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们看!这可是我爸新给我买的名牌鞋!”

    一个小男孩在向他玩伴们炫耀脚上的鞋,特意抬起来以防他们看不到。

    “哇——”一群小孩夸张地尖叫着捧场,这令男孩更加洋洋得意。

    小男孩昂首,“帅吧!你们想要还没有呢!”

    他环视一圈,看见了旁边另一个正和小女孩玩玩具漂亮小男孩,上前把人拽了过来。

    “符瑎,你快来看我新鞋!”

    小符瑎对这些没兴趣,他缩了缩手脚,“嗯,好看。”

    那男孩得意道:“好看吧,你们家一辈子都不会给你买的,你看看你穿什么。”

    他扯起小符瑎衣袖,展示后者努力藏起来的老旧花纹。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年代的东西啊,大家也来瞧瞧。”

    一群小孩子围到旁边。

    “好丑啊,跟我妈妈床单上花一模一样。”

    “符瑎怎么把床单穿出来,羞羞。”

    男孩笑得眼泪都出来,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道:“真是太好玩,你爸妈是不是很讨厌你,给你穿这种一点儿也不好看衣服。”

    “我家里买给我的名牌鞋,你一辈子都穿不上!”

    小符瑎呆在原地,大眼睛里蓄起泪花。

    “你们!不可以欺负别人!”一个穿着泡泡公主裙小女孩气呼呼地跑过来,挥舞着小拳头要往男孩身上砸,“坏蛋!”

    男孩躲开,不服气地说:“刘梓萱你凭什么区别对待,我们只是在和符瑎开玩笑。”

    “你还天天和他呆在一起,以前你都经常和我玩的!”

    刘梓萱翻白眼,“哪有经常,都是你来粘我。”

    “符瑎爸爸妈妈都不搭理他,上次我都看见了,符瑎被你老和他玩也会被你爸爸妈妈讨厌!”

    男孩做了个鬼脸,吐著舌头小跑离开,他玩伴们也跟着他一块儿跑走。

    “符瑎,你没事吧?”刘梓萱关心道。

    “谢谢你。”

    符瑎低着头,努力将快要掉下来的小珍珠吸回去。

    “那些人也太坏了,不过你别担心,还有我……”

    记忆中那个喜欢穿泡泡公主裙小女孩搬家去了其他城市,她在汽车上冲符瑎远远地挥手告别,那是符瑎见她最后一面。

    他身边仅剩的朋友离开了。

    自此以后,本就不乐意说话符瑎变得愈发沉默。

    小男孩欺负变本加厉,但符父符母却不是很在意。

    “他为什么就欺负你一个人?肯定是你有问题。”

    “都是因为你不爱讲话,你要多去和他们交流,不讲话是会废掉的!”

    小孩子的恶意总是如此直接,或体现在语言上,或体现在肢体冲突。

    男孩上学后结识了一帮社会人士,带人给符瑎泼过水,撕过作业,把人堵在厕所踢打。

    他是班上的积极分子,在他的带领下,没有一个人敢去和符瑎说话。

    小时候的符瑎撑不住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晕倒后被值班老师发现送进医院。

    就算闹大了,符瑎父母最先责骂的依然是他。

    男孩母亲不一样,偏向自家孩子,她挡在符瑎身前护着那比她还重不少的大胖小子。

    男孩父亲也过来,说了几句场面话,用钱了结这件事。

    小小的符瑎躺在病床上,看着男孩牵着父母撒娇的温馨画面,抓着床单手紧紧。

    为什么……自己家里和别人不一样呢?

    没有温暖,没有关爱,只有冷眼与打骂。

    符瑎想不通,于是他把精力全都用在看书上。

    符父符母不给零花,他除了偶尔去图书馆蹭书看,大部分时间只能看课本。

    直到在某次考试中,符瑎头回考了第一。

    自那天起,班上同学看他眼神都变了,老师对他的关注也瞬间拔高。

    男孩惊异地盯着符瑎,像是见到了外星人。

    可他并不想收敛以前的做法,趁着一次上课,他吐出口香糖悄悄往符瑎身上粘。

    手刚伸到符瑎后背,立刻就被神出鬼没的班主任打了一下。

    “上课不听课,还欺负同学!”

    这件事以男孩被拎到讲台上罚站,并在全班面前向符瑎道歉结束。

    符瑎仰视着在他面前鞠躬成九十度角,好像压弯脊背重石倏然粉碎,内心说不出来的畅快。

    仅仅是成绩变好这样的小事,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却改变得天翻地覆。

    老师会特意关注他,同学们会主动来帮忙,就连那对油盐不进父母也和颜悦色不少。

    真奇怪,明明他还是和之前一样社恐。

    现在变成所有人都在迁就他,所以符瑎即使害怕生人,也能在人群最集中的学校里安然度过。

    他父母像是拥有了一件能在外人面前趾高气昂物品,时不时带他出来炫耀,偶尔还会夸赞他。

    当然,一切仅存在于他听话,且考了第一的时候。

    若稍有不听话表现,符父符母便会将他们在外边受的气,各种负面情绪通通砸到小符瑎身上。

    所谓的“好”不过是镜花水月,想把符瑎训成一只符合心意狗。

    符瑎很清楚这些,所以他很早便开始兼职攒钱,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不再受人所制。

    幸好他外貌条件不错,赚钱的机会比普通人多很多。

    即使是一边上学一边兼职,也没把成绩落下。

    后面顺利考上了重点高中,好巧不巧符母此时怀上了符小弟。

    养孩子就是养一个吞金兽,符父符母工资不算高,两人平时花销很大,没有攒钱的习惯。

    知道他能申请助学贷款后,他们才松口放他去上学。

    直到他高中毕业后上大学,选择了与父母要求完全相反专业。

    符父符母知道后暴跳如雷,扬言绝对不会给符瑎支付上大学的学费。

    符瑎对此早有准备,带着钱就跑去大学。

    只可惜他在自己房里藏着一些钱被符父符母发现,损失了一些。

    符瑎成年后一秒都不想再回到那所谓的家中,大学后便彻底断了联系。

    “阿嚏!”此时此刻正前往新生楼符瑎打了个喷嚏。

    旁边帮他搬行李的学长关心道:“学弟,你感冒了?要注意身体啊!”

    符瑎冲学长点点头,两人一路沉默着来到符瑎宿舍。

    “谢谢。”

    “哟,学弟终于肯说话啦?性格很害羞嘛,不过那时候我突然把你的行李拿走,是不是以为自己遇到了坏人哈哈哈。”

    符瑎摇摇头。

    “好吧,就送你到这里,我去接其他学弟,回见!”

    等学长离开后,符瑎又打了一个喷嚏。

    几天前淋过雨后,他罕见地没有发烧,只是持续到现在一直感冒。

    符瑎以前身体不好,稍微受凉,便很容易发烧。

    然而那次淋了那么久雨,身体却没出什么大事,说明这段时间他的体质在变好。

    倘若要论功劳,应该是席温纶给他制定的计画起很大作用。

    席温纶……

    符瑎晃晃脑袋,怎么又想到他。

    已经和席温纶毫无关系。

    符瑎想到这点,却不免有些迷茫。

    这的确是他一开始想要的躺平生活,嗯,这种生活应该是非常美好。

    他又在心里确认几遍。

    倏然间,宿舍门口传来脚步声。

    似乎是有人想要进入,但莫名停在了原地。

    符瑎抬眸去瞧,发现那是另一名提着行李的新生。

    他在符瑎看过来瞬间避开了视线。

    符瑎:“……”

    原来和他一样是社恐吗?

    如果有人比符瑎还要社恐,那符瑎就会莫名地得到一点心理安慰,缓解症状。

    于是符瑎把要收拾的东西挪到一边,给那人腾出足够站一排人宽敞位置,

    “你好,不进来吗?”

    那人对符瑎微微躬身,一溜烟似地跑入。

    符瑎带来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些生活必需品,很快便收拾完毕。

    出于同为社恐心理,符瑎不太想为难他新舍友,在锁好柜子后便离开了宿舍。

    等他走后,听见舍友似乎松了口气。

    “喏,这是你原来租的房子,说来也巧,上一个租客刚搬走不久你就回来了。”

    “我也懒得折腾,合同条件就跟以前一样吧,这里我都叫人打扫干净,反正你也住过,就不多介绍了。”

    符瑎道别房东后,独自一人呆在这间单人公寓内。

    他坐在沙发上,摸着记忆里擦拭过许多次扶手。

    “你果然也租了这里,是吗?”

    符瑎虽仍旧不知道他与原主关系,刚与席温纶分开那几天,他虽然没病得很重,但却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除了解决生/理/需/求/外,便整日躺着。,

    意识像是与现实隔了层厚厚棉花,他似乎感觉不到躯体存在。

    直到临近开学日,被有责任心辅导员提前联系,他才浑浑噩噩地从床上爬起。

    现在时光是他一整年耗费心血才得到……应该珍惜。

    于是符瑎今天来了,把该打理的都打理清楚,好好享受他大学生活。

    如辅导员所说,他宿舍果然是人最少的,只有他和另外一个社恐舍友住。

    第二日符瑎回宿舍时,看见自己桌子放了一只用塑料网包好的红苹果,苹果梗位置打了个蝴蝶结,贴着爱心贴纸,上面写了句“谢谢”。

    符瑎扬眉。

    他舍友人还不错。

    接下来几日,舍友像是习惯了符瑎存在,不会每次都在符瑎看过来的时候精神绷紧。

    这也得益于符瑎把自己当成宿舍里装饰物,尽量不动作不发出声音,免得打扰到他舍友。

    符瑎看着舍友,颇有种在观察别人眼中的自己的错位感。

    于是在某日下午,符瑎头一次和舍友打了招呼。

    两个人终于互通了姓名,他这位舍友倒是人如其名,叫陈默。

    陈默社恐比符瑎严重些,他更像以前的符瑎。

    符瑎经过那段日子锻炼,面对陌生人已不胆怯,只是依然喜欢独处,还是一样回避人群聚集的地方。

    想到那一年,就有个永远绕不开的人。

    不想再想这个人了,说不定别人作为首富香车美女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他瞎操什么心。

    放任新生们在学校里转悠熟悉环境后,辅导员召开班会,目的是介绍大家互相认识。

    符瑎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哇,这就是那个符瑎吗?听说他以前当过爱豆!”

    “我去,你还真别说,他真的好好看!”

    “怪不得人家能出道,这张脸真的无敌。就是没懂他怎么回来上学。”

    “不过有小道新闻说他跟首富关系不清不楚……”

    符瑎用力放下保温瓶,发出“咚”一声。

    新生们立刻闭嘴。

    这手段还是符瑎从席温纶那里学。

    不对,他怎么又开始想他。

    接下来的自我介绍环节,符瑎态度温和,坐在他周围同学们都想找机会和他搭话。

    班会结束后,有些人没着急离开,而是留下来社交。

    符瑎本来想走,可他离开的路被另一位同学堵住了,没挪开半步,人群就围拢过来。

    符瑎:“……”

    他和舍友陈默坐在一块儿,他动不了陈默也走不了。

    陈默像个鹌鹑似地缩在他身后,人孩子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吓得瑟瑟发抖。

    符瑎冲他们摆摆手,有人也想在新同学面前出出风头,话术高超,三两下就把人群都哄过来。

    由此符瑎得以脱身,没走几步那人又讲了个笑话破冰,同学们反响热烈,有人笑得狂锤桌。

    陈默也捂着嘴笑了一下。

    他走到半途撞上了静止状态的符瑎,有些疑惑地戳了戳后者,示意其离开。

    符瑎呆滞片刻后回神,“抱歉。”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都没说话。

    符瑎垂眸,脸色阴沉。

    回到宿舍后,他无言拉上床帘,主动隔绝外界的一切。

    方才笑话很好笑,所有人都认为很有趣,符瑎也是如此觉得。

    可他发现了非常严重的一点。

    自己好像……开心不起来。

    第62章

    X市多雨,细雨绵绵不绝,天空灰蒙蒙的糊成一团,连续几日都未放晴。

    熟悉的教学楼,宿舍,食堂。

    符瑎今天出门没有打伞。

    或许是认为丝状雨淋也无妨,他把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挡雨。

    教学楼到食堂有一段距离,用交通工具很麻烦,走路又嫌长。

    雨打湿了些衣服,黏在肌肤上,冰凉的甩不掉,太不舒服。

    这种轻微的不适感从符瑎入学后一直持续,他不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很没意思。

    符瑎机械性地进食,饭菜味道说不上难吃,自然称不上好吃。

    旁人看来,他现在是位生机勃勃的年轻大学生。

    没有生存的压力,尚未被社会荼毒,拥有自由,在象牙塔里无限纯真。

    或许说,本该如此。

    专业是符瑎自己选感兴趣领域,拥有绝佳外貌优势的他无论去哪儿都被人温柔以待。

    他此时已办了外宿,但和舍友陈默关系仍旧不错,经常一块儿组队做实验。

    如果是和其他同学呆在一个空间,难免会被热情地缠着说话。

    同学们主观上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符瑎本人接受无能。

    倘若拉陈默这个别人搭话就宕机主,两个人一起无言,大家便会自动查找其他乐意发言的人交谈。

    可以说如今他能与新班级相处融洽,陈默帮了很大的忙。

    只是陈默在社交方面慢半拍,完全察觉不到符瑎执意要拉他一起的原因。

    但他同时很开心能与符瑎同行,一是符瑎不会强行和他社交,二是他俩在班里最为熟悉。

    陈默从一开始蹦不出几句话,逐渐对符瑎敞开心扉,逐渐能流畅表达,有时还会和他开玩笑,正儿八经地把符瑎当成了朋友。

    有老师喜欢在平时课上画考试重点,如果符瑎神游摸鱼,陈默还会提醒他回神记重点。

    总而言之,新大学生活符瑎适应得不错。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变好。

    符瑎回到租屋里,他把从前在席家别墅那里购置的所有游戏设备都买了回来。

    游戏账号未被席温纶收回,他可以接着云端数据继续玩。

    也算是提前享受生活了……吗?

    符瑎打了一整晚游戏,直到凌晨才放下手柄。

    显示屏定格在成就获取的页面,金黄色的奖杯不断闪烁。

    这是他在席温纶那里时就想拥有的白金成就,需要一定的时间条件。

    好不容易达成了,他却高兴不起来。

    进行游戏时分泌的多巴胺能帮助他不再想过去那一年,符瑎借此麻痹自己。

    这样的情况,从那天与席温纶吵架后一直持续到现在。

    符瑎尽量不去想他,但他却如附骨之疽执念,无孔不入。

    逛街时会路过席氏旗下的品牌,这是符瑎从席温纶书桌上看见的。

    那时他并不清楚这家连锁店与席氏关系,只知道这是他出门时常遇见的品牌。

    那时席温纶正在电话会议,其他董事见不到他的面,符瑎便藉机抱着人不撒手。

    席温纶被他闹得没办法,又舍不得把人推开,只好把出新品塞给他。

    符瑎接过来拆开包装,看到熟悉的图案后感到兴奋。

    他扒着席温纶肩膀,贴在耳旁用气音问:“这个也是席氏的吗?”

    带着暖意的气流呼在席温纶侧面,符瑎满意地看着他的耳朵连着脖颈浮起淡淡的粉。

    人白就是有那么些不好,血气上涌时容易反应在皮肤处。

    席温纶颔首,旋即轻描淡写地撇了他一眼。

    符瑎被席温纶眸中暗藏的意味盯得浑身发毛,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去。

    却被后者锁在两臂中央,无论怎么挥舞四肢都动摇不了分毫。

    符瑎眼中的光随着显示屏熄灭归于黯淡。

    现在回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命运如此,和他这样的小配角不同,主角强相关人员命运无法改变。

    就像即便符瑎没继续在厉俊远的公司,林郁彬还是沿着原文轨迹爱上渣攻。

    就如同席温纶治好隐疾后继续对林郁彬追求。

    手机铃声响起,符瑎习惯性接起,反应过来后才想起应该摁掉。

    “嗯,那个,符瑎,你睡了吗?”

    是陈默声音。

    “没,有事吗?”

    “对不起,这个时间打给你可能有点晚了,我回宿舍纠结一段下就到这个点,真的很抱歉。”

    “没事。”

    “我本来想打字和你说,但是我觉得这样有点……不太好?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所以还是打了电话。”

    “那个,谢谢你开学来一直都很照顾我,之前每次换新班级,我都很难受,现在因为你在,我感觉好了很多。”

    “不客气。”

    符瑎思索片刻,他只是为自己打造社恐舒适环境的时候,顺便拉这位舍友一把,算不上什么大事。

    “所以我,我每天早上都给你带了点早饭,可是你好像都没有发现,是不是我拿过来的东西不合口味?”

    “嗯?什么早饭?”

    这个符瑎还真没印象,明明他俩经常坐在一起。

    他努力回想一下了,好像最近几天抽屉都放了些东西,只是他以为是上一个在这里上课班级留下,没有去管。

    “呀?你真的没发现啊?”陈默声音变得沮丧,“都怪我放得太里面了,你没发现也很正常,我下次放得更显眼一点。”

    “不不不,你不用说是自己的错。”

    符瑎记得在助学贷款的公示名单中,见过陈默名字。

    他能知道这个还是在还贷款和退出受资助名额时,多看了旁边的告示板一眼。

    “你好像是贫困生吧,就不用帮我买早饭了,你自己能吃饱就行。”

    符瑎现在缺什么也不缺钱。

    陈默声音变得激动:“不行!你对我这么好,我不能这样平白无故接受,总要为你做点什么才行!”

    两人来来回回又说了几句。

    符瑎被他执拗劲儿打动,叹了口气。

    “好好好,那你得用我的饭卡去刷,顺便把你自己早饭也刷了。”

    "这怎么可以?!"

    “你不用顾忌我,我有在勤工俭学,给你付早饭钱完全可以……”

    “别和我争了,要是不用我的饭卡,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卡里钱全都会浪费掉,就当是帮我一个忙。”

    电话那头似乎偃旗息鼓,过了许久才回答出一句。

    “好吧。”

    自此以后,符瑎每天都有一份早点吃,风雨无阻。

    他闲暇时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陈默,发现他总是衣衫单薄,身材瘦小,吃也不多。

    符瑎想着自己要不找机会给陈默一些钱,谁知他一提这事儿,陈默就像受到了很大侮辱似的。

    他自然没对符瑎发脾气或者说任何一句重话,只是他用一双黑漆漆的双眸,红着眼眶,无声凝视符瑎。

    符瑎明白了陈默意思,他选择尊重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骄傲,他不能擅自认为什么对别人好就强加给对方。

    符瑎又说了几句有意思事儿缓和气氛。

    陈默还是个刚从高中毕业不久的青少年,三两句便被安抚了情绪。

    他笑着问符瑎:“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么有意思的东西?我还以为所有人都和我一样高中三年都埋头苦读呢。”

    “你一定是那种家庭很好,见过很多大世面富二代吧!真羡慕你,不过我不仇富,希望你能多和我讲讲。”

    符瑎微微上扬嘴角瞬间放平。

    他很想告诉陈默,其实他们是一样的。

    只是他遇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人,上流社会的生活纸醉金迷,符瑎初入时也只是个第一次看世界大小孩。

    他更像是做了一场美妙的梦。

    梦醒了,晶莹剔透球体在抵达夏日烈光顶点时炸开,全都化为泡影。

    水沫蒸腾消逝,一切照旧。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让你不开心了?”陈默看着倏然无言的符瑎,有些忐忑。

    符瑎习惯性扬起唇,“没有,单纯就是想到一些事情而已。”

    陈默注视他许久,道:“感觉你好像没怎么开心过,如果不开心可以不用对我笑,我没关系的。”

    “啊,我打工时间到了,先走了,拜拜!”

    符瑎站在原地与陈默挥手告别。

    他将头上帽沿压低了些,遮住眉目。

    原来连陈默都发现了,情况是否在慢慢变得严重。

    尽管如此,符瑎依旧按部就班地在上学。

    好在大学学习不需要像高中那样过于紧绷,他尚有时间喘息。

    只是心情不好而已,该上课,该写的作业,该学习符瑎一点没落下。

    唯独一个人与符瑎情况相反,他舍友陈默。

    学期开始时,陈默还能在班里名列前茅,与符瑎齐头并进。

    符瑎从交谈得知,陈默上是自己的心仪专业,即便是每天枯燥的学习,他也能感受到快乐。

    某次放假回家以后,陈默就变得更加胆小,畏光,其他人和他说话大声些他都要抖三抖。

    成绩更是一落千丈,一连挂了好几科。

    竟然是在陈默坚持全勤不逃课情况下。

    为此辅导员专门和他谈话,问不出结果只好委派给符瑎这位他班级里最好的朋友。

    符瑎虽然人际交往有进步,但问话从来都不是他的长项,结果便是被陈默含糊着混过去。

    即使如此,符瑎站在他搬出去宿舍门口仍尝试劝他。

    “如果真遇到困难了,有我能帮上一定要开口。”

    陈默扶着门,端着副防守的姿态,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如今里宿舍只有他一个人在住。

    “谢谢,我不要紧的,你该回去了,不然天黑了不好走。”

    符瑎不知该如何继续劝,姑且是相信他能自己解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男生宿舍。

    直到某日,符瑎打游戏打过了头,再抬首时发觉天光泛白。

    他暗道不好,划手机看了看课表,发现上午只有两节水课,果不其然地选择倒头就睡。

    睡到下午才舒舒服服地起床,伸懒腰后洗漱解决温饱,又重新回到游戏的怀抱。

    等到第二日,符瑎去上课时没看到陈默人。

    真稀奇,这人居然也有睡过头的时候。

    今天一整天都满课,还都是学分占比很高的专业课,符瑎也收起了划水的心思认真听。

    一连课上到快中午,都不见陈默人影。

    坐在符瑎身后的班委戳了戳他,“唉,你舍友呢,怎么这两天都没看见他来上课?”

    符瑎心脏突地一跳,“你是说他昨天也没来?”

    “是啊,你们不是舍友吗?他以前就没逃过课,幸好老师不点名,要不然就惨了。”

    “不是。”符瑎摇摇头,“之前是一个宿舍,后来我搬去外宿,班里其他男生有知道的吗?”

    班委一副很吃惊模样,“啊?因为你俩住的宿舍不和咱们班男生在一栋,所以我才来问你。”

    符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离下课还有几分钟。

    “那我去找一下他吧。”

    班委点点头,嘱咐道:“你找到以后记得告诉我一声啊。”

    铃声一响,符瑎就给陈默打电话。

    没人接。

    他一面快走一面继续打。

    直到来到男生宿舍楼,电话都没有打通。

    符瑎看见陈默宿舍窗户被死死地封锁着,厚重的大门将外界隔离开来。

    宿管大爷也被他叫了上来,大爷掏出备用钥匙,捣鼓了好一阵才打得开。

    “啧,这娃娃,锁那么死做啥子。”

    门开后,一股浓烈的恶臭瞬间散开。

    桌子上摆放的药瓶被弄倒,洒了一些出来。

    符瑎瞳孔应激性收缩,不可置信地呼唤着卧床人。

    “陈默?”

    第63章

    警笛声与救护车的尖锐鸣叫尚在脑子里盘桓。

    符瑎此刻正无言地坐在辅导员的办公室,刘海垂下来,将唇抿成一条线。

    辅导员正在为陈默事情忙前忙后,一时顾不上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符瑎还在那儿。

    “符瑎?”辅导员凑过来,“刚好警察局需要你去做个笔录,你看你现在方便吗?我开车载你过去。”

    符瑎没说话,片刻后点了点头。

    “你别太伤心,陈默出了事,大家都很难过。对了,你有陈默父母那边的联系方式吗?”

    没多久这件大事就传遍了整个校园,各种学生群吵得沸沸扬扬。

    符瑎在学校附近下车,在道别时说:“老师,可以在调查出原因以后和我说一声吗?”

    “可以,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交给专业人士吧。”

    辅导员驱车离开。

    符瑎一路沉默着回家,在关上门那一刹,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他想爬起来,却发觉自己手脚都是软的,使不上力。

    呼吸逐渐变浅,符瑎大口着喘气。

    真奇怪,明明这里什么都没有。

    倏然听见水珠滴落在地板"啪嗒"声,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方才发觉,不知何时已潸然泪下。

    一个如常的夜晚,人们回到家中,亦或是在暖黄色灯光下与亲人共进晚餐,又或是漂泊在外,独享下班后专属于自己那一份宁静。

    无人在意相似的灯火下,楼栋角落处传来细微呜咽。

    ……

    “关于陈默的死亡原因已经查清楚了,死因是药物滥用。”

    “但他并非主观有意识自杀,是在追求大量服用药物会产生的副作用欣/快/感时,没控制好药量,导致意外身亡。”

    “这点在他寝室内存放大量该药品与用完瓶子可以证实。并且他这么做,显然不是第一次。”

    “那药物滥用原因呢?”

    “警方调查过他生前流览器记录,发现网络上有小众团体把药物滥用当成流行文化,他们称这种行为作‘OD’。陈默应该是受到了这些人的影响。”

    电话那头传来深深的叹息。

    “他的家庭情况我们也走访过,母亲早亡,父亲好赌,欠了一屁股的债,家里还剩他和奶奶。”

    “陈默平时勤工俭学,或许是打工与学业双重压力让他选择了这样解压。”

    “可是他之前不是还能正常学习和生活?”

    “其实也算我这个辅导员当得不称职,陈默向来要强,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难处,外表应该只是伪装,是我们老师对他关心不够。”

    “符瑎,这件事不怪你,希望你不要有太大负担。如果难受的话可以去学校心理诊疗室看看,说不定会好很多。”

    “好,谢谢老师。”

    符瑎挂了电话。

    最近他的意识经常会出现放空,有一段时间无法感知,回过神来才发现时针已经转大半圈。

    偶尔在上课时发作,再次醒来时是大量学生离开的下课时间。

    今日又重蹈覆辙。

    “你怎么又开小差?重点都讲完啦,不过我记,你可以抄我。”

    陈默把课本推到符瑎这一侧,“喏,都给你标注好了。”

    符瑎瞠目,他伸手去捉陈默,“你怎么……”

    手指触碰到前一秒,陈默消失了。

    四周变得寂静,教室里只剩下符瑎一人。

    教学楼光线昏暗,已是学生下课离开后清扫时间,只有公用自习室和走廊还亮着灯。

    出教学楼,接着一段林荫道。

    枝叶繁茂,遮住了夜空中本就不多的星星。

    陈默的消失并没有给这个校园带来太多波动。

    大家对这个话少且不太熟悉的同学感情不深,顶多是惋惜一声遂抛到脑后。

    符瑎与他认识不过几月,他看上去和其他人差不多,难过一会儿就能正常生活了。

    连符瑎本人都这么认为。

    A市,即便时针指向已然深夜,高楼大厦里折射出来的光仍足以让柏油路面蜷缩着灰尘无处遁藏。

    “哟,一个人出来喝闷酒?怎么也不叫兄弟来一趟。”

    纪锐思厚着脸皮在席温纶对面坐下,唤来侍从,“老样子。”

    席温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纪锐思将脸凑到他跟前,来来回回地打量,令后者厌烦地蹙眉。

    “有话快说。”

    纪锐思咂嘴奇道:“啧啧啧,难得见你这样,都过去多久,情伤还没走出来啊?”

    席温纶终于肯赏脸,正面与其对视,“注意措辞。”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席大总裁上回急吼吼问我要信息,要回来以后又什么都不干,光留着收藏。”

    “想死直说,不用暗示。”

    “诶!别别别,大哥,我开玩笑呢!”见席温纶黑了脸,纪锐思赶紧伏低做小,“您行行好,别跟我计较。”

    他插科打诨几句,又赔了几遍不是,席温纶方才恢复表情。

    “我只是单纯提个建议,您何必在这里独自纠结,去找他不就完了。”

    席温纶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他……不愿见我。”

    纪锐思费解地盯着他,“这有啥,您还记得您是席氏说一不二的总裁吗?”

    “恋爱中的男人智商堪忧啊,与其这样,倒不如随便找个理由去他城市看一眼都不行?他在那儿你就不飞分公司视察了?”

    “找个理由而已,方便得很。”

    席温纶抬眸,抿了抿唇。

    纪锐思摊手。

    ……

    夜里,符瑎难得不打游戏,正在补实验报告时收到了林郁彬发来的消息。

    林郁彬:符瑎,好久没联系了,不知道你最近有空吗?

    主角受?怎么会突然来联系他?

    脱离漩涡中心,符瑎还以为主角们都把自己给忘了。

    别是来追债的吧?

    符瑎:有事吗?

    他回覆得很谨慎,万一主角受来讨债,那只能当场删除拉黑。

    林郁彬:嘿嘿,其实最近有一个好消息。

    林郁彬:我要和席先生结婚啦!

    符瑎看到这里,脑袋“嗡”一声。

    他捂着心口大喘气,五指紧握团成拳头,关节用力到发白。

    理智上决定放下,可感性却被林郁彬突如其来的一拳给打得七零八碎。

    林郁彬:咱们是远方亲戚,之前也算认识朋友,所以我想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

    等等,他在说什么?

    符瑎手指颤抖,键盘敲击声断断续续。

    符瑎:什么远方亲戚?

    林郁彬:咦?温纶哥没和你说吗?

    林郁彬:他之前还问我要头发去做DNA鉴定来着,我还以为他早就告诉你了。

    符瑎:他是你未婚夫,为什么要告诉我。

    林郁彬:什么未婚夫?不是啊!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符瑎都愣了一下。

    剧情不是进展到主角受和反派攻的感情桥段了吗?反正最后渣攻会过来抢人。

    ……自己居然还记得那本小说情节啊。

    林郁彬:好像是我表述有问题,我说的席先生不是席温纶啦。

    林郁彬:是温纶哥表弟!所以我只是在跟他表弟叫他哥哦。

    符瑎一脸茫然。

    什么表弟?

    他努力搜刮脑中仅存的一些回忆片段,发现好像还真有那么回事。

    自己还因这位表弟闹过乌龙,认为席温纶残疾了来着。

    突然被死去回忆攻击的符瑎:“……”

    可是原文剧情好像没有表弟这位人物,他以为只是这个世界自动补全小配角而已。

    符瑎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符瑎:那厉俊远呢?你不喜欢他吗?

    林郁彬: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过他?

    符瑎:看出来的。

    林郁彬:哦,好吧。

    主角受很好说话,一下就相信了符瑎。

    林郁彬: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后来我才遇到的席先生,他追求了我一段时间,然后我们就在一起啦。

    林郁彬:说起来也很碰巧,温纶哥和他弟弟名字居然差不多,当初还以为是席温纶先生喜欢我,可是他都有你,我还拒绝了好多次,后来见面了才发现原来不是一个人。

    符瑎努力回想原文剧情,席温纶作为攻受感情在线大BOSS,一般以幕后黑手形象出现。

    大概是渣攻的公司突然出了什么问题,然后受去救场之类桥段,通常是席温纶干的。

    然后反派借此拿捏攻受,逼迫受去接受他之类强制爱。

    这样一思索,符瑎看过的原小说里似乎并没有写反派正面与主角攻受交锋的情节,都是写反派在背后偷偷干坏事。

    再后面一些剧情符瑎就不知道了,他光看前面都要被主角受的恋爱脑气得要死。

    直接翻到小说末尾,发现到主角受还在和渣攻恨海情天,立即关手机。

    难道……他真的记错人了?

    符瑎陷入思维混乱,他需要林郁彬提供更多的信息。

    符瑎:所以席温纶现在呢?他已经和季邵亭公开了吗?

    如果林郁彬现在的身份是席温纶弟媳,他应该会知道吧。

    林郁彬:你在说什么呀?季邵亭?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认识的,可是温纶哥怎么会搞垮喜欢的人公司呢?

    符瑎正在打字的手突然停下。

    怎么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林郁彬:你是不是跟温纶哥分手了呀,真不好意思,我还叫你过来参加前男友表弟婚礼,真的很不好意思!

    林郁彬:不愿意来也可以的,没关系。

    符瑎:你们……没人知道我不和他在一起了吗。

    他想打出“席温纶”三个字时,关节却像是被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退而求其次,只好用第三人称。

    林郁彬:没有,温纶哥不怎么透露自己的私生活,但是我家那位和他关系好,所以稍微知道一点。温纶哥身边一直都没人,我家那位还说家族里有说温纶哥不行的流言,后来你来了,就没人这么说了。

    符瑎:……

    他一时不知该回些什么。

    骤然的沉默在这种情况下尤为尴尬。

    符瑎:现在没有我也一样吧。

    林郁彬:才不一样!

    林郁彬:呃,我有点激动。我只是想说,其实我和我家那位都有点担心他,之前在我们订婚宴的时候见过一面,虽然温纶哥没说,但是感觉他的状态挺不好的。

    符瑎神色复杂地盯着显示屏上那一段话。

    难得真的是自己误会?

    林郁彬敏感地问:那个,你是有跟温纶哥复合的打算吗?

    符瑎“啪”地把手机反拍在桌面。

    又等了片刻。

    符瑎:不是。

    符瑎:而且是我主动提出分开的,所以……

    所以除非他真的是个傻子才会等自己。

    想不出像席温纶这样站在云端人,不愿享受却愿为他驻足的理由。

    又不是真的在小说里。

    林郁彬:不是这么说,我认为感情是自己争取来的!要不是我家那位,我现在可能还在和厉俊远纠缠吧。不知道那时候着什么魔,他当时那么讨厌我,我还硬是粘贴去。

    林郁彬:说出来你可能觉得好笑,我不喜欢厉俊远了以后,他竟然反过来追我,可我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再也不想见这种人。后来听说他因为犯事儿被关进去了,判了好几年呢。

    符瑎瞪大双眼。

    他本以为主角受结婚只是和攻纠缠一个小插曲,没想到他竟然是认真的。

    如果事情如此进展,那原小说故事不是全崩了吗?攻进局子,受和别人结婚,这世界居然没崩?

    这是否意味着……他们之间或许还有可能。

    第64章

    即便如此,符瑎还是拒绝了林郁彬邀请。

    他去了又能怎样?闹得那般难看,就算自己真的能拉下脸去求复合,席温纶便会乐意?

    所以保持现状是最好的。

    符瑎把这件事当成日常生活中小插曲,强行把偶然冒出的越轨念头压下。

    林郁彬得知符瑎现在与父母断绝关系后一个人在外边上大学,对此非常担心,时常打电话来问候。

    符瑎对他热情有些接受无能,“我没关系,你快结婚了吧,不用操心婚礼吗?”

    “我作为你的亲人肯定要优先考虑你呀,之前还怕你有自己亲属关系我横插一脚会多余,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呢?”

    符瑎哑口无言。

    “对了,你给我关于你父母那些信息,我派人去查了一下,他们没有一个人和林家有关系,不像是远房亲戚。”

    “……所以,如果做更加细致的鉴定需要提供DNA样本。”

    林郁彬说得吞吞吐吐,符瑎亦明白了他言下之意。

    符家夫妻很有可能并非他亲生父母。

    其实符瑎也怀疑过,这两人对他的态度很奇怪,与对待符小弟时天差地别。

    根本不像是亲生孩子。

    如今林郁彬给出的假设几乎能与他猜想吻合。

    符瑎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他似乎应该伤心,又似乎应该松一口气。

    事实上这件事仅仅泛起了一丝涟漪,随后归于平静。

    长时间的感官切割,令他无法分辨出自己情绪。

    “要是你不愿意,也可以不做的,不用勉强……”

    “不,我要做,样本我会收集好的,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我们是亲人呀,你父母和我说不定也有关系,当然要上心。”

    林郁彬似乎对划进分界线里自己人都很好,属于奉献型,乃至于之前喜欢上渣攻的时候变成不断付出贱受。

    “对了,我给你寄了些东西,估摸着这几天也快到了,你记得去拿呀。”

    符瑎应下,两人又寒暄几句,在林郁彬未婚夫吃醋语气下挂了电话。

    关于符家夫妻样本事情,符瑎还记着发小因让他们一家吵架而愧疚,说如果有需要帮忙一定要来找他。

    符瑎并不想再回去所谓的家,这倒是个让发小还人情好机会。

    发小沉默过后还是答应了他,符瑎不想这件事没成前透露出去,于是再三警告他别告诉其他人。

    没过几天,东西便到了符瑎手里。

    昨天快递员也打电话通知他有包裹到,他想着拿快递的同时顺便把标本寄出去。

    林郁彬或许是因为家族的事想要调查清楚,符瑎更是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世来源。

    猜想再可靠始终是猜想,总归还需事实验证。

    大学内部有几个收快递点,还有一个在校外附近的驿站,路程不远,走一段斑马线就到了。

    符瑎两样东西就这么倒霉地被分到两个点,一个在校外一个在校内。

    幸运的是一个站点就在符瑎出学校领快递路上,他能顺道把样本寄出去,不用来来回回跑。

    烈日当头,晒得人两眼发晕,头发一摸都烫手。

    符瑎走出校门,他前面是两位一起打遮阳伞女同学。

    “太热了,最近温差好大,我早上还穿厚外套呢,现在都要被晒死。”

    “是啊!这个站点又偏又远,车还多,搞不懂他们为什么都喜欢把东西放这边。”

    “唉,拿完快递去旁边买个甜筒嘛,我好渴~”

    在她们谈笑间,一辆大货车呼啸而过,尘埃伴随尾气臭味扬起。

    符瑎捂住了口鼻。

    女孩们也咳得不轻。

    “快走快走!”

    她们寻了个没车空隙快步穿过马路。

    符瑎跟在两人身后,也准备过去,可车流一辆接着一辆追得很紧,一晃神她俩已经走到对面。

    而符瑎还在马路中央。

    他没有打伞,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就这样眯着眼睛前行。

    先是汽车急刹车的声音,随后是女孩子尖叫。

    在符瑎尚未来得及反应前,天旋地转,随后重重地倒下。

    思维滞涩,大脑运转慢了半拍。

    红色的血流淌下来,他竟然没有任何感觉。

    连面对死亡都毫无恐惧。

    下一秒符瑎便失去了意识。

    ……

    再次苏醒时,首先闻到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他身边站着一位熟悉的老师,见他醒了,忙按铃把医护唤过来。

    “嗯,目前状况还算稳定,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手臂骨折了,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医生检查过符瑎伤后离开,老师代表学校关心了几句他的身体,并把他晕倒后的事情转述。

    是那辆小汽车为了赶路开得太快,连超了几辆挤进别人车道,没注意刹不住车把符瑎撞飞了。

    老师心有戚戚地说:“幸好那时候车比较多,不然车速度会更快,到时候你就不只是骨折了。”

    符瑎张口想要说话,却无意间牵起伤口,不由得“嘶”一声。

    “诶诶诶,没好就别动了。放心吧,路人已经帮你报过警了,你的律师在帮你后续跟进,现在就乖乖躺着吧”

    符瑎:“?”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律师。

    老师笑呵呵地继续说:“现在人都挺热心肠,我听送你去医院那两个小姑娘讲,你一倒下去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好多人帮忙,然后他们还叫来一个看起来很专业的律师去跟警-察交涉。”

    “我来了之后说要帮你付律师费,律师都不肯要,说是做好人好事。”

    听完老师的话,符瑎无言将病房四周环视一圈。

    嗯,果然是豪华单人间。

    是谁的手笔真的很难看出来呢。

    老师接到学校领导打来的电话后匆忙离开,临走时问符瑎是否需要人陪护,符瑎摇头拒绝。

    符瑎尝试动了动另一侧手臂,除了小擦伤外基本行动通畅。

    还行,至少有用。

    符瑎此刻五味杂陈,他不知道席温纶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已经被他那般决绝地赶走,却还是在悄悄地帮忙。

    他又不是没钱,与之相反,他可能都算得上小小的富豪。

    要是……他想见席温纶呢?

    符瑎艰难地掏出手机,有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他的手机竟然只有磕碰痕迹。

    指尖滑过通信簿,符瑎回想起早在从别墅时就把席温纶以及与他有关工作人员删干净了。

    符瑎:……

    没关系,他还认识一位律师。

    待到律师从警局回来进入病房探望。

    “符先生,您在说什么?我与这位席先生并不认识。”

    符瑎用怀疑的眼神注视着律师,盯得律师感觉自己屁股底下像长了颗钉子。

    他余光中瞟见过这位律师所在律所,相当有名,曾上过地方新闻的报道。

    律师依旧保持着他的职业微笑,“只是有人委托我负责您的事务,出于职业操守,抱歉我不能向您透露。”

    符瑎无奈仰头,他不想为难人家律师,最终松口放他离开。

    律师舒出气的声音隔着病房门都能听到。

    符瑎如今陷入了困境,想联系席温纶联系不上。

    况且他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大学生,上哪儿去认识华国首富啊?

    符瑎重新靠回病床,面无表情地看着头顶白炽灯。

    全身上下无一不酸痛,骨头在发出哀嚎。

    办法还是留给健康的他来想吧,现在符瑎累了,需要休息。

    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查房,医生检查过后护士来抽取日常检查的血。

    他每天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有时刷刷微薄,手总是忍不住去搜索席温纶消息。

    作为商业人士,他报道不多,倒是搜出很多成功学书籍gg,例如《席温纶成功的100个习惯》之类。

    符瑎想席温纶不是靠血缘关系才当上总裁的吗?写这种东西真的会有人买?

    符瑎虽然只有手臂骨折,但他在医院也没什么要做的事情,打游戏一只手也不好操作。

    亏得是没伤到脚,他姑且能自由上下床,不至于每日躺尸。

    剩下活动要不就是在医院里来回逛,要不便是跟小护士们聊天。

    呵呵,找陌生人聊天还不如把他这个社恐给杀了。

    在符瑎感到自己要长蘑菇之前,他终于察觉到医院好像有大事要发生。

    负责他这个床护士在这里巡视一圈,把一些被他弄乱的物品重新摆放整齐,又快步走出去。

    这引起了符瑎的好奇,他举着手臂慢悠悠地下床去门口放风,偷偷观察情况。

    一位别着护士长牌子的中年女护士正指挥着一群年轻护士整理病房。

    “都多注意啊!开启日期有没有忘记写的,那些包装袋该扔的就扔了,待会儿有领导检查!”

    符瑎走到护栏墙附近,假装自己在眺望远处。

    他身边不远不近站着两位吭哧吭哧擦玻璃的小护士,她们聊天正好能传入符瑎耳朵里。

    “好烦,怎么又检查。领导什么时候来我们科啊,早点看完免得耽误我干活。”

    “不知道,听说是有人来巡视,院长都出去接待了,来不来我们这里还不一定。”

    “真无语!”那护士用力地捏着抹布泄愤,倏然透过玻璃看到了什么,急忙拍她旁边的同伴。

    “你快看!他们是不是要来了,哇这么多人啊。”

    同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真的耶,你看他们那些车,好长一条,是不是很贵啊。”

    “咱们医院是大公司下属的私立,一直都很有钱,富人来看病也正常吧。”

    符瑎也注意到了楼下的动静,他趴在护栏上,楼层不高,他们这块地又正对住院楼大门,因此能将底下瞧得一清二楚。

    一些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加长豪车门前,似乎是在迎接什么人。

    随后车门缓缓开启,下来了一个人,旋即被众人簇拥着离开。

    符瑎倒吸了一口气。

    “哇,你看到车里那个大人物了吗,他好帅!”

    “这么远你居然能看得清脸?我都没看清!”

    “那肯定不能啊,但是身材超帅,脸肯定不会差!”

    小护士们尖叫引来附近大多数护士关注,巴巴地伸长脖子要去瞧个仔细。

    符瑎怔怔地目送一群人远去,等到护士们都去忙工作了,仍旧伫立在原地。

    仅仅是远远一窥,往日的记忆像是脆脆的爆珠瞬间在脑海里炸开。

    那下车的人分明是席温纶。

    他不会看错……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深深烙印进他人生里男人。

    第65章

    符瑎打了个喷嚏,路过护士注意到,随后便被“请”回了病床。

    护士临走前帮他掖好被角,嘱咐他恢复期要照顾好身体别到处乱晃。

    符瑎躺回病床时脑子仍是懵。

    他为什么会来?他为什么要来?

    甚至奢望着他过来是想和自己见面?如果见面的话两个人又要说什么呢?

    疑问与斑驳的情绪杂乱无章地交织,最终团成一个皱巴巴的毛线团。

    符瑎无法继续在床上等待,像是在听候审判结果。

    至少……也要当面和席温纶道歉,还有说谢谢。

    他找了个护士们都在忙时间,趁大家不注意时溜了出去。

    从住院楼出来后,符瑎迷茫地站在楼下提供给病人活动小花园里。

    那一大票人跑哪儿去了?

    符瑎掏出医院给他发的指示地图,上面清楚地写着每一个科位置。

    说不准在他走路的时候就能和那显眼的人群撞上。

    于是符瑎沿平日惯走的医院路线碰运气。

    等他将着偌大的医院逛过一圈,却连半点鞋印都没发现。

    符瑎泄气地举起手机,才想起自己早就没有席温纶联系方式,又只能把它塞回病号服口袋。

    他无奈地找到席温纶之前进医院的停车点,几位保镖正守在旁边,时不时低头看表。

    符瑎躲在柱子后面暗中观察。

    很好,这些保镖他一个人都不认识。

    有钱人连换保镖都勤快。

    考虑了一段时间,符瑎还是鼓起勇气上前询问。

    保镖们看他身穿着病号服,模样又出众,脸上浮现出暧昧不明的笑。

    旋即语气温和地告诉他席先生不会见他,让他早点离开,免得惹席先生生气。

    “像你这样的小男孩我们见多了,席先生自从爱人离开他以后心情就很不好,识趣的话还是别粘上来。”

    这段话令符瑎更加心神不宁。

    “那他要在这家医院呆多久?很快就要离开吗?”

    符瑎有双极为漂亮的剔透双眸,水洗一般纯净,眼尾下垂时像是无辜小动物。

    再加上他手臂打着石膏,看起来更可怜,

    有保镖见美人委屈而于心不忍,多嘴透露了些信息:“估计花一整天的时间,后面还有饭局,你就别在这里等了。”

    他一说完,保镖中看起来身份最高的人立即转脸去瞪说漏嘴之人,那人被领导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到,“啪”地一巴掌打在自己嘴巴上。

    符瑎拖着长长的尾音说:“谢谢——”,然后飞速逃离现场。

    如果是这样,那应该在医院的行政办公楼能遇到!

    反正他们肯定不会把一整天的时间都花在走路上。

    符瑎刚走到楼栋附近,就发现了浩浩荡荡的巡视队伍。

    席温纶此时此刻正位于中央,人群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符瑎社恐当即发作,他害怕地躲进了旁边的花坛里。

    只露出眼睛观察情况。

    这要怎么才能跟他搭上话呢?

    符瑎肩膀耐不住卸下,扁着嘴巴从鼻子里哼气。

    想要和像席温纶一样大人物接触,真的好困难啊。

    走大半天,腿酸得他有些站不住。

    骨折处伤口在缓慢生长,隔着厚厚石膏,不论如何用力挠也无法缓解分毫。

    眼瞧着他们要上楼,符瑎变得有些着急。

    行政楼禁止闲杂人等进入,要是他们进去,难道自己要继续蹲守在角落么。

    符瑎决定主动跟在那些人身后,只是自己目前打扮有些过于显眼。

    于是他急中生智,假装自己是旁边路过病人,背对着人群慢慢前进,时不时停下来歇脚,假装正在看风景。

    虽然符瑎演技拙劣,但医院里遇到病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大多数人没把他放在心上。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席温纶那儿,他说一句话,笑一声都有人暗自战战兢兢。

    门卫一看到这等排场,鞠躬鞠得头都不抬。

    符瑎遂成功地混了进去。

    等那一串人乘电梯上楼,剩他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大厅内。

    追到了这里,竟然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人搭话。

    符瑎已对自己社交能力绝望,看来只得继续等候时机。

    他看电梯在某一层楼停下,旋即按下那层楼按钮。

    要是被发现,就说自己走错路,反正对方看在这身病号服上也不会太为难他。

    他现在还是医院的病人,大不了就投诉。

    电梯“叮”一声到达。

    符瑎快步出门,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同样安静,医院行政部的工作人员们都紧闭着办公室门,只差写上“谢绝打扰”四个字。

    又把席温纶弄丢了。

    符瑎叹息,医院太绕,他也是头一回来这里,不迷路已是万幸。

    他轻手轻脚地在此处开地图,方才发觉这里有道连廊,接着另一栋建筑。

    符瑎在那处查找不会惹人注目角落猫猫祟祟地躲藏,他还没找到地点,对面遂传来一阵喧闹声。

    人们谈笑着从一间办公室门涌出,席温纶仍被簇拥在中央,他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乐。

    平日贴服西装此刻显得略有空档,似是短时间清减不少。

    符瑎愣在原地,甚至忘记要把自己藏起来。

    席温纶侧首,于是他们视线就这般猝不及防地相撞。

    像两条本该毫不相干平行线,因为一个小巧合阴差阳错地撞在一起。

    他知道他在看他。

    他眼里也有他。

    从正面去看,他肤色转为少见天光的青白色,颧骨瘦得比那时明显,眼袋亦然变重,眉骨本就深邃,泛浅紫眼眶,瞧不出一点儿活人的生气,宛若沉眠与木棺千年吸血爵士。

    符瑎双唇微启,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去呼喊。

    “席先生!”

    席温纶亦没猜到他竟有勇气直接喊人,愣在原地片刻。

    符瑎看到他后撤了一小步。

    清醒在此时破裂,符瑎徒劳地往前伸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席温纶肯定生气了,毕竟自己误会他,还害得他没面子。

    他们这样的大人物很看重这个。

    席温纶凤眸漆黑,像深不见底的暗渊,光线投入随即被悉数吞没。

    他深深地望向符瑎在地方,随后对他病号服与包裹的石膏视而不见,神情淡漠地转身离开。

    脑中猝然炸开“嗡——”尖锐鸣声。

    如果现在不说的话就没机会了吧。

    符瑎抱着这样的感情,努力地说出“对不起”。

    他听不见自己说话时使用音量,眼前只有席温纶抽身离去的背影。

    然后四周的景象失去颜色,损伤的躯体体陡然被疲惫打败。

    说出去就好了,以后他们再无联系。

    符瑎摇晃着身躯,眼皮控制不住地下垂,闭阖又强行睁开。

    好累……但是没关系,一切都结束了。

    他挣扎着扶墙,最终还是无力地倒下,打着石膏手臂最先砸向地面。

    无所谓了。

    预想中痛楚并未到来,符瑎倒入软软的怀抱里。

    久违梧桐木质香,头顶处传来那人轻声叹息。

    “怎么把自己照顾成这样。”

    席温纶借力扶起他,揽入怀中任其倚靠胸膛。

    符瑎用他唯一一条完好的胳膊,紧紧拉住席温纶不撒手。

    “你为什么,又回来……是不是讨厌我了?对不起,我那样误会你,你肯定,觉得我很差劲。”

    符瑎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溢满的泪水卡住话语,他不敢抬头去看席温纶脸,害怕后者只是一时心软,将这脆弱的梦戳破。

    “我是很想讨厌你。”

    符瑎抖了抖,把身体缩得更小。

    席温纶盯着那早已褪回黑色的小发旋,无奈地抚上他的脑袋轻拍以示安慰。

    “但是,我没办法。”

    符瑎此刻才敢抬眸,他将沾满泪水的眼睛悄悄睁开一道缝隙。

    与注视着他席温纶对视,那人的眸底终于映进了他的模样。

    符瑎在他的眉目间看出了无奈,怜惜等情绪,但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充满爱意目光,始终包裹着他。

    原来,他还喜欢自己。

    意识到这一事实符瑎心如擂鼓,这段时间被压抑感情冲出桎梏,像火山一般汹涌喷发。

    “我,我……”

    符瑎感到有水滴滑下脸颊,他失控地抽噎。

    “乖,我在这里,怎么又哭啦?”席温纶未带手绢之类物件,通常都是放在助理身上,于是他便用那身价格不菲西装给符瑎擦眼泪。

    符瑎即便讲话讲得磕磕巴巴,但他毅然决定要把这句话说出口。

    “我喜欢你……认真的那种。”

    符瑎说完好似用尽了自己全身力气,不知道席温纶会不会拒绝自己。

    即使这样,他也不想放手。

    “我也喜欢你。”席温纶笑了,笑的幅度很大,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不常笑,多半是微笑,勾勾唇作罢。

    惹得符瑎一直很好奇他大笑的模样。

    是会前仰后合笑得毫无形象?还是和微笑差不多,高兴也不显山不露水。

    符瑎执着地认为席温纶长得那么好看,大笑的话应该不会丑到哪里去。

    如今真见到了本人的笑颜,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好看上数倍,冰山帅哥笑起来杀伤力十足。

    尤其是他一边笑一边说喜欢。

    符瑎就这么看呆了,直到席温纶与他额头相抵。

    “认真的。”

    如此近距离,席温纶用气音说,他依然能听得十分清晰。

    符瑎感觉到热度在两腮蔓延,心情像林中小鹿似的轻快雀跃,他从对方眼里望见自己眉开眼笑。

    于是符瑎先席温纶一步含住他的唇。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吻,一切都让人那么安心。

    彷佛他们从未分开过。

    两人并未深入,仅仅是双唇相贴,就以足够安慰。

    由于符瑎凑得太上前,石膏硌到席温纶腹部,引得他闷哼一声。

    符瑎梦醒般分开,后退半步,“对不起!”

    席温纶拉住了他,扶稳他骨折的手臂,蹙眉:“你的伤口出血了,先回去处理。”

    他看了一眼手臂,好像确实包裹有些松动,刚才都没注意到。

    符瑎这才想起来,他们好像在别人医院楼里随地大小亲,说不定还被在围观,瞬间不好意思。

    “啊!我哭得好丢脸!是不是都被看完了!”他无地自容地掩面,打算找个洞钻进去。

    席温纶好笑地又把符瑎拉回来,让他靠在自己臂弯中。

    “没有,我把他们都赶走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

    符瑎环视一圈周围,发现确实一个人都没有。

    他适才放心地从席温纶怀里出来,然后便被打包回骨科重新处理伤口,被医生好好教育过一通后才放行。

    “年轻人不懂事,爱乱跑正常,但是要弄得伤口发炎甚至骨头错位就很严重了,家属要多多照看。”医生严肃地说。

    席温纶作为“家属”尽职尽责地把符瑎送回病房,被后者小小地揪着衣袖不让走,于是顺势留了下来。

    符瑎理智慢慢恢复,他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席温纶,见他帮自己倒了杯水递来,坐在旁边椅子上后仍不放。

    “是有话想说吗?”

    席温纶与符瑎相处过一段时间,大概能猜出他的意思。

    符瑎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我其实刚刚就想问,你这么简单的原谅我,真的可以吗?”

    “明明你完全可以选择别人,我又没有什么特别……”符瑎越说越丧,脑袋垂下来。

    席温纶笑眯眯地说:“不用‘您’?”

    符瑎小心思被戳破,不忿地嘟嘴。

    席温纶握住他的手。

    符瑎瘦了不少,手指更加纤细,依旧白皙透粉,只是添了分脆弱。

    “一年前,我在一场应酬会上被人介绍了一个小孩。”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总是有许许多多的人被动或者主动地想要和我结交。”

    “他们大多能说会道,就算刚见面的时候装模作样,但在我面前只是小巫见大巫,直到我遇见他。”

    “我当时想这个人明明怕得整个人都在抖,话都睡不清楚,却敢胆大包天用话冒犯我。”

    席温纶说到此处,面上的笑容这都遮不住。

    符瑎恼羞成怒,他也记得当时自己是有多么丢脸。

    “你那时候把我领回来,原来是觉着逗我有趣?!”

    席温纶继续笑,符瑎见他笑得那么开心,气不打一处来,别过脸去不愿理人,手也不让牵着了。

    符瑎并不是真的生气,单纯不高兴正经说话时被开玩笑而闹别扭。

    席温纶立即承认错误后,又低声哄了几句。

    “所以是为什么呢?”符瑎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席温纶没有说,见符瑎第一面就看穿了他极度社恐。

    但他同样在他眼中发现了那股象徵着勇气的小小火焰,一如自己当年。

    社恐又如何,照样可以不选择退缩。勇敢地搏一把。

    说不定奇迹会发生。

    于是席温纶心软了,脑子一热把他留了下来。

    “大概是你长得好看能力又特别,而我知恩图报吧。”

    席温纶重新拉回符瑎手,和他十指相扣。

    要说真心话,他还挺不好意思的。

    符瑎有些费解地盯着席温纶:“这算什么理由?”

    “正说明你很优秀,而我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席温纶亲了亲他的额头,完全忘记从前的自己是如何坑害竞争对手的。

    符瑎思索片刻,竟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不太情愿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好吧,谁叫我喜欢你,愿意宠你呢。”

    符瑎藉着两人牵着手柄席温纶拉过来,用脸颊在他脖颈处轻蹭。

    “这次是真心的吧?”席温纶捏住他的耳垂,用指纹细细地磨。

    “当然是真心的!”

    符瑎用吻消除他的不安。

    ——正文完——

    第66章 番外往后的时光

    符瑎出车祸后请了一段时间假,席温纶遂把他带回A市做了个全方位检查。

    检查结果出得很快,席温纶接过看了眼。

    符瑎站在旁边瞧着他看结果时表情,本能觉得自己要摊上事儿。

    当席温纶放下检查报告时,符瑎早已不见踪影。

    席温纶:“……”

    待他走回房间,觉察到窗帘处可疑凸起。

    显然他此刻并不打算给符瑎面子,径直走过去将遮挡物拉开。

    “不错,比藏被子里有长进。”

    符瑎瞪了他一眼,手还放在窗帘那儿。

    “这里的监控无死角,我还能躲到哪里去。”

    是的,自打他回来以后每次都能在角落里随机发现摄像头,就知道别墅里的安保又升级了不少。

    虽然刚和席温纶顶嘴,但符瑎非常怂地又缩了回去。

    模样瞧着倒比往日活泼得多。

    席温纶只觉得好笑。

    “好了,又不会骂你,出来吧,里面有灰尘。”

    符瑎露出小脑袋,“真的吗?”

    “你是我的伴侣,我们是平等的人,我为什么要怪你呢?”

    “我应该尊重你的想法,再说了,我也不想对你生气。”

    符瑎朝他伸出一只胳膊。

    席温纶熟门熟路地把人抱出来,点了点符瑎鼻子。

    “小花猫。”

    符瑎此刻亦发现衣服上沾了灰尘,刚想用手拍,席温纶替他先拍掉。

    “谢谢。”他经常忘记自己只剩一只手能用,趁着席温纶弯腰,在他面颊上“啾”一下了。

    席温纶勾唇,凤眸里温柔快要能溺死人。

    但他嘴里吐出的话语冰冷:“亲亲也不能不吃健康餐。”

    符瑎脸一下就垮了。

    没错,自打回来以后,他现在都是阿姨专门给做的健康餐。

    色香味俱全,就是十分的……清淡。

    对于平时吃惯外卖重油重盐的符瑎来说,简直是种折磨。

    吃饱了,又好像没有吃什么。

    每天都觉得自己嘴巴淡得寂寞。

    唯一庆幸的点是他不是一个人。

    符瑎看到席温纶餐盘里也是同样的食物时,把椅子拉到席温纶身边,用闪亮亮地大眼睛仰视。

    席温纶纹丝不动地往口中优雅送食物,对于符瑎这无视餐桌礼仪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也和我一块儿吃吗?”

    “嗯。”席温纶简短地回覆他。

    家庭医生之前已经告诉过席温纶要注意身体,可他那时没心思去管这些。

    但符瑎回来以后,他胸口憋闷之气彷佛烟消云散,看符瑎一个人苦哈哈吃健康食物于心不忍,所以便陪他一块儿。

    符瑎有一起遭罪的同伴,心情更加愉悦,看碗里健康食物都顺眼了。

    他虽然手臂受了伤,但对别人的喂食仍觉着羞涩,遂用自己非惯用手慢吞吞地吃饭。

    健康检查包括生理以及心理,符瑎知道上边肯定没好话,但不愿面对事实不去看。

    反倒是席温纶把他情况记得很清楚,对于他这种小孩子脾气的行为无奈。

    符瑎嘴硬:“反正我会乖乖接受治疗,看不看有这个必要吗?”

    连席温纶都管不了他,其他人更不用说。

    好在别墅里常备家庭医生,有什么事情直接把人叫过来干活就好。

    不过符瑎很乖,平日里每天就在家宅着,逛逛庭院,更不会考虑做危险运动。

    家庭医生倒很轻松,除了每日惯例检查伤口与心理谘询外几乎没有额外工作。

    要说符瑎骨折之后不太方便一点,就是洗澡了。

    医生说:“休养时要少运动,x生活最好也不要有。”

    只留下席温纶和符瑎坐着大眼瞪小眼。

    经过前夜互诉衷肠,席温纶已清楚了当初符瑎离开的理由。

    弄来弄去只是两人想要在一起和谐时间点不同,被符瑎误会自己要把他赶走,所以符瑎先下手为强跑掉。

    席温纶颇有些头疼的捏着眉心。

    符瑎用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我现在已经不会跑路了。”

    那时符瑎被EMO情绪冲昏头脑,如今回归理智,思考了两人尺寸与体型的差距。

    想想还是慢一点再考虑推进度比较好。

    正常生活时姑且能安然相处,可到晚上洗澡的时候。

    符瑎站在浴室门前。

    “伤口不能碰水,你一只手不方便,需要我帮忙吗?”席温纶这会儿拿好了换洗衣物,在他身边装得一板正经。

    好像他帮符瑎洗澡,端的是对同伴一片关怀,半点邪念也无。

    符瑎心道都替他把理由找好了,还有必要多问一句么。

    “好啊。”他弯起桃花眸,微微扬唇

    看到时候先投降是的谁。

    于是符瑎利落地解-开衣物。

    他仅穿着纯白睡衣,布料缓缓从奶白色肩膀滑-落,灯光充足,使得他整个人像是过曝一般白得刺眼。

    睡衣跟随身材的曲-线起伏,旋即落至足尖旁。

    席温纶不觉喉头微动。

    符瑎像是没察觉背后有人,大喇喇地任由-欣-赏,踩着带花纹大理石砖进入浴室中。

    门没关,半敞开着,遮住内室里风情,如似邀人窥探。

    水声淅沥沥地响起,雾气蒸腾而上,沿着门框四泄。

    符瑎听见了浴室门阖上声音,此刻他正在调试水温。

    有段时间没回别墅,都快忘该如何使用。

    他伸手试了试水温,太烫,旋即缩手。

    “已经调好了。”席温纶声音在身后响起。

    符瑎依然不打算回头,他用手试了下花洒里喷出水。

    果然是他会喜欢温度。

    于是打算拿起花洒,进行简单的清洁。

    “我来。”

    覆着层薄肌手臂突兀地出现在符瑎视野周围,轻巧地将花洒夺去。

    符瑎侧目而视,席温纶此时亦同他一般未-着-寸-缕。

    他往日里见过多次,现今再瞧那宽-肩窄-身胴-体依旧炫目得令人着迷。

    如同雕刻过的石膏般完美的腹肌整齐地码在细腰处,润白如脂玉,雾气氤氲,水珠沾湿肌肤。

    顶处浴室灯色调暖黄,折射出胸-腹部的点-点水光,像是洒上闪蝶鳞粉。

    符瑎注视着那块局域,两腮浮现出酡红。

    当然他不是因为看到腹肌-而脸红。

    应该说,不仅仅是因为腹-肌。

    席温纶先自己试过水温,方才肯将水-淋上符瑎身子。

    看这人又盯着展示在外的美景目不转睛,唇角不自觉微勾。

    “好看么?”

    符瑎回神,本准备让席温纶丢脸,怎么自己快要举白旗。

    他旋即不再将目光转向惹得人心-燥场面,但通红的耳廓暴-露了本人目前小心思。

    席温纶浅笑一声,手试探性摸上符瑎肩膀,引得后者微-颤。

    “手给我,别溅到水。”大手摩-挲着纤-瘦肩-头,又一路寻至上臂没受伤部位,将其略微抬-起。

    符瑎皮-肉很软,原身的锻炼痕迹早已消散,摸起来嫩生生,如同在揉-搓-棉花。

    他即便是握住亦不曾安分,不时小力地捏一下。

    麻麻痒痒的。

    手臂被放在专门安装固定支架上,席温纶旋即帮忙冲洗。

    符瑎刚想说话,热水倏然打在肌-肤上,刺激得他眉心结成个小球。

    与此同时,纯白糖霜装点着棕粉色巧-克-力豆,在刚热气腾腾的透明糖浆冲刷下将粉色外壳褪去,蒸出中层的樱-桃红。

    糕点师对美味小蛋糕上装裱物改动,似乎有别想法。

    他不断调整着巧克力豆位置,却没注意到这块小蛋糕也因他的力道在摇晃。

    “瘦了。”席温纶慢慢-贴近符瑎,将后者困在浴室一个狭-小的角落。

    周围除了墙,只有他。

    符瑎像是无处可逃小可怜动物,他却乐在其中,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用湿漉漉的眼睛微微垂首上视,可爱极了。

    “你也是。”符瑎用一只手在对方的肌理游弋,旋即不断在腰-腹-部打圈圈。

    “但是我觉得我没有很瘦哦,毕竟之前吃不太健康。”

    他半转身体,侧对着席温纶,然后半弯曲上身靠着浴室墙。

    符瑎在上学时间吃都是外卖,大量的肉都堆积在tun部以及大腿,竟是比他离开别墅时更加挺-翘饱-满。

    尽管处于劣势,但他丝毫不受影响,甚至主动敞-开bu景任其guan赏。

    “你看,这里都是肉肉。”符瑎伸手到背后,掐着自己丰腴的大腿娇滴滴地说。

    他没用多少力度,但却是留-痕-体-质,所以大腿肉很快便有了两道-印。

    沉默片刻后,是一道响亮的“啪”声。

    符瑎像是炸了毛猫,原地跳了一下,险些没把固定道具扯下来。

    “干嘛!”他捂住自己半边皮-鼓,忿忿地回眸瞪视席温纶。

    他把一切尽收眼底,意味深长地发出:“哦——”

    “少来招惹我,否则……”席温纶停掉水,开始搓泡泡。

    制造丰富泡沫的同时还需覆盖住大部分躯体,手随着浴球不断滑动,有意无意地剐-蹭。

    “不利于你目前养伤。别对我抱有那么高期待,嗯?”席温纶不断啄吻着符瑎脖颈的后处,他不愧是当爱豆出身的,脖子纤长漂亮,宛若天鹅一样。

    “你可是超厉害大总裁,这么快就认输了吗?”符瑎逞能道。

    “宝宝,生意场上可不考这个,毕竟你先生向来‘稳重’。”

    ……(戳)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符瑎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他保持着能不动弹就不都

    席温纶蹙眉替他换掉部分被溅湿绷带,他的手法专业且细致。

    符瑎半抬眼皮,用很小的视野观察。

    他很喜欢照顾人时席温纶,感觉此刻他散发著人夫温柔光辉。

    当然,这个被照顾人仅限于自己。

    席温纶正在绑绷带,眼睛都不抬说:“醒了?”

    符瑎迅速阖上眼皮,假装没听见。

    旋即感觉到脸蛋被人碰了碰。

    “还在睡,那零食留下次吧。”

    符瑎就差没直接从床上蹦起来。

    “醒了!!”

    席温纶把掉落的浴巾给他披上,“小心着凉。”

    符瑎吃健康餐吃得愁眉苦脸,席温纶不想他连吃都不开心,并且符瑎现在还受着伤,其实也不需要特别忌口,偶尔吃些垃圾食品没关系。

    况且心情好,伤口也能更快恢复。

    符瑎被擦干涂好身体乳后把自己塞进被窝里,侯着席温纶拎那一大袋零食回来吃。

    没错!他就是要在床上吃东西,反正有佣人打扫。

    “等你伤好了……”

    符瑎打断他:“其实我想先和你讨论订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