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团队工作人员去处理粉丝聚众闹事这件事,虞北棠在片场和男主角拍完对手戏,晚上又和新来的女二补拍之前戏,结束工作已夜里11点。
她拍戏之余还要和团队同事沟通接下来的工作以及辛冉的事,一整天忙得团团转,没时间和林庭樾讲话,也不知他走没?
回酒店洗过澡,吹干头发,拿手机发消息:【你走没?】
CX330:【没】
海棠不开花:【在806?】
CX330:【嗯】
回想早晨林庭樾狼狈的身影。
她的遗憾愧疚掺杂着一丝后悔的情绪就要溢出来,像再容纳不了一滴水的杯子杯,必须倒出些才能有空隙,才能呼吸。
五年前她想办法哄林庭樾开心,对他好来缓解亏欠,此刻也需要做些什么弥补,不然倾斜的天平会压得她无法呼吸。
虞北棠下单买瓶红酒,等待外卖员送来的空隙,顺直的发尾卷起波浪,卸掉的妆重新化回来,又在行李箱里翻翻找找,对着镜子试了几套衣服,最后定下件风情十足的吊带紧身裙。
小助理取回酒送过来酒,她启开盖子倒满一杯,没有品鉴,不带情绪,机械地喝掉。
酒精壮胆,化解尴尬,行为也不用和情感挂钩,正适合她和林庭樾现在的关系。
最后她喷上些香水,拎着红酒和杯子,踩着高跟鞋过去,敲响林庭樾房门。
房门打开,门内外两人皆是一怔。
程商打量虞北棠一眼,“来找庭樾?”他由
衷夸赞,“今晚很漂亮。”
虞北棠不清楚程商这么晚在林庭樾房间干嘛,礼貌问道:“你们在忙?”
“开会,”程商侧身站一旁,“我们刚点了夜宵,进来一起吃。”
“不打扰你们工作了。”虞北棠转身要走,被程商握住胳膊扯进来,“会议就要结束了,都是你认识的人,进来一起吃。”
盛情难却,虞北棠迈步踏入。
客厅墙壁上投着PPT,吴语冰站一旁讲,林庭樾和孙阳泽几人坐沙发上听。
林庭樾穿着西裤白衬衫,发丝干爽,与早晨的狼狈判若两人。
吴语冰停下打招呼。
虞北棠礼貌一笑,向大家说:“你们忙,我去阳台吹会儿风。”
她关上阳台和客厅之间玻璃门,站到围栏前,吹着夜风,望向远方。
客厅众人开会讨论问题的声音时不时传来。
凌晨了,他们还在工作,激情昂扬,不知疲倦。
虞北棠被这群年轻创业者感染,不禁回头张望。
PPT暂停,吴语冰坐在林庭樾身旁,指着他腿上的电脑屏幕,情绪激动地辩论。
林庭樾放下电脑,拿起身旁的文件给吴语冰看,回应她的问题。
讨论声大,虞北棠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但一字都不懂。
吴语冰不仅和林庭樾有着相似的成长经历,还有相同喜好,共同热爱的事,步伐频率都在同一条线上。
虞北棠没有醋意,更多是遗憾。
曾经她也有与林庭樾并肩而战,共同迈步的机会,只因那个选择一切都散了,留下大片空白,现在已融不进去他的生活,只能这样远远看着。
她怏怏地扭回头,看楼下寂静的马路。
客厅里,程商接到老板的眼神讯号,起身去阳台,“我都要听睡着了。”
“你也是这个专业的,怎么会睡着?”虞北棠问。
程商:“你大学同学全班都做演员了?”
虞北棠:“没有。”
“我们也一样啊,学这个专业不等于喜欢,更不一定会做,”程商回头看同事们笑说,“我和他们这群技术宅有壁垒,要不是刚好和庭樾一起来出差,这会我不用参加。”
程商开朗健谈,少有冷场尴尬的时刻,容易和人打成一片,和范康有些相似。
林庭樾是需要这样个性的朋友伙伴,还是因为有过这样的朋友,才被同性格的人吸引?
他为什么不直接喊范康来上班?
“想什么呢?这么投入。”范康打断虞北棠思绪,她笑笑,“想到你和林庭樾以前的一个朋友很像。”
“那个脸上有胎记的男孩?”
“嗯,林庭樾有和你讲过?”
“没有。”
大学四年全班只有林庭樾最神秘,不参加学校同学组织的活动,也不提过去,程商唯一听林庭樾讲过的人就是虞北棠,还是酒后,他刨根问底挖出来的。
“你再讲些林庭樾大学时候的事?”
程商其实早知道虞北棠是林庭樾初恋女友,一直装作不知,最近见他们又混到一起才不装了,他朝客厅指下,“创业这事想法比技术重要,那时我们在校外租了个小工作室,经常深夜头脑风暴,饿了叫点吃的,困了随便一窝就睡。
第二天把前一天会议定下的事情落实,过程中遇见难解决掉问题,再停下开会一起商讨,循环这个过程。”
“吴语冰也和你们一起吃睡在工作室?”虞北棠问。
“嗯,语冰和一般的女孩不太一样,可能想彻底从大山里逃出来,她有时候比男生还拼,我们都拿她当兄弟看。”程商讲完又解释,“你别误会,林庭樾和吴语冰工作之外不太联系。”
“我没有就有点好奇。”虞北棠没说谎,吴语冰不化妆打扮,一头扎进热爱的事业里,比男性还努力,这样的女孩她非常欣赏。
程商不信,又解释,“就庭樾身上那股冷凶劲,没几个女生受得了,更何况吴语冰有点自卑,有想法也不敢行动。”
“其实他不冷的,只是不想被纠缠浪费时间装出来的凶。”虞北棠说。
“看,初恋就是比别人了解,”程商笑:“要不你能和他在一起,别人不行。”
虞北棠不好意思说,她之所以如此了解,是以前目的不纯,做过多方打听,还胆大去刻意接近过。
会议迟迟不结束,她困了想走,程商拦着不让,又等了会儿,会议终于结束,众人离开。
客厅没人,林庭樾合上电脑走到虞北棠身边,弯下些腰,手肘拄着阳台围栏,与她一起眺望远方,“等烦了吧?”
虞北棠:“没有,程商挺有趣的,和范康有点像。”
“嗯。”林庭樾答得简单。
虞北棠看出他没有详细说的意思,转移话题,“你和吴语冰挺般配的,大学时怎么没在一起?”
她问得平静。
林庭樾也答得无波澜,“没想过。”
大学他一天到晚忙着赚钱,根本没有一点心思想别的,接纳吴语冰进入团队是她技术精湛做事努力,与个人情感无关。
“忙着赚钱啊?”虞北棠明知故问。
林庭樾没说。
虞北棠拿起红酒倒了杯给林庭樾,自己也端起一杯,腰背轻靠围栏,酒杯举到唇边抿一小口,“因为我说你穷?”
她像个扭曲的受虐者,渴望听到林庭樾说,对因为你,我恨你,我要让你后悔,这些报复性的话。
可林庭樾没说,举起杯也喝了口酒,嗓音平淡,“我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别人的普通生活。”
他没恨任何人,也没恨上天不公,早早接受了这开端不美好的人生游戏,拼尽一切要逆风翻盘。
只有从沼泽里爬出来,他才有机会去拿别人触手可得的东西。
她曾经伤害的是一个本就满身伤痕,还在努力向上的少年。
虞北棠跳动的心脏上,仿佛有人拿着小刀一下下划口子,不致命却疼痛不断。
过去纠缠着现在,解不开逃不掉。
她快要演不下去,逼迫自己去想此行的目的不是为陷入更深,而是补偿剥离缓解,当一个努力完成任务的NPC。
虞北棠调整好情绪,风轻云淡地晃晃杯中酒,抬脚,鞋尖轻轻勾了下林庭樾裤角,“那还来找我干嘛?忘不掉啊?”她声音又媚又甜,尾音拖长,像沾着蜜糖的勾子。
嫩如葱白的一双腿,笔直纤瘦,时而荡起,时而落下,漫不经心勾一下,又离开。
林庭樾垂直的裤子如风轻动,他也像片叶子在风里摇摇晃晃,躁意骤升,唇舌干燥,吸烟的念头达到顶峰,他摸了下口袋,想起前几天戒烟了。
虞北棠迈着小碎步站到林庭樾身前,杯沿在他的玻璃杯上一碰,随着清脆的响声下落,她说:“回答我。”
林庭樾冷下眉眼,抢过她手里的酒杯放一旁,“很晚了,睡吧。”
虞北棠捏起林庭樾领带的末端抬起,另一手食指和中指在领带上交替向前,做“走”的手语,像小人攀登高峰,一步步走向领结,嗓音还软着,“去哪睡?”
边说边松解领结。
林庭樾垂下眼睫,视线里一片瓷白,她肩上只有两条细细的带子挂着,往下弧度挺拔,春光若隐若现。
他移开目光,“回你自己房间睡。”
虞北棠看着他,扬起唇角,风情又甜蜜,领结在她手指下悄悄打开,猛然一抽,扬到空中,晃晃荡荡落到林庭樾头顶。
她上身贴近,拿下停落在他头顶的领带,往他眼睛上轻轻一蒙,多余部分在脑后系上简单的结,翘起脚尖靠向他耳朵,声轻而柔,“我房卡丢失,回不去了怎么办?”
林庭樾喉结滚动,手指在身旁握了下拳,松开一把扯下眼睛上的领带,正要说话,虞北棠食指压到他唇上,做禁声提示,随后手指下滑,停到他喉前的衬衫纽扣上,不急不慢解开。
解第二颗时,林庭樾握住她手腕,“湿了套衣服而已,用不着以身相许。”
林庭樾无疑是十分了解她的,能一眼看穿她隐藏起来的小心思。
过去虞北棠就没
有怕被他看穿过,现在依旧如此,她眼睛弯着,不见伤感,“林总不要美。色,想要什么?”
她任由林庭樾抓着手腕,不往外挣扎,手指在第二颗纽扣上灵活解开,白衬衫向两侧打开,露出冷白。
耳边迟迟没声音,她仰头,注视林庭樾眼睛,“想要我的真心啊?”
林庭樾不阻止,也不回答,像似要看她还有什么把戏。
“这不是林总发起的游戏吗?认真了?”虞北棠不在意地笑着,当真像个没感情的NPC玩家。
白衬衫下裹藏的风光,由一点变成一片,平坦而薄的腹肌上人鱼线延展,躲进黑色西裤。
虞北棠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忘了NPC也是游戏主人创造出来的,她手指向下,指腹贴在西裤唯一的纽扣上,要解不解的,唇上还笑着,“还是你还爱我?”
林庭樾很轻地笑了下,转瞬即逝。
她观察不出是讥讽还是得意,不等细看,男人就握住她搭落他腰间的手腕,向后逼退到墙边,举过头顶压住,低头封住她唇。
红酒甘醇馥郁蔓延在两人的舌尖,分不清是谁的,愈发浓烈。
第52章
林庭樾强势地禁锢虞北棠双手,不容拒绝,吻却不粗暴,轻而慢,小心翼翼。
虞北棠双唇被温软包住,心也是。
脊背感受不到墙面的冷硬,倒像坠入层层叠叠的云层,每根神经都松弛软下来。
过会儿,那松软的神经末梢燃起蓝色小火苗,酥麻着。
她开始渴望能有一场春风,将蓝色火焰吹成赤红,漫天灼烧。
林庭樾还是那样轻慢地吻,舌尖迟迟没探入。
春风不来,虞北棠自己化成风,贴近林庭樾,主动打开贝齿,给他渴望的信号。
林庭樾这才探进来,搅弄风云,掠走她的氧气,她的全部。
虞北棠腿软站不住,林庭樾收回一只手横在她腰间固定住,唇间加深力度。
楼下不知哪间客房的小孩不睡觉,哭声震响深夜。
他们听不到,耳旁只愈发浓重的呼吸声,有分不清是自己还是对方的。
隔了五年的吻。
彼此的唇从熟悉到陌生,再到熟悉,都眷恋着,也都失控。
细细一根带子从亮白的肩上滑落,坠向手臂,跌进更澎湃的浪潮。
林庭樾才停下退离,手也收回垂落身边两侧,但脚步没动,还保持很近的距离站在她面前。
以前吻完,虞北棠喜欢依偎在林庭樾怀里平复呼吸休息,或撒娇要他抱,要他哄。
现在恋人不是恋人,陌路不是陌路,却做着最亲密的事。
她不知该用什么方式面对,便站着没动,眼盯林庭樾的脖颈锁骨,等待呼吸恢复。
男人宽大掌心落到头顶,指尖拨开她接。吻时乱掉的发丝,嗓音温柔,“这几年交过男朋友没?”
这种场景和时刻,该答交过很多,才符合玩家心态,也符合当时分手的逻辑,可虞北棠就是说不出口,拖延沉默,最后还是摇头。
“该去谈的,”林庭樾手指拨弄她发丝,指尖轻碰到额角肌肤,温柔得不像话,“你值得更好的人。”
虞北棠不知道林庭樾今晚怎么了,只清楚自己快要溺死在这只有回忆才有的温柔里。
不甘和恨好像统统没有了,一切回到从前。
她眼睛发胀,鼻尖酸,展开双臂,紧紧抱住林庭樾,侧头听着他胸腔里震如鼓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那么安心。
林庭樾在她头上摸摸,“很晚了,想在这边睡还是回去?”
“这边。”虞北棠脱口而出。
林庭樾二话不说,弯腰抱起她往里面走,进到卧室在床边放她下来,盖上薄被,“你先睡,我去冲个澡。”
虞北棠哪睡得着?
关掉灯,脑子想的还是他们刚刚的吻和林庭樾突然的温柔。
他今晚怎么了?
难道真的还喜欢她?
想法一出,虞北棠立刻否定。
如果林庭樾没有恨和不甘,直接追她就好了,没必要变成这种关系。
可能酒后意乱情迷。
一定是这样。
不要当真,不要在意。
虞北棠暗暗告诉自己。
黑暗中脚步声响起,沐浴液香气逼近,床垫颤动,林庭樾躺在另一侧。
虞北棠的心跳随着床垫的颤动又快起来,好在黑夜遮挡,无人会知。
林庭樾躺下便没动。
她期盼,紧张,还有点怕,又不知林庭樾什么心思,时间慢得煎熬,终沉不住气喊:“林庭樾。”
“嗯。”他在黑夜里应答。
虞北棠问不出“你做不做”这么直白的话,暗示道:“我害怕。”
被子轻动,林庭樾抓住她手腕,扯着进怀里,一手在她头下当枕头,另一手横在腰间,以前常用的姿势抱她。
躺在林庭樾臂弯,虞北棠全身被巨大的热意包裹,心跳彻底乱了节奏,告诫自己的话散得无踪无影。
做不做的问题也不见了,只剩温暖和安心,像倦鸟归巢。
林庭樾身上的安全感独一无二,无人可替。
这五年,她放不下忘不掉,不止是因为愧疚和遗憾,还有喜欢和眷恋。
她清楚,一直都清楚,只是习惯骗自己,骗久了就不觉得不喜欢,日子也好过一点,没想到,用了五年的骗局,重逢林庭樾后一晚拆穿。
旧梦重温,她有了巨大波动。
不禁好奇起林庭樾,他会不会也想起过去?或还喜欢她?
虞北棠想了否定,否定又想,患得患失,最后问:“你明天回去?”
“下午飞机。”林庭樾答。
“哦。”虞北棠失望难掩。
“怎么了?”
“我明天收工早,如果你不走,我们可以去外面转转。”
林庭樾:“约我?”
“嗯,”虞北棠没遮掩,“可以吗?”
林庭樾:“考虑一下。”
虞北棠:“”
以前她只要不在意或忽略林庭樾的冷,就没什么难的。
现在这人阴晴不定,心思没那么好猜,只能摸索着来。
虞北棠清楚自己没资格要林庭樾留下,便没纠缠。
第二天问起,小助理说ALE的人都走了,她还是有一瞬失落,不过很快调整好。
晚上收工,她带着一身疲惫回到车上,进门看见林庭樾坐在桌旁,和那天一样的位置坐姿。
“你没走?”虞北棠略带激动。
林庭樾:“有人不是要约我?”
虞北棠开心难掩,“我们去江边?”
“随你。”林庭樾没所谓。
天色渐黑,虞北棠没做遮挡,直接和林庭樾去江边散步,走累了,两人找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下,望着江水奔流,都不说话。
虞北棠发起约会,一直沉默不合适,问:“你怎么不回风絮了?”
“程商和范康不一样,程商并不了解我的全部,从他那得到的消息不一定准备,”林庭樾的目光从江面移动到她脸上,意味不明笑了下,“这么多年过去,你还从朋友下手,没创意。”
仅隔一天,林庭樾的温柔就不见,还好虞北棠早猜出昨晚是酒精作祟,“四年室友还是会了解一些,不准确,可能是你不常回去。”
林庭樾没吱声,证明她猜对了,虞北棠趁机问:“范康在风絮做什么?怎么不来你的公司上班?他还喜欢诗吗?”
“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五年不联系?”林庭樾眼望江水,面沉如水。
他没眸色冷淡,没有特殊表情,可虞北棠就觉得他眸中有
哀伤,直觉强烈,又猜不出原因,“你和范康闹掰了?”
林庭樾扯起唇角,笑意冷森,“先回答我的问题。”咄咄逼人。
离开风絮县后,虞北棠害怕听见想起和林庭樾的有关的事,单方面放弃了和范康的友情。
那一别,不仅做了感情的背叛者,也做了友情的。
要怎么说?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用再向程商他们问范康,他没来北川,公司也没人认识他,”林庭樾明显停顿一下,“我们四年没见过面。”
林庭樾语调平常,可和刚刚的眼神一样,虞北棠莫名觉得有哀伤。
高中林庭樾为保护范康,离开实验班在五班那样的末流班级待三年。
范康也帮林庭樾看店干活,像一家人。
虞北棠想不明白他们怎么会闹掰到四年没见,追问:“为什么不见?”
“那么好奇,自己回去问。”林庭樾说。
“范康的手机号码给我。”
“没有,”林庭樾说,“等你拍完这部戏,我们回去一次,一起去见见他。”
“好。”虞北棠想念老友,想向范康道歉,也想知道范康和林庭樾到底怎么了。
她拍完那部电竞题材的剧,又去温凝新剧里演了一个月女二,入冬才停下来休息。
期间林庭樾没联系过她,一年之约过去四个月,他们不过见了两三次,但每次她都会掀起一层巨浪,怕见多失控,也没联系林庭樾。
冬季来临,虞北棠不愿出门,假期第一天宅在家休息,中午睡醒,消失许久的人出现,只有一条消息。
CX330:【收拾东西,晚上我们回风絮】
晚上8点,林庭樾接上虞北棠,一路向北,开往那座有他们回忆的小县城。
林庭樾话少,虞北棠也没什么说的,上车没多久便睡了,醒来车窗外白茫茫一片。
高速路两边,漫山遍野的白,大雪铺满田野山峰,像盖了层纯白的棉被。
休息时,她下车对着空中呼气,看气息变成一缕白色。
好玩也好看,就是冷。
肩头一热,林庭樾丢过来一件羽绒服,“穿上。”
“谢谢。”虞北棠穿上羽绒服,在地面握起一团雪,“等见到范康,我们去堆雪人?”想到林庭樾那个性不会陪他们玩,又念叨,“你不堆算了,范康会陪我。”
林庭樾没答她的问题,只道:“走了。”嗓子有点哑。
他开了一夜车,虞北棠于心不忍,“剩下的路我来开。”
“歇着吧。”林庭樾不用她。
两个小时后,汽车下高速,拐进风絮县,但没往范康家的方向走。
虞北棠困惑,“范康搬乡下去了?”
林庭樾没说。
汽车经过村庄和农田,停到一座山下,林庭樾解开安全带,“前面没路要爬上去,你穿好衣服。”
虞北棠穿上林庭樾准备的羽绒服,打开车门,脚下厚厚一层积雪,远处群山田野皆是茫茫白色,周围没有村庄更没有人,“范康归隐山林了?”
“上面很难走,你跟紧我。”林庭樾转身,踩着大雪向山上走。
虞北棠踩进去,积雪淹没到膝盖,踩着林庭樾脚印,还是步伐艰难,没一会儿,精疲力尽走不动,“雪太深,我走不动,你打电话喊范康下来。”
林庭樾走回来,蹲在她面前,“上来,我背你。”
山陡雪厚,独自行走都难,虞北棠不好意思要林庭樾背。
林庭樾握住她双腿直接背起,闷头往山上走。
通往山顶的积雪中出现长长一串深脚印,到达山顶,林庭樾停下,虞北棠张望一圈没看见房屋,“范康住哪?”
“快了。”林庭樾又背起她下山,翻过一整座山,停在山脉间的一处凹地。
四周山脉,中间一块凹地,遍地积雪,根本没有房屋。
虞北棠有点恼,“林庭樾你在搞什么?”
林庭樾没说话,转向一旁凸起白色雪包,蹲在地上拨开一些雪,露出三块砖搭起的小门,他拿出一盒新烟,撕开包装,取出三支烟点燃火,放在墓门上,“我带北棠来看你了。”
虞北棠闻声扭头,才看清那雪包是座没有墓碑的坟,就那么孤零零一个立在漫山大雪的山谷间。
她似被雪冻住,盯着那坟墓,眼睫都忘了眨。
香烟燃着,飘出缕缕烟雾,散尽后留下一截烟灰。
人的生命绚烂之后,也只剩那么一盒灰烬。
虞北棠终于眨了下眼,在半米深的大雪里奔跑,扑到林庭樾身前,抓住他衣服近乎嘶吼,“这怎么可能是范康?”
冷肃幽静的山林里回荡着女孩撕心裂肺的声音。
林庭樾任她抓着不动,目光飘向那积满冬雪的坟头,“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是的,林庭樾不是爱开玩笑的人。
即便是,也不会拿朋友的死亡玩笑。
虞北棠记挂那么久,等待这么多天,一夜赶路从北川回来,见到的却不是范康贫嘴爱笑的脸庞,是冰冷坟墓。
那个可以随口朗诵海子的诗,永远好脾气的好男孩死了。
她身子一软坐进雪里,掌心触到冰凉也不知冷。
头顶落下一声叹息,轻轻的,凉凉的,像这漫山的雪。
“虞北棠,有时候放手就是永别。”
第53章
永别太沉重,不该属于年轻的他们。
虞北棠想过陌路,没想过永别。
可林庭樾的话,面前的坟墓,都似把血淋淋的剑,逼着她无法不接受已经与范康永别的现实。
虞北棠走到范康的坟墓旁,坐进雪里,像和老朋友背对背而坐。
山脉、树木、大雪、林庭樾都在她视线里模糊了,泪珠滴落脸颊,满嘴苦涩,“你在惩罚我的不辞而别吗?”咸味滑到嘴里,她喃喃自语,“对不起、范康对不起”
一张纸巾贴到她脸上,抹去眼下的水痕。
“不要哭了,容易冻坏脸。”林庭樾蹲在她身边说。
虞北棠哪顾得上皮肤怎么样,抓住林庭樾胳膊,泪在眼窝里打转,“范康不是考上了大专?你们没一起去北川?他怎么会?”
“他自己走的。”林庭樾坐在虞北棠身边,与她一起背靠范康。
往事在白雪皑皑的山林间重现。
林庭樾复读那年的四月,范康奶奶突然来找他,苍老的脸满是泪水,说范康从学校的顶楼跳下去走了,要他帮忙买去北川的车票。
走了,简单的两个字。
林庭樾用了三分钟才反应过来。
没有时间悲伤,他立刻陪范康奶奶去北川,在殡仪馆看到一同长大的朋友。
那块范康讨厌的胎记血肉模糊,终于没有了,脸也再拼凑不出原来的样子。
学校走廊监控拍到范康独自跳下去的经过,证实是自。尽。
警方没找到遗书,范康一个字也没有留下,就那样孤零零地走了。
复读这一年里,林庭樾比之前更忙,恨不能挤压所有睡眠时间,又距离遥远,与范康沟通不多。
每次聊起大学生活,范康都说挺好的,见到尸。体,林庭樾才明白被范康骗了。
为找到原因,林庭樾留在范康学校,从老师、室友、同学们口中零零碎碎找出一些线索,加上自己对好友的了解,拼凑出原因。
虞北棠走的那天早晨,林庭樾追不上陈西平的汽车,情急下喊出虞北棠的名字。
情绪波动比较大,又受强烈的刺激,那之后林庭樾就可以讲话了。
同在泥泞里长大的范康为朋友高兴,也有失落,像一起赶路的同伴突然转去另一个路口,只剩他一人在原地。
范康不甘心,拿着打暑期工赚的钱又一次去医院,检查后医生给的答复与之前一样。
胎记种类很多,他脸上的不巧是最难消除的类型,没有办法恢复正常。
希望又一次落空。
那天他拉着林庭樾在医院旁的小饭馆大醉一场。
但这仅是开始。
小时候他和林庭樾一起被孤立排挤,稍大一点林庭樾学会反击后,成了一颗粗壮的树罩在他身旁,开心或不开心,有任何事都可以回头找林庭樾。
开学独自去北川后,这棵树没了,他很不适应。
在班级没人搭理,回宿舍室友常拿他脸上的胎记玩笑。
或许室友没有恶意,但对于在那块阴影下生活十几年的人来说,每一句玩笑都是致命的一刀。
范康讨厌他们拿自己的缺陷
开玩笑,但已经习惯了迎合,不会拒绝。
他越好脾气地笑着不在意,室友们越加大玩笑力度,恶性循环成了滚雪球。
学校没有特好的朋友,林庭樾远在风絮忙成陀螺,他不想添乱,都报喜不报忧。
从朋友可以摆脱缺陷,他却摆脱不了的失落,到不适应陌生的环境和同学。
范康在沼泽里越陷越深,但还不至于走到绝路,压死骆驼最后的稻草是寒假回来,意外遇见董一晴,压制许久的小火苗重新燃起,忍不住找董一晴聊天。
董一晴和以前一样友善随和,没有表现出厌恶。
范康渴望眷恋,控制不住情愫,鼓起勇气向董一晴表白。
激动的期待中,得到答复是【对不起我不喜欢你,做朋友觉得你挺可怜的】
董一晴的善良变成一把刀,扎在范康心脏上。
自以为的平等其实是怜悯。
别人触手可得的东西,对他而言遥不可及。
初恋他不配拥有,一辈子也得不到。
他很累很累。
不想再和这一眼看到头的无望人生做斗争。
十九年来范康一直在沼泽里挣扎,眼看朋友爬出来,只剩自己还困在里面,终于承受不住。
他累到一句告别也不想说,没告诉任何人,就像一阵风悄悄来,静静走。
白发人送黑发人,范家长辈不允许范康进家族墓地,被范康父亲埋在这山谷里。
之后每年四月,林庭樾都会回来看望范康。
寒风吹来卷起一层雪,小雪粒洋洋洒洒飘向空中,风过又落回苍茫的白色间。
四年前的往事也随风落幕。
刘义强找人打范康和林庭樾那次,范康就说,“活着好累。”
“庭樾,我活够了。”
虞北棠早知道范康的开朗是表象,骨子里是一个悲观的人,才送他海子诗集,期待他找到希望。
他和林庭樾虽然都是不被命运偏爱的孩子,但面对世界的方式截然不同。
林庭樾主流是否接受,或别人怎么看,甚至不许人靠近,用冷漠把自己包裹起来,刀剑不入。
范康则相反,他渴望融进人群,愿意用笑化解恶意从而得到接纳。
可没人在意他的退让,久而久之压垮自己。
虞北棠双颊通红,睫毛沾了一层霜,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山间寂静萧肃,林庭樾的声音也像裹了层雪,“范康到北川后,有向温凝要你的新号码,温凝没给。”
大一那年虞北棠状态不大好,被陈西平逼着看过几次医生,温凝怕她情况更遭没,所以没告诉范康。
怪不上温凝,也怪不上范康,是她那个的决定导致的。
如果她当时没有那样决绝,和范康保持联系时常见面,多关注鼓励,范康就不会被压垮,也不会做那样的选择。
她的离开不仅伤害林庭樾,还牵连范康。
怎么才能扭转过去的遗憾呢?
不能了。
她一生都要被这遗憾割痛。
虞北棠转身抱住坟上厚厚积雪,泣不成声。
她坚定了五年想法,经过松动细微裂痕后,彻底碎裂坍塌,出现后悔。
眼泪混杂雪花,一同流进嘴里,她顾不上形象,顾不上寒冷,只放声哭着。
林庭樾听着那锥心刺骨的哭声,红了眼尾。
他拉起虞北棠,弹掉脸颊和发丝上沾着的雪,擦干她的眼泪,抱进怀里,“没人怪你。”
不,她怪她自己。
**
回去到县城,林庭樾开回之前生活的巷子,车停在巷口,他们走进去。
巷子狭长幽深,两侧的楼矮小破旧,亦如从前。
走到赵生家楼门口,虞北往楼上看眼,曾经和包露生活的那间屋子没开窗,不知还有人没。
去年赵生通过陈西平要到她手机号码,一通诉苦后,表达要钱的想法,金额不多虞北棠给了,10万彻底断绝父女情,之后再没联系过。
林庭樾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包露去年结婚了,赵叔叔在公园那边给包露开了家店作为陪嫁的嫁妆,现在全家搬去那边住,这房子租出去了。”
向亲女儿要钱,陪嫁给继女。
虞北棠笑了,“他对包露向来不错。”
“或许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林庭樾安慰。
“与时间无关,”虞北棠很早前就看清这问题,“就是不爱而已。”
她不想在赵生的问题上伤神,又说:“我们去看望范康奶奶?”
林庭樾:“不急,先休息。”
虞北棠困惑地看他眼。“这里面有宾馆?”
林庭樾不答,转身拐进之前出租屋的楼道。
虞北棠跟上去,环视陈旧的楼道,五年了一点变化没有,“别说那房子,你还没退?”
林庭樾停在之前住的房门口,拿出钥匙拧动门锁。
他真的没退租?
虞北棠没由来地心率加速,铁门一开,立即屏住呼吸。
出租屋林庭樾不仅没退,还保留着她离开时的样子,连桌面上插的花都一样。
过去的仿佛不是五年,是五天。
“你怎么”她吞吐着讲不出话。
“房租很便宜,懒得退。”林庭樾轻描淡写。
“哦,”虞北棠愣怔着走到桌边,“这花?”
林庭樾:“有阿姨定期过来打扫,花是昨天刚买的,以前买那些早枯萎了,不可能留这么久。”
花换了新的,但种类一样。
这房间里的一切犹在昨天。
虞北棠站窗边向下望,巷子里林庭樾小姨的超市改成饭店。
不知小姨现在在哪里?对林庭樾的择偶标准是否有改变?
她加速的心跳随着这问题的出现,慢慢恢复了。
那个选择已经从坚定变成动摇,现在碎裂。
“饿吗?”林庭樾问。
一夜赶路,早饭也没吃,是饿的,虞北棠点头。
“休息会儿,”林庭樾脱掉厚重的羽绒服,“很快就好,”他走进厨房。
虞北棠坐在那个双人小沙发上想到很多过去的事,点点滴滴,犹在眼前却离了那么远。
林庭樾说得没错,有时放手就是永别。
今天她第一次真正后悔了当年的决定。
林庭樾做好两碗面端出来,向虞北棠招手,喊她过来吃。
虞北棠坐到桌对面,夹起面吃了口,眼睛就红了。
五年前,她被刘义强逼得无路可走,林庭樾就煮了碗这样的煎蛋面。
回忆汹涌,她逃不过去。
在以前的房间里,吃着与过去味道相同的面,坐的位置也与五年前一样。
他们像被困在时间里从未离开过。
回忆与现实交织。
虞北棠脑子乱乱的,一会儿出现悔意,一会儿想知道小姨现在的想法,一会儿又想起范康,没吃几口面。
“不合胃口?”林庭樾问。
他的声音,像混乱中的一道清泉,勾着虞北棠想起今天出现的悔意。
也试想了,过去没想过的问题。
假如她那时没选择离开,问题留给林庭樾,他会怎么样做?
是否会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虞北棠想知道。
她夹着面条,另一手打开手机,假模假式看眼,抬头问他“男生是不是经常被问起,女朋友和妈妈掉进水里先救谁的问题啊。”
林庭樾不会答这么无聊的问题,也没人问过,“不清楚。”
“哦,”虞北棠不想被看穿心思,若无其事说,“如果问你,你怎么选?”
第54章
“我会解决提问的人。”
“嗯?”
林庭
樾放下筷子,举起手掌,另一手食指点在掌心,“手心手背为一体,偏要在一体中做选择,说明提出选择的人认知有问题。”
两种答案虞北棠都预想过,也做好心理准备,然而林庭樾的回答不在预料的任何一个答案里。
他不做选择,而是解决。
五年来她像被迷雾困住,所思所想都是选择,没有换角度跳出来思考过。
听到这话,心口丝丝拉拉扯着痛。
十八岁的虞北棠有心计,但缺少没阅历。
小姨一开口她就慌了,关心则乱,所看所想只有一种办法,无法站在旁观的角度冷静客观地分析。
归根结底是不够坚。
一时动摇不仅在她和林庭樾的感情里留下遗憾,还在和范康的友情里也留下不可弥补的缺憾。
时光不能重来,林庭樾的回答已无济于事,只剩满满的悔意。
清透的水珠滚过脸庞,滴进热气腾腾的面里。
她低头搅动面条,不想被看见。
“怎么了?”林庭樾还是看见了,说着递过来纸巾。
虞北棠抬手接过,在眼下胡乱擦擦,“有点辣。”
“虞、北、棠”林庭樾一字一顿喊她名字。
她仰起头,“嗯?”
“清汤面里没有辣椒。”
谎言被拆穿,虞北棠讪讪一笑,眼泪又要掉下来。
一些真相将脱口而出,她控制着不肯讲出来。
重逢后林庭樾阴晴不定,心思难猜,究竟是对她不甘的恨,还是有那么点残留的喜欢?
拿不准,她不敢贸然开口。
“没怎么,就一下想到以前,”虞北棠搪塞过去,又说,“超市怎么变成饭馆?”
“小姨不想做了。”
“为什么?”
林庭樾掀起眼皮,“你以前和我小姨没讲过几句话吧?这么关心她干嘛?”
“”虞北棠心虚,避开他目光,“我对你身边的人都挺关心的,你不是知道吗?”
林庭樾没再说。
饭后林庭樾去洗碗,虞北棠坐沙发上细细看着这房间里的东西,一桌一物都像在梦里,扫过床下她瞧见一摞书,撩起床单,竟是高中课本和习题册。
毕业这么久了林庭樾竟然还留着。
闲来无事,她抽出一本书随手翻看,课本上有林庭樾苍劲的字体,他的笔记条理清晰,逻辑严谨,现在看还能一眼看懂内容的核心。
放下课本,她又抽出一个本子翻开,纸上没有课堂笔记,全是她和林庭樾的对话。
【昨晚刘义强对你了说什么?】
【说给我最后两天的时间】
【明晚放学,我在校门口等你】
【】
空白的纸张横七竖八写满文字。
因林庭樾不能讲话,他们的交流意外地以另一种方式保留下来。
她随着五年前的文字重返十八岁,一本看完,眼眶不知何时湿润了。
很想时光倒流,再回去一次。
“在看什么?”林庭樾坐过来。
虞北棠如梦初醒,本子递过去,“你竟然没扔掉。”
林庭樾翻了几页,“偶尔看看挺有趣的。”
偶尔看看?
他也在怀念?难道还有喜欢?
最近频繁冒出这问题,虞北棠怕自作多情,忙打消想法,聊起其他。
隔天。
她和林庭樾买了礼品去范康家,范康父亲常年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奶奶一人。
范奶奶看见林庭樾十分高兴,边拉着他聊天,边偷瞄虞北棠,“谈对象了?”
林庭樾没说朋友这类含糊的词,而笑着点点头。
虞北棠莫名脸热,转身背对他们,“我去范康房间看看。”
老人想念一手带大的孩子,房间还保持着范康在家时的模样,
虞北棠在书架上找到以前送范康的那本海子集,书已经翻旧,有的画了黑线,有的在空白页写着有感而发的想法和短诗。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那篇的空白处,有一段黑色小字:去感受光的照耀,水的温柔,你没做错任何事,好好活着。
那时的范康还有渴望,只要有人坚定地握住他的手,后面发生的事就都能熬过来。
可惜没有。
虞北棠鼻尖发酸,不敢再往后翻页,放下书在桌前坐下。
范奶奶见到桌面上的书说:“这是康康以前最喜欢的一本书,读过不知道多少遍,”老人拉开抽屉拿出个破旧的钥匙挂件,“还有这个,走到哪都带着。”
磨损褪色的钥匙挂件,是范康青春里最珍贵美好的礼物。
“董一晴知道吗?”范奶奶不在时,虞北棠问。
林庭樾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她?”
“说了也改变不了董一晴不喜欢范康的事实,还会增加董一晴的愧疚,不如就这样忘记,好好生活。”
如果知道自己拒绝的男孩,离开了这个世界,善良的董一晴一定会痛苦。
林庭樾的做法,保护了她。
虞北棠沉甸甸的,又无力改变。
最后将所有的遗憾、沉重、亏欠放在一个红包里偷偷留在范康家。
范康无法照顾的奶奶和没完成的事,就让她与林庭樾来做,想到程商说那个老人,她问:“你大学时带的老人看过病,是范奶奶吧?”
林庭樾颔首。
范康走后,范奶奶身体一直不好,有段时间每天头晕,风絮这边查不出病因。
林庭樾买票接她去北川查,范康不在后,范家的事林庭樾都会力所能及地帮忙。
虞北棠:“以后我们一起照顾范奶奶。”
林庭樾:“再说吧。”
虞北棠顿步,“你不愿意?”
林庭樾也停下,看着她,“我愿意,你就会一直在我身边?和我一起?”
虞北棠暗自咬下唇,无法底气十足地回应他,静默一瞬,才吞吞吐吐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林庭樾冷笑,“虞北棠我二十三了,还想要我像傻子一样相信你那些承诺?”
虞北棠卡住,讲不出一个字。
两人沉默一路来到商业街吃饭,一前一后走着,忽听一声“林庭樾”不等转头,钱怡小跑着追过来,满面笑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林庭樾语气冷淡。
钱怡抬手,袋子里的蛋糕递过去,“我刚刚排队买的,你拿回去吃。”
“谢了,我不吃,”林庭樾瞥眼虞北棠,“走了。”
钱怡这才瞧见林庭樾身边的虞北棠,她眸中喜悦一扫而空,“你怎么还和她在一起?”
林庭樾不答,抬腿向前。
钱怡上前一步,展开双臂堵住路,“林庭樾,你忘了她当时怎么抛弃你的?忘了那段日子怎么熬过来的?”又手指虞北棠,加大音量,“她差点害死你。”
“这是我的事情。”林庭樾牵着虞北棠绕路走了。
钱怡望着他们远走的背影,大声喊:“虞北棠你有良心就离他远点,别再来害人。”
虞北棠本就有阴霾的心情更糟了。
晚上她借口出去见同学,独自来到商业街,根据钱怡工作服上的标志,找到钱怡上班的化妆品店。
钱怡笑着上前迎接顾客,见来人是虞北棠笑容霎时消失,“你来干嘛?”
“几点下班?一起吃个饭?”虞北棠说。
“没空。”钱怡转身往里走。
虞北棠:“你该去改变男人的心意,不是仇恨同性。”
钱怡脚步一顿,回头说:“你请客?”
虞北棠:“嗯。”
没一会儿,钱怡换身衣服出来,手指对面烤肉店,“就那吧。”
“行。”虞北棠随她走过去。
她们找位置坐下,点了些吃的,等菜期间,钱怡说:“如果你是来炫耀林庭樾有多爱你的请免开尊口,我现在有男朋友,对林庭樾就一点白月光的不甘吧。”
钱怡不知道她和林庭樾究竟怎么回事,虞北棠也不想解释,直言:“我来是想问你,我走以后林庭樾怎么了?为什么说我差点害死他?”
“他一直超负荷工作在消耗身体,又站你家楼下一夜,追着你哥的车跑那么远,会不会生病?”钱怡心有芥蒂,“虞北棠你心怎么那么狠?”
“我那么做不正是你和包露想看的吗?”往事重提虞北棠也有不满,“你们不把日记本给小姨,我和林庭樾会闹成那样子?”
“你不算计他,我们会拿到把柄?”钱怡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一饮而尽,“你明知林庭樾生活很难,还处心积虑接近
他,我们不过是以牙还牙。”
虞北棠拿过钱怡的酒也倒满一杯喝掉,“我是目的不纯,但没有伤害他。”
“不因为你,林庭樾和范康会被刘义强那伙人打?”钱怡又饮一杯酒,叹气,“前年刘义强出来了,不知道在哪找来一群人把林庭樾小姨的超市砸得稀巴烂,还把小姨和几个牌友打进医院。
之后超市出兑,小姨不知道去哪了,她在风絮生活那么多年,有那么多麻友,要不是躲着刘义强,会搬走?
出事后刘义强就跑了,找不到人,若还在县里,林庭樾会放过他?
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你把他家人都牵扯进来,这叫没伤害?”
这些事林庭樾一个字都没有讲过,酒精的苦辣从舌尖蔓延到胃里,虞北棠哑口无言。
五年过去,钱怡没了少年时的尖锐棱角,见虞北棠不说话,没继续咄咄逼人,平静说:“不过林庭樾说得没错,你怎么样对他,是你们之间的事,轮不到我乱插。手,这点该我向你道歉。”
已经过去的事,虞北棠没想深究,来找钱怡只想知道些林庭樾的事。
一顿不愉快的饭结束,虞北棠和钱怡各自回家。
虞北棠走出好远,听见身后钱怡的声音:“既然重新在一起了就好好的,别再伤害他。”
眼泪一瞬掉落,她抬臂挥了挥,没讲话。
她还能否有机会和林庭樾好好的?
回到巷子里,林庭樾等在楼下,见到她问:“见钱怡去了?”
虞北棠脸颊有些红,“你怎么知道?”
她在风絮除温凝、范康几个朋友,没有其他特要好的同学,下午又恰巧遇见钱怡并不难猜。
“你们喝酒了?”林庭樾说。
“一点。”虞北棠跟着林庭樾往楼上走。
“钱怡说了什么?”
虞北棠不答,跟林庭樾后面慢腾腾走着,像错做事的小孩,快到三楼,抓住他衣角扯扯。
林庭樾回头,“怎么了?”
虞北棠不说,就站在下一阶台阶看他,脸颊红着,眼睛水汽蒙蒙的。
“头晕?”林庭樾弯下腰,视线和她齐平,“还是想吐?”
虞北棠头脑清醒,没有醉。
等不到答复,林庭樾蹲下身,“上来,我背你回去。”
虞北棠乖乖趴到他背上,手臂搂着脖子。
三楼感应灯不亮,踏出楼梯,他们走进幽暗。
微微光亮中,虞北棠凑前,轻轻贴上林庭樾脸颊,无声落下一吻。
没有交易关系,不是他出手相助后的补偿,只是想亲他。
第55章
林庭樾像被那轻轻的唇印烫到,下意识顿住脚步,喉结滚动,干巴巴说:“醉了?”
虞北棠伸手碰他快速染上层薄粉的耳朵,顺着耳廓从上摸到下,指腹捏住耳垂,“你耳朵好热。”
林庭樾侧头想躲,虞北棠捏着不松,躲不掉,他问:“你们喝了多少?”
“我没醉,”虞北棠凑近他耳朵,声轻轻的,“就是想亲你。”
林庭樾耳朵的颜色加深一层,更烫了。
“你生病了才复读的?”虞北棠瓮声瓮气带着撒娇的口吻,“告诉我吧。”
“不是,”林庭樾说,“别听钱怡乱说。”
“那为什么没去读大学?”虞北棠手指离开林庭樾耳朵,双手交叉抱紧他脖子,“这五年发生的事,我都想知道。”
“已经过去了。”林庭樾嗓音平静,不想多谈。
有水珠滴落他脖间滚进衣服,凉凉的。
背上的小姑娘哭了,像以前一样默默掉泪,没有一点声响。
林庭樾肩膀下沉,很轻叹了声,没向前去开门,转身拐走下楼梯。
虞北棠趴他背上,安安静静的,也不问去哪。
林庭樾背着她走出巷子,来到停车场,打开车门,放她进副驾坐好,扯过安全带扣上,又转去另一边坐进驾驶位。
车奔驰进黑夜,绕过僻静的乡间,拐上山路。
冬日路滑,速度很慢。
虞北棠倚靠车窗,在朦胧的微光中猜出要去的地方——云清山。
车在一处观景台旁停下。
林庭樾熄火,走下车打开副驾门,解开安全带,拉虞北棠出来。
一同站在山边围栏前,他说:“喊出来。”
虞北棠双手放在嘴边,对着山谷大喊:“啊!”
喊到缺氧才停下。
夜静悄悄的,山谷间回荡着她的声音。
虞北棠深吸口气,笑道:“好爽。”
话落又大声喊起,直到彻底舒畅。
五年前,她被刘义强逼到无路可走时,林庭樾带她来过云清山。
那时天暖,他们一路骑到山顶,林庭樾也是这样,言简意赅地告诉她喊出来。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林庭樾总能一眼看穿她的低落,不用开口他就知道。
虞北棠不清楚是林庭樾洞察力强,还是他们默契深,但十分清楚除了林庭樾没有人能如此细微地察觉她的情绪。
他独一无二的存在。
“回吧。”林庭樾没追问原因,陪她发泄完便要回去。
虞北棠眷恋林庭樾的独特,不想走,在他转身一瞬,冲过去抱住,像在黑暗中看见光,死死抓住不松。
她偏头侧脸贴着他后背,“我不想走。”
林庭樾没动也没开口,任她抱着,过会儿,转过身正面相对,掌心在她后背拍拍,像以前不能说话时给的无声安慰。
寒风呼啸,虞北棠感受不到冷,面颊、心口、掌心哪都是暖的。
“太冷,久了容易感冒,”林庭樾垂眸望进她眼睛,“不要为过去的事痛苦。”
虞北棠恋恋不舍地松开人。
都有工作在身,他们无法在风絮待太久,隔天一早启程回去。
开了一天,晚上下高速进北川市里。
车窗外从旷野的漆黑变成都市的霓虹闪烁,他们也从旧梦中醒来,各自回到现实。
虞北棠马不停蹄进入工作,先和团队的工作人员拍了品牌方的广告视频,又受温凝推荐去录制一档音乐综艺,年底练歌练舞,录制跨年晚会。
一路忙到春节,期间没和林庭樾联系过。
春节虞北棠有十天假期,闲下来一些情绪不受控,按捺不住想联系林庭樾见面。
发过去消息,林庭樾出差不在北川,没能如愿。
她带着小小的一点失落去郊区找陈西平。
春节陈西平的修车店休息,兄妹俩去集市**联福字,回来给店里每个门窗都贴上,到处洋溢着新年的喜悦。
除夕夜,虞北棠洗菜切菜,陈西平掌勺,一同做了桌丰盛的年夜饭。
深夜鞭炮齐鸣,兄妹俩举杯相碰。
“新年有什么愿望?” 陈西平问。
愿望?
虞北棠蹦出的第一念头是林庭樾,又当即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工作顺利。”她不敢说想和林庭樾在一起。
“新一年祝你工作顺利,祝我生意兴隆。”陈西平说。
“愿我们都能心想事成,”虞北棠和表哥碰杯,“哥,我获奖后片酬上涨不少,夏天想把我家以前的房子买回来。”
“好呀,小姨知道了一定很开心,”陈西平说,“过几天我们去看她吧?”
“初三去?”虞北棠也有段日子没去看过母亲。
“行。”
兄妹俩约定好日期,去到院子里,陈西平搬出几个巨大的烟花点燃,一声巨响后绚烂炸响夜空。
新年气氛很足。
虞北棠连怕多张照片,回房间后选出几张发朋友圈,没配文字。
刚发出去朋友圈就有红点,她点开是林庭樾点赞。
这人速度够快的。
风絮县回来,他们没再见过面,不知林庭樾和谁一起过春节?
【新年快乐】她发消息过去。
CX330:【新年快乐】
海棠不开花:【吃饺子没?】
CX330:【吃了】
海棠不开花:【和梨子姐在一起?】
CX330:【刚分开】
接着林庭樾发来一张家里的图,【在我自己家】
他发这个什么意思?
暗示她过去陪他?
虞北棠有点小雀跃,等待着,但迟迟没等到林庭樾的邀请。
【明天你干嘛?】她主动说。
CX330:【陪我姐去南川】
虞北棠眸中的光亮暗了,没再回复。
初三她和陈西平去虞敏海葬的那片海。
天冷不能下水,她裹着大衣,踩着细沙,漫步在海边。
浪花一层推着一层,打在沙滩上又退回去。
虞北棠迎着干冷的海风,走了一段,停下面朝大海说:“去年我和哥哥过得都还不错,新一年我计划把咱家以前的房子买回来,车就算了,看见那牌子的车,总能想起你离开时的场景。”
她望展开臂拥抱海风,像抱住虞敏,“还有件事没时间来和你说,我又遇见林庭樾了多天没见有些想他,甚至想重新在一起。”
“我一定是疯了,”她自嘲一笑,眼尾却红了,“妈妈,这一局我要输了。”
随后一声叹息,散在风里。
陈西平买水回来,“眼睛怎么红了?”
虞北棠接过水,“风吹的。”
海边风大,陈西平没再问,望向大海感叹:“六年了,日子过得真快。”
兄妹俩在海边待了三天,回去,虞北棠假期结束进了新组。
古装剧一拍两个月,期间和林庭樾还是断联系的状态。
太久不见,加上工作繁忙,虞北棠在风絮县滋生出的那点心思克制下来,也没主动联系林庭樾。
关系建立之初,虞北棠提出一年期限,林庭樾嫌一年太短,然而一年中他又不时常找虞北棠,经常一两个月不联系。
虞北棠拿不准他什么意思,揣摩跟随,不知不觉一年之约竟到了尾声。
杀青回来,刚下飞机,她就收到林庭樾的消息:【晚上过来】
约定日期快到了,见一面说清楚也好。
林庭樾提前发来门锁密码。
虞北棠回家放下行李,换身衣服,坐上林庭樾司机的车去了林庭樾家。
她按照密码打开门锁,推门进去,房间黑黑的没有光亮。
不在家?
虞北棠正要喊,不远处响起林庭樾的嗓音,“过来。”
她顺着窗边微亮走到沙发旁,“怎么不开灯?”
林庭樾朝前探身,指间擦亮火苗,接着茶几上亮起24两个数字蜡烛。
烛光亮起,生日蛋糕映入眼帘。
“今天你生日?”虞北棠问。
林庭樾拧眉,瞥她眼,“再想想?”
“范康?”虞北棠想不出。
“自己生日不记得?”林庭樾无奈。
虞北棠生日在2月12日,已经过去,不是今天。
恍然间,她想起以前骗林庭樾说的那个假生日。
快六年,他居然还记得,并始终不知那是假生日。
虞北棠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舌尖苦涩,上前一把抱住林庭樾,来时想要讲清楚的告别也消散。
“怎么了?”林庭樾在她头上摸摸,嗓音温柔。
虞北棠贴他胸膛不敢抬头,“今天不是我生日,以前是骗你的。”
“假生日也是生日。”林庭樾声音平静没情绪,一手抱着她,另一手切开蛋糕。
虞北棠:“对不起。”
林庭樾拿叉子挖起一块奶油,递到她唇边,“吃了就原谅你。”
他不仅记得那个假生日,还记得生日蛋糕她只吃奶油的坏习惯。
没有人像林庭樾这样懂她,又能记住她的每一个点,假的也纵容着不在意。
虞北棠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捧住他双颊亲上去。
不是那晚在脸颊得轻轻一印,是唇贴着唇,认真虔诚。
近一年他们见面次数不多,但每一次接触,虞北棠都有很大波动。
先是坚持了五年的选择动摇有了裂缝,到坍塌后悔,想没有隔阂地靠近,再意识到没人比林庭樾更懂她,出现重新在一起的念头,又到现在的巨大悸动和失控。
她一步步沦陷,不想有期限,不想告别。
如果这是场报复,林庭樾赢了。
第56章
电视播放画面阴森的惊悚片,对面沙发上的两个人都没看。
温凝脸贴面膜,倚靠沙发闭目养神说:“你打算怎么办?”
“重新追他。”虞北棠也贴着面膜,手指在屏幕上回复工作群里的消息。
温凝猛下坐直接腰,郑重喊她名字,“北棠。”
“嗯?”虞北棠抬起头。
“一开始我们就分析过林庭樾这么做极大可能是想报复,”温凝语气严肃,“玩玩满足他的不甘就可以了,不能心动。”
虞北棠语塞。
“林庭樾要的就是你重新喜欢上他,然后在拒绝或抛弃,要你也感受那个痛苦。”温凝说。
虞北棠怎会不明白这可能是林庭樾的圈套呢?
可她就是想试试。
温凝撕掉面膜,坐到虞北棠对面,直视眼睛说:“快一年了,林庭樾不常见面,不说要你搬过去住,也不碰你,这正常吗?他若即若离,明显故意在钓你,不要上当。”
虞北棠点头,“我知道,”随即叹了声,“可控制不住。
我分析是因为这几年不断告诉自己不喜欢林庭樾了,其实是自我洗。脑,重新见到他后,压抑的情感反弹回来,比之前更迅猛,像压缩饼干遇见水膨胀一样。”
温凝:“失控正是林庭樾想要的。”
虞北棠坐直上身,拉住温凝手,“不要担心,他让我失控,我也可以让他失算。”???
温凝没懂。
“他来招惹我就是心有不甘,放不下,旧情复燃还不简单?”虞北棠说。
这一刻,温凝觉得人太聪明也不好,都八百个心眼子,谈个恋爱还像拍谍战片。
她脑容量不够,不想入局分析了,“那林庭樾小姨呢?她还是不同意怎么办?”
斗志昂扬的虞北棠一瞬萎靡。
林庭樾的心结,她可以努力靠小心思慢慢化解,可小姨若还是不同意,又旧事重提怎么办?
她现在不怕小姨再出什么选择题,但长辈闹起来鸡犬不宁,还是会影响他们。
辗转反侧到深夜,她决心和小姨见一面。
不知小姨现在生活在哪,她找梁京州要来姜黎的联系方式,约在咖啡馆碰面。
姜黎如约而来,坐下打招呼,“好久不见,”多年未见倒没有生疏,“我前段时间刚追完《山海》”
“梨子姐,”虞北棠也打招呼,“《山海》是两年前演的了。”
“好饭不怕晚,你们演得很好,”姜黎点了杯饮品,直奔主题,“找我有事?”
“我想和小姨见一面,但不知道她现在生活在哪?”虞北棠说。
“我妈”姜梨眸色暗淡,“去年因病走了。”
小姨走了
林庭樾身边位数不多的朋友和亲人都相继离开,虞北棠不愿相信。
姜黎:“你走之前我妈出现轻微咳嗽,她常年在二手烟的环境里打麻将,自己也吸烟,吃了点止咳药就都没在意。
后来没几天,她咳嗽加重又出现乏力,打针吃药都没效果我才重视,带她去医院检查,结果县里查不出病因,到处奔波找病因,查到是一种罕见病。
找病因加治疗用了小一年的时间,康复后需要静养,不能熬夜劳累吸烟。
她不听医嘱,还是每天抽烟打麻将。
两年半病情复发住院,康复回家没多久,刘义强带人来砸超市,打了我妈
和当时一起打麻将的几个人,又去医院。
出院后她状态不怎么好,我卖掉超市,将她接来北川生活,她受不了在这边谁也不认识的寂寞,偷跑去C城找她以前的一个男朋友,在那边又玩起麻将不顾身体健康,导致病第三次复发,这一次没熬过来,在她男朋友身边走了。”
虞北棠:“抱歉,我不知道。”
“没什么,是她自己不珍惜身体,”姜黎平淡冷静,“相比之下范康更遗憾,庭樾和你说了吧?”
虞北棠:“说了,年前带我回风絮看了范康。”
姜黎:“范康的事对庭樾打击很大,那段时间我放心不下,请半个月假回去陪他,好在他坚持下来,重新参加了高考。”
“他复读是因为小姨的病?”
“嗯,我妈当时肺上大面积白点,县医院查不出原因,要我们去转去省医院查。
赶上开学我和庭樾都要去报道,情况危险,还没人能陪在她身边,我决定不读研了,陪我妈渡过难关直接找工作。
庭樾不同意,我们大吵一架,最后我没拗过他,回北川读研,他留在风絮陪我妈看病。
他们辗转很多个医院才查出病因,住院后也需要人照顾,时间耽误太久,庭樾那年就去没读大学。”
姜梨眼眶微红,“照顾我妈该是我的事,最后成了庭樾的责任,我很愧疚。”
虞北棠倒不意外。
林庭樾就是这样的人,像块冰一样冷着对待一切,仅存的暖意都给了身边爱他的人。
对朋友恋人如此,对亲人亦是。
这也是她当时那么坚决不要林庭樾做的选择的原因。
照顾亲人,复读,朋友离世,创业,这五年林庭樾经历了太多,可她一件也没能陪在他身边。
虞北棠入口的拿铁,没了奶香,只剩苦涩。
“梨子姐,他是怎么可以讲话的?”
最初姜黎不知道林庭樾和虞北棠分手了,只是几天没看见了林庭樾。
陪孙芬芳去医院那天,她喊林庭樾来看店,联系不上人,去出租屋找,见林庭樾盖着厚被蜷缩在床边,喊没反应,一摸体温烫手,才知他在高烧。
姜黎扶不动林庭樾,喊来范康一起,把林庭樾弄去诊所打针。
那场高烧过后,林庭樾就开口讲话了,开始姜黎以为是发烧导致的,后来得知林庭樾失恋,她才猜测出真正的原因。
林庭樾没亲口讲过原因,姜黎不敢乱说,反问:“你找我妈有事?”
虞北棠沉默片刻,“小姨有对林庭樾说过我吗?”
“对不起。”姜黎忽然道歉。
虞北棠没懂,“怎么了?”
姜黎:“以前庭樾不能讲话,没有父母,可以说一无所谓。
我妈心疼他,关心则乱,一时冲动,做了不理智的事,我替她向你道歉。”
“小姨你们”虞北棠语无伦次。
“我妈那时候病得很重,到处查不出原因,以为自己没时间了,又见林庭樾状态很遭就讲了出来。”
姜黎走后,虞北棠独坐许久,才消化这次聊天的内容。
林庭樾在他们分手后没多久便知晓真相。
如此一来,因恨回来报复这想法就立不住。
可不想报复,他为什么要做这些?而且五年都不来找她?
虞北棠立刻打车去了ALE,她要马上见到林庭樾。
到ALE的办公室,她找了程商。
在程商的帮忙下,省去诸多见林庭樾的流程,直接来到总裁办敲门。
“咚咚咚”
许久没回应,虞北棠擅自推开门。
办公室窗几明亮,宽大的桌前没人,林庭樾靠着沙发一端在睡觉。
虞北棠关上门,悄悄走进去,停在沙发旁。
林庭樾穿着白色衬衫,没带领带,前两颗纽扣没扣,衣袖挽到小臂,一截手臂露在外面,腿上放着电脑,睡前还在工作。
虞北棠拿起笔记本电脑,放在办公桌上,又在柜子里找出条薄毯,盖在林庭樾身上。
离近了。
她瞧见林庭樾双眉紧锁,额角还有细汗。
做噩梦?热了?
没到炎夏,房间温度适中,不会热到流汗。
虞北棠伸出掌心在林庭樾额头贴了下,体温正常也没有高烧。
正困惑,林庭樾动了下,闭眼说:“帮我把抽屉里的药拿过来,然后通知孙阳泽开会。”
误将她当做助理了。
虞北棠没出声,按照他的吩咐,走去办公桌开抽屉,拿出药。
是瓶胃药。
原来他没做噩梦,也不是热,是胃疼。
林庭樾工作起来不要命,睡觉吃饭都不准时,以前经常有一顿没一顿,或面包饼干对付一口,胃能好就怪了。
虞北棠接了杯水,一起递到林庭樾面前,“给你。”
闻声林庭樾睁开眼一怔,“你怎么来了?”
虞北棠不答,拧开药瓶,“吃几粒?”
“两粒。”
虞北棠倒出两颗药在掌心,指尖捏住咬贴到林庭樾唇上喂进去,水杯举到他嘴边,强行喂。:
林庭樾吃过药,“谢谢。”
“起来,”虞北棠往起拉林庭樾,“去医院。”
“老毛病了,”林庭樾轻描淡写,不起身,“不碍事。”
以前发烧受伤他也这样不在意,很能忍,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
“疼多久了?”虞北棠带着气,语气不算好,“去医院查过没?”
林庭樾笑:“关心我啊?”
虞北棠侧身不理他,“关心狗。”
林庭樾握住她手腕,拦过腰,抱她坐在腿上,“找我有事?”
虞北棠还气着,不答话。
“去医院查过就普通胃炎,”林庭樾手在她腰间抓了下,“真不碍事,今天可能吃了辣的导致的。”
以前她不开心,林庭樾也会这样哄。
虞北棠一下绷不住,转过身抱住他,声音也软下来,甜糯糯的,“你保护这个,照顾那个,什么时候才能看看自己?”
“去见我姐了?”林庭樾声音平静未露惊讶。
虞北棠:“梨子姐告诉你了?”
林庭樾摇头。
不需要谁告诉,他便能猜出来。
“梨子姐说小姨”虞北棠舌头打结卡壳。
林庭樾:“又是小姨,你现在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小姨?”
明明知道原因,还一次次来问,是想听她亲口讲出真相?
然后呢?
他要怎么做?
虞北棠陷入迷茫。
她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假意听不懂,“小姨是你唯一的长辈,我当然关心啊。”
林庭樾笑而不语。
虞北棠主动转身,侧坐变跨坐,双手勾住林庭樾脖子,唇靠近他耳边,发出试探的触角,“林庭樾一年太短,我们延长到两年吧?”
第57章
林庭樾偏过头,垂下眼睫,与女孩看过来的期待目光相撞。
他抬指在她脸上摸摸,没说拒绝,也没同意。
期盼落空,虞北棠的心也空了,慌忙想抓住什么。
她沿着男人耳朵向下,印上他脖间肌肤,再向中间缓移动,停在喉结,舌尖探出,轻轻一下,腰两侧就被握住向外推开。
虞北棠手扶他肩膀坐直上身,“你躲什么?”
“这是办公室。”林庭樾别开目光。
“没你的允许,谁敢进来?”
林庭樾没说。
虞北棠低头在他脖间凸起的小山旁啄了口,留红印,感受他变快的呼吸,才满意离开,“快一年了,你是不想?还是不行?”
“撩。拨我对你没好处。”林庭樾提醒。
“是吗?”
虞北棠说完,对着林庭樾唇吻下去。
倒是想看看他会怎么样?
林庭樾没再向外推,搂她腰回应。
虞北棠感受到某一处的坚硬,退离到规矩的位置,“还能行,那就是不想。”
她从林庭樾腿上下来,“既然没有欲。望了,还来招惹我干嘛?”
林庭樾拉住她手扯回来,正要开口,敲门声响起。
孙阳泽在门外说:“会议室都满了,在你办公室说吧?”
他还有工作,虞北棠想走,林庭樾握着手不松,“不会太久,”他朝窗边的小桌指了下,“去那看会儿书。”
孙阳泽几人瞧见虞北棠并没意外,打过招呼,虞北棠空出沙发的位置坐到一旁。
“下个版本的核心是”孙阳泽打开电脑讲工作。
虞北棠听不懂他们的工作,也看不进去
书,视线悄悄飘过去。
“重点该是改善用户体验,增加游戏趣味性,”林庭樾坐在一群人的中间说,“你这方案加大工作量,又带不去效果,核心偏了。”
“ALE现在的关卡、人物已经是顶尖水平,可改善的空间不大。”孙阳泽反驳。
“完美无瑕?”林庭樾声音冷静平淡,“你这种心态团队能进步就怪了,灵感枯竭没想法了就去学,不要只盯着国内同行。”
孙阳泽不吭声。
林庭樾:“累了去休息几天,工作暂时交给陈辰做。”
孙阳泽:“没累,方案后天再发你一版。”
“下周吧,这不是急的事。”林庭樾狭长的眸清冷不苟言笑。
他身上除了时间带来的成熟外,那股冷凶劲和之前没差别,看着就心生畏惧,不敢随便搭讪。
林庭樾衬衫的前两颗扣子敞开,喉结旁微红,是她刚刚的‘杰作’
心跳在假意翻书的动作下偷偷加速。
二十四了,怎么还像小女孩一样?
虞北棠恼着站到窗边强行阻隔断目光,可耳朵堵不上,林庭樾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勾着她想起过往,引出悸动。
会议时间不长,孙阳泽等人陆续离开。
林庭樾站过来,“走了。”
虞北棠跟着他下楼上车,没问去哪。
车驶进商场地下车库,她猜出来晚吃饭,故意阴阳,“林总还知道吃饭?”
林庭樾看她一眼:“”
停好车他说:“胃病是以前落下的,现在有好好吃饭。”
他那种不要命的生活,虞北棠见过,无力感蔓延,没接话。
餐馆在顶楼,他们坐扶梯上去,三楼拐角一家巨大的潮品店吸引虞北棠目光,她扯了下林庭樾,“我想去那逛逛。”
林庭樾跟在身后,随她过去。
虞北棠喜欢逛这种店,家里的杯子、玩偶、饰品多到无处可放后,不得不冷静购买,不然拿回去无处摆放,落灰丢掉浪费了商品的价值。
她瞧见个好看的杯子,一时心动,考虑家里水杯多到下辈子也用不完,又放回去,经过一阵斗争,最后还是决定不买。
“走吧,”虞北棠边向外走边问,“你定的哪家餐厅?”
林庭樾没想到她会突然来,事先没做预订,临时开过来的,“没定,你想吃哪个就进哪个。”
虞北棠没客气,在众多餐馆中选了最喜欢的。
点好菜,相顾无言。
林庭樾去卫生间,
虞北棠无聊网上冲浪,刷到一家爆火的餐馆。
幽深小巷里亮着“我在路尽头等你”的灯牌,进门店内人满为患,墙面画着各种标语,字体最大的一条:夜漫漫,我陪你一起等黎明。
是风絮县的那家小店。
多年过去,店不仅开着,还在网上火了。
视频下面写着:【回头就能看见我一直在路尽头等你】
虞北棠不认识发视频的人,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但心口酸涩,眼睛潮湿。
那时她因愧疚压抑得发疯,去找林庭樾,告诉他以后不用再管她的事。
林庭樾没给任何答复,带她去了这家烧烤店,饭间也没讲,带她刷题到深夜各自回家。
当时不懂林庭樾为什么忽然带她去吃饭,时隔六年,再见那店名和标语恍然大悟。
夜漆黑漫长,像她当时的生活。
高考后离开风絮县的新篇章是黎明。
林庭樾是想告诉她,不管如何,他都会陪她走完那段艰难的路。
那些无声的时光里,少年压抑暗生的情愫,不计较起因也不要回报,只默默陪伴。
她以前就清楚,这样的人不会再有运气遇见第二个。
事实证明她判断得没错,林庭樾很难被遗忘,正因如此才明知是坑也想往里跳。
虞北棠像在积满灰尘的盒子里翻到一颗糖,吹去灰尘,糖还是甜的。
甜得想哭。
水珠模糊了手机屏幕。
擦掉,又落下一颗。
少年心意,她六年后才明白,想重新捧起,可时过境迁已没了当时的温度。
她夹出杯中的柠檬片,放进嘴里咀嚼,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住那条伤口的细微的疼。
柠檬破碎,满嘴酸涩,头脑却格外清醒。
有个声音在大喊,放不下就追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让遗憾越来越深。
“怎么了?”
林庭樾的嗓音断虞北棠的思绪,她随手在眼下擦擦,“刷到个感人的视频。”
“讲的什么?”林庭樾边说边推过来个礼物袋。
虞北棠眼眸一亮,顾不上说视频的事,“送我的?”
林庭樾:“打开看看。”
虞北棠拿出纸袋里的精美礼盒,掀开盖子,红粉小猪的陶瓷水杯映入眼帘。
不是多贵的东西,也不是非买不可,只在那一瞬特别喜欢,放下后并没产生难过,可林庭樾就是能捕捉到她的每一个细小的点。
“你回去买了?”她握着水杯来爱不释手。
“喜欢就要到手才是虞北棠,”林庭樾撕开包装拿出湿巾递过去,“犹豫什么?”
虞北棠接过湿巾擦手,不以为意地说:“不犹豫就能到手吗?”
林庭樾不说了。
现在他明明可以讲话,却依旧常不回应。
她提出延长一年合约,他不回应。
问他不犹豫就能到手吗?还不回。
他究竟想做什么?
为什么不直白地告诉她?
回去的路上,虞北棠想这问题没讲话。
林庭樾也没说。
隔在他们中间的东西只剩薄薄一层,可就戳不破。
虞北棠相信林庭樾知道分手非她本意后,不会回来恶意报复,但他现在做的事情,她着实猜不透,也不想猜了。
沉默到小区门口,车停稳,虞北棠解开安全带没下车,扭过身,“林庭樾。”
“嗯?”他熄火,看过来。
“一年就要到了,你还想继续吗?”虞北棠不想再玩林庭樾的游戏,没有试探,直白抛出问题,目光注视逼着他回答。
林庭樾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移向前方,淡道:“你自由了。”
没有束缚的合约关系,退回单身的自由状态。
林庭樾不想再继续了。
虞北棠如堕入冬湖水,每根汗毛都浸在冰凉里。
她忍住眼睛要溢出的水珠,无意义地重复,“你不想继续了?”
“是。”林庭樾答得简洁。
“为什么?”虞北棠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迫切渴望寻到一个源头。
林庭樾在一旁的储物盒里翻出烟,抽出一支,把玩在指间没点燃,“你提的一年。”
开始时,她想尽快结束回归平静。
结束时,她满心不舍,万般挽留。
谁输谁赢,一眼可知。
原来被抛弃是这样的滋味。
虞北棠心口抽疼,唇角却翘起,“如果这是报复,恭喜你成功了。”
林庭樾捏扁指间的烟,没说话。
“再见,”虞北棠推开车门,踏出一只脚,“不会再见了,我们都向前看吧。”
车门关上,眼泪流下,她没擦没管,迎着风往前走。
身后没有追来的脚步声,也没有人喊她名字。
最后那一点点期望的火苗,灭了。
林庭樾真的不想再和她继续了。
重逢后,他频繁出现勾起她的回忆,回忆引起愧疚,继而延伸到五年空白的遗憾
她一路被牵着鼻子走,所看所想都是林庭樾制造出来的,从而忽略了最重要问题——自己。
她究竟还喜不喜欢林庭樾?
想不想和他一起?
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林庭樾什么目的,没那么重要。
每个人都有心结执念,解开自己的就好了。
这场迷雾游戏,她不玩了。
他设计了几个关卡,什么任务,只要不玩就形不成困扰。
柳暗花明,虞北棠一下不哭了,转走回去。
林庭樾的车还在小区门口。
她坐进副驾,开门见山,“你早知道分手非我本意?”
林庭
樾双手搭落方向盘,没动过,轻“嗯”了声。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林庭樾没答。
说或不说,他究竟想怎样,虞北棠统统不在意了。
她半跪起身,越过中控,坐到林庭樾腿上,后背抵着方向盘,“一起来北川读书,陪你去看升旗、在两所学校中间租房子,我那时讲过的每一个承诺都发自内心,也充满期待,甚至愿意和你结婚。
情窦初开的感情多浓,小姨拿出那本日记时我就多慌。
不堪全部展露在你的亲人面前,自尊碎了一地,像被剥。光。衣服丢在那,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我与小姨辩论,试着说服她,每一次那本日记都堵的我哑口无言。
若小姨是像伯母那样亲人,我会置之不理,可小姨很爱你。
偏偏我也爱你。
因为爱别无选择。”
刚刚林庭樾说不想继续了,虞北棠没哭,却在讲出这些压抑几年的话时控制不住,豆大的眼泪一颗连着一颗,无声流淌。
她抹了下,望进林庭樾眼睛,郑重告诉他,“我还喜欢你,我要追你。”
不成熟的年纪冲撞上炙热的爱意,注定要留下一道伤。
现在她要把这道伤愈合。
第58章
隔着一层朦胧,虞北棠感受到男人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眼睛。
他抬起手臂,指尖触碰到她脸颊,捧着件稀世珍宝似的,一点点擦干湿润。
有疼惜,没回应。
林庭樾像台下不入戏的观众,并没因她的眼泪而情绪波动。
“可以吗?”虞北棠握住他手腕。
“我说不可以,你就停吗?”林庭樾反问。
“不会。”
“那还问什么?”
“表示下对你的尊重。”虞北棠泪眼婆娑却答得认真。
林庭樾被逗笑,指尖又去给她擦泪。
视线清明,虞北棠盯着他问:“你为什么不走?”
“不想走。”
“是算好了,我会回来找你吧?”虞北棠笃定。
林庭樾挑眉,“这么了解我?”
拒绝她的延长一年的提议,却等在原地不离开。
听她那些心里话不震惊也没波动。
分明是事先揣测过她心理,预料过结果。
虞北棠少有如此被拿捏的时刻,伤感变怒气,掐住林庭樾脖子,眸色凶狠,“林总做这么多,就是在等我来追你吧?现在鱼钓上来了,爽么?”
林庭樾没所谓一耸肩,“不爽。”
虞北棠:“”
她要气死,不能真掐。死他,便低头一口咬住林庭樾肩膀,委屈、遗憾、愧疚这几年积累的所有情绪全发泄在齿间。
林庭樾一声没吭,也没躲。
虞北棠舌尖蔓尝到血腥气,松开牙齿一看,白衬衫氤了一圈淡红色。
皮肤被咬破渗血,一看就痛。
她又心疼,“痛吗?”
初次那回,虞北棠咬得比这狠,林庭樾没觉得多疼,现在依然如此,反是莫名痛快。
“疼。”他说假话。
“抱歉,”虞北棠扒开林庭樾衣领,露出那一圈齿痕,贴近轻吹,“谁叫你故意气我?”
林庭樾皱眉嘶了声。
齿痕红得触目惊心,加上他痛苦的表情。
虞北棠的心疼一瞬达到顶峰,搂着林庭樾脖子,低头,一路吻到他下颌,再印到唇上,动作缓慢,认真缓解他的痛。
吻了好一会儿,虞北棠烫着脸颊移开,“这样好些没?”
“一点点。”林庭樾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再亲要出事,虞北棠不管了,谁叫林庭樾先气她的,搁置他疼不疼的问题,该换最关心的,“我追你,你同意吗?”
“看表现。”林庭樾说。
虞北棠:“”
她盯着林庭樾沉静几秒。
这人看着和过去没变化,可实际变化很大,比如变坏。
“我们坦白吧?你到底想怎么样?或者说我怎么追你才能同意?”
“以前你遇见解不开的题会思考好久,现在怎么只想着伸手要答案?”林庭樾在她头上摸摸,“问来的答案与自己找到的很不同。”
“林庭樾,你变坏了。”
“是虞老师教得好。”
虞北棠:“”
仔细想来,也不是林庭樾变了。
他一向聪明,以前没有这些曲曲绕绕,是不想,真算计起来,她不是对手。
以前虞北棠知道林庭樾对她有好感,依仗这点偏爱,有恃无恐。
现在不占上风,没有随意行动。
那晚之后,虞北棠便投入工作。
梁京州筹备一部双女主电影,选了温凝和虞北棠来演,故事背景在九十年代,取景地定在风絮县。
温凝提前回去,与家人团聚,等着剧组过来。
虞北棠随温凝一起回去,带着提前买好的东西去范奶奶家。
范康走后,范奶奶成为独居老人,家里来个年轻人,她开心话变多,先表达上次虞北棠偷留红包的谢意,又带她看林庭樾前些天托人送来的小猫。
虞北棠陪范奶奶聊了许多,讲着讲着,不知怎么扯到范康身上。
提及范康。
范奶奶拿出个本子递给她,“上次你们走后,我在康子以前的柜里翻到这个,也看不懂写的什么。”
虞北棠打开本子,白纸黑字,一行行诗,有范康摘抄的也有原创,“奶奶,这是范康以前写的诗。”
“我们康子还会写诗呢?”范奶奶问。
“我在黑夜里行走
仰头
月光洒在脸上
低头
白色裙摆停在眼前
你踩到我心上”
虞北棠随口念出一段。
一老一少都不懂诗,却在同一刻掉进思念的漩涡。
“以前他嘴里老叽里呱啦念叨这些,我还以为他被什么缠上。”范奶奶笑着说。
虞北棠合上本子,“奶奶,我想帮范康投稿。”
老人不懂,“有用你就拿去。”
“我不用,是帮他投给杂志社,如果能发表,会有更多人看见范康的诗。”虞北棠解释。
“那好呀,”范奶奶激动,“到时候给他妈妈看看,叫她知道我们康子不是一无是处。”
虞北棠记得范康妈妈早丢下范康走了,“范康走后阿姨有过来看过吗?”
“她嫌弃康子脸上有胎记,走了以后一次没回来过,现在可能早重新结婚有新小孩了,”范奶奶泪眼婆娑,“两岁就没妈,我们康子命苦。”
虞北棠眼睛也湿润,拿出纸巾给老人一张,转移话题谈起开心的事,天色渐黑才离开。
回到酒店,她把范康手写的诗,一字字打到文档上,笔名起了晴天,既有范康喜欢女孩的名字,又预示希望美好,最后找到编辑的邮箱投过去。
扣上电脑,她双手合十,祈祷范康的诗可以顺利发表,竟比自己试戏后等结果还紧张。
隔天,虞北棠独自去了博成高中。
教学楼、操场都与以前一样,只是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早无人知道六年前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校园不允许随意进出,她在门口望了会儿,转身拐进回赵生家的巷子。
小路狭窄幽长,校门口处开着冷饮店和文具店,再往里极其僻静,刘义强他们常出现在这深处骚扰博成的女学生。
一路走回,往事历历在目。
经过孙芬芳的超市门口,虞北棠顿住脚步,超市灯牌改成冷面、炒面、炒饭,牌匾也换成幸福饭庄。
玻璃门内一张张饭桌,再没有一个头戴着棒球帽的少年。
那愈合不了的细小伤口又在流血。
她深吸一口气,迈腿要走,老板娘推门出来,“小姑娘吃饭啊?”
刚好肚子有些饿,虞北棠走进去,点两盘家常菜。
顾客不多,老板娘端上菜问:“我看你有点眼熟,特别像一个明星。”
虞北棠礼貌笑道:“大众脸。”
“你不是我们这的吧?”老板娘半信半疑。
“以前在这生活过,那时这里是家超市。”虞北棠说。
“怪不得你盯着我家店门看,”老板娘自来熟地坐下,“孙芬芳外甥得罪这附近的流氓,人家回来报复,超市砸个稀巴烂,人打伤好几个,干不下去就出兑。”
一旁瞄着虞北棠的服务员见老板娘坐下,也来凑热闹,“林庭樾以前事我们学校的校草,人可帅,成绩也好,不知道怎么会惹上流氓?”
老板娘:“倒霉吧,他一家都挺倒霉的。
早些年他妈妈被大卸八块扔山上,第二年爸爸跳楼走了,没办法,只跟着小姨生活。
孙芬芳整天打麻将,自己孩子都顾不上,能对外甥多好?”
服务员叹气:“可惜那张脸了。”
“林庭樾是个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老板娘扭头问虞北棠,“你认识不?”
虞北棠:“以前做过半年同学。”
“还有联系吗?”老板娘双眼放光。
“不多,”虞北棠反问,“您找他有事?”
“倒没什么大事,”老板娘说,“林庭樾不是不能讲话,我有个表妹聋哑人,两人正好年纪相符。”
“”虞北棠没再说。
老板娘八卦完走了。
耳旁静了,虞北棠抬眸望向窗外,斜对面的三楼是林庭樾出租屋的窗子。
她眼前浮现出少年戴着黑色棒球匆匆上楼的身影。
老板娘说得没错,以前的林庭樾倒霉又可怜,十几年都在泥泞里挣扎,高中结束,还有大学,生活黑不见光,漫长又无望。
这样的情况下,她的鼓励和承诺,对林庭樾来说,像黑夜亮起一束微光,无望中带去希望。
虞北棠想过许多林庭樾给她的帮助,对她的了解,但没想过她对林庭樾也是同样的。
他们那束光是相互的。
同在黑暗里行走,又同是彼此的光,他们是同进共退的一体,遇事该一起面对。
擅自离开等于遗弃,而遗弃说明不爱,或不够爱。
她带走的不仅是他们的感情,还有林庭樾的希望。
相当于一把将他推回被父母、奶奶、甚至朋友相继丢弃的无望痛苦里。
虞北棠夹起的菜落回盘子,筷子也跌落桌上。
这么久来,她反复琢磨林庭樾的目的,忽略了林庭樾在意的根本不是分手原因,是她不坚定。
所以现在林庭樾敢出现在她身边,却不敢长久停留,他怕还会被抛弃。
被遗弃的狗没有安全感,重遇主人也很难信任,怕主人下一次遇见搬家、工作繁忙等困难时,又一次丢掉它。
夕阳柔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虞北棠身上,却照不亮被泪水填满的眼睛。
一年来她忙着猜忌,从不曾想过,林庭樾只是害怕。
米饭滴进泪水,无法再吃。
她抹干眼睛,离开餐馆,走进林庭樾出租屋的楼道,一步步向上走着,到三楼她贴到铁门上。
五年前她的不坚定灭掉了一个少年对未来的希望。
眼泪又一次流下。
上次见林庭樾,虽坚定了追他的想法,但因茫然没把握,还拖着迟迟没行动。
找出问题的核心,有方向才能往下进行。
晚上,虞北棠主动给林庭樾打视频,两声被挂断。
她打字:【在忙?】
林庭樾没回。
她边等,边看剧本。
凌晨,林庭樾还没回,虞北棠合上剧本关掉灯准备睡觉,房间刚黑,手机就响起。
她重新开灯,是林庭樾的电话,“喂!”
“虞北棠。”林庭樾嗓音醉着。
“你又喝酒?”虞北棠问。
林庭樾不答,自说自话,“不是要追我?”
大张旗鼓地说要追人,却一个半月不联系,虞北棠羞愧,“最近有些忙,今天正想找你说,你没接视频。”
电话那端静了。
虞北棠轻声说:“今晚有应酬?”
“有多忙能一个多月不联系?”林庭樾问。
“抱歉。”
林庭樾笑:“你就会道歉。”
沙哑的笑声如刺扎着虞北棠耳朵,断断续续疼得眼睛模糊,“是我不够坚定,造成了没与你共赴未来的遗憾。”
那边又静。
虞北棠没有想好怎么向林庭樾证明自己的坚定,又很想安慰他,隔着遥远的距离,只能在电话里真诚说:“少年遗憾我用余生补偿,好不好?”
耳畔还是静的。
“今天我重走一遍以前我们放学走的路,还去了小姨超市的那家饭馆,”虞北棠克制着,还是有轻微抽噎声,“林庭樾我很想你”
电话听筒终于有了回音。
“开门。”
第59章
虞北棠握着手机怔了一瞬,“我在风絮。”
电话那端声音平静,“知道。”
虞北棠缓慢扭向门边,“我在酒店里。”
“608。”林庭樾报出门牌号。
虞北棠:“”
她麻利下床,趿拉上拖鞋,一口气跑到门边。
门拉开。
走廊敞开的窗户灌来一阵凉爽的夜风,视野逐渐变大。
林庭樾倚靠窗台边沿,头戴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
听见开门声,帽檐扬起。
目光隔空一撞,时空回转,那个喜欢戴棒球帽的少年回来了。
不过,他眼睛瞳孔失焦,眸光缓慢游移,醉了。
“什么时候过来的?虞北棠问完,林庭樾朝他走来,到门边猛地扑过来。
虞北棠眼疾手快扶他站稳,另一手关上门。
男人骨架大,她抚不住,双手抱着他腰还是不行,后移贴靠墙壁支撑,“怎么喝这么多?”
林庭樾抬起手臂,掌心撑着墙面起身,没把重量都压她身上,隔开些间距,盯着她,“骗子。”
“什么?”
林庭樾指尖戳到她心口上,“你。”
虞北棠:“”
“说想我又不来找我不是骗子是什么?”
虞北棠展臂搂住他腰,“对不起。”
“不接受。”林庭樾语气强硬,手指却从她心口滑到脸颊,从下颌摸到额头,疼惜着,好似许多年没见过。
虞北棠胸口堵闷,不知怎么办。
“余生补偿是怎么补?”林庭樾问。
虞北棠仰头,“我今年24岁,按照80岁的寿命估算,还有56年,是丢下你那5年的十倍,也是我的余生,全部给你,够吗?”
“不够,怎么都不够。”醉着的男人莫名有几分稚气,讲的话也是。
“那你要怎样?”
“下辈子。”
“嗯?”
“下辈子、下下辈子也给我全部给我。”
他因酒精而涣散的眼神执拗着,像要她立下生死状才能心安。
也乖巧着,没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少年气很浓。
“想要那么多,”虞北棠哄着说,“先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过的?与谁喝的酒?”
“下午到的,”林庭樾说,“酒是和程州哥的朋友许京淮喝的。”
“那是温凝前男友,他来干嘛?”
“不知道。”
“那你来干嘛?”
林庭樾不答,手臂用力把她抱紧。
房间空调开着冷气,也降不掉身体相拥的热度。
起先两人只是抱着,后来不知唇怎么唇就贴到一起。
理不清谁先主动的,又或者不约而同贴向对方。
他们拥在墙角,亲着,磨着。
心跳咚咚作响,敲碎寂静深夜。
他棒球帽不知何时扔到地面。
她裙摆微微鼓动飘扬。
带着薄茧的掌心覆过来,轻微的粗粝感压上虞北棠纹身。
林庭樾嗓音哑着,“还在吗?”
虞北棠:“在。”
林庭樾盯着她眼睛,“我想看。”
裙摆上卷,粗粝感加重。
虞北棠招架不住这样的林庭樾,握住他手腕,“不行。”
“这么久了,”林庭樾委屈巴巴,“我只看过一次。”
没人受得了冷硬的人突然放软。
虞北棠紧绷的眉峰松开,睫毛像碟翼颤动,指间力度减弱,只嘴上硬着,“还是以前的样子。”
“我的名字,”林庭樾目光仍锁在她身上,眼睛红红的,低声重复,“为什么不给我看?”
虞北棠心软成一滩水,滴酒未沾却比林庭樾还醉,手指终是放开他手腕。
睡裙下摆卷到腰间,白色蕾丝旁,一行青色字母:LTYTCDJ
林庭樾蹲下身,视线与刺青平行,指腹印在白皙上一字一字抚过。
他没做什么,虞北棠却掌心潮热,呼吸提速,不能垂眸下看,她偏头望向窗帘,隔断目光。
忽然。
薄茧的粗粝感消失,柔软温热覆上。
指腹变唇。
林庭樾贴在她腿边,不放过每一个字母,无比虔诚。
虞北棠跳动剧烈的心脏,似也被吻住,搅动着,滚烫难耐。
她抓住他头发,“你别”
林庭樾不听,还在向着最后一个字母靠近。
最后一个字母,近在咫尺,甚至有一部分已经吻到。
虞北棠控制不了呼吸,抓着他头发的手指软得无力,推不开。
酒精迷乱神经。
他醉着,连带她也醉了。
他从字母J上移开。
虞北棠缓了口气,不等新鲜的空气到达肺腑,呼吸又骤然停掉。
林庭樾手指在她两侧腰间,仰头印上字母J旁边的蕾丝。
她插。在他发丝里的手指一瞬抓紧,含糊地喊他名字,“林、庭、樾”
听不出想制止还是想继续。
林庭樾视线向上移动,停到她聚不成焦的眼睛里,“想吗?”
虞北棠一个字也讲不出。
林庭樾抱起双腿,扛到肩上,一同跌进棉絮的柔软。
床凹陷进一个坑。
虞北棠仅存的理智唤醒她向床边移动,“你喝多了。”
“没有。”林庭樾咬字清楚。
脚踝被握紧,被抓回来。
裙摆又向上卷。
林庭樾低头,咬住。
说咬不准确,亲也不准确。
他用齿尖困住,她心口最要命的一点。
没有循序渐进的过程,一口困住。
不疼,也不舒服,只痒。
痒得她声音断裂破碎,呜呜咽咽,似哭非哭,发不出完整的字句。
头脑空白,渴望解痒的念头达到顶峰,她遵循原始本能,扳着林庭樾后脑向下深埋。
想要他穿过血肉骨骼埋进灵魂。
林庭樾知她意而不满足,松开牙齿,抬头,“合约开始你冷着不联系,到期不想结束,夸下海口又不行动,虞北棠我就是你养的狗,是不是?”
当然不是,但虞北棠没心思解释,双手勾着他脖子,朝前送唇。
林庭樾躲开,不给亲。
虞北棠意识混乱,焦渴难止,故意说:“明知是狗你还找过来?”
话音一落,林庭樾埋头,封住她唇。
焦渴得到片刻缓解,虞北棠插。进他发丝的手指,在头皮上轻揉揉,无声安抚。
林庭樾像炸毛的狗霎时温顺,凶狠的啃咬变轻柔。
他一路向下,埋在她颈窝。
虞北棠得以呼吸,断断续续不成声地说:“林庭樾我们重来一次吧?”
林庭樾闻声停下,侧头贴上她心口,听着胸腔里的跳动,静静的,像满身伤口无法再龇牙的野犬。
酒精柔软了刺猬的尖刺。
虞北棠心疼着,抚在他背上,“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承诺她不敢再许太多,又想林庭樾开心,于是主动点火献祭。
纠缠到最后关头,林庭樾停下倒在一旁。
徒然停下的感觉不太好,虞北棠翻身拉他手腕,“你怎么了?”
林庭樾偏头看她,“没东西。”
进门前两人都没想过要发生什么,全无准备。
虞北棠床头桌面环视一圈,酒店也没有,“我听说可以在外面”她感谢夜是黑的,可以像块布遮挡住脸的颜色,“就关键时刻出来你会吗?”
“不保险,”林庭樾成天在男人堆里,自然清楚这些事,“会因控制不住或不及时出现少量残留,还有前。列.xian液也可能有少量存在。”
谁会在这种情况下,对前女友做科普啊?还讲得那么认真。
虞北棠被他打败。
有风险火再大也要熄掉。
虞北棠安静了,林庭樾却反手扣住她手腕压过来。
她挣扎,“你干嘛?”
“不弄。”
“那做什么?”
“帮你。”
那个暑假,情窦初开的少年人,相互探索,懂了很多,对彼此更是了解。
林庭樾一个动作,虞北棠拒绝的话就卡在喉咙里碎成一段一段哼声。
她太久没有过。
很快。
阵阵余热散退,虞北棠头脑清醒过来,后知后觉脸热,翻过身背对着床。
林庭樾洗手回来,见她躲在被里只露个后脑勺,轻笑:“刚才的本事呢?”
虞北棠:“”
林庭樾伸进被子,摸到手腕,拉着扯进怀里。
虞北棠枕着他胳膊问:“要不要我帮你?”
林庭樾摇头。
虞北棠不相信血气方刚的年纪,林庭樾会不想,闷闷的不吭声。
“小脑瓜又在琢磨什么?”林庭樾在她脸上轻捏一下。
“你这几年有过别人?”虞北棠清楚,五年不是五天,林庭樾有过别人也正常,而且他们现在的关系,和谁是林庭樾的自由,她无权干涉,但一想到那画面就酸酸的,不是滋味。
俗语讲女人心海底针,她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明知听了难受还执着去问。
“在想这个?”林庭樾问。
虞北棠迫切想知道答案,“回答我。”
“没别人,”林庭樾搭在她腰上的手臂搂紧,“我只有和你那一次。”
她皱巴成一团的心舒畅了,“那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手缓解不了他真正想要的,还有欲望大门一旦打开便难关上,容易影响决策,今晚饮酒已经是个错误,事情没成功前,他必须要保持头脑清醒。
“怕你累,也不想要这样的方式。”林庭樾答出一点。
“不难受?”
“还好,习惯了。”
林庭樾从来都不是管不住下半身,被本能牵扯的男人。
他还是以前那样子,习惯性克制隐忍。
她在林庭樾身边的时间太短,没能帮他改掉这点。
旧习性重现,虞北棠更想帮他纾解,“你想要什么样方式?”她顿了顿,“吃吗?我不会。”
林庭樾被她这发散思维逗笑,知道她说不出口,反问:“吃什么?”
“”
听出他有意逗弄,虞北棠掌心向下,“你说呢?”
这次两人一起止声。
过会儿,她正经问:“那你之前怎么解决的?还是没想过?”
分开的前三年,林庭樾忙得睡觉都是奢侈,说比田地里的牛马还累都不夸张,根本没时间想这些。
ALE有了起色以后,生活节奏慢下来,才有想过。
一次是撞见室友和女朋友接吻,视觉冲击下回忆卷起,他们出租屋里亲吻。拥抱的画面不断重现,导致失控。
还有一次是重逢前几天,深夜看到虞北棠跳舞的视频,又想起过去,一时难自控。
只有这么两次,他没有保留都讲了。
虞北棠食指戳他胸口,“那种时刻,你脑海里在想什么?”
“想你。”
“我怎么样?”
“分手前那一次。”林庭樾匮乏的经验,能发散想象的也就那一次。
听他说想自己,虞北棠小鹿乱撞,转瞬又低落,“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睡吧。”林庭樾没答。
虞北棠脑细胞活跃,还不想睡,向他怀里靠紧,“要不看网上看看有没有能外卖送过来的?”
“快2点,别折腾外卖员。”
“你不难受?”
“难受,”林庭樾在她额前轻弹一下,“但我还不是你男朋友。”
虞北棠:“”
第60章
梁京州的这部《双蝶》讲诉的是,90年代初的
四河县连续多地出现尸块,经排查死者均为男性,死者之间均无关联,警方四周走访未找到凶手。
之后其他县镇也出现过类似的案件,警方一路追逐,查了10年才将两名女性凶手缉拿归案。
程蝶和周春雨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底层女性。
成年后程蝶结婚了,婚后常年被丈夫家。暴,周春雨未婚却也常年被老板欺辱。
两人受了多年欺压,最终联手将曾经欺负过她们的男性杀。害掉,并无法收手,在逃亡的路上先后又在多地杀害过10名以上男性。
性格开朗的程蝶在外用美色吸引男人,周春雨则在家准备作案工具,一旦有男人上钩,她们会先给被害人一杯带药的水,之后洗劫钱财杀。人。碎。尸。
虞北棠演风情万种的程蝶,温凝演在出租屋善后的周春雨。
两人多地作案,电影取景地也很多,风絮县只是其中一个。
第一场戏是早期程蝶被丈夫当街家暴,拍摄地在温凝家不远处的巷子里。
风絮县偏远陈旧,几乎没什么人知道,有剧组来取景拍戏是件很新鲜的事,许多当地居民来围观,拍摄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人群。
开拍。
虞北棠被对手男演员抓着头发扯到街上,她喊叫挣扎,还是被扔到巷子里。
“哭哭哭,就他妈知道哭,”演程蝶丈夫的男演员骂骂咧咧在她腹部踢了脚。
剧中已有孕三个月的程蝶手护腹部,哭喊求饶,“别打了,我都听你的。”
“啪!”
男人一巴掌扇过来。
这时程蝶要满眼泪水地抬头,在人群中无意撞上好友周春雨的目光,表达两个女性惺惺相惜的宿命感,为后来共同犯罪打下基础。
虞北棠知道温凝在群众演员中的位置,一眼望过去,镜头拉进特写,一条拍过,导演喊停,男演员立刻来道歉。
刚刚的巴掌和扯头发都是真实的,虞北棠向男演员讲了没关系后,视线重落回人群。
她和温凝对视时,感受到围观的人群里有一道犀利凶狠的目光,比剧中家。暴。男的眼神还可怕,她当时沉浸在戏里没去找寻那目光的来源,停下才去看,环视一圈没找到。
温凝手中包裹着冰块的毛巾递来,“脸都红了,敷一敷。”
“谢谢,”虞北棠接过冰袋说。
“在看什么?”温凝顺着虞北棠目光看过去,除了人头什么也没看见。
“感觉有人在看我。”
温凝笑,“我爸妈把我家七大姑八大姨都喊来看,当然很多人在看你。”
虞北棠摇头,“不是那种看。”
“嗯?那是什么?”
“带着恶意地盯。”以前的经历导致虞北棠对不善的目光格外敏感。
温凝又向人群看一圈,没看见什么奇怪的身影,“刘义强没在风絮,其他人你也没得罪过谁。”
虞北棠:“可能我多虑了。”
第二天拍程蝶流。产后,伤心欲绝跳河被周春雨救上来的戏。
拍摄时周围依旧围满人群。
河水不在迅猛期,不凶不深,加上虞北棠游泳技术不错,她决定真实跳。
戏一开拍,程蝶站在桥上摸着腹部绝望流泪,特写拍完,纵身一跃跳进河里,速度极快。
落进水里,工作人员立刻将虞北棠拉上来,小船上休息片刻,又拍周春雨来救人的戏份,全部拍完,虞北棠和温凝都累得精疲力尽。
回到岸上,虞北棠擦着头发无意一瞥,又感受到人群里有人凶狠地盯着自己,找寻过去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
她在风絮县生活时间不长,得罪过的人也只有刘义强,可刘义强不在县里,难道是黑粉?
晚上想着这事,接到林庭樾电话,要她开门。
《双碟》开拍后,虞北棠还没和林庭樾联络过,见到人有点意外,“你还没走呢?”
林庭樾挑眉:“走了,你还怎么追?”
虞北棠:“”
清醒的林庭樾恢复往日的冷淡,坐沙发上公事公办说:“这几天拍完戏不要乱走。”
“怎么了?”虞北棠想到那个戴口罩的男人说,“我最近发现一个可疑的人,戴着蓝色口罩,你认识吗?”
“吴昊。”林庭樾平静说。
陌生的名字,虞北棠完全没印象,“吴昊是谁?”
林庭樾:“以前跟在刘义强身边染着一头黄发,后来找他表妹堵你那个。”
虞北棠记起来,这人被林庭樾发现偷盗后报警,整个团伙一起送进去,现在是已经刑满释放,“他要做什么?”
“我不清楚。”林庭樾也是昨天在片场发现有奇怪目光,派人跟着才知是吴昊,不知为何吴昊现在走路一瘸一拐,变成跛脚。
不清楚吴昊的目的,他临时改行程没回北川。
虞北棠每天背词揣摩人物,已耗尽心力,还要防着陌生的吴昊,顿感力不从心,思虑片刻说:“无非是想报复之类的,与其干等,不如我们主动把他引出来?”
林庭樾:“说说你的想法。”
“片场人多,我身边又有助理时刻跟着,能下手的时间只能是收工以后,明天我假意去人少的地方,把他引过去,你负责暗中盯着,他有行动,你立刻报警。”
“不行,”林庭樾一口否决,“这样有危险。”
“提前安排人蹲守,他想对我做什么,你们立刻出现就好,”虞北棠坚持,“我不想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林庭樾:“如果动作晚了,他会真的伤到你。”
“我相信你,”虞北棠拉扯林庭樾衣角,“拜托了,时刻紧绷提防着人,我无法专心拍戏。”
“不行。”林庭樾坚持。
“送吴昊进去的人是你,按理说应该更恨你,他可能还没看见你,不如我们一起?”虞北棠进一步说服林庭樾,“等待还是主动出击,都是要在吴昊动手时阻止,不如掌握主动权,先结束这场避免不了的冲突。
而且我们主动放线,可以观察出吴昊真实的想法。
他主动咬钩说明内心是恨,不咬钩说明只是有少量不爽,不会做出的太危险的行为。”
不管过去几年,虞北棠始终是最初那个睿智果敢的姑娘。
少年林庭樾被她身上这份力量吸引着,多年以后依旧如此。
他们在酒店附近找了条相对僻静的小路,观察到吴昊蹲守在酒店外,虞北棠和林庭樾假意散步往小路里走,周围保镖静静躲在一旁等待。
走了一段,林庭樾耳机传来声音,说吴昊一个人跟上他们。
他侧头对虞北棠说:“吴昊只有一个人,极大可能已经不和刘义强那伙人联络了。”
“盗窃被抓理所应当,吴昊有什么恨的?”虞北棠想不通。
“他现在走路跛脚,很可能和当年被抓有关。”
残疾给吴昊生活带去困扰,又改变不了,见到虞北棠成光鲜亮丽地拍戏,痛苦自然归结到几年前的那件事上,怪罪起她和林庭樾。
明明是自己盗窃欺负女孩子,有错在线,却把所有不如意归结到他们身上,令人发笑,可世界就这样形形色色的人很多。
他们假意聊天慢慢走着,到一处拐角,林庭樾握着虞北棠手腕护在身后,同时反手抓住吴昊手腕,一把银闪闪的刀亮在他们眼前。
吴昊瞪大瞳孔,边向前用力边嘶吼:“小哑巴,你他妈竟然还敢回来。”
果真是之前没看见林庭樾才将目标对在她身上,虞北棠在林庭樾身后说:“你自己偷东西,与林庭樾何干?”
“就是你这个贱人,害得我和强哥——”话说一半,吴昊徒然停住,林庭樾将他手腕回掰,刀尖顶到喉咙上,林庭樾不紧不慢却警告味十足,“嘴巴放干净点。”
这时保安们追过来从背后钳制住吴昊。
“草,哑巴竟然能说话了,”吴昊冲林庭樾吼,“你不是能打架吗?让他们松开我,咱俩打一架,我要把腿也打折。”
林庭樾无奈一摇头,问身边的人,“警察到了吗?”
“马上。”
吴昊还在一旁喊叫,要与林庭樾约架。
太吵闹,林庭樾说:“二十几岁了别再整天想着打架。”
“不是你报警把我抓起来,我就不会在里面得罪朱顶,不得罪得朱顶腿就不会折,都是你我要杀了你,”吴昊双眸冒火。
林庭樾依旧平静,“有事你对警察说吧。”
吴昊依旧在大喊大叫发泄不如意。
林庭樾拉着虞北棠走了,后一起去警察局做笔录。
以往林庭樾帮虞北棠解决过刘义强,虞北棠也帮林庭樾对付过记者和林昭越兄弟,第一次共同解决一件事。
出了警察局,两人都沉默着没讲话。
以前范康说他们本质上是一种人,虞北棠听过就算了,没特别深的感触,这一晚下来,才发觉他们默契很深,譬如林庭樾一个眼神,她就跟随他走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三观不同道理不通,与吴昊讲再多都是浪费口舌,只要阻止他做出伤害人的事便可以。
时间打不败相吸的灵魂,这也是林庭樾无法取代的原因之一。
如此想来,虞北棠心口更是沉闷。
几年前她只看见林庭樾打架厉害,刘义强怕他,没有认真想过,对家人朋友都生活在风絮的林庭樾而言,惹上刘义强这样的流氓有多麻烦。
先是林庭樾和范康被刘义强找人狠狠打了一顿,之后在空白的几年里小姨超市被毁掉,现在又来个吴昊。
少年时的一个举动,对林庭樾后来的生活都带来影响,类似蝴蝶效应。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
每次意识到这点,虞北棠就心口沉重,呼吸困难。
情绪挤压着无法释放,很想做点什么,到酒店门口,她说:“想去透透风,带我去那天拍戏的桥上吧?”
凌晨的夜寂静潇肃,临河边空无一人,横跨在河水之上的桥亮着羸弱昏黄的路灯。
他们并肩走到桥中央,沉默无话。
“你以前讲过,熬过去就是彼岸的绚烂。
我熬过去了,也获得绚烂,但忽略你也被我拽进这条河里游了很久。”
林庭樾从虞北棠眼里看到程蝶跳水时的决绝,忽然没由来心慌,“你想说什么?”
虞北棠偏头,勾起唇角,“林庭樾我不是不追你,是我很清楚送花吃饭或是以前那些小把戏,无法真正再次打动你。
这些天我很迷茫,不知如何前进,今天见到吴昊,我快要压得喘不过气,我们做个了断吧?”
“做什么了断?你要怎样?”林庭樾迫切追问。
虞北棠手指桥下,眸色平静,“我跳下去,如果活着我们重来一次,死了就当补偿我过去的自私。”
“虞北棠,”林庭樾严肃喊她名字,后面的话不等出口,听“咚”一声,虞北棠跳下去了,只在须臾间,快得他伸手已来不及,望着空空的掌心,他没有任何犹豫,随之一跃也跳进去。
戏里程蝶对丈夫失望一跃而下。
戏外虞北棠是要与他重新来过的决心。
理由不同却都是一样的不留后路的决绝。
真正狠厉的人其实是她。
林庭樾长在临河边,对河中情况了解也会水,进到水里,拉着虞北棠往岸边游。
虞北棠不随他走,反是拉着他一起往下沉。
河水冰凉,逐渐漫过他们的眼耳口鼻,呼吸消失,窒息来临,生命似要终结在水下。
濒临死亡的痛苦袭来,林庭樾用力抱紧虞北棠。
倘若她想死,他就陪她。
他内心平静极了,只剩一个念头,
无论生死,只要和她在一起。
他手臂搭到虞北棠腰上,她就吻过来,唇。瓣水中相触,似两条接吻鱼相遇水中。
水下寂静,纷扰隔绝在外,感官无限放大,有多悸动就有多痛苦。
快乐与痛苦成为一体,是冰火两重天的极限体验。
他们融为一体,共同体验心动与死亡。
在两人都要承受不住时,虞北棠拉着林庭樾冒出水面。
吸到氧气,林庭樾听见清脆的笑声,
虞北棠全身湿着,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一双眼睛明亮清透,唇角大大勾着,没有恐惧,是死而向生的畅快。
他霎时从惊恐中回过神。
虞北棠之前在这拍过戏,对河水情况有一定了解,拍戏时没用替身,以是对自身情况做过评估,有把握不会出意外。
水下的吻更证实,这是个使他产生巨大情绪波动的圈套。
一个劈开他心墙的手段。
如此极端,当真是疯了。
游到岸边,不等虞北棠站起身,林庭樾就摁住她倒进草里,发狠地亲。
虞北棠比在水下还缺氧,嘴唇也疼得厉害,着实承受不住,用力推开林庭樾,“你疯了?”
林庭樾大口喘着,带着没散掉的欲。念,语气却严肃:“知不知道很危险?”
虞北棠当然知道,可这样方式最能证明,她不会再次丢下他的决心。
也是能排解那些压抑的最好办法。
她痛快笑了声,口吻认真,“林庭樾我不会再丢下你。”
敢用这样的方式证明,除虞北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她胆大却不鲁莽,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地得到自己想要的。
林庭樾感受到了死亡面前,其他的不值一提,也切实地体会到,过去的种种都不重要,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他无法不承认,虞北棠的办法冒险,但精准狠地砸开他心里那道墙。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总有办法要他低头认输,哪怕错得不是他,到头来也认了,心甘情愿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