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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谁要你的东西。”

    “不要我的东西, 就乖乖陪我回虞城,我们去见老爷子,顺道着, 也把那些三姑六婆的都见了。好好办个仪式,嗯?”

    郁承礼话语也温柔了些, 碰了碰她的脸, 被温颂避开。

    她也说:“那你说送我一栋楼, 真的假的?”

    男人漫不经心回:“嗯。保真。”

    谁不知道他郁承礼在京区贵公子圈里是最会玩骰子的那个,和他玩投资一样,一点一个准。

    可温颂哪有底气和他玩。

    “那让我去上个洗手间, 马上回。”

    郁承礼坐那儿,也只玩着桌上骰盅:“不会准备在洗手间找个地道就随便跑了吧。”

    温颂后背一紧, 跟心事被说中似的。

    “我是那样的人?”

    “再说你这人手跟演007似的,恨不得围个水泄不通, 你看我有跑的余地吗。”

    郁承礼也只笑:“去吧。”

    温颂确实憋得慌,酒喝多了又被他那么一吓, 刚刚神都快飞了不少。

    这会儿清醒下来才算能观察周围。

    楼笑她们应该已经走了,这儿只有他的人,可是和郁承礼谈条件是不现实了, 她今天也就是想一个人待着,不想他在旁边呼吸,可看看这男人, 她还是没忍住, 过去问:“那你说送我一栋楼, 能否问问, 是哪里的楼?”

    郁承礼像真听笑了,撩起眼皮:“你想要哪儿?”

    温颂想了想, 也有点恻隐:“中央地段你买得起?”

    郁承礼:“温小姐,那你住不住得起?”

    温颂只说:“我不要楼,要是可以,我想要一间四合院。”

    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京区有个自己的院子,种种绿植,养养花,必要时候晒太阳,天冷时候吹冷气。

    可能是故意给他撂挑子,也可能是冥冥之中地给他提小要求。

    她道:“地段呢,郁总呢,就不用找太贵的地段了,太中心怕您出血,随便一个偏点的位置也可以啦。”

    郁承礼抬眼看她,娇俏得有些故作扭捏的小女人。

    嘴上说着不要,实际上各种小要求都给他提了出来。

    说好的赌注,却好似早打定主意料到他一定会给她买。

    “我有说我一定会给你买么?”

    他笑,捻着卡牌在她面前:“说好了玩个赌注,不是赢了才给你么。”

    温颂也陪他笑:“玩,当然玩。”

    温颂很快去了隔壁的卫生间,京区最有名的公子哥开的Club,走廊和洗手间都装修得格外高大上,好像生怕被那些有钱人士给看轻配不上他们的档次一样。

    温颂随便打开一个隔间,立马给楼笑打了个电话。

    “小楼,你们还在外边不?”

    自从刚才事发起,楼笑她们一直不放心,但又硬不过郁承礼的人,都不约而同等在外边。

    这两天京中降温,倒不是人人都捱得起。

    楼笑一早坐车里,就等着温颂出去。

    “我在呢,我和任宣都在这儿,老板娘你没事吧?老板他……”楼笑犹豫了下,想到郁承礼那客气谦和表情,不知道要不要把他在温颂这儿说得十恶不赦一点。

    “老板他没有欺负你吧。”

    温颂闭眼:“他什么时候成老板了,是你的老板,还是我的。”

    楼笑斟酌着她平时语气:“嗯,狗贼,狗贼。”

    其实郁承礼这人,除了平时行事风格是标新立异了点。

    单看那个人,还挺有过人之处。

    温颂也不多说,道:“十分钟后,我可能会从小门出去,你们就在后边等着我,待会儿随便开家酒店,先落个脚。”

    她怀疑自己就是架势太大了,所以容易被郁承礼找到。

    刚冷战没两天就被老公捉到酒吧,这合适么?

    “哦,好。”

    “那你呢?”

    “我……”温颂想了想:“金主大人答应了送我一栋楼,我得先让他把欠条签了才行。”

    楼笑瞳孔地震。

    一栋楼??!-

    温颂回去的时候郁承礼还坐在那儿,光影迷离的包间,筹码桌上都被人清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男人今天竟然穿了一身白衬衣,和这场子看起来极其违和不符。

    肩膀抵靠着椅背,宽肩窄腰,关键是手指极长,把玩着那颗骰子,在指节边旋转着。

    不得不说他平时确实是有种张力,属于男人该有年龄沉静的,说话交谈时带他那双眼也显魅惑无比。

    有时候温颂也会想,他真的奔三了吗?就这张脸,真是二八二九的人?

    “我回了,想怎么玩?”

    温颂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经过他时却被他捏住手,她动作顿住。

    可他动作那样自然:“怎么没用热水?手这样冷。”

    温颂心里没由来漏了一下,感受到对方突来的手指温度,下意识把手抽回:“有啊。这不是出来过程凉了么。”

    温颂这回甚至没敢看他眼,可郁承礼却认真看着她。

    “就这么走了这几天,也不回去,在外边过得有那么好?”

    “好不好的不也过了么,怎么,你关心我。”

    “嗯。”他淡应一声。

    “是呢,如果真的是关心你呢。”

    当着周围这么多人的面,他的下属,秘书等等人,温颂听这话还真有点耳根子泛红。

    主要是这男人认真讲话时声线很低冽,语调很沉,和他没个正形跟她开玩笑时不同。

    那时候的他,清风霁月,真的配得上他在外名声的。

    “那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我以为您关心人的手法,都是直接这样出来当那么多人面把人逮回去的。”

    郁承礼笑笑:“颂颂,是你这次有点过了。”

    “你一个人在外边,跑这么远,我不得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

    温颂心说,狗言狗语,妥妥的狗语。

    她只拉过他旁边椅子坐下,说:“好了,不是说要跟我玩骰子么,怎么个玩法。你说送我的那间四合院,又怎么兑现?”

    她最后这句话语调微微犹豫扭捏,像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心虚。

    郁承礼也只笑看眼前这女人。

    他敛眸,把骰子轻轻丢出去,在桌上掷出一个六。

    “很简单,你掷个一出来,我送你一套京区的房子。”

    “四合院。”

    他这话说得很轻描淡写,好像言语间送出去的不是价值几个亿的屋子,而是一个小物件。

    可单是听见四合院这四个字,温颂呼吸都不自觉提紧起来。

    一套比她温公馆收藏价值还高的屋子,还是京区地产。

    她活这么大,寄人篱下那么久,到后面温公馆也被人收走。

    最大的梦想就是房子。

    “那我输了呢?”

    “就这么简单?只是掷出一个一?”温颂拿起桌上骰子不信任地问。

    郁承礼扯唇:“当然,要是另外五个数,把你现在的温氏织造现有股份都给我。”

    温颂下一秒就站起来了,要离座,肩膀被赵莆轻微示意地点了点。

    她人又坐了回去。

    她沉寂两秒,也看眼前这不羁笑意的男人:“郁承礼,你故意诓我吧?六分之一的选项,我只有一成的胜算,你想要我手里一切你就直说,怎么不说把我也给你了。”

    郁承礼:“你要是愿意,我也不介意。”

    呸。

    你倒是不要脸。

    她也说:“股份不可能,而且这赌注压根不公平。我不干。”

    说完又补充:“给我十套房也不干。”

    郁承礼听笑了:“你倒是想得美。”

    温颂面上热,又绷不住,离他坐近了点,手搭上他胳膊,轻声道:“让让我不行么?规矩别那么死么,七叔,好七叔,好哥哥,行吗?”

    郁承礼听着这轻声细语,也垂眸看女人主动搭他胳膊上的纤手。

    这场景从没有过。

    像她主动示弱,主动示好。柔软右手就那么搭在他的小臂上,无意识的亲近。

    “行,那你想多少?”

    “一三五,二四六。双数是你,单数是我,行么?”

    郁承礼只笑笑。接过别人递来的骰盅,递给她。

    “你玩,掷出来多少都算你的。”

    他这么贴心,温颂第一次也狐疑,把东西接来,摇了摇,也小心翼翼把骰盅放下,却没第一时间打开。

    只问他:“你想要我温氏股份做什么?”

    郁承礼靠那儿,看着懒散的,好似没什么特别情绪。

    “没什么,玩儿。”

    “你认真点行么。”

    “非要我说个答案?”

    “嗯。”

    “某人非要我给个赌注她,我也就随口提了一句,其实什么温氏莫氏我根本没往心上放,也没有想要她的。单纯她想玩,我随便提出来陪她玩罢了。”

    温颂手里东西慢慢放下了,神色怔忪。

    他的意思,玩不是要紧,送她想要的才是重点。

    再看他,他也正望着她,隔着那么远距离,却好像离她很近。

    她愣了好几秒,最后看着牌桌,也只把骰盅往桌上一放。

    说不清心绪复杂。

    “我不玩了,你根本就没想认真跟我玩,你全程只是逗我,玩我,从始至终,从头到尾,不止来捉我还是玩骰子。”

    “我什么时候玩过你?”

    郁承礼:“来捉你,我是在你朋友面前很不给你面子,还是现在玩骰子特别不讲理,从你身上拿什么东西。”

    温颂抿了抿唇,心里知晓自己这两天跟他冷战的不好。

    她确实是这样,一有事,自己先憋着,不跟他说,直接耍小性子耍脾气了。

    他要是来哄就还好。

    要是不哄,或许一段关系也就这样了。

    “是,那你刚刚过来整那些东西,跟我说那些话,这算什么?”

    他只道:“那你前两天招呼也不打,就那么留了那些烂摊子给我人跑了,这又算什么?”

    “温颂,你是真的铁石心肠,可以随便丢弃一段关系,还是说,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就真的那么不值一提,可以随时丢掉是吗?”

    这句话要温颂心里下意识梗了下。

    她收回手,也坐回去。

    “我什么时候那么说过。”她只是想到那则报道。那则捕风捉影的消息,不管是那些词条的存在,还是那个人。

    “你是在意那则报道是么?”他甩了一份资料到她面前,我也让人去查过了,新闻是一家报社发布的,现在那家报社的主人已经易主,连带着他们所有新闻媒体,全部都没了。”

    温颂怔怔看了他半晌:“郁承礼,你是什么暴君不是。哪有这样一刀切的。”

    “不是把你惹生气了?这点事我难道不做么。”

    温颂微吸一口气:“我是在意这个,但又不是这些什么新闻媒体……”

    “幕后指使他们的人也算,邰含烟,你就是在意她不是么。”

    郁承礼眼里没什么神色,也只有他后边的人,像这次专程为了这个事来的,拿过来一份资料。

    “我不知道你是在意什么,在意我和她的关系也好还是说那些捕风捉影的绯闻。我只想说,没做过的事,我就是没做过。”

    “不管是和女明星传绯闻还是包什么人,我没有。我也没有什么初恋。”郁承礼抬起眼皮,道:“如果唯一要说有过什么初恋,那么,唯一发生过关系的,也只有……”

    话没说完温颂就及时叫了停。

    “打住。”

    郁承礼配合地止语,不再多说。

    温颂也盯着眼前骰盅,心绪混乱。

    她知道再让郁承礼说下去,今天全场人员要听到的可不是什么干干净净的话。

    只是她心里也实在乱。

    一是郁承礼这番言辞,二是他的举止,他办事的效率。

    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心里在意的是什么,还这么快来表示。

    他是不是,心里也有她?

    这个疑问像种子一样在她心底扎根,藤蔓一般沿着血肉慢慢生长。

    她都开始拿不准自己在他面前的态度。

    “好了,我知道了。我也跟你开玩笑的,从来没让你给我买过什么东西,那些什么房子也根本不用,这样说可以了吗。这次我不计较,咱俩冰释前嫌,行么。”

    郁承礼玩着手边素戒,指节轻敲着,缄默半晌后只笑。

    “冰释前嫌?温颂,我是那么好哄的么。”

    “那你要怎么样?”

    他只看她,像是透过她那张脸想要自己永远记住一样。

    那一刻,莫名的。

    温颂竟然从里面看到一丝缱绻和柔和。

    他起了身,不再和她多说。

    “自己想。”

    第32章

    最后, 温颂就那么离开了那儿。

    酒吧门口没人拦,她拉开大众轿车车门坐上去,临走之前, 却看到不远处街角停着一辆白色迈凯伦,车型她不熟, 但那车牌号她熟得很。

    京牌车牌照, 特别数字。

    温颂想了想, 车上到一半又把门关了走过去。

    “这是郁承礼的车?”

    司机刚好就在那儿等着,西装革履,跟那会儿跟他身边的人装束一致。

    “哦, 小姐,是的。”

    温颂:“车钥匙给我。”

    司机犹豫:“这……不合规矩吧。”

    她道:“我好歹是她老婆, 你把钥匙给我,年终奖给你提一半。”

    司机倒不是为这个, 想了想,还是给了。

    “这是先生上个月新到的款, 宝贝着,您小心一点。”

    温颂坐驾驶座上,也发动引擎, 轰鸣声起。

    她心想,多宝贝,能有她宝贝?

    直到跑车轰鸣出去, 街道归为一片平静。

    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 男人手肘撑着, 眉弓深邃, 也静看着那车尾气慢慢追远。

    赵莆有些担忧地问: “您不是来找她的吗?怎么……”

    他想问,先生今天目的不就是小姐么, 怎么就这样任她玩去了,还料到她出来看见他车会开走,也任着了。

    都说这婚姻关系里男人要宠着女方,可这也未免,太娇纵了点。

    郁承礼漆黑眼瞳没什么神色,看了几秒,也只淡淡收回手臂,车窗降下。

    他看回前驾驶座,也只说:“先开车,回一趟虞城再说。”

    “她想做什么,随她去吧。”

    温颂的心思,他一直都知道。

    想扎根京区,重新发展,还是想远离虞城的人事也好。

    他知晓。

    其实他一开始就不是来为难她的,只是看看她。

    就像过去她远离自己的那几年,他人虽在国外,其实有关国内的动向是一点没落下。

    郁承礼的身上随身放着一块怀表。

    那怀表被他打开,那上面是一只已经停止走动的表盘,以及一只被人放上去的,隐含着特殊含义的蓝色蝴蝶。

    他的小鸟,怎么可能跑得了-

    “这里出了什么事?”

    温颂几乎刚到公司就得知出了事,几家公司联合针对,控诉她温氏新罗恶意抢占市场,恶意垄断。

    京区时报记者也亲自来了她们公司前台,等着采访。

    温颂过去才知,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邰含烟。

    邰主编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可能是这些天平台的封杀,也可能资本针对,起码这么久她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这两天都很忿忿不平。

    各平台发不了言,实名制直接被销号。搞得她旗下品牌也被人诟病良多,大众纷纷猜测她是犯了什么事。

    那个男人没见到。

    邰含烟心里这口恶气是憋得不行。

    温颂赶过去看到的就是一穿着雪纺衫白休闲裤的女人,手里拎着最新LV锁头包,脚踩高跟鞋,一时尚丽人。

    再看看自己。

    她这两天就忙着公司迁址的事,这京区办公楼位置才选定下来,前后忙活十多天还没落下脚,就迎这么个急客。

    着实始料未及。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邰总。”温颂看见是她,也淡然了,道:“久仰。”

    邰含烟微笑:“哪有什么久不久仰,要这么客气。突然造访,不打扰吧。”

    “没事,不打扰,随时有空。”

    其实温颂还没做好接待她的准备。

    以前见过,那时她还是个黄毛丫头,身边也是郁家小少爷郁泽,纨绔圈子的人,她这样的名媛千金当然看不上。资本阶级也是有鄙视链的,像温颂这种名不正言不顺,家庭背景还没那么雄厚的人,属于站在她们圈子最底层。

    当时她站温颂面前,俨然知性温柔大姐姐。

    可现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温颂也出落得亭亭玉立,温婉独立。

    邰含烟也打量着她,料想这两天传来的一些消息,把她和新闻上。

    那狗仔拍到的上过郁承礼车的人背影作比对。

    这些天火都快烧到她家茅房上了,可不管怎么动用手段愣是对事情半点解决之机也没有。

    有人说她得罪京中大佬,也有人说,是某位权贵看不下去出手了。

    可她不敢信,像郁承礼那样高高在上,常年处于神坛上的人怎么可能会为这些鸡毛蒜皮走下神坛。

    她直觉是另有其人。

    再接着小道消息,有传闻前段时间被拍到雨夜上了郁承礼那辆迈巴赫的女人是温颂。

    温家孤女,又是辈分小他的。

    这更不可能。

    提起温颂,邰含烟还有诸多犹疑。比如多年前她为了逞一时之快,在她面前撒的一个小谎,再或者,她保持心机,这些年在温家内部斗争里利用报道添油加醋,促成对立。

    总之,今天她不仅是来探听情况。

    也算是见见旧友。

    邰含烟走了两步,也款款把手里包放下:“是吗,就怕小温总如今身份不同,回头说我唐突什么的。”

    “怎么会。就是咱来一趟恐怕得提前,否则这还好是我在,我要是不在,邰总岂不是跑空一趟。”

    邰含烟笑:“别叫邰总,叫我名字就好。”

    温颂领人到接待室,也跟人说:“上我刚空运回保存好的雨前龙井,记得了,要好好用手法沏茶,别坏了茶,知道吗?”

    邰含烟:“妹妹这是客气了。还有,龙井是哪里都有的,特意空运……”

    说着,她作势有些犹疑。

    “我觉得,应该没这必要吧。”

    温颂弯唇,只心里想,知道您清高,喝不惯这样的。

    温颂也不多白费口舌,坐下就开门见山:“直接说吧,专程过来是什么事儿?我公司刚搬址没多久,也挺忙的,什么时候就涉及恶意垄断了,我有那个本事?”

    “哦,这事我也是专程想来和你说,都是误会,别往心里去。”

    邰含烟说着,道:“莫氏那边的人一直针对你,你心里想必也不是不知道。”

    温颂弯唇:“我爷爷的产业,被他们经营着,但他们没一个姓温的,当然在意。”

    邰含烟看眼前女人,时间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几年不见,反倒是更加珠圆玉润,清冷漂亮。

    她敢跟人签对赌协议就看得出来。

    只不过一个亿,她要是输了,谁拿钱为她负责?

    “没有什么恶意垄断,只是我想见你的托词。新闻娱乐可以给公司泼很多脏水,但也可以扶一个公司上位,你想不想给自己提高知名度,我们可以合作。”

    温颂:“为什么跟你合作?”

    “赏识你,欣赏你。”

    “难道邰小姐不是因为这两天引火上身才急着找人帮忙吗。”

    邰含烟面上笑有些微凝滞。

    温颂倒依然淡定,没什么变化。

    她知道,她这次直接把狗仔的新闻往自己身上套,一定程度是真惹了那个人不高兴。

    只是她一向不相信,她蹭这种娱乐新闻热度蹭惯了,小打小闹那人也从来懒得管。

    怎么这次偏偏火就烧起来了呢。

    “我不知道你和郁承礼以前关系到底怎样,我甚至不知道你们熟不熟,只是当时有人那样告诉我,要我跟你说一些话,搅乱你们郁家的浑水。”

    温颂抬眸,这才真正认真看向了她。

    “我猜测,他是你七叔,你们肯定见过面。当时看你失魂落魄站在那儿,我也就借了一把东风,过去说这样的话,装作我是他未婚妻,实际上,我不是,我甚至不知道他心里那个人是谁。”

    温颂搁把手上的指节一凝,差点下意识想要站起来。

    时隔四年,曾经的一些事情被拿到明面上这样说。

    她到底不能平静。

    可慢慢地,也平缓了。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是因为你,这两天我才会被人那么搞的,对吗?”邰含烟眼里这才微微流露出不甘、复杂、无奈的表情,也证实了,这事她真没有办法。

    “邰小姐话太过了,我哪有那个神通。”

    “不管是不是,我倒真希望是,如果是您,还希望您能高抬贵手。”

    原来是过来求情的。

    温颂真不知道郁承礼什么雷厉风行手段,人没出面,只是那么一番操作,能要她那么几年的累积付诸东流。

    并且,还要本人现身。

    温颂没回应什么,倒是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看一眼,消息来自郁承礼。

    她眉头微挑,有些意外地拿起手机看了起来。

    邰含烟也头一次见她面上有这表情,刚刚隐隐一晃有个熟悉名字闪过,再看她回消息的样子,神色一下也有些绷持不住。

    郁承礼:[在做什么?]

    温颂有点意外。

    这位什么时候那么关心她了,还主动发消息。

    前些天把他迈凯伦开走,估计这男人应该也有点消息,可愣是什么表示也没有。

    真的这么大方?

    她看一眼邰含烟,也起身,走到了落地窗边,专门打字回他。

    温颂:[没什么,你呢,有事吗。]

    郁承礼:[有份房产证明在你那儿,我们婚房,你床头柜下边的一层抽屉。]

    温颂:[我们在京区哪有婚房?]

    郁承礼:[结婚前买的,忘了?]

    温颂神色一僵,忽然有点感应。

    结婚前,他给她的房产记录里好像是有那么一套在京区的,写她名的……

    可郁承礼好端端的别的地方不放,非放她屋里做什么。

    他以为她在家里不成。

    温颂:[这两天我住朋友那儿,没空。]

    那边没有消息。

    她搁下手机想了半晌,又记起什么,接着拿起手机回复:[猜我现在和谁见面,你想得到么。]

    郁承礼还是没有回,知道他平时日理万机忙得很,手机上又惜字如金。

    如果不是给她发消息,估计微信都不怎么用。

    她又直入主题:[有没有邰家最近两年的营收还有资料,能叫秘书发我一份么,有急用。]

    郁承礼:[为什么?]

    温颂:[有用就是。]

    可他没回。

    温颂知道,郁承礼资料不轻易给人。要么涉及商业机密,要么是内部消息。

    但她要这东西还真的很诚心,在输入框打了半天字想着怎么哄过来。

    他的消息也回了过来:[叫声老公告诉你。]

    温颂心里微跳一拍。

    因为这句突然冒出的老公,心里一刹有些羞赧,差点神情都没绷住。

    这男人,怎么突然来情话。

    她有些犹豫,但事情太急。闭眼,打字:[老公。]

    那边,也不知道郁承礼接到是什么反应,半天没有回复。

    她又说:[老公公?]

    对面弹出来一条收款信息:微信转账,十万元。

    她惊了。

    连忙把刚刚那句撤回。

    对方停滞两秒,道:[我看见了。]

    温颂闭眼。

    甚至能想象到他是什么表情。

    [过两天陪我回一趟老宅,很认真的,你要回京区发展没有关系,祭祖是大事。而且,顾女士可能也要回。]

    郁承礼这么一条消息,温颂又不敢随便懈怠。

    温颂:[我婆婆?]

    郁承礼:[你要这么称呼也没关系。]

    她没声了,可看在上边那没接收的转账面上。

    手实在是痒。

    她把转账领了,也回了句谢谢老公,这事就这么结。

    只是她还是有点惊讶,顾敏芝,她那位婆婆。她还没做好回家母慈子孝的画面呢,虽然这段婚姻关系不用担心婆媳方面问题,但……

    消息发完,温颂也拿着手机回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但女人早已没在那里等她。

    她微微讶异,也没多想,只和人说:“去找一下邰含烟那边的资料,看看她这两年和莫氏那边有没有什么联系。”-

    虽然上次和郁承礼在酒吧发生了那样一出不愉快,但作为她的七叔,温颂知道他心里还是关心她。

    她没有真的把那事记挂回去。

    但邰含烟既然敢在媒体报纸上这样大费周章,她就不是那么简单两句可以一笔勾销简单带过的,起码,她来投诚,那不可能。

    温颂还是要人找了一些有关邰家那边的黑料,趁着这次事件,好好放网上发酵了一阵。

    去往郁家在京区所在的老宅时,温颂坐跑车里也一直刷着新闻资讯,看上边跳出的弹窗。

    [Vocal,邰含烟竟然是这样的人,她不是一向自翊电台女神,怎么感情背景这么烂呢。]

    [那不然以为她在京区是怎么混下去的,不都是靠着这几段绯闻关系。]

    [天。那她还跟郁承礼攀关系,别的不说,那位这几年感情生活上都没任何风向,我还一直说这俩人根本没cp感,人家正主压根不回应的好吗。]

    [呜呜呜我粉这姐啊。emo了,房都塌完了。]

    [郁承礼什么背景啊,她又什么小市民背景,要想攀关系也得看人家看不看得上她吧。]

    [不是吧,这什么年头了还玩这套。纯路人,谁也不粉,但别在这辣菜哦,你是男方粉吧?]

    [嘻嘻,我谁也不粉,我纯路人。]

    短时间,风向全变。

    先是之前被她通稿营销的口碑和情感绯闻全面翻车,再就是一些旧年韵事都被扒得底裤掉没。

    温颂不刷都不知道,对方还有这种大瓜。

    难怪会找到她头上来求自己保她,敢情是确实自身难保了。

    但刷着刷着突然划过一条帖子:[不是,你们真以为郁承礼初恋是她吗?往前追溯九年,人家郁承礼大学哈佛念的跟她根本不是一个学校的好吗,到底哪来的风闻说他俩是初恋情侣。再一个,前几天饭店被拍和男方亲密照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她!]

    [再来一个惊天大瓜吧,小道消息,太子爷确实是结婚了,而且隐婚对象贼炸裂!郁家养女,那位从小被他看着长大的孤女,温……]

    看到这几个字时,温颂浑身血液唰地一下就凉了。

    戒断反应,她下意识把手里笔记本合上。

    颇呆愣地看看前边座椅。

    缓了好一阵才敢重新打开电脑,可那个帖子被意外退出,她甚至不敢去看。

    重新拿手机打开那条热榜帖子,下边的人都在纷纷跟帖,回复都已经有几千条,可单看标题里那个温字,温颂甚至都不敢点进去。

    完蛋,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难道是前段时间酒吧阵仗太大,把媒体都惊动了?

    她连忙去拍前边司机肩膀:“荣荣,你看最近新闻没?我和郁承礼上新闻了?不会吧?”

    回老宅她俩都结伴而行,家里司机太忙,黎荣首当其冲要做温颂专职司机。

    她想着闲着也是闲着,黎荣爱开车就给她开。可万万没想到知道这么个大瓜。

    黎荣整个人还在状态外,啊了一声:“什么?什么新闻,我怎么不知道。”

    温颂去看时间,新闻发布一小时前。

    也就是说,目前也仅仅是在发酵。但更坏的情况是,她和郁承礼的关系肯定要被更多人知道了。

    “不管了,先回老宅再说。今天老爷子和叔叔婶婶们都在京区。”

    温颂闭了闭眼:“大家聚着也是聚,正好把话说清楚。”-

    郁家发家早,人丁兴旺,原先下江南经商才在虞城有一定规模,建了宅子,守着家业。

    后来代代传承,到郁老爷子那代时已不仅仅是只会营生经商的公子哥,已然是往京区发展,家族历史囊括了方方面面,先说京区这栋宅子其实才是郁老爷子经常居住的地方。

    前几年大家聚,也都是在京区老宅里聚。

    温颂到地方时,巷弄里不适宜驱车进去,她提前下车,也收拾东西,超跑就停在老宅巷弄外。

    但不少熟人也已提前到达,带牌子的,但在这跑车面前到底是逊色一些。

    郁家一位婶婶家的女儿也惊叹道:“哇,颂颂,迈凯伦,你发达了?”

    上次偷摸把郁承礼迈凯伦开走后,那男人也没有说过什么。

    托了他眼光的福。

    郁承礼很会选车,基本上出手就没有特别掉价的,最近开这辆跑车在街道招摇过市可没少要她出尽风头。

    “没有。借别人的罢了。”

    “借别人的?这偌大一个城市谁能有那么多限量款跑车,你是真当我们圈子里的人脉不是实名制啊。”

    老宅门口,穿着一身花衬衣敞着衣领的郁泽打断了她的话。

    他今天老早就等候在那儿,从早到现在这个点,就是想看看温颂会不会来。但他身旁也不止一个人,纨绔子弟自己手揣兜里,旁边是个陌生面孔的妹子。

    不是上次那女星,但也小有姿色,此刻就乖乖巧巧站他身旁。

    他手里夹着一支烟,从一大早就等在这儿就等温颂过来。

    也没想她还真敢开着他七叔的限量跑车前来。真不怕别人看的。

    温颂看看对方,也礼貌打招呼:“泽哥,好久不见啊。”

    郁泽就等着看温颂脸色。

    自上次一别他和对方就没有见面机会,再见之前就是最近这接连几桩绯闻,今早爆出的那条有关她和郁承礼的就差直接指名道姓说他俩大名。

    可看温颂这面无愧色,好像没事人的,他反倒不能平静了。

    “你叫我什么?事到如今,你还好意思叫得出来。”

    温颂轻笑:“不管什么时候,按照规矩,叫是肯定能叫的。”

    她又看他身旁女生:“这位是,新嫂子?”

    郁泽闭眼,咬牙,手里烟也掐不下去了。

    “温颂。”

    “你是真不知道早上的新闻是吗,你被扒出来了,现在是明牌了,懂吗?你以为你和七叔的事藏得下去?”

    “我和他什么事?”温颂落落大方,“男女之间的事也叫事的话,那你岂不是都成事儿爷了。”

    郁泽语塞住,脸比青的还难看。

    温颂笑笑,也道:“我来看老爷子的,请让让,人还要过道。”

    郁泽:“颂颂,这是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询问你,也求你。以前的事,以前的态度是我对不起你,我们的婚约还存在,供在祠堂那里的婚书也在,你要是想,我们也随时可以结婚,要知道,郁承礼不会成为你唯一的后防。”

    “你跟他在一起,起码不会名正言顺,不会得到正式祝福。”

    “而我……”他顿一下,“这些天,我真的很想你。”

    温颂听了这些只想笑。

    男人追忆的话她从不多听,因为没有必要。

    至于他这句想,有几分是鳄鱼的眼泪,有几分又是真的想,那只有上天才知道了。

    她没别的多说,只一句:“郁少爷,现在说这些不会觉得太可笑了吗?”

    女人拎着包进去,没别的说。

    郁泽怔怔盯着前边,讲不出话。

    直到温颂迈过门槛进去,他身旁的女生好奇开口:“话说回来,这辆车到底是谁的呀?这是新款,也没见过,京区谁有那个派头呀。”

    郁泽面色阴郁着,此刻又哪有心情。

    他连这辆车都不想多看。

    可对方又说:“而且你看,那车牌也好特别。”

    他这才瞟一眼。

    与对方关注点一样,周围人也都在注意这辆跑车的车牌。他眼皮跳了两跳,也定睛看去。

    像是那男人早预料好的一般。

    京A,S0616。

    0616,是他和温颂婚书上定好要办婚礼的日期。

    身旁人还在感叹这车的好奇,他头皮不禁发麻。想到自己今天要来这儿都没跟任何人说过,能齐聚一堂都是巧合了,可那男人像是预测到了每一步,甚至知道温颂会开他的车过来。

    只是,想要他看到这一点么。

    那男人,心机能深到这种地步。

    郁泽忽然手臂发凉一个字也说不出,身旁女人还要说话,也被他冷冷不耐烦打断:“派头派头,你心里除了这两个字还知道什么?跟我在一起也是为这些么,拜金女,离我远点。”

    说完这些,他恼火离去,留女生一人站原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温颂进去时有人专程去通报了下。

    她才知道今天老宅不只是郁家自家人聚,还有一些商业伙伴,也是老爷子想和眼前的旧友关于这两年家族新发展进行一个详谈。

    安静茶室内香烟袅袅,格外格调的竹席挂帘,栏杆外是装饰的小溪和乱石,整体黑檀的情调和风格。

    是商务,也是大气。

    其间几个穿衬衣的男人就坐座位上,有人长腿交叠,有人静静倚靠,

    温颂走进去时,郁承礼就背对着她那个方向而坐。

    没进去,目光下意识就察觉他的身影,不算特别慵懒的坐姿,但特别抓眼,有衣服架子的风范。

    郁承礼的身材主打的就是一个瘦,再就是薄肌,穿衣显瘦,才有贵公子的翩翩风度。

    而最主要的,还是他那骨相太优越。

    温颂进去,他也侧目看过去。

    他们男人的商务局,主打的就是一个浅谈、安静。

    可温颂的出现也注定要让他们这儿显得与众不同。

    “什么时候过来的?”他问。

    温颂答:“没多久,就刚刚。”

    “嗯,开的我那辆车?”

    他端起旁边茶杯放唇边浅喝了一口,温颂眼尖,只看见他无名指上那枚婚戒。

    就在这京区,在这郁家最正式不过的主宅。

    “是。”

    “刚刚在外边遇着郁泽了?”

    “差不多,他也总是那副德行,说那些话。”

    “是吗。”他看上去对这些像是不怎么在意:“车开着感觉怎么样?”

    “我以为你不记这些。”

    郁承礼笑笑。

    “能让你开走,就是专门留那儿给你的,还能怎么记呢。”

    这话温颂不好接,关键是这儿都是熟人,再一个,她不好像平时那样放肆。

    既然遇着了他,也只有一件事。

    她悄然间把那把车钥匙放到他手边,那矮桌上。

    “所以这不,七叔,来还您车钥匙了。多谢您这几天给我的面儿。”

    郁承礼听她这温柔语调,又看看她被放回来的车钥匙,也只抬起眼眸睨她一眼。

    “我还以为,你不会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了。”

    正说着,郁家的一位婶婶拿着图彩头的荷包进来,也招呼说:“快开宴了,大家也都准备一下要吃饭呀。”

    进门看见温颂,还站在郁承礼身旁,对方讶异一下:“颂颂,你也来了,还跟你七叔挨这么近。”

    她笑道:“你也快收拾收拾准备来吃饭,今天阿泽好像也来了吧,你跟他一起的不?跟你郝凤阿姨打招呼了没有。”

    温颂捋了把额边的发,敛眸,不知道怎么说这事。

    也是向来不动声色的郁承礼却头一回出了声:“大嫂。”

    被喊的那个人还有些懵,一边乐呵着整理荷包一边看他。

    “啊?”

    也就在所有人面前,就当着温颂的眼皮子底下。

    他牵住了她的手,用他那戴了婚戒的手指,众目睽睽下,扣紧了她。

    不怎么重的语调,却并不是平常那般轻描淡写。

    也只几句。

    格外不容置喙的认真。

    “您以后还是别这样喊温颂了。她不是原来那个颂颂了,她是我太太,我郁承礼明媒正娶、合法意义上的太太。”

    第33章

    郁家家宴, 长辈要准备荷包。

    不仅是长辈给晚辈的心意,更是贺礼,庆祝家里几个小辈考完学, 这次老爷子把大家召回京区一同庆祝也是为此事。

    当年温颂从虞城考进京区知名传媒大,还把老爷子高兴了好没一阵, 还让家里弟弟妹妹也都学着温姐姐的, 拿她当表率。

    可如今, 郁家堂屋内,气压极低,皆为沉默。

    大家也不是觉得面色难堪或是讲不出话。

    就是看着坐主位上的郁承礼, 包括他身旁的人。

    温颂有些为难地坐他身旁,手被他攒手里, 她微微想抽出,也被暗中阻住了。

    “承礼, 这事……”

    郁家老辈,郁承礼也要喊一句叔叔阿姨的。

    此刻都是白发苍苍的人了, 拄着拐杖坐堂内看他,也看他身旁那人。

    “温郁两家的婚事,向来正式。这婚书, 也是那年温老爷子去世前和咱老爷子定下的,不管她和阿泽怎么样,你跟她是不是……”

    郁泽也颇为难堪站在一旁, 讲不出话。

    郁承礼穿着衬衣, 商务做派, 和他看上去都像一个年龄段的人, 可面孔实在不同。

    他光风霁月,那张面孔更有年轻和成熟之间的交融, 更架得住。

    郁泽就只是年轻,像初入社会没多久,锋芒都没打磨干净的棒槌。

    他和郁承礼之间,高下立见。

    “跟她怎么了?”

    郁承礼挑起眼眸,只有这句。

    对方手腕上的,是当今市面上最火的小紫檀手串,可戴对方手上,倒凸显不出它的好来。

    郁承礼端起一旁茶水,喝了口,声线也淡淡响起,传进每个人耳里。

    “温颂,是十多年前搬进郁家的,那时候,她跟咱们老爷子住一起,那几年,我跟她完全没有见面没关联,在座的应该知道。”

    说这话时,在最靠近祖祠的座位上,郁老爷子只无言侧过视线去,没有一句话。

    “这些年,二哥没有管家里,也没怎么打理家业,家里出些过什么事,您又怎么明白。”

    “敏博哥刚开始对颂颂像亲女儿一样照顾,可后来,你欠下外面欠款上千万没处补的时候,主意又打到了哪里?”

    一句话,一个抬首。

    坐下面的郁敏博悄然捏紧了茶杯,微微难堪地抬眼,可看郁承礼压根没看他。

    又看看周围兄弟姊妹,面上愧色。

    “爸,这事我能解释。”

    老爷子只抬手,道:“让承礼说。”

    这句话一出,大家心中也知道。

    老爷子估摸着是同意了,默认的。

    “关于郁泽身上的事,我也不想多说了。”郁承礼:“我对这位侄儿不是很了解,这些年这个叔叔做得也不称职,这确是我的不该。”

    他又抬手,抚了抚那茶杯的花纹。

    可话仍然是说得轻描淡写。

    不像针对,可就是来自对郁泽这个人的单人意见。

    “但说实话,我也算不上是他这一个叔叔。”

    郁泽心头没由来收紧一下,压力大得咽了下唾沫。

    他低头,只说:“七叔,这话您就说得生分。”

    一旁的婶子听了这话也向着孩子,揽着郁泽那肩说:“承礼,我们怎么说也是看着泽泽长到大,你常年国外不太了解咱们国内家里的事情,有些人不熟悉也正常。可你也不能这么说吧,那郁泽和颂颂,好歹也是青梅竹马我们看到大。”

    “您说这句,有考虑过颂颂的感受么。”

    郁承礼只盯前边弄堂,甚至眼睑都未闪动一下。

    手里茶杯放下。

    “我确实这几年一直待在国外没怎么回来,不代表我完全脱手家里事宜。他跟颂颂在一起时那些绯闻,经历的那些事情,包括婚约三进□□,你可以去问问,这事是不是属实。”

    对方一怔,略微没了底气。

    郁泽微微吸气,道:“叔,那是我年轻气盛不懂事。”

    郁承礼淡瞥他一下:“年轻气盛不懂事,人过二十也依然这样?”

    郁泽一句话憋了回去,低头看脚尖。

    郁家家教严,祖祠面前,他不敢大放厥词。

    这是这门婚事拿到所有人面前摆台面上说了,那就一次性说透,一次说好。

    事到如此,一直沉默的郁老爷子终是开口:“好了,好了,大家也别就这事吵。到底是家宴的日子,晚上还得吃席,这事,承礼之前在虞城跟我有提过,桩桩件件,包括他想娶颂颂的理由,我都觉得在理。”

    郁敏博一下急得有些站起来。

    “爸。”

    却被老爷子一眼瞪回去:“喊我做什么,你们夫妻俩这几年对颂颂有原来那么好?温颂原先读大学时你们有打过一个电话过去慰问过没,一天天的不知道做什么,任着儿子胡闹上新闻,这就行了?”

    句句掷地有声。

    郁敏博夫妇被说得心里有愧抬不起头来。

    郁老爷子缓了缓气,又拄着拐杖起了身,慢慢走到温颂身旁去。

    中间怕老爷子摔着,周围人也是大气不敢出,担忧地想要上去扶着,眼神关切地看着对方举止。

    直到老爷子在温颂面前站定。

    话说到这份上,温颂也已经是众人目光中心。

    她心中也在考量,想着。

    直到此刻,抬起眼去看面前面孔慈爱的老头,想到她过世的爷爷,心里有一块也变软下去。

    “郁爷爷。”她像小时候一样喊他。

    老爷子待她说话也是温声细语,不敢太重。

    “颂颂。”

    老人家低着头,像是极其愧疚。

    太久没见,太久没交谈。即使是温颂小时候在老爷子面前多活泼开朗,过了这么多年,大家年岁过去,多年不同一屋檐下相处,有的也是生分和微妙。

    可老人家疼爱晚辈的那颗心,是永远在的。

    “我知道这两年,郁爷爷不在,你受了很多委屈,憋了很多话在心里。”

    郁老爷子的音量也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可温颂心里那一块也更是柔软下去。

    “但是,爷爷心里一直是牵挂着您的。”

    她起身要扶老爷子坐:“我知道。”

    “爷爷,没事儿,您坐,任何大事都比不过您的身子骨重要。”

    “没事,没事,颂颂。”

    扶的动作却被老爷子自己阻了,老人家只慢慢领着她,同样扶着她,要她在原先位置坐下。

    那是郁承礼身旁的位置。

    众目睽睽,这个举止也是表明他的态度。

    温颂微微错愕。

    可老爷子扶她在那个位置坐下,也平缓地,所有人都能听清地说:“我今天也是借这个机会,跟在座的都说清楚一件事。借我郁家这么多人都在,齐聚一堂,欢庆的时候。”

    所有人的心坎随着这句无声提起。

    包括温颂。

    她搁把手上的指腹都下意识攥紧了下,不敢看周围,也不敢看身旁人。

    她只能撇下眸去看同样把手搁在把手上的郁承礼。

    他那手就像天生雕刻出的一样,冷玉成色,指节纤长。

    她不敢看他脸色,只能根据他的手,推测他此刻也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当初这门婚事,我也记得没有明确说过,一定是郁泽。”

    “当年温老头子希望我在郁家把颂颂好好照顾好,她爸妈去得早,什么都举步维艰,她很难。这是我该做的,也是我亲自承接下来的愿望,我肯定要做好,只可惜过去这么多年,有些人有些事总会随着时间出现一些变化。我想,总不可能,自身欠缺的情况下还一定强制要求当下男女做什么事,现在社会也不像以前旧社会了,不用那么墨守成规,对吧。”

    一段话,谁哪敢应。

    谁又会应?

    老头子的态度其实从一开始就表明了。

    他接受温颂这个儿媳妇,接受郁承礼更改婚约,跨界娶了郁泽的未婚妻。

    “更何况,感情上,我这个孙儿也确实是做得不好。这么久过去了,这应该也不算是难题。”

    有人说:“可辈分是辈分,规矩是规矩……”

    “谁告诉你的我郁家有什么规矩?”老爷子接了话,也看向那人。一句就叫人不敢接了话。

    “您说说,我郁家有些什么规矩,什么规章制度,什么家法。”

    对方咽了下口水,后背发虚。

    忽然接不上话。

    “我看连您也说不出吧?”

    似是一直他讲话,会显得气势有点倾轧。

    老爷子扫过在场的人,也慢慢侧目,看过坐在那儿的温颂。

    他拿过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关心地、也在意地,放到了温颂的手上。

    她微怔,下意识想要推拒,被老爷子挡住了动作。

    “没事,没事儿。颂颂,你拿着,这是我老爷子要给你的,你嫁给我们承礼,圆了他在我这儿的一个心结,郁爷爷谢谢你还来不及,还推什么呢。”

    温颂心口绷得紧,也恍惚。

    “爷爷,这钱,我不能收……”

    “没什么不能收的,我们承礼要给你,郁爷爷也要给你,这你就放心着吧。再说咱郁家办喜事可是隆重着,你和承礼没办婚礼,我老头子还要愧疚,这事往后都会补上。”

    温颂听了这话心里倒是五味杂陈得很。

    她低下头,都不敢和老人家说。

    现在公开是公开,一切搬台面上也可以。

    可是,她和郁承礼一开始确实是情况特殊。

    身不由己,言不由衷。

    只不过,经过这些事情有些观念在她心里也逐渐动摇,盘结的那棵大树也开始有些摇摇欲坠。

    “是啊颂颂,你郁爷爷给你就接着,这都是我们做长辈的一个祝福,都是心意呀。”一个婶婶最先反应过来,把那红包往温颂怀里塞紧了些,自己也拿出一个给她。

    “这是婶婶给你的……哦不,现在你跟着承礼,应该要改口了,喊我小嫂就好。”

    温颂犹豫,不知要不要改口。

    她下意识看身旁男人一眼。

    到这种时候,男人姿态依旧松弛,手肘搭着,看似没怎么在意。

    但面对这种选择性难题时,还是轻声开了口:“既然是嫂嫂给的,就收了吧。”

    这句也意在,他承认他们的一切关系。

    “可我们当初结婚说好了是商业联姻,这怎么……”

    他们关系搬到台面上来了,这要人怎么是好。

    郁承礼看上去却似没什么变化。

    “商业联姻,难道就不算婚姻了吗?”

    一句话,温颂却没了回的余地。

    他说得很对。

    商业联姻,也是婚姻。

    “郁承礼,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堂内气氛惬意,大家注意力转到其他点上时,温颂还是忍不住跟他开了这个口。

    “你当初过来跟我说想要娶我,不计较成本报酬,只是想帮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温颂:“这句话有半点你自己的私心吗。”

    背景音是不知哪里传来的丝竹声,有人在调笑,欣赏这院内的风景。

    她坐郁承礼身侧,也等着他回复。

    但男人也只是保持那个姿势,视线不知盯着哪儿,深沉、内敛,没有回应。

    片刻,她才等到他的答案:“在你之前,你有听过任何半点我想结婚的消息吗?”

    温颂心像跳板一样突突了两下。

    她有直觉郁承礼好像想要说一些话,手指也被他握了住。

    攥掌心里,她下意识想抽出,抽不脱。

    温颂咬咬牙,也只是一点情绪隐忍。

    她悄悄看他,只道:“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可以说什么?”

    他扯了扯唇,也只是不达眼底,淡色的那种。

    片刻。

    他也轻声开口。

    “其实,那天那辆车就是我专程来京区送给你的,知道么。”

    温颂有些不敢置信看向他,男人没避,直直回视她。

    “你生我气,我知道,我去京区,又不只是专门逮你的。是负荆请罪,你不明白?”

    不再轻佻、不再严谨。

    只是男女之间的,同等平视的,认真的注视。

    他捏了捏她的手,意为安抚,之后也把她手好好放到一旁。可温颂心头砰砰着,无法保持刚才那么淡定。

    脑子里只重复他说的那两句话。

    其实这两天因他的表现,她早已经不生气了。

    可以为两人也不会再提这事。

    没想到,郁承礼还记着。

    这话说完,郁承礼捏了捏她指尖,也不再多说,只起身,也同人说:“今天太太穿得有些少,叫人拿件衣服过来。”

    季节风大,那会儿温颂光下车就差点要风吹乱了头发。

    勉强维持了状态,这些事都在郁承礼眼底。

    秘书赶紧去办:“是。”

    郁承礼态度在这儿,郁家上下再不敢对温颂有什么特别态度。

    还是那边一直站郁泽身旁的郝凤不太甘心地咬了咬牙,看到他俩刚才在那儿咬耳的样子,关系亲昵,又有哪点是商业婚姻的样子。

    她跺了跺脚:“她怎么跟郁承礼关系搞那么好的,看看她那样,你什么时候见过那男人这么特别?”

    郁泽这会儿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本来想带妹子过来气气温颂,可人没气到,反倒自个儿心里这会儿怎么着也提不起劲来。

    “我哪知道,他们都结婚半年了。你以为。”

    “半年?”

    郁泽想了想:“算算这段时间,也大半年了吧。隐婚,您明白不?”

    他也是去叫人查了这事才觉得想死的。

    也就是在他花天酒地时,他那七叔不知道什么时候早都捷足先登了。

    这气谁能咽得下?

    傍晚下了场小雨,后院地面湿漉,整个空气里多了点泥土的味。

    温颂没在席上待多久,简单动了两筷子就披着披肩出来巷弄旁走了走,却意外在院外看到自己那辆穆里怀白的迈凯伦被人盖了一层遮雨布在上边。

    她走过去理了理,也说:“这谁搞的,这么在意我这东西。”

    旁边侍者回:“是顾敏芝女士,顾女士刚才六点抵了京,这会儿也来了老宅。”

    温颂眼皮跳了跳:“我那位婆婆?”

    侍者想了想:“或许可以这么说。”

    跟郁家传统家风不同,郁承礼从小生活的家庭观念就是那种比较开放的,包括他的亲生母亲,在家庭环境和教育理念上也秉承了开明自由的宗旨,有关孩子的事从不过多插手,更多的是关注自我。

    郁承礼很多性格和说话方式会跟别人不一样,也过多过少和这有关。

    温颂理了理那遮雨布的边,道:“我那位婆婆不会不喜欢我随便开郁承礼的车吧。”

    对方想了下,道:“感觉应该不会,以顾女士的性格,或许会更不喜欢您这句婆婆称呼多一点。”

    温颂听到这句也笑了,继而往老宅那儿的阁楼走去,见见长辈。

    第34章

    温颂进去的时候没看到顾敏芝, 倒是又先看到那穿着白衬衣的男人。

    烟管夹他纤长指节间,看着确实是带感。

    温颂本来是叫人准备好了刚才的礼物想顺带着送去顾女士那儿好好刷个好感度。

    这会儿对方刚到老宅,没吃晚上的席, 必定是去祖祠那儿,说不定还去了老爷子那儿。

    可一进来长辈人没见到, 反倒是又碰了那男人一面。

    她那条丝巾还拎在手里, 后边跟着的是小助理, 温颂看看郁承礼站廊檐下泰然和人聊天的样子,心里也闪过一个念头。

    想了想,她上前去打招呼:“七叔, 好巧。”

    今年金融行情萎靡,比不得前两年鼎盛大触基本上都随地捡钱。华盛顿那边来了一郁承礼的老友, 知晓今天郁家老宅这边家宴,也特别前来, 带了厚礼,更是想见郁承礼一面亲自商谈市场风向。

    可没谈出什么, 倒是有这样娇俏一女人来打扰。

    再抬眼望去,那眉眼间是明媚光意,美人在骨不在皮, 是骨相匀称的明艳,也是生来白皙清亮,好像上一秒和你好好撒着娇, 下一秒就能翻身咬你一口。

    就是这么漂亮的人。

    “说实话, 我那边的市场这两年都不太行, 资本都在想尽办法退场, 恒山科技不行了,舫近计划也不知道怎么样。我这是前后失火都不太顾得上……”对方说着话没忍住抬眼朝温颂看一眼。

    见郁承礼淡盯着眼前池水, 好似沉浸在交谈里没有关注身旁这人一样,他忍不住提醒:“这位是……”

    郁承礼视线这才朝温颂看去。

    好像才注意到她。

    温颂也不怕,厚着脸皮,就站旁边听他们男人之间的商业机密。

    她也改了称呼:“郁总久仰啊。”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吃饭了么。”

    温颂道:“嗯,席上太无聊,就出来走走咯。”

    她拎了拎手里东西,又顺势看一眼他身旁的那人:“谈事情呢?方便带我一手么。”

    上半年,她想进场舫近,没有机会。

    在生意场上,舫近不是个具体营业什么的公司,它只是个代名词,是投资公司。

    舫近,意在投资任何大佬眼里值得的产业。

    她记得去年拿下舫近在有关纺织方面投资大头的,还是行业内某特别知名公司,她与之失之交臂。当然,也是因为她没有那个资本。

    可现在她不一样。

    郁承礼当初避免她去趟这趟浑水,在她偶然提起这茬时没有理会。

    郁总不愿意搭桥,好不容易有个能在圈子里说上话的人出现,她不得认识认识。

    郁承礼看回原本注意的方向,说不上没有理会,但也确实态度不浓厚。

    点点指节里的烟管,道:“你想怎么谈?”

    这口吻,倒真把温颂当作是他某个商业伙伴来聊。

    温颂想了想,看他身旁人,又看看他那优越冷淡似的侧脸。

    “郁总一般跟人是怎么谈?”

    他淡淡看她一眼。

    “你公司有什么特别的,或者你想法上有什么值得别人注意的?”

    “嗯,未来五年我想先扩大市场,多拓展客户人脉,单子不求大,从小事开始做,细致处开始……”

    “怎么个扩大市场法?”

    男人手指间的烟管好像被点燃了。

    明明没有烟雾起,手指搭栏杆边,夹着那细管,却好像自带气质。

    温颂也打量他手上动作,听他这好像轻描淡写一样的提问,认真了:“开放市场,就是做市场地图。不是自吹自擂我的产品怎么样,是根据客户和需求量,了解客方的喜好、想法,客方的实际情况。我当然要通过几年的时间,把我的覆盖率从这些方面拓展。”

    这么说,郁承礼才侧眸正视一样地多看了她一眼。

    手指里烟管也同样轻磕了下。

    那边罗扬笑道:“你还挺懂啊,年纪看上去不大,人说话倒是挺干练。做什么的。”

    郁承礼没有帮她回答,但也没有异议。

    温颂主动说:“温氏织造,新罗设计。”

    她递了名片,对方也拿手里多看了两眼。

    “温家的?上半年好像听谁提起过,莫阳飚跟你很熟?”

    温颂道:“不熟,但我跟莫叔也算是见过几次。他老人家脾气很好,人也和善,我们公司的人都喜欢。”

    说着,她像有点想法地笑了笑:“他会开玩笑,像老顽童一样,老爷子年事已高明明该休息吧,还总跟我们年轻人打趣,关心我们,挺好的。我们关系也都很好。”

    这话倒叫郁承礼本波澜不惊的眼瞳抬起朝她看去。

    可女人说这话的样子轻俏随性,好像讲的还真是个什么幽默老顽童。

    不是那个在温氏闹得极不愉快,恨不得把帽子全扣上去的人。

    他视线里对她的探究和好奇也更多了一些。

    罗扬说:“我今天来也是跟郁总聊聊,还没说到那上边,你等会,那边有人喊我,我先去趟。”

    温颂微笑,“好呢。”

    等人走了,她卸下一口气,再不用装淑女知性,胳膊撑到栏杆上卸了力。

    抬眸,却发觉身旁男人还一直看着自己。

    颀长身高,又是穿的极简穿搭。

    郁承礼是衣服架子,任何衣服穿他身上都很有型,但温颂唯独顶不住他穿正装。

    这男人穿西装的样子很绅士,眼瞳很深邃,挺括线条,带有成熟味道的手臂。关键是他现在西装脱了下来,只有那一件衬衣。

    她咯噔一下,又站直了。

    “怎么了?”

    她微微不太自在:“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郁承礼只弯弯唇,把手里东西递给一旁秘书。

    手挽起袖口,话说得清淡。

    “刚刚在老宅那边,也没见你这么生动。”

    温颂知道他在讲刚才堂内对峙那一段。

    其实那也只是个公开必要过程了,这些天一些事让有关她的绯闻在圈子里扑朔迷离。

    郁承礼直接这样公开回应,是一种态度,更是回击。

    起码,以后一段时间里不会有人再敢拿她的乔。

    以后再说起二人相关婚事时。

    联想的也只会是对方……

    “生动呢,当然是人前,出门谈事总不至于还给人甩脸色吧。”她说着,也撇下眼看一下他。

    “当然,什么人什么脸色,不必要的人,当然不用特别好脸。”

    郁承礼也听来了趣,眼瞳里划过一抹意味。

    “不必要的人?在说你自己么。”

    温颂脸上的笑霎时就定在了那儿。

    不太美地去看男人,发觉他还轻笑着,好似玩味。

    见她不解,他也大发慈悲地给了解释。

    指节轻点了点这儿:“我跟我客户谈事情,你过来插什么脚。”

    温颂一下也有点气笑了。

    “你可以谈,我凭什么就不能来了?哥哥,这儿可是公家的地,不算你郁家的主宅地盘。”

    郁承礼:“不算,但我平时还真没有随便跟人共享伙伴的习惯。”

    “共享伙伴?我有说我是来共享的吗,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她话说得堂而皇之,还有些厚脸皮。

    倒叫郁承礼有些深味的视线多落她身上两眼。

    女人今天穿的也是淑女风小裙子,不是市面上烂大街的小香风,出席一次公众场合能跟人撞得不重样。

    她喜欢穿小众牌子,别人说不出名号但设计款很新颖的。也是她自己参与设计,公司内部有合作的品牌,穿自己身上,也是活招牌。

    此刻细带勾勒出她姣好身姿,为配合今晚见长辈的特别氛围,她从桌席上下来就把散发扎成了丸子头。

    高颅顶下的小脸一露,更显年轻好几岁。

    “是吗,那你人都来了,对你自己的商业规划有什么想法。”

    郁承礼难得问她商务安排,温颂肩膀一耸,人也觉得精神抖擞。

    她笑了笑:“能怎么办,当然是走一步看一步办,我跟郁总说了具体我的想法,郁总又表示藐视,不屑一顾,我还说什么。”

    “我什么时候藐视过你。”

    温颂看看他这会儿撇下眼皮性冷淡的样子。

    就连衬衣纽扣都一丝不苟系到最上颗,好像永远不可能被女人扒下那层肌肤。

    她知道这儿人多,又都是人注意着他们,动作话语不能做太夸张。

    想到刚刚祖祠那儿的事,眼前男人好像非她不可的架势,温颂也轻微朝他靠了过去。

    柔弱无骨的,也像软弱魅惑的。

    没有气力。

    她轻轻朝他那儿靠过去,肩也贴着他小臂,敛下睫毛,说:“那好哥哥,今天算给我个特例,带我见见世面行么?商务会谈,带上我去见见?”

    “你有例子,就不能为我破例么。”

    她吐气如兰,凭借那张面孔也确实是能取胜。

    “上一次和莫氏的对峙,我勉强胜了一轮,可你知道生意场哪里是一时胜负能决出,都是往里砸钱耗钱。我不确定我能打得过他们。”

    “你介绍我进舫近,我不用你跟人合作投入那么大价钱。给我别人的两成就够,替你扳回一城,怎么样?”

    郁承礼的角度往下看,是生来皮相的精致,也是眉眼处的细腻。哪怕心里再深知眼前女人真实面孔,她的私心,她的矫情,她的小脾气。

    可温颂这人,说不好的。

    装起来是柔弱软枝。

    阔起来是娇气千金。

    她就算是态度恶劣极了,可那张脸那柔情似水的品相,极致到挑不出错。

    可也只看了一秒,似不在意地抬起眼睑。

    性冷淡的样子又回来了。

    “打不过不如不打了,退场做富贵娇气花多好。”

    郁承礼也只有这一句,接着往前走了。

    温颂站他身后,看男人朝人群走去的背影,气得在那握紧拳头有些不服气。

    这男人今天转性了?

    平常骚气成那样跟她打嘴炮,今天跟清心寡欲跟佛祖上身了一样。

    还有那句富贵娇气花什么意思。

    蛐蛐她?

    温颂小跑两步跟上去。

    今晚这儿有一场夜晚舞会,是顾敏芝的产业之一,她今晚抵京没有第一时间参加老爷子那边的宴席,也是因为她自己的庭院这儿有活动。

    不算郁家的庭院。

    但也是她安排的场子,来参加的都是熟人名媛。

    温颂走了两步勉强跟上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失态。

    到底婆婆的领地了,不端好点怎么能行。

    “你今晚,不去你妈那儿好好请个安?就在这闲逛,我也带了礼物,都不知道怎么送过去。”

    郁承礼眼也没抬:“她自己有自己的活动,顾她做什么。”

    “为什么?我礼物也买了,总得亲自送一趟。”

    “不用,礼物我会托人送去。是以我们俩的名分。”

    温颂愣一下,倒为郁承礼这种细致有些感受微妙。

    就好像他俩平常嘴上再怎么针锋相对,可实际上,真遇着事了是捆绑在一起的,在意对方的。

    “这些事我会安排,不用你太担心。”

    说着,像想起什么,他自己也朝某个方向看去,是这院子里的紫藤萝,高架植物。

    “心态年轻得自己都过得挺好了,我们俩过好自己的,就已经是能给她的最好礼物。”

    郁承礼说起他母亲也永远是这副随性样子。

    不是母子俩关系不好,是确实家庭环境挺不错的,松弛感就在那儿了。

    母亲不怎么插手儿子的事,郁家这边她也全权放权。

    温颂原来有次和顾女士试着交谈了下,有关女性.事业方面的。她那时处境困难,也没有一个好的背景。嫁给郁承礼,着实高攀,她在意顾敏芝介意自个儿未来儿媳的工作问题。

    结果顾女士当时自己在做SPA,也带着她做了一个,上万的消费,就那么刷卡了。

    快五十岁的中年女性,因为心态身材保持良好,永远以自己感受和生活质量为主,看着也跟三四十没什么区别,最多的也是雍容华贵,身上自带的那种富贵感,很大方,很美丽。

    她说:“颂颂,我知道你在郁家待得会比较在意外界的一些事,一些看法,本身性格也会有些影响。但我不希望你跟他们一样,说真的,注意力多放自己身上,多做自己想做的事,经济方面不用太在意,谁有能力承担就多承担一点。”

    “在你和承礼身上呢,他有这个能力,那当然由他全权负责。也不要被一些琐事给困住,你知道吗?阿姨年轻时候就不管那些规则了,我只要自己的喜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如果你和承礼一起,阿姨希望你能保持这样,陪在他身边,婚姻孩子都没关系。只要你们是自己过得好。”

    正因为顾敏芝是这样的性格,所以养出来的儿子,郁承礼后来一些处事方式和思想上也和她一致。

    有时候温颂还有些羡慕他有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家庭教育。

    可能是人前,男人穿上衣服也人模狗样了点。

    温颂一面和他保持夫妻恩爱,情感稳定的良好状态。

    一边走郁承礼身侧,手悄然挽住他胳膊,道:“说真的,罗扬上季度有跟我同定位的公司合作,他同样第一次接触纺织行业。他原来搞金融的,来轻工业哪里能行?更何况我们市场这么多元化,你投他不如投我,自己老婆都信任不过,要信任外人?”

    温颂在谈事情上就像看中奶酪的金丝熊。

    猎物进了嘴,眼睛就发亮。

    郁承礼也比较惊讶于她跟自己今天的健谈程度。

    “我没有想过要投他。”他只这句。

    温颂微微惊讶:“他特意从华盛顿飞回来找你,不是为了想你投……”

    郁承礼资产版图横跨大,也是资本投资商,他在圈内是很多人的香馍馍,也是别人眼中金高枝的存在。

    简单来说,她这老公敢投资。

    也有钱投。

    再换句话说,哪怕以后温颂是想跟他离婚,只要不是她犯原则性错误,哪怕仅仅分得他十分之一的资产行业。

    够她两辈子吃香喝辣不愁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投人?”

    郁承礼深黑眼瞳看向她,也垂眸,看看她挽住自己胳膊的手。

    “今天不是说好回家探望长辈,看看公婆么?”

    温颂一怔,下意识看一眼自己从刚才起就亲昵挽住的他胳膊。

    一路走来已经吸引了周遭不少人注目。

    不是为他俩的亲密动作,也仅仅是因为眼前顾敏芝设的长辈局。

    温颂第一次亲自跟着郁承礼出席大众场合,这是公开,是变相坐实。

    更是像郁承礼这样不近女色,清风霁月的男神级人物一大沦陷。

    她愣一下,下意识要把胳膊从里抽出,男人像桎梏住了,她动了两下没拔出。

    而两人已经走到长辈包间门外。

    里面谈笑声传来。

    郁承礼声线也在耳边响起:“郁太太,陪我见完这次家长,我们再好好谈谈生意上的事,行么?”

    第35章

    他说这话的表情蛊惑, 温颂近距离对着,没做好心理准备,心底头陡然漏跳了一拍。

    可马上, 他们已然步入室内。

    姿态得端好了。

    “一会儿我要怎么和你妈交谈比较好?”温颂会交际,可真正上场还是没底。

    郁承礼把西装外套穿上了, 笔挺西装穿他身上很是禁制正式, 面孔年轻的成熟男人又有张力, 挺括的肩,衬他无可挑剔的脸。

    在室内光线下着实有些魅惑得抓眼。

    “你想怎么谈就怎么谈。”

    温颂心头一动,差点想开骂了。

    好一个想怎么谈怎么谈。

    她这是找他寻求帮助, 可他连解决办法没有还把烂摊子丢回给他。

    换句话说,哪有儿媳真喜欢跟婆婆打交道的啊?

    感受到胳膊上手臂一紧, 郁承礼瞥着别处的视线也算大发慈悲往回落了下。

    “我是认真的。”他道:“回来前我让人去她那儿打点了一下。”

    “你送了一辆车?”

    “不。”郁承礼这男人除开床上以外,其余时候讲话说事都有种认真的魔力。

    简而言之, 他这样的人以认真神色跟任何人讲话都能要人感受到一种不算严肃的……男人的正经感。

    “两个点的庞氏股份,直接有北美市场那边的话语权。”

    郁承礼:“所以你可以去她面前说任何话, 起码,今天她心情不会不好了。”

    难怪。

    温颂想,她这位老公为了自个儿能不和她那刚回国的婆婆有什么摩擦, 还真是费劲了心力。

    两个女人平常面上能做再好,可不代表能没有嫌隙好好相处的。

    就算温颂,要她每天跟顾女士在一块过日子她也做不到。

    所以, 中间当然要那个男人会做人。

    温颂心情小美, 看身旁男人也愈发顺眼不少, 挽着他胳膊, 难得踮起脚尖很轻微地凑近他脸颊亲了一下。

    “老公,你真好。”

    郁承礼平常时候一般不跟人近距离接触, 有也是特例,譬如温颂。

    可就算平时她也从没有这样很主动地跟他亲昵的。

    更别说是亲他这种动作。

    在温颂刚有动作的第一秒郁承礼动作很轻地僵滞了下。

    不算拒绝,但确实是一秒凝滞。

    以至于他视线余光立马去捕捉她的动态,可温颂已经松开了他胳膊拎过一旁秘书手里的礼物朝沙发上的人走了过去。

    室内有很多人,布达佩斯沙发上坐了零零散散好几个眼熟面孔。高脚杯放置铜钉长桌上,没有香槟,但有一些养生类的五红水。

    顾女士喜茶水,但更喜保养自己。

    她崇尚的就是女人要投资自己,其次才是他人。

    看到温颂,她本跟人交谈的笑转移了目标,朝她看来,眉梢稍抬一下,语调上扬道:“颂颂来了,快坐,等你好久了。”

    温颂一早准备了礼物,可来这一趟还是多要小助理多备了一份传统礼品。

    不为别的,还是面子工夫。

    对方招呼,她也连忙回一个灿烂的笑,道:“妈。”

    刚才郁宅室内经历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这边听说了没有,又不知这段时间国内的新闻小报她有没有听闻。

    要是听闻,估计顾女士一会儿该问他们这段时间国内的风闻了。

    有关郁承礼那些的,也有关温颂传闻被包养的。

    这夫妻俩结婚以来先是分居接着又各自传出这种绯闻,别说婚结得怎么样,一天天不消停的要温颂自己听着都觉得这夫妻俩好像过特务生活似的。

    但看眼前顾女士的笑,大概是没有这方面想法。

    “好久没见啊,颂颂怎么好像又漂亮了,快坐咱旁边来要妈好好看看你。在国内这两天怎么样?跟着承礼他有没有欺负你?”

    顾敏芝女士做起妈妈这个身份来也是真的把晚辈当孩子宠。

    也或许是平常生活太无忧无虑,也没怎么经历过底层疾苦,又或许和温颂没真正在一块生活。

    顾女士有些事情上还保持着年轻时的观念。

    有种云层之上只食雨露的清澈。

    加之,她和温颂确实没有冲突,只见一面,当然里里外外交际满分。

    “上次国内有事,他什么没说就约了专机要回国,我看他着急的唷。好像多迫不及待想见你了。”

    顾敏芝看儿媳是越看越喜欢,原先在国外跟儿子见得少,她也都自己过自己的。

    以前交过好几任男友,但都没有要结婚再育的想法,早些年她想要女儿,现在郁承礼娶了媳妇儿,她是第一个中意的。甭管是谁,都当自己亲女儿宠。

    加上她本身就有反骨。

    凭什么国内商业市场对她风评就那么不好,她就看颂颂很讨喜,很喜欢。

    “所以当初你们领证后他就为了拓展市场出了国,我还说事业哪有那么重要,不如早点回家宠老婆嘞。是不是,还是我说得对,这次他回国后你们相处还好吧,他很在意你吧?”

    温颂面上的笑差点没绷住。

    有点尴尬闪过。

    上次?顾女士是在说两个月以前郁承礼为了国内要事回国,恰逢她被人误会在外被人包养那事?

    天,那时候她和郁承礼半年没见,夫妻感情冷淡过火得恨不得能离婚民政局见了。

    他哪里是为了自己回国的。

    怎么到顾女士嘴里,国外的郁承礼很担心她,满心都是她了一样?

    还是说她和别人的信息差有这么大?

    “妈,您这话说的。”温颂:“哪有夫妻俩不关心对方的啊,承礼他在国外担心我,我在家里也很想他,这不是很正常么。”

    “好了,别光说我,也说说您,这段时间在意大利旅行怎么样?听说您还去旅居了,过得还好吗。”

    “害,我也就是那样,去旅游不怎么样,倒是回国见了好几个旧友觉得还不错。”

    顾女士视线略过,落一旁郁承礼身上:“你呢,难得回家一趟见妈妈,一句话也没有。”

    郁承礼淡然把手里衣服搁沙发靠背上,淡道:“我们一年也见不到两次,上次见面您不是国外私人飞机到家没留一会儿就离开见你的男友了么?还在意这些做什么。”

    顾敏芝早年丧夫,这些年算是独自带着郁承礼长大。

    从他从幼年时期还会把孩子带身边,他年纪大一点送学校后就散养。

    这些天,顾敏芝的家庭教育理念还算开明,从来不挟制孩子,不多加束缚。跟郁承礼的关系,平平淡淡,她不插手他的事,但母亲的感情生活,郁承礼也不会多加干涉。

    这次她回国他亲口让了庞氏那边两个点的股份。

    顾敏芝很满意。

    知道儿子为了老婆哄妈。

    可他愿意为温颂给这两个点,自己提了好几年的要求他都没搭理过的,这次也愿意让步。

    简而言之,两个女人都哄好了。

    没怎么跟郁承礼聊天,很快顾敏芝自己拉着儿媳聊天。

    温颂坐沙发这儿剥橘子,顾敏芝也语重心长地跟她说:“颂颂这半年在国内压力大不大?”

    温颂手上动作顿一下,把最后一瓣橘子皮剥下来。

    “我挺好的呀,您指的哪一方面?”

    “哪里都有。”顾敏芝叹一声气:“国内那些泼脏水的报道,你以为妈不知道?”

    温颂哑口无言,没想顾敏芝今天会直截了当提起这些。

    但对于她表明态度的一句泼脏水,她微微动容。起码顾敏芝的第一反应是别人要抹黑她,而不是她犯了什么错。

    她把桔子放下,说:“妈,这件事,我要向您解释,也非常抱歉给郁家的名声造成一定影响……”

    话没说完被顾敏芝打断:“停,你可千万别说这些话,我讨厌这些虚的,也不喜欢形式主义。你跟我道这个歉,不如跟我开开心心讨论一下明晚吃什么比较开心,给我推荐两家这里餐厅。”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但我是真心……”

    “我都知道,也没说过你的责。”

    顾敏芝:“我只是真心担心你,牵挂你。你不知道国内前段时间新闻媒报上的狂妄,而且他们圈地狂欢,我们在外还真不知道,要不是这次回国妈也不知道,你如果真有难处,和家里说,没有也不要憋着。这不是我单纯关心你,知不知道你被爆和殷睿达那事时,在国外的承礼是什么表现?”

    温颂真不了解这些,当下凝滞一下。

    两个月前的事,直到现在她记忆都有些模糊,可对方没了解那些信息,自然而然印象深刻。

    可她却下意识不敢面对,也不想听。

    “那事,也是个意外,他知道,我也解释过了。”

    “不。”顾敏芝看一眼男人方向,他此时已经不在室内,靠近室外窗帘边同人讲话。

    身型颀长,偶尔往这儿看一眼,但眉眼也是淡淡的。天生交际场贵公子,哪怕说事面无表情也是赏心悦目的。

    “他那晚都没怎么睡。”

    得知这几个字的温颂心头像被什么敲了一下地震动。

    有几秒,但随着时间和压抑渐渐平息。

    “没睡?”温颂努力把这句话和她了解的郁承礼结合。不可能,怎么想都不可能,那个会随性和她笑的,漫不经心看着她的,嘴上也会跟她针锋相对的。

    哪怕是扣着她脖子把她压床上咬低了声问温颂你把我当什么的。

    “嗯,一直在别墅外的露台上坐着,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

    温颂沉默,说不出话。

    “其实妈从来不在意你们在国内工作发展怎么样,经济状况怎么样。因为妈知道这不重要,但你们的关系和感情我很重视,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隔阂,承礼那年突然就和我说要跟你结婚,甚至没有什么理由,他也没跟我说他这几年突然回海外是为了什么,反正我只知道他心里有个人。”

    那种感觉又来了。

    砰砰,敲击一样的重响。

    温颂甚至不敢听,他那个心里的人是谁。

    她抿唇,只道:“是。妈妈,我理解。”

    “反正,你们现在也结婚了在一起了,郁家那边所有阻力也都摆平。其实扪心自问,你也知道跟郁敏博那不争气的儿子相比,承礼算是很不错的对象。即使可能你们曾经有过什么误会,但现在既然结婚了,妈妈还是希望你们好好过,好吗?起码,承礼真的太孤单了,你尽量多陪陪在他身边好吗。”

    温颂会交谈,可这一刻,她确实撑不起笑,也难得没有回应了。

    她垂下眸,也不敢说,其实可能一方面是结婚,但另一方面。

    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道。

    这场婚姻。

    真的是婚姻性质吗,她自己都不知道可以维持多少天的。

    “知道了。”温颂缄默几秒,还是回应:“妈妈,我们会好好的。”-

    最后,温颂把那丝巾礼物送了出去,也收了顾女士的一个小礼物。

    金丝玉包裹的小盒子里,躺着一香槟月光手镯。

    不是很名贵的那种,但胜在外观好看气质养人。

    这也是最近最火的一种。

    其实结婚以来顾女士送过她很名贵的礼物,像手镯这种价值不菲的,她也送过。可现在越没往价值上压码的原因也是不必要了,顾敏芝和她一样,都不怎么看重这些虚的价值。

    相反,她喜欢新颖的,比起价值千金的礼物,虚伪得一定要摆到台面上的东西。

    顾敏芝更喜欢送人些她觉得新奇的小物件。

    至于多少钱,不重要。她喜欢,自己也喜欢,足够。

    两个人关系间的,温颂也很识趣摆在最好的位置。她知道她和对方的唯一联系是郁承礼,所以,一个中年但有事业的女性,一个初出茅庐很多事上没能做到尽善尽美的。在一个屋檐下能和谐相处互相尊敬,必要时候绑定利益互相为利这就够了。

    她和顾敏芝,确确实实关系没那么好的。

    但温颂也想到对方说的那话。

    她坐在宅门外的轿车驾驶座里,背脊往后靠,也不免敛睫。

    那么她和郁承礼呢?

    他们之间,感情也有那么好了吗。

    温颂没坐多久,很快车窗就被人敲响了。宅院里宴会上还有人,觥筹交错着,灯光亮闪得像开灯光秀。

    但男人没在里头应酬,反而是穿上了他那件黑外套。

    秀长身影就那么站她车门外,纤长食指微弯曲,客气且保持耐心地敲击她车窗。

    “我说,这大晚上的哪怕是打工人也该下班休息了,七叔,咱们这做了一天的演技夫妻了,晚上是不是也得给人放个假,休个憩?”

    温颂难得降下车窗,也把胳膊搭窗沿边跟他周旋。

    男人在抽烟,白天没点燃的那支烟终归是在他指节边燃起了雾。

    夜晚不比白天敞亮。

    一点暗影的光也落在男人漂亮眼梢上,显得他这人在傍晚更加锐利,针对意味。

    “怎么招呼也没打就准备走了。”

    他道:“不准备跟我过了?”

    温颂眼光流转一下,搁窗沿边的手也回收一点,似想到白天什么,本身情绪也没那么高昂,笑笑。

    “郁总,这都是晚上了。而且今天我工作任务不都做完了么,商业没有想强求您的拦着您聊,家里长辈方面的也打点完了,还有什么吩咐?”

    “在意她说的那些话了?”

    一句话,像一针见血,悄然直击了人心。

    也说出了温颂在里面聊完情绪那么低落的原因。

    “她这人不会讲话,一般有什么也不藏着掖着,你别往心里去,很多话词不达意,不是那个意思。”

    郁承礼照平常一样以为顾女士又是像以前一样,对谁都是直言直语,说了要温颂不痛快的话。

    可温颂压根没跟他说,其实不是顾女士针对了她。

    只是对方透露了一些有关他的,感情上的东西。她怕自己多想。

    也因为夜晚到了,她的情绪有些上来了。

    不管顾女士今天说的什么,可有些话,实实在在影响了她。

    她不知道郁承礼知不知道,可能是知道,像他那么神通广大的人,他能不明白?

    而顾敏芝说的那些话。

    那些有关郁承礼的,她实在怕自己心事被发现,怕被知道,原来她在乎了。

    她笑笑:“郁先生,我和您妈没有吵架,更没有别的,只是正常讨论了一些我们女人之间该聊的愉快的事,可以吗?”

    第36章

    “是吗。”

    “况且, 咱们俩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演完戏就撤,您这样在乎我,是不是有点过犹不及了。”

    郁承礼俯视她的视线有一点微微变化。

    他笑了。

    “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细致的心思。”

    她说:“郁总, 我身上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去了。”

    她要关车门, 车门却被男人一把把住。

    她皱眉, 朝他看去。

    一份文件被递过来, 她微微讶异。

    “你说过的,邰家营收,都在这儿了。想做什么?”

    温颂没想过之前随口和他提的一句, 他真会去兑现。

    “没什么,玩儿。”她拿过文件夹扬了扬, “谢七叔了。”

    手腕却被他攥住。

    那姿势特别,也很压迫人。

    要她呼吸提紧, 觉得好像就差一点,男人能透过车窗侵压进来。

    刚刚就觉得郁承礼卡着位置站这不对劲了, 原来是准备给她来这出?

    她呼吸都不自觉沉了下去。

    “七叔,您这是要做什么,先礼后兵可不兴。”

    “跟你亲密交谈交谈, 行么。”

    “你猜这次要是又被媒体拍到,会是您的哪位绯闻对象登报?”

    “除了你,还有谁会?”

    邰含烟这次事情一出, 温颂知道, 那些媒体小报都不敢肆意妄为了。

    起码, 媒报一把手位置的邰含烟都没能幸免, 谁敢惹。

    “你的意思是,往后七叔身旁人的位置, 只有我了?”

    “你想呢。”

    郁承礼也就那张嘴厉害,温颂怎么呛也呛不过。

    心里恼火忍不住想,把她扣那么紧,好像不想她离开一样,她哪知道。

    “今天七叔这场戏做得不错,配合也打得很好,我很满意,谢谢七叔。”

    郁承礼也只盯坐车内的女人。

    坐的是他的车,拿的是他的文件,嘴上怼的。

    也是他。

    可偏偏这样娇气的金丝雀,是他的。

    他也道,“那会儿不是还说让我投你?不准备继续聊了。”

    “哥哥,跟你开玩笑呢。”

    温颂道,“拿了您那么多,我哪还好意思继续呢,这不是您还欠我一栋楼么。”

    她趁着他放松,把手腕抽出来,又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衣襟,不劳烦您了。

    小臂却又被他再度攥住。

    这次男人手上力道用得重,她觉得自己有一瞬被掐痛了,秀眉也难免凝了起来。

    再看两人此刻这暧昧姿势。

    这郁家公馆宅院大门外,轿车在这,各路宾客也在庭院进进出出,随时来个人出来看到。

    说不定,有隐藏的媒体都能拍到了。

    况且他这样子倒都不如上她车了,在这卡着什么意思呢。

    他不累,她胳膊卡那儿都卡累了。

    她也有点恼意:“您要是馋我身子呢,要不就现在上车,咱俩车门一关车窗一拉,车上说不定还能将就几分钟。”

    “您要是这样光天化日的这样对我轻浮,回头被人看到画面到别人那儿落了话根,可不是我能解释清楚的。”

    女人在外是七窍玲珑秀外慧中。

    可在他面前,是带了刺的小猫。

    慵懒,张扬,还扎手。

    “你平时在外面也是这样说话?”

    “我哪敢,这种荤话,除了跟你还有谁敢说。”

    她觉得手腕上的劲好像更重了几分,人也被带了过去。

    郁承礼睨她那没有几两肉,纤瘦得好像只有骨头的小臂。

    再往下,是她被人掌控微微为难却又不肯轻屈的样子。

    “几分钟?”

    “说谁不行呢。”

    温颂看他那眼神也有点不寒而栗。

    知道男人一般都不能接受别人这方面的嘲讽。

    更何况郁承礼这人还真不能轻易激,只有她知道他的实力,万一动真格了这人真上车为难她。

    他吃软不吃硬。

    “好了,我说错了。”

    “是我,是我身子骨虚,行么?”

    话到这儿,郁承礼也才算松了点手上的劲,慢慢下滑,手指也落女人的手肘上。

    往上,是她肩膀。

    温颂后背忽然冒了一点麻意。

    被他碰得鸡皮疙瘩直起。

    “七叔还有没有什么事,没事我要去公司了。”

    “跟我乘一辆车吧,你去华新,我也要去。”

    “不。”温颂笑,“我回我自家公司。”

    男人声线依旧沉静无波:“那也顺路。”

    眼见着一辆黑色轿车驶了过来,明摆着要接她的,可温颂哪能轻易要他如愿。

    她今天不去公司,就是去找老同学谈事情顺便玩儿的。

    要让郁承礼知道,不是又得有什么意见。

    她还没想两人关系好到双方行程都知道。

    “真不用了,七叔,您自己一辆车吧。”

    “我顺道也要给你一样东西,上车吧。”

    男人这话意思也直截了当,意在她今天这车不上也得上,上了,有没有别的后果不知道。

    温颂咬牙,有些不愿。

    可再一抬眼,赵秘书都已经站到了她面前,笑容温和。

    “太太,您请。”他就差把那句您赶紧上车说出来了。

    可没办法,看看那边男人上车背影,她也只能拉开车门跟着下去。

    在郁家这么多年,其实温颂来京区这边老宅机会很少,次数寥寥无几,自然对这边地方不是很熟悉。

    但傍晚下过一场雨,石板马路上有些湿漉,叫连年干燥的空气难得多一丝湿漉味。

    她有一瞬间也觉得仿佛回了老家。

    直到在郁承礼车门前站定,她握了握车门把手,透过漆黑车窗隐约看到坐里边的身影。

    动作停顿一下,咬了咬牙,也闭眼。

    握住车把手开门。

    “郁承礼,你就不是人。你除了拿权力架我还有什么?敢当着别人面干这种强盗事吗,今天敢让我强行上车,明天是不是就要把我强行掳上床了?”

    匪徒!

    男人已经坐轿车后座上,暗淡光线下,衬衫衣领微敞,线条流利。

    他在那辆SUV后座等她。

    温颂本意也是想趁车里只有他们俩人时跟他开个玩笑,唾沫淹没他么。毕竟平常周围有别人时她敢说么?

    没想到男人手里笔记本办公界面刚切到视频会议办公软件,办公群内百来人的大会,身为总裁的他私人麦克风权限刚刚打开。

    她发言时,一百多人正听了个巧。

    也是温颂视线落上去时,属于郁承礼的头像绿框正不停闪烁着。

    车内安静如鸡。

    “……”她直接沉默了。

    郁承礼慢慢抬眸朝她睨来,也不知道男人是怎么那么快进入工作状态,穿上衣服的他人模狗样,可进入总裁身份的他更是冷静淡漠得不像他。

    “视频会议。”他简单几字。

    温颂扯开唇笑了,摁下麦克风关闭键也道:“抱歉,您聊,您聊。”

    最后,温颂也只能憋了这满肚子气坐了上去。

    而郁承礼也整理了下耳上的蓝牙耳机,打开麦克风,视线垂下看着桌面上的文件内容,也用流利的法语开始讲述近时间段的工作内容-

    Désolé, je viens darriver temporairement.

    抱歉,刚刚临时有事的法语。

    温颂以前大学时课外社团有学过一点基础法语,简单问候和招呼语她都懂,还看过法国背景的剧。

    涉猎少,不代表她不懂,所以郁承礼以最流利的语气最斯文的腔调认真严谨说法语时她心头有一刻漏拍。

    没忍住微微侧目朝男人看去。

    夜晚的车内光影很暗,还比不过路边不断略过的街景灯光亮眼。

    他那张脸轮廓大部隐在黑暗中。

    黑发有些遮了他的眼。

    还挺好看。

    温颂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其实,郁承礼平时讲人话的时候还挺中看。

    譬如现在在下属面前,工作时刻,电脑搁他膝盖上,男人一手撑在一旁,一手在键盘上偶尔轻敲着。

    结束发言后他就静静听下属的汇报,视线很认真地注视对方。

    温颂就在一旁也翻阅了下刚刚他给自己的文件内容,可心里静不下来,不知怎么都看不进。

    总想到身旁人那低冽嗓音。

    男人专注办公时的嗓音……怎么这么抓耳?

    好像围绕着她耳廓,羽毛一样搔动,要人不注意也难。

    “温颂。”

    他忽然喊她,把温颂惊了一下。

    她坐直了,把手边东西放下,嗯了一下,“怎么了?”

    郁承礼摘下耳机,明显是会议结束了,他也拿了一份合同递给她。

    温氏最新股东签订协议,转股,入股方面的。

    “把这个签了。”他没多说,只这几个字。

    温颂看到这几个字,本来还有些不平稳的呼吸渐渐平静。

    愣住。

    “转股协议?什么意思。”

    当初她想接手温氏在华新市场的分配权,行使她作为温氏大小姐最后的股份权益。最后对方勉强妥协的答案是,签对赌协议,她完成指标,可得到巨额财产支配,完不成,支付一亿违约金。

    现在圈外好多人都等着看她一年后付这笔钱。

    可之前刁难她的王志泽直接退出股东会,还把这么大份额的股东权益给她……

    “别多想。他叔叔恰好有门生意在我底下,欠了我几个亿,为了保他们家后边的产业,王志泽把股份给我抵债了,一年营收还可以,我转让给你。”

    第37章

    “这么好呢。”

    “有什么意见?”

    温颂:“无功不受禄。”

    郁承礼看她一下, 也笑:“算不上俸禄。”

    “顶多,算我给你的一些宠爱。”

    轿车还在街道上慢滑,小雨沥沥, 倾滑在轿车车窗上。

    可温颂已然是因为郁承礼这无心的一句话而思绪万千。

    缓和心态地去往旁看街景,这才好了些。

    郁承礼又把手里文件翻了一面:“关于我旗下的庞氏, 上半年在香港发展营收还不错。赵路那边说要往法国扩展, 要我去开一场会议。”

    男人清透嗓音响起时温颂还以为是在和她说话。

    再侧目看过去才发现他又在耳机里和人开展会议。

    温颂话也没讲, 低头把自己文件翻开,也开始手机上做自己的笔记。

    十分钟后,轿车到达目的地。

    温颂也拿着东西下车, 郁承礼过完这场家宴,也要立马奔赴他的许多工作场。

    大集团老板兼总裁, 他手上的事其实要忙透了。

    每次也不过是抽时间来和她闹。

    “郁总这段时间大概率要飞法国了。”

    轿车驶走,车窗内男人还在专心忙自己手里的公务, 长腿交叠着,低头看文件夹。

    温颂定定地看了他车屁股半晌, 道:“去就去吧,正好,去和凯旋门合两张影。”-

    温颂刚赶去会场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酒店鹭华在外边出了点事。

    “蓟总, 我来晚了,请问您这儿是?”

    “近一年,我方市场营收额占据市场总额四分之三, 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计划初衷开展营收效益还不错, 单作为舫近计划的发起人以及合作者, 我倡议……”

    台上是一位西装革履的大佬在讲话。

    下边好多人仰首屏息静听着。

    蓟玉书就坐在距离前排不远的座位处。看到温颂,他也才从里边出来一点精气神, 扬了扬手,要人上了座。

    台上的人还在讲,汇报这次大佬合作的市场营收问题。

    “上周有我的人去鹭华开会,说旁边那块地想要拓展,没能拿到手,你们酒店也要扩建,但知不知道那块地属于谁的?”

    温颂忙这么多天差点忘了自己还有家酒店要管理。

    顾女士原先送她的,郁承礼貌似也参与过酒店的设计。

    那儿参股的不止顾敏芝一人,所以,哪怕她有所属权,但其他股东也有重新规划权益,只是每次开会得邮件通知她。

    “抱歉,最近确实在忙着公司的事儿,家里那边没怎么顾。”

    蓟玉书转头打量了她一眼。

    “公司,有这边事重要吗,那块地是揽图想要的,拿来明年做楼,跟你这酒店权益也牵涉不了多少,何必搞出一些事还不松口。”

    温颂想,是,和她利益牵涉不了多少。

    可明眼人都知道那地靠城建规划地铁口,明年附近还有新景点盘,到时能涨多大价值。原本就在她酒店旁,股东会投标参加这一轮商拍,当然合情合理。

    别人想要香馍馍,她当然也要分一杯羹。

    明面上,她还是谦逊道歉:“抱歉,蓟老师,这事啊我这边还真不知道。回头回去我问问他们那群人,给您添麻烦了。”

    蓟玉书怎么不知道这女人是化骨绵掌。

    表面上跟你笑笑。

    实际上回头真去处理了,该怎么办怎么办。

    可也是托郁承礼的面才跟她熟一些,上次见面只觉是什么缄默低调花瓶,现在再看,她可能还真有自己一些心思。

    也是,没有心思怎么能要郁承礼垂青。

    他又换了个话题:“听说你这段时间在莫氏那边碰了些磕头,没什么事吧。”

    “没事儿,都差不多摆平了,谢蓟老师关心。”

    蓟玉书道:“你知道自己身上现在背着的不仅仅是一个新温氏,你罗姨的团队。还有你七叔的,你背的那一亿对赌协议。”

    他知道郁承礼为了她前两天转让股份的事儿。

    这两天,虞城那边传得风风雨雨。

    原温氏大股东王志泽退位,因一系列原因把股权抵债给庞氏郁承礼。接下来大家本猜测郁承礼下一步动作,可没想,他直接把股份转给了新罗。

    谁不知道那个半年前处于话柄之下的新温氏。

    那是温颂。

    郁家七叔越位娶了侄子的未婚妻这点不说,还万金奉上,愿意做这个扶贫户,亲手扶小妻子上位。

    这话题可在虞城名人圈子里谈论爆了。

    蓟玉书:“认识他这么久,我还没见谁有这么大本事,要他豁出这么多。”

    听了这些的温颂也只是垂睫,轻轻笑了笑。

    她也知道前两天郁承礼让她签那份合同的用意。

    她出事,出任何一点,对赌协议赌的一亿就要豁出去了。

    而郁承礼刚转给她的那部分股份。

    是要原温氏内部自己做对抗。

    意在东西可以赔,但钱不可能她身上出。

    要么羊毛出在羊身上。

    她还是就酒店的事先向他道歉。

    毕竟揽图是他今年想要拓展发展的公司,跟她利益撞上,她很抱歉。

    但仅仅是抱歉。

    “蓟老师,这事是我疏忽,酒店那边跟您的人起了点冲突,我深表歉意,回头会和人好好说说,也好好忙一忙。”

    “你知道就好,事情摆平了没什么要紧的,可知不知道同期还会牵带多少人。”

    蓟玉书递出一份资料:“你看看你新罗最近在外边的风声,当时分身乏术,可有人帮你办了。郁承礼愿意帮你照看,可你忙着前边跟莫氏的斗争和营收,这后院也得管管啊。”

    几张媒体报道,都是她几天前经历过的了。

    她跟郁承礼私底下谈论过。

    可被外人这么一说,心里还是不怎么得意。

    郁承礼跟对方关系好,他帮对方说话,可自己对他来说,从没算自己人。

    “知道的,蓟老师。”

    没给温颂多少惊诧机会,蓟玉书也端起一旁茶水喝了口,“承礼父亲早逝,原先在郁家那几个弟兄旁边不怎么讨喜,母亲常驻国外,飞来飞去的。”

    那茶水顺着他嘴唇滑入,夹带了两片茶叶子。男人吐了出来。

    “这些年,我算是他的一个恩师。”

    “你以为他北美市场的生意怎么打开的?资本家赚钱是那么容易。说实话,他第一次把你推给我,我不太愿意。”

    温颂意外,蓟玉书视线也落到她身上。

    “他很少为自己想,为了你,我觉得付出太多了。”

    “温氏算一个棘手摊子,我不想他有如今成就,要接到手里。”

    她眼睫垂下,想到自己家里的过往事情,无言以对。

    嫁给郁承礼,本身就是她高攀。

    他是京北乃至虞城圈子里的贵公子,不说现在,哪怕年轻时候圈里话语权和身份也是数一数二。

    这样的背景,配得上高门大户,娇生惯养的娇小姐。

    她背景算不上好,虽是大小姐,可家里出过事,父母又早早不在了的。

    她爷爷还背了一些罪名。

    她要是千金小姐,那也是携带一些污名的。

    可她不服。

    温颂敛睫,想到这,也轻笑一声。

    蓟玉书为她这声笑有些惊讶,看了过来。

    “为我,七叔确实付出很多。”

    温颂:“从以前刚到郁家我和他并不熟,到后来他为我也颇费一些心思。我都知道,可您也别就这样评判,说我不配。”

    她抬起眸,和对方对视:“蓟老师和郁承礼熟,我很理解,但我和七叔关系也不是那么浅薄的。”

    “现在也早已经不是一定需要门当户对的时代了,当然,我不是说一定要男生扶贫,女生肯定也要保持一定资本,只是,连我七叔自己都没亲口说过觉得我不配的话,你怎么就能替他做下决定,说出这些。”

    “七叔和您关系好,您在意他,可要是让郁承礼亲耳听见这些,他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对您有什么意见,我不知道。”

    蓟玉书眼里的神色逐渐从一开始的轻视到惊讶再到此刻夹带深意,打量她多了一些别的色彩。

    也不过几刻工夫。

    温颂又道:“当然,就事论事,今天我也不过是来跟您商谈要事。”

    “温氏这次生意方面的货品不会有任何问题,从下单子到出品的那一刻,就不会。这事背上罗姨,背上您。”

    她话语愣一下,“包括我七叔。这都是大家的心力,我当然知道,我不会让这些出什么问题。”

    她又笑:“当然,酒店那边该竞标的我肯定还是竞标,大家平等驱逐,公平竞争。”

    蓟玉书听到这儿,手里茶杯才算是慢慢放下来。

    “话说得偏激,蓟老师不要在意。”

    温颂站起身,临走前对对方颔首示意了一下。

    也表示刚刚话语过火的歉意。

    蓟玉书一直盯着,心中那点恻隐之心也终于是动了。

    “郁承礼这位太太,还真不是吃素的。”

    直到温颂走后他才这样说,可惜旁人听不见,也只有过来奉茶的侍者-

    温颂出去时外面下了雨,她没立马去酒店,而是先回了一趟公司。

    下车之前,先跟助理说了一会儿停车,之后自己打了个车去了三公里外的墓园。

    雨水连绵,墓园的道路也湿滑难行。

    她简单祭拜了一下,探望了她好久没来看过的母亲,最后把一束满天星放在了母亲的墓前。

    再出去时,有辆轿车在她身旁慢驶,也不停。

    驾驶座车窗伸出一只手打着一把正开的伞。

    “哎,下雨呢,别淋坏了行不。”汪嘉慕单手把方向盘,另只手把着伞。

    吊儿郎当惯了,嘴欠,想关心人也找不着好方式。

    “再淋,我可不打着伞了,一边开车一边撑伞可累。”

    温颂也就那样淋着雨,睨他一眼。

    “没要你打。”

    “伞柄这样设计的,开了难收。给个面子成不,再不接哥一会儿要撞墙了?”

    看汪嘉慕那车真开得歪七扭八的,温颂抿唇,这才勉强接了伞。

    “你怎么在这儿呢,郁太太,没个豪车司机接?”

    温颂:“暂时不想坐车,跟他们说先回公司了。”

    汪嘉慕轻嗤一下:“看来,你这豪门阔太也没那么好做。”

    温颂这才侧目,视线落他身上。

    男人吊儿郎当的,还穿着花衬衫。那样子她以前上大学时就看不惯,前几年跟他一个学校读的大学,那时候不同专业还经常见,当时他不怎么待见她,因为她母亲死后给汪家带去的一些风评和影响。

    其实她以前和汪嘉慕关系还好,记事时记得好像还跟他一块院子里跑来打去,做过儿时玩伴。

    那时候还老跟妈妈回外公家,坐门槛外边吃莲蓬。

    只记得她喊他哥哥,哥哥一个莲子,她一个。

    再然后,外公不知道怎么就和妈妈闹掰了,然后妈妈生了病,也被人曲解。

    她温家也连连落势。

    到最后,偌大一个温氏里边没一个领导者姓温。

    “其实我一直想问问,当年我妈的事情,她跟外公关系真的闹有那么不好吗。”

    说起这个,汪嘉慕神情有些不大自然。

    但靠驾驶座上把了把方向盘,只道:“不知道,他老人家也没说什么自己就在家里,你怎么不自个儿去问问呢?”

    “这些年我想回去,外公有让我进过门吗。”

    汪嘉慕只看会后视镜,又偏眸往外探去,看一直走自己车旁边撑着伞的女人。

    “温颂,关于当初阿姨的事情我没什么可以和你多说的,反正对外,温寒冽私挪股东会公产是事实,你也知道温家是怎么没落的。你想澄清没关系,但没有一直过不去的坎,我想说有些事,你在意,别人不一定记得。”

    温颂抬眸看看天,乌云密布,下了些细雨。

    有雨滴落到她眼睫上。

    早已过十多年的事。

    她毕业后在外打拼几年尚且不一定记得大学的事,更何况爷爷走了那么久。

    “我要去一趟酒店,你要一起么?”

    郁承礼也是凑了巧今天要回家里产业鹭华视察。

    前两天就地产的问题和熟人公司起了些冲突。

    男人的宾利欧陆刚驶到酒店门口停下时,那边正好一辆轿跑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花衬衫撑着伞的男人。

    在对方伞下,是个穿着包臀裙踩着高跟鞋盘发的女人。

    男人本在车内后座翻看酒店财报,手指才翻了一页,眼角余光注意到那道身影,自然就跟随了过去。

    “那位是谁?”

    赵莆在外撑着伞,也努力定睛朝那儿辨认过去。

    “嗯,郁总,好像是汪家的汪嘉慕。”

    男人漂亮眼眸低着在财报那些数据上停留好几秒,似才想到这个名字的所属人之前的印象。

    汪嘉慕。

    原先不是和温颂关系不好么,怎么这俩人现在一起了,还回了酒店。

    赵莆就看着自家老板坐后座上,目光盯着财报,可俨然不像平日那么干练认真。

    他也微微难堪地低下眸。

    得,还别说,这颇有点头上一抹绿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太太回酒店也是真巧的,早不回晚不回,先生回来巡视的时候回。

    这一会儿……不会出事吧。

    温颂也是走自家酒店观赏区的廊檐上时才觉心情好些。

    鹭华内部是请知名国际设计师负责的园林景观,不仅建筑新奇,就是内部装修也很有观赏性。建筑设计对标颐和安缦,绿植景观对标苏区感觉,她带汪嘉慕欣赏着,走到廊檐边时也趴栏杆边往下看。

    “看见底下楼兰锦鲤没,也是自家养的。”

    汪嘉慕怀疑的眼神:“你养的?”

    “就你这心性,也养得了鱼。”

    温颂还挺喜欢鹭华池塘里这几条鱼的,想着郁承礼那男人还算是有品位。

    她也是隔几天抽空就回来喂。

    可汪嘉慕这么一说,她投鱼食的动作一愣。

    “看不起谁呢,我怎么不能养。”

    汪嘉慕笑笑,胳膊搭栏杆上:“妹妹,这养鱼可繁琐辛苦着,一不小心就养死养蔫了。你干不来这活,说吧,谁送的鱼。”

    温颂也不知对方怎么猜这么准。

    但她噎一下,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这楼兰锦鲤还真不是谁送的。

    甚至都不是她的。

    郁承礼当初说放这儿,送友人的。

    那个友人是谁她都不知道,暂时把他的鱼当自己的也不行么。

    温颂想想,也觉着几天没见那男人了。

    上次见面离开看文件开会还一眼也没看她的。

    心情忽然不怎么好。

    随手把鱼食往袋里一丢,道:“一个死人的。”

    她弯身,没注意到汪嘉慕看着某个方向表情兀的就变了,身子支棱起来。

    她也拿过一个鱼竿,摇了摇把,收线:“至于是谁,我可不知道。”

    刚把鱼竿调好,鱼钩要往水里一抛时,手腕兀的被人捏了住。

    温颂动作一滞。

    阻力袭来,还好她拿的那鱼竿是小孩儿玩的那种,没有什么大杀伤力,鱼线就那么一拉,不知哪里本来是断的,蹭地一下直接溜水里。

    温颂眼一瞪,手腕登时就使劲了。

    “这……”

    可对方手劲更大,她动作也岿然不动。

    温颂不耐朝人看去,神情也登时怔那儿。

    “你怎么在这儿?”

    郁承礼也不知何时过来的,汪嘉慕这会儿也收了那花花公子做派跟后边一群西装革履的人站一块。

    赵莆也拿着文件等候在那。

    一群人,就这么看着他俩在这拉扯,看温颂玩小孩儿鱼竿。

    郁承礼那张面孔人前依旧清冷,眼眸狭长也似天生带柔。

    睨着她,也笑:“你在这,我就不能在这?”

    温颂才想到自个儿刚刚还当众说这鱼是个死人的。

    哪想立马被这死人听到了。

    她神情微微不太自然:“那你拉我做什么,放开我。”

    郁承礼看看被她搞到水里的鱼线,又看看这会儿在这廊檐下挺悠闲的女人。

    穿着包臀裙和高跟鞋,却有闲情逸致来酒店里钓鱼。

    “你刚刚在这做什么?”

    她想了想,道:“我能做什么。当然是忙公务。”

    “忙公务,就是在老公的酒店里说自己老公是个死人?”

    “……”

    温颂脸都快憋变色。

    那边都是人看着,她面上也挂不住,还想狡辩。

    郁承礼打量她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下扫着。

    不知想到什么,又笑。

    “不会是想我了,所以故意跟着,连我的行程也了如指掌?”

    温颂:……

    要不要这么自恋。

    第38章

    有些人就是碰到了也无法好好说话。

    温颂觉得郁承礼就是那样的人。

    “郁总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来这儿看我喂鱼。”

    男人目不斜视,身正不怕影子斜。

    “工作视察。”

    四个字,言简意赅。也只剩汪嘉慕在那边跟她递眼神表示这男人他惹不起。

    眼下俩人要么赶紧溜, 要么换个位置聊,不然, 那得下次再约。

    温颂跟郁承礼本就几天没见, 他飞了趟法国, 那对温颂来说本就没什么吸引力的地方。可去了趟这艺术之都,男人好像都被那儿的文化氛围给熏陶,给变得更冷冽不近人情。

    他要忙公务, 那她也不是闲着的呢。

    “郁总去凯旋门合照被人摸了钱包心情不佳,还是最近工作压力这么大, 火气也大呢。”

    鱼竿暂时被温颂收了起来,她本来过来就是忙正事。

    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人玩, 正好碰到她那位名不见经传,忙起来又上下没影的死鬼老公。

    当然好好陪着。

    温颂把手里钱包递给一旁小助理拿着, 皮革外套也暂且被披到肩上,她一边望着池里的翻红涌绿的楼兰锦鲤,一边也欣赏这庭院里的绿植景观, 跟他走到一起。

    “早说了去那边要穿废土风,最好是一点儿商务精致做派也不能有,吃亏了吧?”

    郁承礼今早刚结束一场国际线上会议, global call.后立马紧接一场常驻友商的授权仪式, 他最近在接触的国民品牌工程实体中心, 全程用法语交流。从前天凌晨三点开始到现在基本全天无休。

    下了航班, 有人来汇报鹭华和友商竞标出现的一些问题摩擦。

    蓟家旗下有生意在跟他合作,也是去年的事了。今年他投资失败, 亏损不少,目标转至房地产,本来跟他算没有利益冲突,现在有了。

    “你一定要这个点特意来怼我么。”

    温颂跟陪服务没进行一会儿就察觉出了男人的状态,好像没那个兴致跟她嘴炮。

    她也认真了点:“怎么了,真去法国被偷钱包了?郁总,别那么不开心,没钱了我给你,没小费了,我给你。”

    人贫时,起码不质疑真心。

    温颂眼神真诚了点,郁承礼也多睨她一眼,道:“在乎我,收拾收拾准备来参加会议。鹭华新一轮地标竞拍会,你也来参加。”

    “……”

    温颂真没想他会动真格的,要她现场打工:“什么,可我也才刚得知这边的事情,还没……”

    可很快这位阎王资本家的第二句话也发了。

    “带两千字述职报告,以及竞标书和你的分析报表。”

    “……”

    郁承礼在工作上的严苛魔王程度她有所领略,年纪轻轻的拓展了那么大版图的商业帝国,温颂丝毫不怀疑他一件事情没办完时凌晨五点爬起来写文档的可能性。

    否则,她这位老公也不可能任她婚后在他眼下那样作。

    他也拿不出那么多资本和金钱来宠她。

    所以,他忙一点没关系,赚钱么。但带着她忙,手把手领着甚至是监督着她温颂就浑身难受了。

    做这位资本家的打工人,那痛苦的不止一星半点。

    很快,鹭华的总结议会就在高层举行。温颂压根没做提前准备,别说述职报告,她连自己在这里的职业定位都没搞清楚。

    述职,她觉得自个儿就是来当老板娘的,要什么述职?可她那位魔鬼老公明显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温颂到达会议现场的时候鹭华及背后几位股东、高层总监经理全都到场了,为这位幕后大老板的到来严阵以待。

    至于她,简单换了身职业套装。

    报告一字没写。

    来之前,汪嘉慕还调侃了她一阵。

    “其实我觉得你这位老公也算是用心良苦。”

    汪嘉慕趴刚才那栏杆边钓鱼,温颂那会儿不知道哪薅来一鱼竿,他之后自己倒捡着了,就在酒店池子里装样子起来。

    鱼钓没钓起来不知道,反正温颂他是要调侃两句的:“接班人不赶着时间凑紧了要,反而搁这儿培养现有的。可能未来他偌大的产业接班人就是你吧。”

    温颂:“你那鱼还钓不钓,不钓别把我池子水搞脏了。还有,锦鲤不许钓起来。”

    跟他俩人在那调侃,换了汪嘉慕一大白眼。

    直到真坐到会议室里,温颂望着那投影仪上天文一样的数据,还有坐主位静听人汇报,以及自己时不时就会议低冽说几句的男人,她觉得自己这位老公还真有点姿色尚存。

    她想到了汪嘉慕那会儿跟她说的话。

    她家老公,莫不是真把她当接班人培养?-

    一下午都在忙竞标事宜,温颂也顺带着插空了解了下,原来鹭华原本和蓟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没有利益冲突。可今年年后,蓟玉书的兄长想扩张发展,进军房地产。

    同时鹭华旁边那块地成了香馍馍,鹭华上边的股东会以及高层BOSS有想法竞拍下地产进行开发。

    这一下,两家瞄准了同一块地,同一片商业区未来五年发展。

    因此,有了些摩擦。

    温颂实在听得头疼,没多时回了酒店房间休息。

    她没参加他们内部会议,毕竟不是她主管的事宜。

    路过酒店经理随便找了个腰痛的理由,回了套房。

    今天没心情点香薰,也就是勉强在贵妃椅上躺下盖了条毯子。

    旁边放了杯鸡尾酒,看着外面天色渐晚,整个酒店也落下夜色的帷幕中。

    不知道男人怎么来的,又是什么时候来,反正上一秒室内还安安静静。

    再一睁眼,一件整洁挺括的西装被人随手放到自己头顶的靠背上,再就是捋起袖口的轻微声音。她只听见室内很安静的风声,再就是静谧幽深的氛围。

    男人就立她面前,一边理袖口一边敛眸睨她面孔。

    刚迟到会议、以及会议上发呆出神,And现在临时回房间抽空躲懒的温颂后背莫名发麻,默默坐直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你躲懒偷跑回来二十分钟以后。”

    ……

    温颂闭了闭眼,第一反应想了下自己在他面前是先好好嘴甜一下还是索性躺平摆烂随意。

    但没想郁承礼没先说她不认真搞会议文件的事,只是随手把长桌上的文件合同轻扫到一旁。

    接着,后腰轻靠到上边。

    “温太太是不准备励志做女强人了,打算安心躺平做这个金丝雀,待在家里享福?”

    男人平常说话声线低冽很有格调。

    入耳很是动听。

    这一点刚才在他的日常会议上温颂就有所感受。她和他的工作内容不怎么接洽,但很不巧的是,公事上遇一回看不对眼一回。

    男人在他的事业安排上极为严谨严苛,谈论事情起来可以说是另一个人。能用最温柔柔和不带脏字的语调,把人批得一文不值。

    顶级pua,资本大老板的一贯准则。

    太有张力了,以至于,这会儿在她面前这么放松的他。

    她都说不清是这男人欲扬先抑来的温柔炮弹,还是说,他真的有表扬的成分的。

    想了许久温颂脑子才回到正题。

    “请问是谁让你喊的这句温太太?”

    他调侃她不都是用郁这个字么。

    “怎么,平时那个称呼习惯了,换回你自己的姓不适应么。”

    郁承礼:“不是看你平常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冠夫姓。”

    “……我哪有不喜欢过。”

    温颂勉强翻了个身,也好好坐起来,有一点汇报商谈的那个态度。

    “我平常重心都放在新罗那边,生意你也知道难做,还要顾设计。酒店管理这一方面,确实没太顾全面。”

    “嗯,理解。”

    “所以,你刚那么突然给我交代任务,我还没进入状态,暂时有些跟不上你进度。而且我刚跟蓟总那边的人商量完,思绪没回来,理解吗?”

    郁承礼像是才真正注意她。

    很正视的,平常打量的,不带一丝歧义。

    那突如其来的视线扫描,忽然让温颂有一点不适应。

    “怎么了,我有哪里话说错?或者,你要是想让我做这个阔太万事不管只管享受,我也不是不乐意。”

    “毕竟,当初刚从顾女士那儿接手这家酒店时,那我也以为只是做甩手掌柜呢。”

    嫁进来前以为是享福的。

    这她找谁说理去啊?

    说了半天,没等来男人的回应。

    温颂正要回头去看,腰上忽而落下一手。

    冷白的手指,约摸快有十公分的手指长度,那熨帖上来微烫的温度席卷她的时候,温颂下意识弹起了一下。

    跟膝盖连锁反应一般,想躲,可人已经被巧劲按了回去。

    她一愣,可微微吸气回首看男人。

    他只垂眸视线落自己后腰处。

    “别动。”

    温颂当下就乖乖不敢动了。静默感受空气的寂静,以及男人……手指的动作。

    颇有医生风范一般的,令她能想起自己十五岁时摔伤了腰去看中医-

    《医宗金鉴》里一般把腰痛分为了九种。肾虚腰疼、风湿骨痛、气滞,你是哪一种?那时候给她看诊的是老中医的首徒,一面容年轻秀美的男生,那时她还不懂事,觉得被异性碰腰都很是羞赧了。

    对方食指一摁,她疼得不行,咬牙不吭气,哪还晓得那些。

    再说成年后智齿发炎去看诊,那带了口罩的青年医生又是身长温柔的,手术器械往嘴里一贴,轻声一句没关系放松点,她心跳都能飙一百三去。

    温颂好像天生对那种行事游刃有余,处事松弛有度的男性格外上头。

    以至于今天郁承礼在工作时点她的不是,看她的汇报,只是淡冷一个眼神。

    她觉得都好像回到小时候读书时。

    被监督,被视察,那感觉微妙又特别。

    “腰痛没休息好,具体是痛的哪里?”男人说话就不像科室里那些医生了,也没有穿白大褂。只白色衬衫,那也有性格张力,对人稍冷淡点,温颂觉得她呼吸好像有点要绷不住。

    “痛,也没有痛哪儿。”

    她想了想,白天会议室里那理由都她自己搪塞随便找的。

    她哪有腰痛?顶多就是出去泡吧熬夜要么看会不会把腰给闪了的。哪有他郁承礼年岁大了,身子骨都有堪受损。

    当然,这话她不敢拿郁承礼面前说的。

    “好像也还好。大概是没睡好。”

    温颂这句本就说得心虚气短,忽然觉得腰上手劲放重了点。

    她皱眉,压低声轻嘶一声。

    “郁承礼,你要么就好好上个酷刑让我直接招了,要么,就好好给我按个摩让人放松一下。不要把人吊在那里不上不下,也揣测不出您心事好么?”

    您是今天想做一回中医看我腰呢,还是资本家践行呢。

    气不过,心里话也直接说了出来。

    郁承礼也说了心底话:“不装弱了?今天会议里,装得病恹恹的,好像还挺真实。我还真担心你是不是身体有问题。”

    才怪!

    温颂在心里讨伐,他到底知不知道她那不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么。

    想折磨她就直说!

    她:“……您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

    郁承礼已经收回了手,轻慢抽出一旁湿纸巾淡淡擦手。

    他那快比女生长的眼睫敛下,皮相漂亮起来丝毫不逊色娱乐圈大咖。

    “我以为温小姐在自己事业上到底有多意志坚韧,搞半天,也是纸老虎。”

    温颂坐起来,闭眼:“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直说。”

    不然也可以直接骂她两句,总比这样阴阳怪气要她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要好。

    “新温氏的招标做得怎么样了,对赌协议签了出去,拿未来一年的营业额来做赌,市场的进场率做得怎么样。能达到合同要求么。”

    闹了这么久,他第一次很语重心长认真地和她说起跟莫氏签对赌协议的事。

    原来的温氏,现在更名为莫氏。

    剪彩仪式下周举办,作为如今虞城乃至京区纺织生意占比最大的贸易公司,他们其实早已经转型了,主营进出口方面。温颂手底下的活,那是借了一部分莫氏的名分,等于是利益牵扯关系。

    拿了资本、借了市场,当然要做出成绩。

    不然,莫阳彪那群人不可能轻易要她好过。

    赔本一亿,光是虞城小报上个一周,足够那群人笑她半辈子。

    她知道蓟玉书有些话说得在理,郁承礼的问候……也确实合情合理。

    只不过,这男人冷硬认真起来。

    也确实是很是带感。

    她道:“我肯定有自己安排想法,我会顾好。”

    “顾好,指的是,在外边和纨绔子弟钓鱼?”

    他一句问题,要温颂察觉出一点不对味。

    他不会,从一开始就有点想法,真有点介意?

    再抬眸朝男人看去,可郁承礼已然从工作中抽身出来,走到吧台那儿,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瓶身不算特别考究上格调的,温颂简单看一眼,干红。

    酒柜里的知名名酒都是轻易不动的,要么是酒庄天然窖里珍藏的极品,要么是有钱人拿来会客。

    郁承礼偶尔有喝酒习惯,工作后自己卧室内小酌,只用不到100毫升的量,提前要人醒醒酒,独自一人也格外有些特别情调。

    但今天他没提前醒酒,拿了俩高脚杯。

    倒了一小杯液体,也往温颂面前放了一杯。

    “所以,今天会议上都没怎么发言参加的。要不要现在给我也做个简单的事项汇报。”

    郁承礼:“怎么说我也算投资你的大老板之一,不谈私情,工作汇报总该有的。”

    温颂看看这眼下的氛围,男人除去平常工作时分那懒散松弛的样子。

    有几分白天人前那清冷寡淡样子。

    她这样做汇报?怎么做汇报。

    哪怕股东会议做审批、给领导递文件,那也该正正式式的,温颂又看看自己这衣衫不太整,起码完全不合法合规的样子。

    勉强压了下想抽嘴角的冲动,道:“我理解您作为最大资本商,了解底下各项投资营收效益是很正常的事。”

    温颂:“……但能不能换个地方换个条件。”

    郁承礼视线挑来之前,她也提前预知地心虚移走了视线。

    这红酒香薰套房格调下,别说她现在把两千字述职报告给他写好了。

    那就算是两人认认真真面对面会谈也保证不了能坐怀不乱的,卧室,是能谈事的地儿吗?

    第39章

    “卧室, 怎么了?”

    他自己也笑了,“卧室,是不是适合做点骄奢淫逸的事?”

    他离得近, 温颂自己思绪也不禁往旁去飘。

    “我也没有那样说。”

    可他却递了一份文件给她,然后自己坐到一旁落地窗的单人沙发内, 那高脚杯也顺带放到了一旁。

    “这是鹭华新一轮根据地标进行撰写的竞标书, 你看看。”

    温颂一愣。这么重要的东西能给她过目?

    “给我, 看什么?”

    郁承礼这话没有回应,而是侧过眸很微妙地睨了她一眼。

    温颂当即坐定,好好接过那份文件也翻阅起来。

    说实在话, 不太看得懂,有些东西超出了她自己的认知范畴, 可还有一个,是眼前这个男人存在过于强烈, 穿着私家衣靠单人椅内淡望着窗外夜景,端的是年轻人姿态, 可给人观感又是贵公子样子的。

    她不太能集中得了注意力。

    再一个,人家郁承礼是高材生,知名学院高学历毕业。拿的什么学位她不知道, 只知道在经管和金融方面还是小有名气,像他这样的人能到如今这个为止,靠的总不是那张脸。

    温颂试图认真理解看那份文件内容无果后, 求助的视线还是落回了他身上。

    男人像是很快就察觉了到, 看回来:“怎么了?”

    交叠的长腿也轻轻放下, 好似随和, 却又叫人感觉微妙。

    “嗯?不会么。”

    “……”

    这感觉和她以前上学被老师点名结果众目睽睽一语不发的窘迫感有什么区别。

    为挽尊,温颂很好态度地坐好了, 也把竞标书好好放茶几上。

    “大老板,有关您工作事宜上的安排我已经悉知了,请问,您还有什么其他想法?”

    郁承礼视线点一下那文档,也道:“看懂了?”

    温颂为难,如实答:“我当初学的不是这个,不太懂,也没办法。”

    “招标竞标,本来这些事儿跟你无关,也不用你操劳。”郁承礼:“只不过你既然做了领导者,总该这方面自己要有一些嗅觉和领悟。”

    “嗯,好。”

    “当初把鹭华交给你,不只是让你拿股拿收益,一些营收运营方面的鹭华做得还不错,一些事宜你也可以跟这里的高层学学。”

    “嗯嗯,好。”反正每次不懂的时候温颂都把态度表达得明明白白的。

    殊不知郁承礼一下不说话了,手肘撑在那儿,也只淡眼看着她。

    温颂一下也察觉到危机,不敢瞎应了,如临大敌地绷紧坐好。

    就差一点汗都要从后背滑下来。

    “还,还有什么意见?”

    男人也只淡靠在那儿,干净小臂露在外边,他手肘是搁那儿,指节却抬着轻抵薄唇上。

    温颂认得他那眼神,年轻又成熟男人在会议上认真且淡定盯着下属的,看似没什么事,实际上对方对你的考察早已洞悉到深处。

    关键是,郁承礼很少有这一面。

    温颂平常跟他打闹玩笑惯了,却也忘了,他是庞氏最年轻的接任总裁,也是父亲早亡,独自一个人携母回国内在偌大的郁家里争了一席之地。

    他分权在外,可独自能打拼下这些年,不是泛泛之辈。

    “温颂,你很累么。”他只有这一句。

    温颂:“没有啊,为什么。”

    “赵莆和我说你这段时间一直到处忙,跟蓟家那边的讨论,也起了一点争执。”

    他说起这些,温颂短暂无言以对。

    她以为,他要为自己在利益客户那儿大放厥词这事有点意见。

    毕竟这起事件蓟方是和自己有点冲突,可归根结底说,他和郁承礼算是利益共同方。俩人曾经一起谈过生意的,对方又算是郁承礼的一位老师。

    “如果您是在意我没处理好问题,我可以之后再去协商,酒店这一块我确实有疏忽但……”

    “不。”郁承礼淡淡抬起手指,朝她轻微示意了下,那眉梢下挑,眼睑垂下的样子颇有些懒调风情。

    “我没说过你这个。”

    “那是……”

    “只是想和你说,有时候生意场上或许是有客户,但没有永远的朋友。”

    “什么意思?”

    “大家确实总要为各自利益考虑,就像这次这块地,如果它是小利,我可以让给对方,但它牵扯到一起项目的扩建、牵扯到我们其他的利益,那么,我们肯定要争取。所以适当时候有些摩擦,很正常的不是么。”

    温颂缄默片刻。

    “我好像懂了。 ”

    “所以,我没有怪过你。”

    他又道:“过来一下。”

    他坐沙发那边这样说,温颂头顶的雷达一下就亮了起来。

    眼下,工作文件还摆在茶几桌面上,室内除了他们空无一人,这本是温颂原来在鹭华的私人住寝,除了她以外没人来住过。

    当然,最近破了个例外。

    上次她和郁承礼就是在这,颠鸾倒凤,昏天暗地,还有她腰上的那个蝶翼纹身……

    温颂微微有点防备:“怎么了?”

    郁承礼只扯唇淡笑望她:“你来就是。”

    温颂看在这是自己熟悉的房间份上,看了看落地窗,继而朝他走去。

    可人还没走近,手腕忽而被男人攥住,温颂心头还没来得及防备,下一秒就栽了下去,几乎是被迫的、猝不及防的,她栽进了男人的腿上。

    “郁承礼你……”

    手刚要阻拦,可腕骨被他握得紧,人又陷进去太深,温颂心跳都下意识加快了。更不敢像上次那样挣扎。

    可能是心境不同,也或许情况不同。

    今天这儿来了那么多高层和客户的,她跟郁承礼……

    “上次的事,还有生我气么?”

    他单手扶着她,右手也慢握着她腰。指节微带了些力,很轻、很缓地帮她一点打着转。

    温颂太久没跟他亲密,单是体温和气息触碰到心跳都砰砰紧张了个半天,加之男人身上那私人气息。

    越界了,妥妥的越界。

    “生你什么气?”

    温颂努力去想,想不到:“如果是文件合同,我暂时不知道,别的事情……”

    “邰含烟。”郁承礼:“上次为了那狗仔娱乐新闻就生我气,跑京区去,到现在老爷子都还在说我这事儿,你不觉得,咱俩其实该就这事说清楚。”

    温颂心里一直巴巴打结的那一块,因他这句话忽然更难以平息了。

    “什么邰含烟,我压根不知道。当时那件事你确实处理挺快,谢谢您,但别的我……”

    郁承礼轻笑:“当然要处理快点,速度不放快,你岂不是都要跑美国去了。”

    温颂:“……”

    憋了半天没憋出两个屁,只说:“我比较热爱我的国家,还是国内更适合我。”

    郁承礼又是一声轻笑。

    “你最近脾气看上去还挺好,很好说话。”

    “我什么时候不好说话?”

    除了他强行把她脖子扼住像拎小鸡似的拎沙发上,再或者俩人起一些争执。他们,什么时候不好过。

    “事到如今,我还是要好好和你说一下,解释一下我的态度。”

    温颂到现在都不敢近距离直视他眼睛,可郁承礼说话语调平静,也认真,虽是手上动作强势了点,可说话谈吐,他这人冷静起来魅力向来独一份。

    “我和邰含烟,此前没有认识过。我不知道你之前是因为什么事情误会我,四年前,又是什么情况和我说那样的话。”

    温颂:“好了,我不想听。”

    “不。你得听。”

    “我确实没有跟她认识过,如果有照片,有任何误会,可能是有心人自己暗中促成的,商战里很多手段层出不穷,你没见识过的,我都见到过。至于私人感情上,我从未有过,在你来郁家以后,或是跟我认识的第一天起,我刚回来创业,本身住在京区,对郁家的事也并不了解。”

    郁承礼微微顿了一下,停顿,像是对这段岁月的总结。

    也像是,难得压抑不住想要表露一些心里的想法。

    “我从没有爱过别人。”

    心脏上的脉搏就好像会停止了跳动流动。

    室内空气也止步于此,温颂只是坐他腿上,单看着面前落地窗和浅色窗帘,明明外面那么安静,可她好像也能听见自己胸腔有力的跳动-

    我从没有爱过别人。

    那么我爱的,是你吗。

    她甚至不敢站在他的立场上设想这个问题。

    她知道自己和郁承礼曾经,事实上,他们没有那么熟,他算不上是她的叔叔。他们就算有关系,萍水相逢,本身和郁家那几个兄弟姐妹都没有直系亲属关系的他,怎么着也管不到她身上。

    可他愿意给她承诺,帮她造势。

    以至于一段时间里,她在虞城名人圈里,确实是没受到什么坎坷。

    风雨无阻。

    她有时甚至都觉得,这是不是郁承礼在背后帮她解决了。

    “郁承礼,我知道了。”

    她道:“你先把我放下来,咱们好好说,行么?”

    郁承礼却置若罔闻,手只玩了玩她的指节。

    “池子里的楼兰锦鲤,还喜欢么?”

    温颂:“你送我的?”

    有些时候,不是不明白答案。

    只是揣着答案问问题。

    郁承礼没说话,只笑:“你猜。”

    温颂其实后面就回过了味,接手鹭华这么久以来,也只有自己在跟着助理散步时随意提起过一句她想养锦鲤,可就是戏言。

    谁会真往心里去。

    结婚后那半年郁承礼在国外,他们杳无音讯,从不联系。

    难道,他那段时间也一直在关注自己?

    温颂一个从来不愿主动暴露自己心扉的人,此时也难得没了话讲。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资本上拥有绝对实力的,对外斯文谦逊的,他也有很具魅力的时刻,譬如工作时淡冷认真看你的眼神,或者是真的动气了扯唇轻笑却单手扼住人的。

    事实上,温颂确实是喜欢这款男人。

    她就是喜欢。

    但她不确定郁承礼喜不喜欢她,如果一个女人在感情上陷身,那之后如果对方有半点撤离,她该多难受?

    “七叔送我的锦鲤,我很喜欢。这一条市价应当很贵吧,劳烦了。”

    “也不贵,有朋友来虞城找我,顺道着送了一些。”郁承礼缄默一下,也道:“其实你不用喊我七叔了,我早也说过不用喊了。”

    温颂心里有点乱,也只是背对着他没敢回头看。

    再回首时,男人也从刚才的状态里抽出,那颀长身形有瞬间气场要盖过笼罩了温颂。

    “但我刚刚说的话,你也要好好想想。”

    离开私人状态,男人提起工作时口吻又认真不少。

    “有关招标投标,还有你公司那边的事情,怎么协调是需要用心考量的问题。”

    温颂注意力微微认真了一些,再回去看,男人已拣起桌上的腕表贴到她手腕上带上,示意要好好休息了。

    “你今晚要在我这儿住?”

    “你说呢。”

    她缄默两秒:“郁承礼,你该不会对我动真情了。”

    没有人回答,他甚至连那两句你猜呢也没多回她。

    只是视线对上,氛围氤氲,她心跳骤然加速-

    室外,细雨微拂,酒店大厅内安静闲适。

    赵莆也等在前台处在笔记上做着数据登记,似有什么感应一般抬眼看去,没有老板的消息。

    这个夜晚宁静安逸,就连他这个打工人也不用加班。

    “郁总今晚飞英国的航班不赶了?会议不参加了么。”

    有女前台抱着文档经过时无意问了一句。

    赵莆:“会议取消了,航班也是。”

    “啊?”对方惊叹,这反应还引起周遭其他同事注意。

    “谁都知道英区那边的生意和事宜多重要,郁总他就这样……”

    赵莆心说:那谁知道呢。

    赵莆本以为今晚先生不该是和温小姐共宿了,可是。

    他看一眼紧那边的电梯门,先生这个点也没下来,不知道怎么说。

    不敢问自家老板和温小姐工作事宜商量得怎么样。

    总裁在庞氏那边的事情确实是很忙,焦头烂额的程度,也是鹭华这边临时出事他亲自回来查看一下。

    蓟家那边的事情也有人过来汇报给总裁了。

    太太和对方的冲突,郁承礼已要人送去礼品,简单处理。

    到底曾经有过一些恩情,学术上,对方是他老师亦是良友,生意上,双方合作过。双方利益发生冲突时第一处理当然是体面道歉,可要是对方不接,那也必然商业手段处理,大家各为自己利益。

    鹭华要的那块地,发展前景在那儿,不止一方人盯着。对方知道要那块香饽饽,郁承礼也不是傻子。

    他本身白手起家做事业起来的,不是那么仁慈的人。

    更何况,为了太太,先生肯定也不可能要人欺负了她。赵莆心想。

    其实今天廊亭休息处那儿温颂下意识扶了下腰,还说腰有些不舒服。

    经理知道了,立马要人来通知了总裁。

    所以,郁承礼推了今晚的一项重要会议,临时来了她这儿。

    来看她身体的。

    其实,压根不是来为难她的。

    只是,照温颂那个性子,也不知对先生今晚是什么态度。

    或许,今晚先生一整晚上都要牵挂她了。

    “老板的私事儿咱们还是别管,安心做自己事就成。”-

    室内,场景好像氤氲在一片清冷的光芒下,暗调光,并不明显。在温颂的记忆里就跟那一晚没差。

    事实上这是同一个房间,她的太妃椅,她的冰桶香槟,还有,眼前这个男人。温颂还坐在他腿上,以无比亲昵的姿态,却不是被他扼制的状态,难以想象是两个人很自然的动作。

    她问出那个问题后,郁承礼就没有回答。

    她要退,腰却被人揽住,扣紧了,她没有去处可以逃。

    “郁承礼……”

    “叫我什么?”

    郁承礼这问题这次问得清冷许多,没有情.欲,却比哪次都要勾引人。

    因为温颂发现了,她喜欢的就是一个男人淡定的样子,冷得禁制得好像对谁都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像他工作,像他开会,哪怕刚才他认真质疑她的工作态度。

    温颂呼吸都要微微凝滞。她就是喜欢。

    他手指轻轻玩着她头发,也说:“不说别的,亲也亲过了,你还问我对你有没有真情这种问题。”

    温颂心跳得紧,压着呼吸。

    却也想勾他,微微倾透出一些,憋着僵硬动作慢垂下眼睫看他那薄唇。

    她忽然都不敢听答案。

    也不敢去想,为什么那么多次你来我往,言语刺激,可偏偏这次。

    他愿意正面回应她。

    “温颂,我只不过是想把我一切能给你的,都奉送给你罢了。”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第40章

    “如果可以, 我甚至都不想你和郁泽有那门婚事,我还要从中自己再想办法。”

    “想办法什么?”

    郁承礼看她视线更深了些。

    “想办法把你抢过来。”

    室内好像没有人能呼吸了,温颂那一刻也冥冥有种感觉, 她距离这个男人太远,和他差距太远, 她甚至都不太能接得住他的情绪了。

    他跟她调侃逗乐, 她尚且能接。

    可他要跟她玩真心。

    他是真心的。

    外面好像有人经过, 有人来敲了敲门。

    “总裁,英区那边来了急电,您可能还是要去一趟。”

    不是赵莆, 但不知是他的哪位秘书,扰了这难得的清静氛围。

    可郁承礼的注意力仍然没有挪室外去, 只落她脸上,注视她, 给予完全的尊重。

    “可是,我不确定我能和你相配。”温颂:“七叔, 你从来都知道,这场感情,有些东西, 我没有选择权。”

    “那么,刚开始同意嫁给我的那一刻。你也敢说,你没有一丝私心么?”

    他这问题一针见血, 说到了温颂心坎。

    是啊, 他想娶她, 帮她, 即使嘴上说两人是商业联姻各取所需,那么, 就真的是这样了么。

    他对她的偏爱和偏袒,没有任何人比她自己清楚。

    这不仅仅是人情能还完的。

    “可如果我这人没有好性子,我没有特别的地方,我甚至也只有这一副皮囊算入得过眼……”

    “我曾经无数次说过你很特别,可是,那些色彩没有一次降临到我的脸上。”

    郁承礼今晚的确不像他平常了。

    起码说的这一番话就是。

    温颂几乎很能确定,这就是他在表明心意了,可是,这太过突然。

    她没有讲话,郁承礼也起了身,拿过一旁的外套。

    可能是今天谈论了一下工作,眼下这男人身上还带有那么一点工作中的劲儿,和他私人时候和她贴耳讲那些情话相衬,似清冷沾了情.欲。

    “你不是今晚没有工作了么?”温颂头一次发现,她竟然有一刻不想他走。

    以为他要留宿,在这儿歇。

    “本来庞氏的事情暂时推了,但那边有场联合会议。”

    男人拿起桌上的蓝牙耳机戴上,平常看时间习惯戴腕表的手腕空空了。

    那块白金色腕表就戴在温颂纤瘦的手腕上。

    男人款偏大,挂她手上松垮垮。

    他才接了后一句:“估计那边还是要我去,我得飞一趟英国了。”

    “噢。”

    温颂重新趴回沙发上,看看眼前茶几,心里也有点空落落似的。

    她还在想刚刚他说过的,把她抢过来那话。

    好像真的似的。

    好像这几年他一直想着她,好像她和郁泽还没解除婚约之前,他一直心有芥蒂似的。

    好想一直听这男人向她表衷情。

    可他却忽然弯手轻碰了碰她小腿:“坐好点,别坐没个坐相。”

    温颂下意识把腿往里缩,也端正了姿态,可后续想起来,想说他凭什么管她这些啊。可男人已经要出去,她坐起来说:“那下次我在哪儿找你?事项汇报,总得找到大老板吧,还是说也要我去英国?”

    郁承礼拿着衣服:“私人邮件。”

    接着,他也开门离了房间,可温颂靠回去,慢慢回味他那句话。

    果然,人就是欠。

    男人爱答不理的时候她就回味,他主动找她,她却作。现在轮到这男人装上了面子-

    那一晚温颂没怎么睡好,独自在酒店套房睡到天蒙蒙亮就醒了。

    再起来时看到的就是郁承礼已到达议会现场与人谈事,并且现场人员的合照图。

    国际航班,要倒时差、要提前预留时间,郁承礼按理说是赶不上的,但中间有他专机特乘。反正与他合照的还有一些白人面孔,郁承礼在其中算是特别,面孔也是优越。

    一身妥帖黑色衣服配深蓝领带,被他穿得格外绅士成熟。

    昨晚在她面前还那么亲昵特别的,此刻却换上另一副面孔。

    “你说郁承礼平时也是这样的吗?”工作时间,温颂暂时还没赶去新罗那边。依旧停留在鹭华处理这次竞标事宜,她作为这边的股东之一,不可能不管事。

    肯定事事都要学着做。更何况郁承礼话都发了。

    跟着赵莆办公好多年的颜希也说:“不知道啊。其实平常总裁做起事还是挺独当一面,在我们面前也不爱笑,说事就是认真说事,小温总,他跟您呢?”

    据悉,底下的工作人员大多还都比较崇拜郁承礼。

    像他这样明事理、谦和话少事也少的领导难求。

    而基本上,不熟悉他的人基本不会知道他另一面。

    可温颂本来对她这位新婚老公有一些曾经的偏见,加上几次不愉快,刻板印象都固化在了那儿。到现在,她还要重新考量考量。

    “他……原来有过恋情没有?”

    温颂问:“转去庞氏做执行总裁之前,那两年,没有什么其他人?”

    颜希:“这个,不太了解。小温总您不知道?”

    温颂想,那两年都跟他没怎么联系。她怎么知道。

    郁承礼底下产业版图众多,最主要的,还是他在北美那边新注资的庞氏,在那边控股比较多,也是近两年重心。

    工作上,他和她没什么接洽,她是做轻工业、设计业,与娱乐圈接洽。他做金融,做定投,很多都涉猎一点,新时代的神都要对未来几年风向保持敏锐力。

    而现在,她也是为郁承礼临走前给她留下的难题做简单处理。抽空聊聊天。

    她听人说混金融的一般都比较乱,私生活。

    虽然她原来跟郁泽有过婚约,没解除之前也短暂确认过恋爱关系。

    她有这样一段,那郁承礼……

    “但,我们知道总裁好像确实有个他自己的博客。”颜希:“私人的,从没人关注过。我们会知道都是托赵莆的福呢。”

    温颂惊讶:“他是怎么知道的。”

    颜希已经去打开手机翻阅,满目八卦神色。

    “小温总,我们给你看,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哦。”

    “嗯,我不会。”

    “也是意外,总裁他的几个工作号都是给我们打理的,一些运营之类,平常他不会在会议上登录私人号,但有次我们整理东西时无意看见。”

    社交平台打开,也是现在年轻人使用最多的。

    前段时间邰含烟买热搜买词条的那个平台。

    她一直以为郁承礼不触及这方面东西,更懒于上网参与这些八卦。

    没想到,他还真玩。

    她从不知道。

    很简单的个人小号,明眼人简单一看就知道是小号,没有特别背景和装饰,连简单的月VIP都没开。头像是类似梵高那样风格的油画,背景梦幻呈暖色调。

    ID是:颂宝。

    看得出来号主人平时都不常登的,上一条消息还是快转的某财经账号的新资讯,再就是他们男人会关注的一些东西,而其中夹杂着一条点赞。

    [新国风大赛,前三名得奖主公布。他们其中是来自新罗设计的主理人设计师——温颂。]

    原来那一条一两年前参加活动的主办方微博,他自己也看到了,并且还点了赞。

    温颂还沉浸在发现这个消息时的震惊错愕里没走出来。

    同时回忆那个时间段,她自己正在做什么。

    一两年前,她还没和郁承礼结婚,她在折腾自己工作上的事,同时,郁泽绯闻频出,她不想处理心力不在。

    当时,和同事张罗主张着参加一起赛事活动,本只是重在参与,没想意外拿了奖。

    那一天她把消息转发到家人群里想分享喜悦。

    郁敏博一家子的私人群里,当晚没一个人回她,郁泽在酒吧里泡着,郝凤在外打麻将。还是之后第二天才有人姗姗来迟回了一个表情包。

    可那次起,温颂就有些看清了这家人的面孔,心有些凉。

    同时段,郁承礼却知道了这个消息并且悄然为他送上祝福。

    她没想到,微信都好几年没联系没发过消息的人,会在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因着不能主动联系她的不便,悄然很轻微地、与她共贺了这样一件事。

    这种发现令当事人心情很奇妙,那感觉很神奇,温颂竟是愣好半天一直看那个界面也没回神。

    甚至想现在就发短信给郁承礼问问,这个号,真是他的吗?在曾经她独自走过的路段里,他真的也悄然与她擦肩而过。

    为什么他从没和她说过。

    “小温总,你怎么了?这也是我们一个猜测,没人确定真是总裁,毕竟总裁号还挺多的,而且有些之后遗弃了也有其他工作人员在用。你可千万不能和别人说啊。”

    温颂回神,也把手机还给对方,可思绪还停留在刚刚截图的那一界面上。

    颜希把手机关上放到桌上,也接着打开笔记本开始办公,同时嘴上调侃道:“不过这名字还挺明显的,颂宝,我们当初还猜测是不是您本人的号呢。您和总裁公开了,这往后也是一家人,我们还以为是您恋爱的时候拿他手机玩儿。”

    温颂也在想刚刚那个ID,太真实太直接。

    直接到有一瞬间她也以为是自己的,可答案是并非,因为如果是她,万万不可能带自己真实姓名。

    “也许吧。”温颂道:“没事儿,咱们接着工作,这事之后再说。”-

    之后,温颂抽空回了一趟老宅,探望老人家,顺带着拿一些文档。接连两天夜晚都泡在办公室处理这次竞标书的事,之后,也顺利进展,她也只用在酒店继续收尾做她其他的工作。

    直到傍晚,张姨那边来了消息,说小妹生日,黎荣也回去庆祝,要她有空也可以回去一趟。

    温颂有些意外,看看时间表,好像确实是快到庆生日了。

    黎荣母亲叫郁容,因为喜欢自己奢侈品职业,想女儿继承衣钵,所以育有两个女儿一个叫黎荣,一个叫黎小融,黎荣是大的那个,打小和温颂关系好。因为跟着外公生活一段时间,小时候她俩还喜欢院子里到处跑。

    后来长大了,大学后才断了一些联系。

    每年十月小妹生日,郁容都会要温颂一起来庆生,今年是小妹高考的年份,孩子明年学习压力大,所以,家长也尽可能给她放松。

    “其实原本没打算办这个生日宴会的,一模快到了,她学习也要冲刺,天天晚自习十点才到家呢也没空。”欧式别墅大平层内,料理台边,郁容一边系着围裙一边打发蛋糕奶油。

    孩子出去和同学玩了,晚上才回来吃晚饭,她们做长辈的也就给准备生日蛋糕。

    容姨长相偏温婉那种,出生北方,却有江南温婉美人的风范,这点和其他大院里的孩子不同,样貌也跟她亲哥郁敏博那些人类似。

    托盘放到烤箱后,容姨也回过头笑:“不过我们还是想着尽可能给她放松嘛,现在孩子也不容易,我们做父母的也不想她太辛苦。”

    温颂在一旁陪着,也说:“容姨用心良苦。”

    “你和承礼呢,事情我都听老宅那边说过了,没有什么事吧,现在夫妻两个感情也好?”

    自从之前郁承礼在老宅那儿公开他与温颂关系后,几乎大院上下都知道了。

    外面媒体社交也是,只不过有背后资本管控。

    消息要不要散播出去,能不能社交平台公开,就要看那个人的意思。

    温颂提起这个微微难为情:“还好。我和他一向都挺好。”

    “你也不用在容姨这儿那么拘束,你在我哥他们家待不好,郁泽那小子也不是中用的,我知道你会有点不舒服。”

    郁容笑笑,回头看她:“但承礼和别人不同。他冷是看着冷,可待所有人都一样,我看得出来,他对你不同,你和他感情很好吧?”

    温颂那一刻不知怎的,没想别的。

    忽然想到前几天夜里郁承礼和她说的那话-

    温颂,我不过是想把一切能给你的,都奉送给你罢了。你还不明白吗?

    不知为何,第一次没有觉得想抗拒什么,特别是家里人面前,人前,她向来是做得很好。

    “容姨,其实,我和他感情一直都很不错。”

    温颂衡量下,道:“我这次做事业,有他帮助。本来只是商业交集,结婚初期也说这场婚姻不涉及感情,我信了,只是,婚后确实和之前有些许不同。”

    “还是觉得他这人挺不错的?”容姨道:“他喜欢你,你知道吗。”

    心弦像忽然被什么扣了一下。

    石子落到它该落到的地方,温颂头一次知道好像有些信息和她一直知晓的不同。

    她抬首朝对方望去,还想问些什么,可门外忽而传来女孩声音。

    “妈,我跟姐回了,还带了好大一捧浅色玫瑰,您喜欢吗?”

    外面日头还是有些大,俩女孩穿着休闲服。

    黎荣手里甩着车钥匙,随手挂墙上。黎小融热得直喘气,怀里抱着一捧花,看见厨房里的温颂,也惊叹:“颂颂姐?你也来了,来给我过生日吗!”

    温颂思绪这才回拢,也收起话题,笑回:“哦,是,小融生日快乐,姐姐给你带了礼物在茶几上,看看喜不喜欢。”

    在公司收到小妹过生日这一消息时她立马去饰品店逛了逛。

    买了些小女孩会喜欢的东西,同时,也去了包品店,同时准备了8888的红包。

    怕不够,特地询问了助理这礼节够不够。

    到底是郁家的小姐,怎么着也得用心过。

    黎小融跳着跑进来,看她们做蛋糕,也说:“谢谢姐,但下次不用这么客气啦,你来就很好了。”

    黎荣也刚给妹妹拎了一堆东西,给温颂递了个眼神-

    刚给她买了一堆东西,被妹妹割肉,大出血。

    那无奈眼神逗得温颂也无端笑了下。

    容姨摘手套一个个道:“都去洗漱洗手,别进屋子没个样子,今天小颂姐来陪你们过生日,你们呢,还想不想要谁来,承礼叔叔要他来么?”

    突然提一句承礼叔叔,温颂怔一下,还有些没从这称呼里出来。

    小妹却很自然地往客厅走,还没意识过来对方说的人是谁:“来呗,我生日来的人越多越好,最好是……”

    半晌意识到妈妈口中的男人是谁,微表情直接僵化在脸上。

    “妈,你说谁?我七叔?那常年在海外跟冷面阎王似的小叔叔?”

    黎荣站温颂旁边,看着后者神色愈发地微妙奇妙。

    她偷偷笑笑,也悄然撞下温颂胳膊。

    “哎,最近跟你那老公见了没,突然听我妹这样提是不是还不习惯?”

    黎荣:“听说前段时间顾女士回国,你还和他去见婆婆了。”

    温颂没想到消息传这么远,只道:“还不也是走流程,公事公办。”

    “我看那可不只是公事公办,是特立独行。小叔叔心里还是有你。”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也改一下称呼。”温颂:“我和他这关系,你当我面这样喊,我容易出戏。”

    黎荣笑笑:“那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在我们小叔那儿,又什么地位。”

    郁承礼在郁家不算他们亲兄弟们直系家属,可是,跟郁容关系倒是挺好,和她家里的两个孩子也是。逢年过节,小妹会给他发微信,给远在海外万里之外的郁承礼要红包。

    亏得她大胆,别的晚辈压根不敢跟这位角儿攀关系套近乎。

    小妹就敢,每年一个小叔叔叫得亲热,偏偏郁承礼也给面子,每年五位数小红包都是随手给。今天小妹生日,晚上他有可能来。

    “原来他在咱们家什么身份什么气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家宴谁敢邀请,谁邀请了他饭桌上又不给两分薄面。”

    黎荣看两眼温颂,也道:“其实我也有点没适应,姐姐忽然变小婶。”

    说完这句她也去了厨房帮忙,小妹拿着手机坐沙发上说要给郁承礼发消息。

    温颂看着她们一家人自来熟的样,也下意识打开自己手机看了眼。

    那男人最近正忙着海岸两边的会议呢,时间不一定抽得出,可前天他秘书表示他那边事情暂时忙完了,还要回来验收鹭华的事情,她手头文件一直搁手里也没机会发给他看。

    想问问男人小妹生日他回不回来帮过,可打开聊天框输入两个字,动作又停了。

    末了,输入的消息都删掉把手机放了回去-

    晚六点,傍晚的光霞刚从城市的天际划过。

    天光没完全暗,但城市陷入了晚高峰。

    城际高速通往主城区的路上,黑色迈巴赫平稳行驶,车后座男人淡翻看着文件,手机屏幕亮一下,但他没有立马去看。

    前边赵莆也是注意到了他那边来的私人消息,抬首看后视镜。

    “郁总,容姐那边问您晚上要不要过去吃饭。”

    男人没有抬首,文件翻页,好像完全没察一般。

    直到赵莆后半句话:“还有刚刚我也收到了太太的一条消息。”

    手里正签字的钢笔忽的一顿,正签名着的一个礼字,最后那一竖弯钩直接划了出去,差点划破纸面。

    郁承礼也抬起眸,声线清冷。

    “温颂?”

    “是的。”

    “她说什么。”

    “也是问小妹生日您去不去这事,容姐消息刚才我没及时查收到,可能那边有些着急,太太也就问我了。”

    郁承礼下意识撇下眸去看自己手机屏幕。

    刚才亮起了一下但他没有立马去看,闻言,一贯不常玩手机的他拿起手机看了眼。

    媒体平台资讯推送。

    会议软件的通知提醒。

    没有她消息。

    他太太,宁愿问问题给他秘书发消息也不发他这儿来。

    郁承礼把手机放回去,问:“晚饭几点?”

    “应该是一会儿。”赵莆看一眼后视镜:“生日宴好像是在您从小长到大的京式老院里举办,容姐儿亲自下厨。”

    本忙工作的心情忽然好像没有了那么迫切。

    郁承礼往车窗外的晚霞风景看去,也把钢笔合上。

    “去一趟吧。”-

    温颂也是到了京区位于老宅旁边的古朴巷弄才知道,那是郁承礼十岁以前在这儿长大的地方。

    巷弄外是些卖玉的、赏古玩的,再往外还有卖驴打滚的小摊,但再一看是人家在自个儿屋外头摆的摊。院内就更朴实了,没什么豪华装修,除了门外俩石狮子墩儿,整个屋子看上去可以说是明珠蒙尘了。

    除了地段和这院子值钱,温颂说不出有什么可人的。

    “这是我们先生十岁以前写作业的地方。”

    领着温颂进来的管家看院子里一石桌也介绍说:“顾女士原先一个人带先生长大,小时候还是一直陪在身边的,功课都是亲自督促,上的从来都是第一交椅的学校。说实话,我认为我们先生后来能有那么大成就,有一部分也是托了顾女士的福。”

    温颂想,顾敏芝是新时代杰出女性。

    给予的家庭环境和教育条件都是最好,观念又开明超前,郁承礼不优秀也难。

    况且,他的成就从年轻时候就很明显。

    “他十岁以前是什么样子?”

    管家想了想:“好像我也见很少,书房内有他小时候照片,您要看看吗?”

    温颂跟郁承礼接触这么久以来,还没机会见过他那么私人的东西,哪怕顾女士那儿也没有。

    思及此,她也道:“行吗?”

    “小妹生日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开始,有一些人要晚点到,您有时间在这儿继续看看的。”

    温颂也是突发奇想才说来郁承礼以前在京区的老院子看看。

    他和姐姐郁容关系好,曾经京区这边有些事宜他都帮了对方两把手,同时,这院子也低价转卖了郁容,不为别的,只因为容姐说自己比较喜欢古朴的院子。

    可是放做以前,年轻时候,他在这儿也唯一和这位姐姐关系最好。

    进书房后,她注意到屋内放着一木桌,材质上佳,桌面整洁无尘。

    上面有个金楠木方盒。

    温颂又下意识看了眼自己手机。

    来之前问了管家今晚郁承礼来不来,得到对方还不知情的回应。她转而去问对方秘书赵莆,也没得到消息回复。

    小妹生日,照例说他该回,但温颂还是在想白天容姐无意说的那一句。

    他喜欢你,你知道吗?

    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好奇有关于他的那些没被自己知道的领域。

    温颂走近了那方桌才发觉那小盒上边被人刻了一行字-

    温颂亲启。

    她心头陡然狂跳了一下,很突然的感觉,因为没设想过,比起无意发现,这更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

    在属于郁承礼的地方,却看到有关自己的痕迹。

    她心头砰砰着,手指也伸过去,捏住那盒子的锁扣,想要把东西打开。

    那是郁承礼的私人领域。

    可就在要打开的前一刻,东西忽然被男人手合上。

    “不是吃饭么,在我这儿干什么?”男人声线淡冷没什么情调,可动作力道是一点没轻。

    温颂像受了惊地回身望去,也不知道郁承礼什么时候来的,一身深黑妥帖西装,头发没似平常散着,微撩起露了一些额。可也是这样更显他那张脸精致冷淡,近距离看着,撞进他视线,也好像坠入一潭漆黑深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