危险,那肯定是自己人更加重要。

    就期待另外三方势力能够撑住,多救下些人吧。

    地下基地挖得倒是十分顺利,她还利用山河令,鼓捣出进化版本的小麦,十分适应密闭环境,对光的需求也有所减少,她尝试在地下种了一批,长势非常好,这种小麦的出现,给百姓带来极大的信心。

    哪怕以后真躲到地下,有这种小麦在,他们就不可能饿死,还有什么好怕的。

    日子一点一点走上正轨,百姓也已适应持续不断的大雪,躲在避难所的日子,他们自娱自乐鼓捣出象棋,在分给自己的小间前支起摊子,想多赚些钱,将自己拾掇整齐,甚至连小贩都多了起来,叫卖声络绎不绝。

    雪便是在这种时候突然停了,只是雪变为雨,堆积的积水凶猛涌入欣欣向荣的地下基地。

    第209章

    下雨之后,虽然并不如之前下雪时那样寒冷,从严冬转入早春,可不到十度的气温,对于人来说依旧寒冷,而且由于雨水带来的潮意,这种冰冷就像是附着在人衣服上,往衣服里爬,依旧冻得厉害。

    但和之前零下三十多度相比,那肯定要暖和上许多,至少不会在户外待一会,就连呼吸都开始疼。

    不过过于充沛的雨水,带来了新的问题。

    首先就是雨水倒灌,这些现象都出现在基地入口和通风口以及烟囱处。

    黎默言去看过,其实入口是做了防水的设计,结构类似于楼梯间,主要入口会有十五米宽,其他小型入口大多只有两米左右,里面有几个靠近边缘的入口地势太低,下暴雨时雨水来不及排走,过高的积水就会灌入入口,带着白色泡沫的湍急水流,哗哗沿着楼梯冲下,简直就是小型瀑布,人走在其中就跟穿过小河一样。

    处理起来倒是简单,把入口处的排水重新做一下,让水流往其他地方就行,至于通风口和烟囱,那就更加好解决,加个顶就行。

    好在黎默言建造地下基地,用的材料是水泥,防水性还不错,不会出现被水一碰就湿透的情况,可基地确实太大,建造的时间也有些赶,建得不够精细,这场雨再下久一些,估计就要开始渗水。

    另外土层也会变软,她才想到这里,不远处就传来轰隆声,很快浓郁的土腥气弥漫而来,完全没被雨水的味道盖过。

    黎默言朝着人生逐渐嘈杂的地方快步走去,走到一半就瞧见到个深坑,不少人围着边缘,朝着黑洞洞的坑里探头探脑张望,她见到这幕,赶紧让附近的人散开,深坑边缘并不牢固,要是人跟着掉下去就糟糕了。

    在有人指挥起现场后,围观百姓很快就散去,都十分配合,没人为看热闹强行要留在危险的地方。

    她抬头朝上望去,就见基地顶出现一个大洞,此刻天光和雨水正肆无忌惮从洞散落,而深坑里也传来惊呼声,还一层层的很有层次感。

    黎默言:“……”

    听这悠闲的语调应当是没有伤到人,算了,没伤到人就好。

    深坑出现的原因已经被弄清楚了,这里靠近山,连续的暴雨导致山石松动滚落,正巧砸在这个地方,才砸出这么深一个坑来,她就说怎么连水泥都能砸破,毕竟那块山石一米多宽,有好几百上千斤重。

    这倒是给她提了个醒,近山的地方,都有山石滚落的风险,说不定还有泥石流,是该做好准备,因为暴雨的关系,大部分百姓都躲在地下基地里,这次是比较幸运,再有一块大石头砸下来,那就难说了。

    等渗水漏雨的事好不容易处理完,基地就闹起鼠患,一只只比脚掌还大的老鼠,成群结队在基地内乱窜,不仅会偷吃咬坏食物,甚至还袭击人,清理掉这批老鼠,花了她不少功夫。

    除去这些老鼠之外,基地内的活物也渐渐躲起来,像是蜘蛛蚂蚁这些昆虫不说,她还在地下看到了鸟,这就十分离谱了,但仔细想想就能弄懂它们为什么出现在这,外面的大雨已经下了十日,地势比较低的地方,已经变为湖,成片的水面被豆大的雨滴砸得跳动不止。

    水线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爬,就是地势较高的地方,也在逐渐被淹没。

    这对于星光城来说是个大问题,他们地理位置本就在海口附近,地势低处于下游,上游的雨水全往这里集中,原本地下基地用来度过旱灾寒灾是神兵利器,可对于无孔不入的雨灾而言,这就是个起负面效果的大灾难。

    黎默言对此,也暂时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不光是地下基地,地面上的避难所也面临水淹的困扰。

    她走在自己花费好几个月,一点点完善的避难所里,为了确保这座保护百姓的堡垒足够坚固,建造时就用了不少钢材,全部是铁妖炼制而成,里面还加入了秘银以及黑金,此刻这些闪烁着神秘光晕的纹路,在压抑的雨天里,似乎也变得阴沉不少。

    她身上穿着胶皮的雨衣,连着的兜帽牢牢罩在头顶,饶是如此脸上依旧被雨水打湿,雨势实在是太大了,需要再撑一把伞,才能彻底阻隔雨水,而行走时,她脚下水被搅动的响动,星光城此处已经算是高地势,水也已经漫到小腿处,至于那些地势低的地方,已经整栋房子被水吞没。

    洪水是在暴雨没日没夜下了三日后的夜里出现,来得特别急,从水漫入屋子,到没过屋顶只用了一日的时间。

    而且来得时间特别不巧,是凌晨一点左右,人熟睡的时候,根本无法发现水已经涌入家中,等水势涨高将人惊醒时,也已经来不及逃走,那时候……

    黎默言用力闭闭眼,所幸她将所有百姓集中到避难所,并且为了安全,日夜安排人巡视,在洪水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发现,才没有因此造成死伤,否则以水势上涨如此迅猛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全民安然无恙。

    可此刻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雨还是没有停,按照司命说法,就是在她能够看到的未来中,雨一直都在下。

    黎默言垂下眼,就瞧见不远处的树干上抱着一只螳螂,她记得这种昆虫在冬天时就会死去,夏日就是它的全部,结果这个夏日太短了,才起了个头就被暴雪打断,更没想到先是雪又是雨,这样冷的气候里,这只螳螂竟顽强得活下来,没有被冻死,但也差不多了。

    它浑身被雨水打湿,薄薄的翅膀胡乱黏在背上,水已涨到它腹部,螳螂在缓慢地往上爬,可不知是受到寒冷影响,还是自身的情况太差,螳螂爬行的动作很迟缓,连树都抓不住,眼见着就要掉进水里,一只手接住了它。

    黎默言看着掌心的螳螂,很小,是今天刚出生的,也就半个巴掌长,它还没有成熟就要死了。

    她弄手指拨弄着螳螂的翅膀,后者挣扎起来,感受它腿划动的力度,黎默言将螳螂放在较高的树枝上,瞧着它爬到树叶背面躲住了雨,微微笑了笑,不过笑后她又想,在这样的雨灾里,这样小小一只螳螂又能活多久呢。

    她最后摸摸小螳螂的背就走了,前面人来人往,居然是间仓库,而仓库门口停着很多装货的大车,这群人正忙着将仓库存着的物装上车,运往高处避免被泡在水里。

    东西装在麻袋里,她分不清是食物还是其他,但不管是什么,除非是石料这种东西,不然哪怕是铁,被水泡久之后都会废了,不转移不行。

    星光城那么多仓库,转移起来费时费力只是小问题,更大的问题是没有那么多高处对方物资,最合适的就是各座高山,可山上地方不够,而且分布得很零散,遇到紧急时刻,根本无法快速取得物资。

    万一遇到什么意外,导致他们被困死在避难所,只能眼巴巴望着远方山上的物资,却根本拿不到,这个画面想一想就叫人血压飙升。

    不行,她还是想把东西放在身边,方便拿取,否则她没有安全感。

    再说农田怎么办,这也不能搬到山上去啊,就那么点地方,本来放物资都不够用,更何况是用来种植呢。

    另外暴雨不断下,那么水势就还会上涨,星光城虽然山多,却不是什么高山,大多就几十米,也许到最后即使放在山上也不安全,这不是正常暴雨,而是‘游戏’设置的灾难,并不讲道理,搞不好水位就能升高几十米,将山都给淹没,到那个时候,面对一片汪洋,困在山上的物资她就是想转移,都没有办法转移。

    不,不对,那个时候星光城都变成星光海了,搞不好人都不剩几个,谁还有心思管物资。

    黎默言揉着发疼的额角,感觉这个雨灾,比之前的大雪还叫她烦恼。

    之前遇到的那次雨灾好歹下得是小雨,而且还有雨停的时候,对比这十天十夜不停歇的大暴雨,简直是可爱。

    面对这样来势汹汹的大洪水,即使她有能够吸水的仙树都没法子,毕竟这水就是把仙树撑爆都吸不完,上游源源不断汇聚而下的雨水,只要暴雨不停,那洪水就没有褪去的一日。

    该怎么办呢?

    黎默言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兽,焦躁得想要团团转,却始终找不到出口。

    这时前方传来一声极大的动静,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就发现是搬运的人摔倒,整个横着摔进水里,由于太过突然,那人还呛了好几口水,被人拽起来的时候一个劲咳嗽,咳得那么用力,他的脸还跟纸一样白,面上的恐惧迟迟没散。

    黎默言知道他是被吓到了,上辈子她和朋友去海边玩,一群人拉着同根绳子走在海水中,她被迎面来的浪花排进水里,虽然马上被人拉起,可呛水的那一秒,她发现人的力量在水面前就像是蚂蚁,在浪花的力量下压根她抓不住绳索,特别是水进入气管扼住呼吸,那种恐惧极为令人印象深刻,她第一次意识到死亡是如此近。

    很明显那个呛水的人,和她有着同样的害怕,当时的自己很快就远离了水,心理阴影让她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对水都有恐惧,想来对方也是如此的。

    她正想让对方换份活,没想到那人却在深呼吸后,继续开始搬运,在水中蹚行,她注意到那人的手指还在颤,却恶狠狠抹掉脸上的雨水。

    黎默言停下脚步,这一瞬间她感到胸腔格外酸涩,静静望着那群拼命搬货的人们,看着他们咬紧牙根,在真得累得受不了时放声喊出来。

    所有人都在认真地想要活下去,那个才呛过水的人,旁边那些即使累得汗和雨一起淌下也不肯停下的人们,在更远方这座城里的其他人,甚至是刚才那只小螳螂,他们都想活下去。

    而黎默言想让他们活下去。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地下基地的入口,有些就在地势低洼区,早就被洪水吞没,为防止水倒灌其中,都已经封死了。

    她记得这些地方最多是出现渗水的情况,舔舔自己干涩的唇,如果能做好防水,将几个入口处用水泥圈起来,并且不断加高,防止水倒灌,那洪水中这里就会是安全区,她的地下基地在雨灾里,也不是只有负面作用嘛。

    第210章

    另辟蹊径之后,黎默言只觉豁然开朗,物资存放问题顿时得到解决,压在身上最紧迫的压力顿时消失无踪,就连那阴沉的天空都亮堂几分。

    她吐出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的情绪,这么多人的命那么多个家庭啊,全系在她身上,叫她就连呼吸都喘不过来,黎默言只是不能让人看出来,其实她内心非常紧张,这段时间以来,夜晚都是睁着睡不着,只要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百姓面孔,她害怕自己出错,害怕找不到度过灾难的办法,更害怕让信任自己的人失望。

    而现在这一切隐秘的恐惧全部消失无踪。

    是啊,她怎么没早点想到,面对洪水不一定要去高处躲避,地下同样可以,像是水族馆那样,怎么会是全然的死路。

    只是地下基地挖掘的时间较短,容量不够大,无法容纳全部百姓和资源,留出足够的农田位置,索性食物还能撑三个月,足够支撑到开垦出新田地,可以先把百姓和粮食迁入其中,一边继续往下挖掘基地,一边加固基地天花,防止被洪水压垮,另外还需要多加一些承重柱,来提高基地承重能力。

    丑是丑了点,可现在这种时候,这点自然不算什么。

    ……

    王善身边坐着他一圈孩子,最近的就是王道云,他伸手在少年背上摸了摸,入手的感觉暖烘烘的,又捏了捏儿子的手同样温暖,王善稍稍犹豫,没喊孩子们起来加件衣服,虽然现在没再下雪,可外面的那雨同样阴冷,他怕小孩们热出一身汗,被寒气一吹得伤寒。

    他家人多,送来的食物都是拿筐装,王善从里面翻出鸡蛋招呼:“自己来敲,趁热早点吃。”

    八个小孩赶紧凑过来,热乎乎的鸡蛋在这样阴冷的天气里吃下肚特别舒服,王善倒了热水送到王灵嘴边,小姑娘难得没斗最乖顺喝了,又忍不住小声嘟囔,“我想和牛奶,已经好久没喝了。”

    自从跟着黎大人后,牛奶可不算稀罕物,以王善的工钱每天喝都行,只是从贼老天反常下起雪,他就感到束手束脚,平常很多东西买不到,其中就有王灵想喝的牛奶,有点回到以前荒年的感觉,不过日子肯定要比荒年那会好过许多。

    今日一早就有人来通知,让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撤走,顺带送来了热气腾腾的早食。

    王善才来到这庇护所没多久,就又要搬走,可他心中没有任何怨言,知道官家让他们这样做,肯定是对他们好。

    他收拾东西很利索,又有小孩帮忙,加上搬来没多久,东西本身就少,只用一刻钟便收拾好,守在门边上,等了一刻钟后,外面就传来声音。

    “走了走了,都出来——”

    王善赶紧领着小孩出去,在门口先把人数了一遍,总共八个没有少,将王灵的胶皮衣带子绑紧,自己抱起最小的孩子,跟着人蹚水前进。

    雨实在是太大了,即使穿着防水的胶皮衣,也被劈头盖脸打了一脑袋,王善连眼睛都睁不开,周遭只有哗啦啦像要砸破一切的猖狂雨声,他拼命睁着眼,唯恐跟丢掉队,要是以往没有任何问题,只要兜里有钱,就算是三天三夜不回家,同样能活得好好的。

    可此刻在这样仿佛要将人冲刷成白骨的暴雨里,熟悉不过的地方就变了一个模样,而这种陌生的感觉带来别样的恐惧,下场雨下得太久了,好像能一直下到天荒地老。

    前进的队伍蜿蜒密集,却听不到声音,王善不知道是没人开口,还是开口后被轰轰的雨声覆盖,这时他听到一点动静,是怀里的孩子,她害怕开口,“爹,我们会死吗?”

    这个问题从天出异象开始,王善就在心里问过自己不止一遍,可他不知道答案,也许会吧,但他没有这样和孩子们说,只是将人往上托了托,避重就轻开口,“我们有黎大人。”

    就是这样一句没根没据的话,真叫怀里的小孩镇定下来,不再紧张地动来动去,而是努力撑起身体,用小手将王善打湿的头发拨到脑后,“我给爹你挡雨。”

    这一瞬间的感情爆发叫王善胸膛起伏,只是用变得清晰的视野注视前方,“嗯。”

    不知前进了多久,他们来到地下基地的入口,王善认出这里,知道下面是什么地方,前不久的雪灾他还带着孩子们躲在其中,后来变成下雨河水上涨,黎大人就将地下基地的人迁出,以免人被淹死在其中,现在怎么又把他们迁回去?

    这样的疑惑不光是王善有,其他人也有,所以队伍出现骚动,王善心中一惊,担心有人会以此反抗黎大人的安排,紧紧盯着那些人想吼着说些什么,就听到被他盯着的人声嘶力竭喊,“黎大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难为他在这样的暴雨杂音里,还能喊得那么大声,脸都喊红了。

    王善知道他们不是要质疑黎大人便放松下来,队伍继续前进,开始挨个下到基地,和先前还是有所不同,入口出加了一圈墙,没有门,想要进到里面需要怕挂梯,等走近以后他就瞧见这墙一点缝隙都有,墙体还很厚。

    大家利索爬过这面墙,进入地下基地,分配的住所不是之前那处,但同样干爽整洁,而且地下有个好处,有厚厚的土层阻隔,狂暴的雨声被阻隔,耳边终于不再轰隆作响,也像是远离那永无止尽的暴雨,让他的心情好上不少。

    王善张开双手,孩子们一个个冲进他怀里,没能挤进来的小孩就窝在他身边,在森冷的地下分享彼此的体温,听着外面人们的行走声,以及附近房间传来的犬吠,其中夹杂着一两声对亲人的呼唤。

    王善熟悉这一切,那种世界巨变生出的陌生消失,就在这时远处响起敲钟声,离得很远动静很小,还有一下下回音,这是暴雨前城中报时的钟声,听着如此熟悉的声音,往昔的日子扑面而来,全部跟着回来了。

    王善用力咬住下唇,可眼眶依旧红得厉害。

    孩子们对钟声同样有所反应,最小的那个发出低低啜泣,最大的王灵刷地站起,“中午十一点,该吃午饭了。”

    他们出发时并不知道时间,因为暴雨阻隔了钟声,只能从醒来的时间猜是早上,前几日也是,生活过得浑浑噩噩,此刻听*到钟声,知晓时间心中便安定下来。

    刚才分配屋子时,王善被告知不要离开屋子,他猜是会有人来送食物,以及通知接下来要做的事,之后也的确是如此,中午吃的是包子,有荤有素,素的那个里头还夹虾仁,咬着饱满弹实,滋味非常不错。

    能有这样的虾仁吃,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等之后哪怕真海水倒灌,他们这和大海连成一片,抓虾都不需要开船出海,直接上到地面就能抓,多方便啊。

    王善两口就把包子吃完,之后就跟新编好的队伍去挖基地,王善低头和王灵说话,“回去的路还记得不?不记得就找护卫队说门牌号。”

    年龄不到十八的小孩,黎大人特意交代并不用去挖基地。

    他说完见王灵没有动,以为王灵是连门牌号都没记住,便报出一个数字,结果听见王灵说,“爹,我不走。”

    王善扭过头看她,这才发现这些小孩手里都拿着挖掘工具,就连最小的那个也不例外。

    王灵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们也要挖基地。”

    “对。”

    “爹,你就让我们去吧。”

    王善想说胡闹,地下都是石头,想要敲下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可对上王灵他们的眼睛,他就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们,“行,我不拦着。”

    反正受不了了,他们自己就会回来。

    结果王灵他们意外得能吃苦,他们人小力气小,累得也比成年人快,但是累了就坐在一旁休息,等有力气了,就拿起镐子继续敲,即便是痛也咬牙忍着,还真叫他们挖出一小块地方。

    王善起初还会分神关注自己的孩子,见他们做得有模有样,便专心手头的动作埋头苦挖,地上的暴雨仍在下,基地入口的墙跟着加高,外面的府城大部分已经被洪水淹没,仓库里的东西没地方放,都已经搬入地下基地,不少就堆在过道里,人只能贴着挤过去。

    水已经涨成这样,基地却没受到多少影响,大家已经反应过来,知道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发了疯地往下挖掘,等基地变得更大,堆积在过道中的物资渐渐被清空,人从中穿行便不会像之前那般窘迫。

    王善渐渐适应现在的生活,觉得生活在地下没有什么不好的,黎大人手中有很多神奇的植物,净化改善空气的,其中一种成串挂在顶部,定时发出光芒,照在身上就跟阳光一样。

    他甚至觉得待在地下更好,毕竟现在地面上可晒不到阳台。

    条件越来越好之后,王善就再也没睡不好过,这天夜里他砸吧嘴翻身,就听到巨大一声轰隆,好像天破了窟窿,整个激灵着被吓醒,从床上跳下到地上,鞋也不知道穿,火急火燎撩开帘布想要知道发生什么事。

    神通广大的群众没叫他失望,果然什么都知道,王善听了一会,昏沉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甚至变得有些太过清醒,要不他怎么会听到其他人说,城里的积水与大海连通,海里的海兽游过来,对基地发起了进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