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是返程高峰期，一出县城就明显感觉高速路上的车多了许多。
文从胜初四那天特意去镇上洗了车，文从蓉和李静雯坐到他这边来了。
“没有人和我聊天，我怕我犯困嘛。”文从胜当时是这么叫她们过去的。
现在看着前面的一长串的车辆，文从胜也庆幸自己昨天洗了车。
——堵车什么的，一个人真的会很无聊的！
“从蓉啊，你跟慧敏打个电话，让她跟她妈妈说一声，这个情况还是在路上住一晚好些，一天肯定是开不回去的。”
“嗯。”文从蓉应下。
文从胜预估到了高速路上的车况，但是没有预估到蓉城市区内的车况。
——昨晚上他们开到了川省境内才找地方休息，这地方离家只剩下三百多公里了。
文从胜心想着明天怎么着中午也能到家了，可没想到蓉城市内那么堵车，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他们才开到家。
很久没有晕过车了的文小满这次没有扛住，一到家喝了点稀饭之后就躺下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有人急切地叫她。
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翻了个身打算换一个梦。
“小满，小满！快醒醒！”是杨秋芝的声音。
见小满没醒，杨秋芝走到床边来，摇了摇她。
文小满不甚清醒地睁开眼睛，“妈，怎么了？”
“你林爷爷…”杨秋芝顿了一下，“过世了。”
文小满彻底清醒了过来，“刷”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杨秋芝把羽绒服披在她身上，“你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就是今天上午的事情，刚刚你爸爸接到你白阿姨的电话才知道的。”
文小满眼前浮现起那个和蔼的老人家冲着自己微笑的样子，好像是在跟自己告别。
他或许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终于可以和林奶奶见面了。
文小满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瞬间是悲伤多一些，还是唏嘘多一些。
人生这本书啊，总是要翻到最后一页的。
况且林爷爷还在前面的章节中铺垫了许久，所以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并没有很令人接受不了。
只是林峥……
文小满把衣服穿好，“什么时候举行告别仪式？白阿姨说了没？”
杨秋芝帮她把被子整理好，“你出去问你爸爸去吧，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文从胜自从女儿们大了一些之后，就不再进她们的房间了。
文小满从床头柜上拿上自己的手机，跟杨秋芝一起出了卧室。
文从胜此刻坐在沙发边上，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另外一只手还拿着手机。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小满，你起来了，现在好点没？”
文小满点点头，“睡了一觉，好受多了。白阿姨怎么说的？”
“明天就是告别仪式，后天就要火化了。”文从胜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文小满。
“现在上面规定了，退休领导的丧葬仪式都要从简，不能大肆操办，这也是你林爷爷自己生前的想法。”
文小满不用想也知道林爷爷不是会在这上面铺张浪费的人，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虚的。
他在乎的是城市的经济有没有在飞速发展；在乎的是和林奶奶携手相伴的点点滴滴；在乎的是身边的人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受到伤害。
多么纯粹的一个人啊。
文小满想起那个在凤泉区的午后，他风轻云淡地说，“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我们欢喜地迎接新生，就要坦然地接受离去。不能一头要，一头不要。”
她想起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让自己放下曾经答应他的话，他说，“爷爷在古镇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吧，对你不公平。”
文小满想到这里，眼泪还是从眼角滚落了下来。
文从胜也挺舍不得林老爷子的，林爷爷作为蓉城经济发展政策制定的先驱者，给了文从胜很多提点，让他受益匪浅。
他本来还打算过两天天气好些了去多拍几张照片带给老爷子看的，没想到上次一别竟是永别。
他拍了拍文小满的肩膀，“老人家也算是走得平静，没有受太大的罪。那个，林峥联系你了没？”
文小满有点担心他的状态，“没有，估计在忙。”
文从胜分析道，“他妈妈也没有说林峥有什么情况，肯定是在忙，毕竟老爷子和他是最亲的。”
文小满心想着，明天就要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了，现在应该要做很多准备吧。
希望他能好好的。
文小满又想到白阿姨现在的处境，也不知道双方会不会尴尬。
她作为林爷爷的前儿媳，由于林峥的缘故，和林爷爷的关系一直还挺好的，比后面的这个现任儿媳还相处时间更久，也更融洽一些。
但是毕竟从法律上来说，她和林爷爷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她全程也只能算是宾客。
估计她也连林爷爷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吧。
而还会想着让自己一家去吊唁的人，除了林峥，也就只有她了。
林老爷子虽然已经退休很多年了，但当年也坐到了那样的位置。
再加上林父现在在鹏城的头衔，还有他现任妻子那边的关系，总之，来的有头有脸的人不会少。
而自己一家，林父就只在医院里见过一面，要是没有人特意提起，吊唁名单上肯定是没有的。
一家人商量了明天出发的时间，文从胜又打电话定了一个花圈，然后才又各自回屋睡去。
文小满回到房间里，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下，然后字斟句酌地编辑了一条短信，给林峥发了过去：
【要说死亡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逝去的人换了一种形态陪在我们身边，你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不过你的记忆，你的成长，还有你品格的一部分，都与之密不可分，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精神是会延续的。
我不能感同身受你的悲痛，但我就在这里，想要倾诉随时都在。
节哀。】
文小满又读了一遍之后才点击发送。
对方应该很忙，发送之后很久都没有动静。
不过文小满也没指望他回复，只是告诉他不要忘记自己这个好朋友罢了。
人在难过的时候，是可以从朋友那里汲取能量的。
文小满关灯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手机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