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即便外面天还没亮,干草上还结着霜,黄大牛也早早爬起来。
他坐在床头,手在枕边摸索,很快摸到一块圆如卵石的光滑硬物,便用手掌摩擦两下,随后便有柔和的光透过指缝亮起,等手掌移开,那光便照亮整个房间。
这是县里前些日子出的灯石,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反正搓一搓就能发出光来,一次就能亮六个小时,如果中间想要熄灯,只要再搓一搓灯石,它便会熄灭,使用起来十分方便。
黄大牛最喜欢灯石便于携带这个特性,晚上上床后,无需从温暖的被窝中钻出就能熄灯,他简直爱死这点,每次搓的时候,都要在心里喊一句黎大人万岁,有次真把心里话说出口,偏偏那么巧,那次身边就有人,是新加入领地的流民。
这是黎大人新做的一样政策,由于她的奇思妙想,星光县在衣食住行方面,与天河国有很大的不同,新县民加入往往难以适应,其中有些可以慢慢了解,有些不了解则可能危及性命,比如电梯,路上的红灯绿灯等等,为帮助这些新加入的县民,会安排他们去老县民家中住上三日,由老县民帮助后者尽可能多了解星光县。
当然这样的帮助不是无偿的,帮助者可以在结束后获得一笔奖金,有官家发放,金额在五百到一千之间,具体金额要以新县民对星光县的了解程度而定,了解越多,奖金就自然越多,所以老县民都会尽量多教常识,甚至还带着新县民帮自己干活分担农务,毕竟等以后对方也要租田,多了解没坏处。
而这样又能赚钱,又能白得一个苦力的大好事,肯定不是谁都能申请的,首先得在星光县生活四个月以上,其次需是农户,饶是如此一个月也只能申请一次。
黄大牛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那人的眼神,他应当是十分奇怪,不了解为何会有底下百姓如此真心实意夸当权者。
黄大牛能够理解这种心情,他没当黎大人的子民前,同样生活在天河国,那天子是什么样心中最清楚,别说是真心说万岁,不在梦里诅咒皇帝老儿暴毙,都是他心善。
可黎大人不同,真正心系百姓,即使都是很小的事,可如果就是这样的小事都不愿为你做,那还能指望在大事上向着他们吗,更何况黎大人做的可不止这一件小事,成千上万都有了。
所以对于新来者的疑惑,黄大牛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他说,“你来我这,我有钱拿。”
此话一出,黄大牛就瞧见新来者的眼神变了,可不是得变,这群新来者就算不了解星光县,就算遇到危险,那和黎大人有什么关系,哪怕旁人知道,最多说一句他们命不好,享不了福气,绝不会有人说黎大人的不是,她却愿意为此出钱。
他拍拍新来者的肩膀,就搓着灯石睡了,次日起来就见对方神采飞扬,简直像是吃了返老还童的仙丹容光焕发,学啥都积极都认真,生怕错过一点,而且那眼神黄大牛再熟悉不过,那是想要好好过日子活下去的眼神。
等黄大牛来到客厅,就见两个弟弟也都起来了,黄二牛从卫生间走出,擦去脸上的水渍,“我刚烧了壶水,趁热你们快洗,免得凉了费炭。”
黄三牛原本还迷迷糊糊,听到浪费二字,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飞快跑进卫生间洗脸,很快就传来阵阵水声。
黄大牛见此骂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克扣他了,哪次去食堂不是这人吃得最多?还要从我碗里抢肉。”
黄二牛:“他年纪小,还在长身体,是该多吃。”
黄大牛瞪了二弟一眼,他明明只是抱怨两句,又不是真怪老三吃太多,被二牛这么一说,倒像是他不近人情,黄大牛正要说两句,黄三牛却从卫生间里跑出来,一个劲推着他的背。
“大哥快洗快洗,我洗的时候水就已凉了。”
黄大牛话都来不及说,就被啪地一声关门声无情打断,对此非常无奈,其实他房间有个独卫,不过三兄弟都是挤在一块挤习惯了,所以依旧和弟弟用外面这个公卫。
真穷到这种地步,连两块炭都用不起了?
黄大牛刷牙的时候想着最近的花销,每月租田三亩,那就是三千元,每日吃饭要二十元,那一月就是六百,三人是一千八,还有房贷是一千,另外加上电视私车的租赁费,以及零零散散的水果钱,差不多是两百三,喂犬兽的能量块前段时间刚买,倒是不用算钱。
只是他们偶尔要买衣服,鞋子棉袜手套帽子围巾等等零碎的保暖衣物,也是不小的花销,农田要用的铁器,由于经常使用,不时要磨砺修复,对了,购买的农肥也是大笔花销,这些还没算其他的零碎开销,就已经直逼八千……
这个数字把黄大牛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兄弟三人每月竟要花那么多钱,顿时脸也没心情洗,草草擦了一把从卫生间跑出,跑到自己床头翻出钱庄的票根,算着上面的钱,发现过去两个月,存着的钱不光没多,反而少了三千,不由吞下一口唾沫。
黄三牛被他的表现吓到,“咋啦大哥,难道票根丢了?!”
性子沉稳的黄二牛不禁朝前挤了挤,目露担忧。
黄大牛缓缓转头,“还不如丢了。”
至少丢了,还能靠赵大人找回来,被他们花掉那就回不来了。
黄三牛习惯性咋呼两下,没想到大哥居然顺着话说下去,顿时被吓了一跳,他真被吓到反而话少,只会自顾自咬住自己的唇,咬出血来都没发现,可黄二牛和他多年兄弟,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当即大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三弟当真了。”
黄大牛回过神,同样想起黄三牛的习性赶紧开口,“没丢没丢,只是被用了。”
黄三牛这才松开牙,他先是急喘两声,随后抱怨道,“你也不说清楚,吓死我了。”
黄大牛一边愧疚,看三牛喘得这么急,想来刚才是吓得都屏息,一边又是真的发愁,明明每月卖粮赚到不少钱,咋会一分钱都没剩下,还要倒亏钱。
好在这时他想到,之前帮助新来者的奖金快要发下来,他教得非常认真,就差把路上哪条地砖缝漏水,都告诉对方,想来那那个好评价,一千就不指望了,起码七百是该有的吧。
黄三牛虽然知道最近钱是花得多,可没想到花得如此多,和黄大牛一样被吓到,即使去倒农田割了麦子,卖给官家拿到钱,心中也不觉欢喜,要是在以前,他们定要拿着这笔钱庆祝庆祝,吃一顿好的。
现在还吃什么吃,以后怕是都没吃了。
黄三牛又开始紧张,黄二牛见状只好说,“要是咬伤用药,就要多一笔花销。”
听到要花钱,黄三牛这从小养成的毛病就硬生生治好了,哪怕听到路边有商贩叫卖他最喜欢吃的铁板鱿鱼,也是目不斜视走过,小贩正要招呼他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口。
黄三牛刻意没去看,就没发现小贩忧愁的脸,他就*这么绷着身子来到钱庄,将大半的钱存入庄子里,这才松了口气,“之后咱们就只吃食堂的饭,不许花钱买其他东西。”
他怕这么说没约束力,加重语气说,“谁买谁是狗!”
黄大牛:“……那岂不是我不买也是狗的兄弟?那不还是狗嘛。”
黄三牛:“是啊,所以为了不当狗,只能靠大哥多费心了。”
黄大牛:“行叭。”
他正想说如何监督,就听到远处响起此起彼伏的喊声,虽然男女不一,可里面的兴奋却是显而易见,接着就瞧见人群朝那处涌去,三兄弟对视一眼,都知道铁定出好事了。
不管先前想做什么,此刻黄大牛三人全朝尖叫的方向跑去,“我记得前面是个公告栏。”
黄三牛反应过来,“黎大人出新规定了?”
黄大牛嘟囔,“我倒是希望大人能撒些钱。”
等他们来到公告栏十米外,再也无法靠近一点,前面挤满了人,尤其是公告栏前一米处,人都快挤成片了,饶是如此他们都不愿意退出来。
黄大牛本来也急,索性有位嗓音嘹亮的大姐,一边看公告一边读出声,他听得清清楚楚,便停下动作仔细去聆听,不光他这么做,其他人同样如此,嘈杂声散去,那大姐爽利的嗓音越发清晰。
“但凡每月种出四茬麦者,田租可减半。”
黄大牛心算,现在麦四天成熟,一月至少可以种七茬,四茬对他们来说很简单,只要好好种都能种出来,完全不算难事,对他来说可不就是大人撒钱了。
而这只是个开始。
“每月田产两千八百斤者,可以申报领取优秀奖章,领取补贴五百元,且信用良好没犯罪记录者,再领取五百元。”
黄大牛听得眼睛发直,这样算上减少的田租就是一千五百元,结果那位大姐的话还在继续,听得他心肝都在颤抖。
“由于严冬寒冷,大人体恤民情,特意发放五百元严寒补助!!!”
黄大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次听说天气寒冷还能拿钱的,放以前谁管这个啊,就算再冷,只要人没冻死,该做的事一样去做,怎么可能有钱发。
他朝着最为沉稳的二弟看去,发现对方也是鼻息急促,一脸震撼之色,就知道并不是自己听岔,公告上的确写着发钱,再算上之前那几项,总共两千元,他们三兄弟就是六千元,有了这笔钱,他们的日子就能过得从容许多。
就比如之前黄三牛爱吃的鱿鱼,不用再忍着馋,即便是每日都吃,他也完全负担得起。
在短暂的寂静后,人群爆发惊天动地的欢呼,太高兴了,人怎么能这么高兴,他们感觉这辈子的笑,都要在这一刻完全用光,根本不能表达胸腔中的喜悦,从古至今只听说过朝廷巧立名目,克扣各种杂税,搜刮民脂民膏,还是头次听到朝廷给他们这些百姓发钱,还一发就发这么多。
黄大牛吐出一口热气,“走,走走,今日高兴,咱们去海鲜餐铺点盘大蟹,好好吃个痛快。”
黄二牛笑容满面:“嗯。”
黄三牛自然不会拒绝,螃蟹他也爱吃啊,只是三人走到海鲜餐铺门口,突然想到前不久说的谁额外花钱谁是狗,脚步不禁齐齐一顿。
黄大牛见其他两人的动作,就知他们想起这事,心想咋不能忘了呢,这样他也能当做不知道走进餐厅,现在怎么进去,一进去不就成狗了?
他内心剧烈挣扎,还没想到该怎么做,就瞧见黄三牛毅然决然走出一步,扭头对他们张嘴,出来的声音却是——
“汪汪汪!”
第162章
不光是星光县,柳城这边但凡由官家发放的工钱,也都上涨一半,也就是说原本四千的工钱,涨到了六千,这两千钱用来做啥都行。
星光县还好,柳城里还有不少是自己开铺子的商户,那告示一贴出来,这些铺子老板羡慕惨了,内心纷纷后悔自己怎么没去官家干活,而且这种情绪强烈不散,坐着躺着都会冒出来,当真是茶不思饭不想,削尖脑袋想要往官家钻。
要不是官家暂时不招人,他们都想关了铺子去给官家做事。
可即便是如此,他们也心思浮躁,总想找点门路,去拿官家工钱,对于铺子自然就不上心了。
黎默言坐蜥车横穿柳城时,嗅到车外飘来的煎炸香气,不禁朝窗外看去,就瞧见一锅炸得金黄的锅贴,她顿觉食欲大开,就喊停蜥车,坐在摊旁的小凳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潮,身上穿的都是新衣,厚实又好看。
她看得出神,随后一股巨大的满足从心底油然而生。
锅贴摊的摊主是个矮胖的中年妇人,面相白净和善,见人先露三分笑,极易让人生出好感,将一盘锅贴端上来的时候,妇人开口说,“贵人今日是遇见喜事了吧,笑容不断。”
黎默言摸着自己的脸:“我笑了?”
至于妇人没认出自己,那再正常不过,毕竟柳城那么多人,能知道她叫什么就不错了,想要知道她长什么模样,那真是强人所难。
妇人点头,“笑了,从坐上这把椅子起,一直在笑呢。”
黎默言朝负责保护她安全的官差看去,后者低声道,“您确实笑了。”
黎默言倒不是不相信妇人,她只是感到诧异,本能想找熟悉的人确认,原来真在笑啊,见妇人还没走,像是想分享她的喜气,黎默言便开口,“国泰民安,大家安居乐业,自然就高兴。”
这话听着又空又大,换在别的地方,哪个想要聊天的人听到这种话,都会兴头大减打个哈哈结束话题,偏偏这里是柳城,而且此刻的大人刚给底下的百姓涨了工钱,符合国泰民安,安居乐业这八字。
所以妇人的谈兴一点没少,反而像是搔的痒处,此刻不是饭点,并没其他食客,妇人擦擦自己的手,在旁边这一桌坐下,“说得好,可不是国泰民安,安居乐业。”
黎默言夹起一枚锅贴,离得近了,那油煎皮面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牙齿咬破表皮时,还能听到清脆的咔嚓声,内里的馅是猪肉和白菜,还夹着一点蛋皮,猪肉应该是腌制过,滋味十分入味,而白菜解腻,加上蛋皮的柔滑,味道十分不错。
本来就是舒心的场面,配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她的心情更加畅快,“婶子也觉这日子过得顺心啊。”
“顺心啊,”妇人捶着自己的肩膀,“吃喝不愁,穿得暖,还有一间遮风避雨的屋子,其他啥也不愁,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只可惜黎大人接管柳城的时日太短,否则我也像星光县那群人一样,住住二十多层的石洋房。”
黎默言本想矜持点,可被人当着面夸,还夸得这么真情实感,即使在努力控制,嘴角还是翘得越来越高,就在她想谦虚两句时,就听到妇人长长叹了口气,她笑容一顿,内心有不好的预感,往往这口气后,事情就会发生转折。
事情确实如此发展,那妇人面上略带懊悔之色,“可惜我之前目光短浅,没抓上好机会,只惦记着这个破摊子,要是早点收了,随便去哪个厂子干活,这次涨薪恐怕就有我这一份咯。”
对于妇人要说的话,黎默言心里其实有所猜测,毕竟最近的大事就这几件,于是她说,“除去涨薪的那部分,另外那一项好市民补贴,只要没作奸犯科便都能拿,五百元也是一笔不少的数目了。”
妇人又是叹气,而这一次和先前那声还有些许不同:“理是这么个理,只不过瞧见人家拿得多,自己便不禁想要更多,的确是有两分贪得无厌,让贵人见笑了。”
黎默言摇头,“谁不爱财,人之常情而已,说不上贪婪。”
如果是她在这样的处境,看到别人涨工资,肯定是羡慕也想要的,她自己都做不到心如止水,当然不能以此指责别人,况且她不认为这是妇人做得不对。
恰巧这时走来一个汉子,他脱下外套搭在小臂上,热气腾腾坐在隔壁那桌,显然是刚忙活完,“店家,这次来三盘锅贴,一碗凉白开,对了,再切一碟猪耳朵。”
喊完后,这汉子接着她们之前的话说,“这有啥难的,既然羡慕你便收了这摊,打不了叫你家汉子,跟我们一块仙葵搬货,一日两百元,时不时还会发些奖金,那日子真是赛过活神仙。”
妇人心思一动,眼神落在旁边烧火闷不吭声的老伴身上,这来吃锅贴的汉子由于常来,她都熟悉了,往日都只舍得吃一盘半,现在却能撇开肚皮吃,而且猪耳朵可不便宜,这不就是涨薪带来的豪气。
黎默言看着妇人的反应,就知道对方被汉子说动,但她不着急开口,等妇人给汉子上完锅贴,来收她这的空盘时,她闲聊似得说,“我倒是觉得不用着急,也许接下来就该轮到各家铺子涨钱了。”
妇人一怔,面上流出几分犹豫,“贵人可是听到什么风声?”
旁边那汉子同样放缓伸筷子的速速,好奇朝这边张望。
黎默言:“嗨,我能听到什么风声。”
妇人还没开口,那汉子就先笑着开口,“赶紧拉倒吧,那你说啥大话,这对夫妻可是好人,要是错过这搂钱的风口,以后怕是没那么容易赚大钱,人生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
汉子边说边摇头,妇人闻言又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想守着锅贴摊的心,再次倾向于放弃摊子去上工。
黎默言不急不慢说,“现在这样想的商户铁定多,就算收了摊子,也不一定能找到称心如意的活,倒不如先开着摊子,等这段急吼吼的时期过去,人少了,活计自然好找,省得干烧钱心里白着急。”
妇人听她这样说,觉得十分有理。
那汉子也觉得对,就端着盘子来到她这一桌,“那姑娘,你说啥时候找合适?”
“这个不急。”
本来妇人见别人赚钱,自己拿不到,心里怎么可能不急,她急得都快喷火了,可这说话的大姑娘语气不急不躁,她这个在边上听着的人就像是喝下一杯凉茶,心中的火气当即散去,也有耐心听人好好说话。
黎默言一指汉子,“你看他。”
“我?”汉子满头问号,“看我做啥啊,风吹日晒的也不好看。”
黎默言笑着摇头,“不是看这个,我看大哥你应是这摊子的常客,这次特意提醒要三盘锅贴,想来往日吃的不是这个数吧?”
汉子对她刮目相看,“小姐真是好眼力,这摊子离仙葵不远,我的确是常客,平日里大多吃一盘半。”
黎默言:“你看这不就结了。”
汉子和妇人脸上疑惑之色更加浓郁,明明他们也没漏掉哪句,怎么这位小姐的话他们却听不懂,“什么结了?”
黎默言:“钱呀,既然这位大哥从一盘半吃到三盘,想来还会有人吃四盘五盘,许还有原本不吃的人愿意尝试尝试,这吃得人多了,这钱自然就赚得多了。”
妇人身体一震,就如被惊雷劈中,整个人有种醍醐灌顶的通透感,她感觉自己的思绪从来没有如此清明过,汉子愿意多吃一盘,是因为他涨了钱,而涨钱的可不是一人两人,而是城中半数人,既然大家手里都有银子,那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要花啊!
“难怪你叫我不用急,确实不用急……”
妇人喃喃自语,想到接下来可能会有的泼天富贵,她只觉眼冒金光,伸手撑住桌面人才站稳,正想对那位贵人道谢,却发现对方已经走了,那辆蜥车汇入车流中消失不见,只有桌面留着餐钱,证明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烧火的中年男人见迟迟没有人说话,迟疑地抬起头问,“那摊子还收吗?”
妇人连连摆手,“不收了不收了,咱们就守着这个摊子到天荒地老。”
而恰巧聊上两句的汉子快速吃好锅贴,准备让人写信给乡下的表弟,让他来柳城支个摊子看看,他记得那位表弟做得一手好糕点,味道非常不错,或许能成就一番事业,省得年轻小伙一身力气没处用。
今日撞见这贵人过后,没过两日,妇人的摊子果然忙碌起来,她用料好,价格公道,人又亲善热情,来过一次的食客往往会来第二次第三次,渐渐地攒够钱,盘下一家铺子,日子越过越富足。
等到妇人七老八十安享晚年的时候,最喜欢和儿孙说的就是这件事,富态的小老太得意扬起下巴,对着一家子的后背吹嘘,“那天早上就听见喜鹊屋前屋后地叫,去了摊子果然遇见贵人。”
“那贵人长得好啊,面如白玉眼如明星,气度更是非凡,一坐下来我就感到摊子顿亮,头顶飞来百鸟盘旋久久不散,我一看这就是神仙啊,神仙说的话怎么能不听,就按照对方说的继续开摊,没像其他人那样收摊改行,才你们今日的富贵生活。”
小老太面色红润,眼中带着向往和追忆,似乎当年那些画面依旧历历在目,“能遇到这位贵人,是我这辈子最有运道的事。”
第163章
黎默言给柳城和星光县的百姓涨了薪,那以现在的纸币储量自然是不够,需要重新印刷发行。
第一批星光币制作时,还是找来全领地识字的人,一张张亲笔书写而成,各张纸币上的面额数字还各不相同,有些字体胖,有些字体瘦,还有些字体会格外长,唯一辨别真假的就是出自神木红的特别树脂。
不过钱币发展到现在,再想印钱自然不用一张张人手写那么麻烦,更何况以她现在的领民数量,要是靠手写,得写到天荒地老,也不现实,不如直接在印刷厂中印刷即可,就是模版费些力,实施起来并不难。
只是因为印刷钱本身的特殊性,需要有特定的人负责看守神木红的树脂,以免造成外泄,出现钱币私铸的事。
放以前这事肯定要交给赵氏开,不过现在他主管领地户部事物,身兼重职,抽不出时间看管树脂,其次大家的忠诚度都上去,走在星光县和柳城,几乎看不到九十以下的人,挑个高忠诚度的人来看管也容易。
事情就如她所想的那样,新一批钱币顺利制作出来,前后甚至不到三天时间。
相比第一批钱币上有大片的空白,只有中间写有面额数字,这次出来的新币则精细许多,她其实是按照现代钱币的款式进行仿制,正中间是钱币面值,右侧则是伟人头像。
原本她不打算复刻这一点,毕竟她的性子比较内敛,并不喜欢做如此张扬的事,更和她一直受到的谦虚教育相冲,最后是瞿平青的话改变她的想法。
“真的不想吗?”
说实话,她听到瞿平青这么说,先是一怔,随后这句话不断在脑海回荡,每响起一次,她的新潮便会澎湃一次,层层叠叠汇聚在一起,就汇聚成惊涛骇浪,她望着瞿平青,瞿平青也望着。
这个一向没什么表情的男人,头次露出放肆的笑,黎默言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毫不遮掩的野心和欲。望。
是啊,瞿平青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要是没有野心和欲。望,他绝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就在这时,瞿平青突抬起手抓向空中的旭日,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动作,瞿平青并没有用功法,她却感觉那轮耀眼夺目的旭日,被瞿平青整个抓在手心,这是一个充满力量的动作,她的心跳莫名因此开始加速。
“我……”
黎默言才开口说出一个字,就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嗓子甚至磨得生疼,可就是这细微的痛楚,叫她的思绪前所未有清明,这可是青史留名,只要星光县不灭,她的头像就会随着钱币一直流传下去,子孙后代每一个使用纸钱的人,都会看到印在上面的她。
如此殊荣,要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她身为星光县的创世领主,根本不可能办到,如此万中无一的好机会,她真的要放弃吗?
不,她清楚意识到自己心底的声音,她想要,想要的不得了。
所以黎默言将自己的头像印在纸币的左侧,而且是占据整片地方,异常醒目,赵金隅等人对此并没有异议,反而露出欣慰赞同之色,似乎本该如此,倒叫内心认为此举有些张扬的黎默言十分无语。
赵金隅更是连连点头,“大人此前缺乏一股锐气,我心中隐隐担心,现在如此正好正好。”
赵氏开点头:“大人有时是太过好说话。”
孔一笑闻言,面上闪过一丝追忆,“最初相识时,我想多从大人这购些粮食,往往会装可怜,叫师爷找大人在时,来回报城中灾荒情况,大人果然心肠软,听了这些就能多放出些粮。”
师爷想到当时他们为多弄粮绞尽脑汁,还因此在大人面前上演苦肉戏,连自己都觉得刻意,次数太多,不好意思再演,偏偏黎大人每次都会配合,有次甚至还主动询问他们,怎么这次师爷没来汇报灾情,于是此事便心照不宣继续下去。
也是在那时,他们就知道黎大人是仁主,能跟在她手底下,就算柳城萧条些,至少不会受到搜刮,百姓有一条活路,后面才敢大着胆子,将柳城交到她手中,一切却比他们想的更好,柳城蒸蒸日上,日子过得要比旱灾来临前还好。
师爷想到当初种种,又想到现在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内心无比唏嘘,面上便也流露出相应的神色来。
和师爷坐在一起的黄老五见此,可太懂对方内心的想法,毕竟他也是这样一路走来,到底是严肃的场合,他主动开口将话题扯回来,“是啊,我瞧着黎大人,心中便觉得要多守着她点。”
居然连黄公也?
要不是人太多,黎默言都想摸摸自己的脸,难道她就这么不让人放心吗,锐气还行吧,她不是派商队主动扩宽商路,开拓新的州府,赚更多的钱,不就是锐气吗?
在钱币上印上自己的头像,如此霸道的事,这才符合赵金隅等人心中的锐气,真不知道他们心中的锐气定义是什么。
可黎默言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她是此地领主,所以她的头像印在钱币上天经地义,换另外一个人来,绝不会是她这样的待遇,只怕要把命搭在这里。
而这就是权利。
至此纸币上的花纹就此定下,发行的时候也就是在公告上提了一嘴。
不知道是因为涨薪和奖金这些与大家息息相关的政策,在公告栏发布,让民众对公告栏倍加关注,而是其他一些原因,本来黎默言以为没人在意的新币发行日,居然有民众里外三层守在钱庄外,让黎默言不得不喊护卫队过来维持秩序。
怎会有这么多人?
不光是黎默言在想,在场的众人同样在想这件事。
孙月牙独自一个,人又纤瘦,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费了老大的劲,才找到一处墙角,缩在其中大大松了口气。
她擦着额角挤出来的热汗,一边望着面前没有空隙的人群,“我怎么觉得人越来越多了呢?”
“新币发行的时间快到了吧。”
孙月牙扭头就瞧见黄大牛,他们都是星光县最早一批的县民,虽然交情不深,可彼此叫啥还是知道的,此刻黄大牛伸过手打开,里面赫然抓着一袋瓜子,她直接抓了一把,一边嗑一边问,“你也是来换新币的?”
黄大牛拿出一条布袋,让孙月牙把瓜子壳丢到其中,“不,错啦,我就是来给人挤着玩的。”
这话并不好笑,可孙月牙还是被逗笑了,她弯起眼,心中的焦躁平复,想着就不挤了,人家要换就让他们先换,反正钱在那不会跑,她过几天来也是一样的,等会瞧见新币的模样,她就回家去。
黄大牛估计是和她一样的想法,怡然自得嗑着瓜子。
孙月牙听到远处传来一长三短的钟声,这代表是早上七点,距离钱庄开门还有一个小时就说,“你这瓜子哪买的,味道不错。”
黄大牛随口道:“我自己炒的,问小贩要了点奶果的皮,才有的这个奶香味。”
“那不便宜吧?”
黄大牛眉眼满是得意,“不要钱,皮那贩子白送我的。”
孙月牙竖起大拇指,她又吃了两颗,心中冒出个想法,“这瓜子你还有不,拎些过来卖,想来是个不错的营生。”
“放假都不忘你那本行啊。”
黄大牛调侃完仔细一想,发现还真可以啊,于是也不猫着了,“有的,有的!因为果皮有好多,我干脆把家里的瓜子都给炒了,等着,这就去拿。”
他是开私车过来的,开车回去回来用不了一刻钟,就是人太多堵得离开,干脆从外面开始叫卖,就这么一路卖进内里,还是没找到孙月牙人,倒是买主不少,不光瓜子钱赚回来,另外还赚了点小钱。
等瓜子卖完,钱庄还没发行新币呢,这人实在是太多了,不过想想也是,听说新币上面印有黎大人的头像,大家都想换一张回去贴身放着,不知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是想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总觉得瞧着黎大人,他身上力气都足了不少。
“开门了——”
突然有人喊了一句,黄大牛心一跳回头看去,果然看到钱庄的四扇大门被打开,最前头的人就像是塌方的沙堆涌入其中,透过透明的玻璃,清晰能够瞧见人一下将钱庄大厅占满了。
这家钱庄只是分庄,规模不算太大,里头一共六个窗口,此刻每个窗口后头都坐着人,身边摆着一叠一叠纸币,因为大伙只是想换张新币,所以操作起来速度很快,别快队伍都排到街角,可人一直往前走。
黄大牛见此,就找个最短的队伍排进去,在轮到他之前,还买了一串糖葫芦两块烙饼,以及一块羊肉馍吃,等轮到他时差点吃撑了,难怪他之前瓜子卖那么快,人等待的时候,嘴巴确实闲不下来。
他换了三张新币,来不及细看,先从钱庄里出来,突然被人拍了下肩,扭头就见是孙月牙。
“你换到新币了?拿出来看看,看看。”
黄大牛当即把钱拿出,就见新币左侧有个女人头像,眉目柔和中透出一股凌厉,不是他们的黎大人又是谁,右边上角还有一片星图,而星图下方还有一行编号,中间上方写着星光天地钱庄。
整体是鲜红色,不过这红有深有浅,很有层次,黄大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得,最后爱惜把钱币收在心口的口袋中,拍了拍露出一个笑。
第164章
在距离星光县三十里外,正有一条商船在快速接近。
这条商船长约二十米,上下共用三层,最底那层是水手的休息室和货仓,上面两层则是船主人的住所,以及生活娱乐的地方。
王向辉站在船头,望着海面被船破开细白的水泡,听到远处传来粗犷的歌声,纵然没有技巧,又是男儿嗓音,可在这样广阔的天地间,自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豪情,他在穿上待了半个多月,这条航道上船来船往,片刻不见停歇,这样的歌声早就见怪不怪,难以引起他的好奇。
王向辉在船头站了会,高广的天空不仅没让他苦闷的心境好转,反而觉得那天太高,高得让人心慌,便转身朝着船舱走去,正好遇到迎面走来的小儿子,看见后者身上的粗布衣服,他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已不是木家商行的家主。
他那好女儿木泽兰搭上星光县这条大船,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天下商人皆为利来又为利往,既然木泽兰那里有利,这些人就像是蚂蟥嗅到血腥气蜂拥而上,几乎不用木泽兰游说,他们自发就将木泽兰推上家主之位,而他……
自然就被罢黜了。
到现在王向辉还记得木泽兰的眼神,没有获得胜利者的挑衅得意,也见不到半分欣喜,每每想到这,王向辉就异常恼怒,难道赢了他就是如此稀松平常的事,都不能叫木泽兰流露出半分失态?
而更叫他愤怒的是,从木泽兰身上瞧见的怜悯。
谁在怜悯他?为什么怜悯他?他不需要其他人的怜悯,不需要。
王向辉用力闭了闭眼,这个小儿子他向来喜欢,毕竟是跟着他姓王,可此时此刻瞧见对方,总会提醒自己那个将他赶下台的大女儿,连带着小儿子一块厌弃了,王向辉就这么冷淡走过去,仿佛没瞧见对方。
这让向来被父母捧在手心的王家宝分外暴躁,可他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尤其是他那个当妾的娘和别的汉子跑了,只能依靠着爹,他便忍耐着没有开口。
王家宝远远看到平日里常来做客的北叔,面上露出喜色,刚想求对方给他们换一个向阳的房间,船舱里的房间又闷又小又潮,还要和十个水手挤着,他住了半月,只觉鼻子都要坏了,可一向对他笑吟吟的北叔瞧见他们,立刻拉下脸,换了个方向径直离开。
王家宝满心的欢喜就如被冻住,之前没见到人,还能假装对方不知此事,现在实打实照过面,他就是再想自欺欺人,也骗不了自己,不是没猜过会如此,这样的场景从他爹失势起,已经不晓得发生过多少次,但遇见时依旧难堪。
换以前他定会大喊大叫,摔桌子砸碗,现在知道即使这么做,也不会有人顺着他的意,还会给自己招来祸事,当然就不做了,而且现在……哪来的碗给他摔。
王家宝低下头,默默跟在他爹身后。
王向辉见儿子这脓包样,内心越发不快,就这么来到星光县,此地大大小小的船只众多,甚至停靠需要排队,排在前头的船会给相熟的船让位,新来的船往往半天不动,俨然已经成为东南的商业中心。
毕竟星光县虽然只是一个县城,可物产丰富,甚至有许多别处根本没有的东西,商船自然要停靠,在此地停留五日之久。
王向辉所在的船就是新船,被其他船挤兑着,两个小时过去,船纹丝不动,看得船上的人冒火,尤其是王家夫子,恨不得一把火将这些船都给烧了,带着那星光县一起。
眼看着又有一条船挤到他们前面,那个北叔都踮起脚尖瞭望时,海面上传来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哨声,这清脆的音色叫人精神一振,所有人下意识朝哨声方向看去,就瞧见两艘巡逻小艇正乘风破浪驶来,船头还站着一队白衣,瞧着应是星光县的海军。
王向辉五味杂陈,没想到一个县居然都有编制成队的海军了。
这从这两艘小艇出现后,加塞的现象总算得到制止,他们的船也开始朝前走,终于停靠在岸开始下货,王家的目的地是更南边的南屿,此刻斗败而走都是归心似箭,愿意捎上他们,已是船主开了善心,定然没有脸面要求对方立刻启航,不准停留。
即使再讨厌星光县,坐了那么久的船,人也想踩着实地上,于是王向辉最终还是下到码头,观察起这个间接导致他失败的星光县。
之前他听人说,星光县的码头到县城之间,是一处荒地,可此刻他看去,是有一片林子,只是瞧着不像是荒地,更像是特意修剪栽种出来的景观,那树叶片细长,且长得整齐,空隙间还种着郁郁葱葱的山茶,此刻正大片大片开着红花。
从码头栈桥出来后,就立有一面墙那么高的立画,上面简单介绍了星光县,王向辉瞧着那琳琅满目的瓜果蔬菜,竟生出一丝住在此地也不错,就不用担心灾荒的心思,等反应过来,他不由抿紧唇。
这面画墙后头,就是一条长长的街,其中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王向辉一眼看去,就见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推着板车的老农,晃着胳膊四处看的游人,时不时就会有兽车缓缓驶过,还有富贵人家的小姐,身后跟着大帮撑着伞的侍女,好一派热闹场面。
他立刻被攒动的人潮晃花了眼,那小姐正巧从他面前走过,带来阵阵香风,味道清雅不媚俗,比他之前得势时闻过的香都要好,而且那伞居然涂了上好的红油桐,伞面上的牡丹栩栩如生,伞下的人就如被群花簇拥而来,说不出得雍容,完全不比他们中州的大户差。
饶是王向辉在心中想过千百遍星光县,也没想到一地县城会如此繁华,属实被震了下,慢了一拍朝前走去。
王家宝则熟门熟路朝两旁的商铺看去,以前当纨绔的时候,别的不清楚,怎么吃喝玩乐他是个中翘楚,尤其是路边这些小摊,别看着小,哪家味道好,他一看就知道,就看来吃的人……
怎么都是人啊?!
王家宝傻眼了,难道这条街上的小摊都是珍馐美味,但这又怎么可能,毕竟小摊小本买卖,本就赚普通百姓的钱,卖不了什么价,自然舍不得放好料,清汤寡水的,那味道能好到哪里去。
可这一路看过去,龙须糖、糖画、贵妃饼、马蹄糕、煎白肠是应有尽有,这些是素的,肉的还有炒鳝面、三鲜饺子、春卷儿和丁香馄饨,这些小贩和他记忆里的抠搜样不同,很是舍得放料,糖大把地撒,油大把地倒,就连肉也大把大把塞,全跟不要钱似的。
王家宝光是瞧着就已经要流口水,更何况是他吃不着,看着其他人吃呢,只得一个劲咽口水,怀念以前随随便便就能掏出一千两银子的时候。
放平时王向辉见儿子这么不成器,还能被点小食馋得口水直流,定要黑着脸骂上两句,但今日*他的注意力半点分不给儿子,光顾着瞄平时瞧不见的各色奇人,刚才那个斜披着羊皮的,该是从草原来的。
毕竟大草原离得不远,来星光县瞧瞧也正常。
可后面那个肤黑鼻梁高挺的人,应当是青州那边过来的,但青州距离此地足有四千多里地,饶是在他之前待的中州都不常见,更何况是靠南的浙州,原本以为这青州人已然是最为稀奇,他竟还瞧见一个红发白肤,眼窝深陷的阴沉男子。
王向辉见到这人第一眼,就觉是妖兽幻化成人形,头发差点竖起来,不过见走在那阴沉男子身边的人十分镇定,怕大惊小怪别人看了笑话,才忍耐住维持原样,眼见红发男子越走越近,他再也忍不住往旁边跳开一步。
而这街上人太多,他不小心撞到旁人,却僵站在原地,拉不下脸道歉,那被撞之人倒是个好脾气的,也没说什么,瞧见从旁边走过的红发男人了然一笑,“刚来星光县吧?”
不等王向辉回答,这路人就说,“那是西洋人,住在一个叫哥钭铍的地方,听说坐船来我们这都要半年呢,说的话叽里咕噜,根本听不懂。”
王家宝我行我素惯了,当即就呛道,“既然听不懂,你怎知他从哪里来的?”
路人上下瞧了他一眼,“人家真心交友,就说语言不通,也能凭心意交流,而你这样的,即使说的都是天河语,却是半句都嫌多。”
说着直接离开。
王家宝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提着拳头追上去,只是才追出两步,就瞧见一队黑甲卫士威风凛凛走来,心中的火气顿时被扎了个口流光,鹧鸪似得缩回爹身后。
王向辉虽然最近烦这儿子,可到底是王家的种,抓着王家宝的手回船上,反正他们囊中羞涩,再看下去除了看得心烦,没有其他任何效果,还不如闷在船舱里眼不见心不烦。
就这么熬过五日,终于等到商船重新起航,王向辉出来透气,就瞧见一艘气派的大船驶入港口,上面的旗帜赫然绣着木字。
这是木家的商船,王向辉和王家宝皆是满脸复杂,知道木泽兰必定在这艘大船上,望着比他们高出两层的大船擦肩而过,最后消失不见。
之后几日,王向辉一直在想这一幕,他知道不该如此,甚至木泽兰都不知道自己这个父亲,曾与她擦肩而过,可他控制不住,而这时另外大消息传来,由于叛军不断获胜,天河国再也压不住地方,不少地方冒出反贼,甚至有官员带着下属直接反了。
王向辉想到星光县,想到看到的海师和黑甲卫士,如此这时还在星光县内,应当会安全许多吧。
第165章
黎默言对于天河国的颠覆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这个时间要比她预料的快得多,距离过完年也才两个多月。
索性她在穿越最初发现这个祸根时,就已经开始做足准备,所以即使这事发生得突然,对于她而言并没有多大影响,毕竟在衣食住行方面,星光县和柳城都实现只给自足,并不依赖天河国,它乱了就乱了。
但对于其他玩家而言,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再也没有比这更加糟糕的噩耗。
从去年七月进入游戏,到今天四月,一共九个月,太短了,短短两百七十多天,甚至连一年都没有,这么短的时间,别说是各种休闲娱乐,就是衣食住行方面,都有诸多依赖天河国的地方。
比方说一年四季冷暖交替,各个时节有着对应的作物,就说四月种的水稻,不可能放在十二月种植,地大物博的帝国自然能有存粮,可地方小,人又少的私人领地,别说是存粮,就是当季吃的都不够,那能怎么办?
当然是买。
纵然天河国有众多糟糕之处,可它作为此地最大的宗主国,幅员辽阔产粮众多,本身的存在就能稳定物价人心,此刻玩家都处于发展阶段,所缺的物资都是从天河国换取,维持领民生计以及领地发展。
这时候天河国一乱,他们很多计划就被打乱,需要重新调整规划,徐青竹现在就面临这样的烦恼。
她的领地位置比较靠北,气候十分寒冷,所以冬日里南方能够种植的白菜卷心菜这些蔬菜,在她的领地并不能种植,而且不光是她这样,这一片地方到了冬日,都是无菜可吃,如此情况下,蔬菜自然是奇货可居。
徐青竹从木家商行那,花大价钱换来天蚕丝,说是蚕丝,其实是天蚕分泌出的一种粘液,等干透后就会变为一种透明的黏膜,而天蚕这种生物又喜欢群居,所以黏膜往往会连成一大片,倒是和塑料薄膜十分相似,极为柔韧延展性强。
她用这些黏膜,弄出五亩大棚,专门用来种植蔬菜,毕竟时蔬和粮食不同难以储存,价格也就更高些,再用卖菜的高价菜钱,购买粮食供领民吃维持生计,剩下的领民则投入建设领地中。
徐青竹作为未来世界的人,社会体系更加成熟,能够拿来借鉴少走弯路,她就知道一个地方想要发展,那定要先造路,交通便捷了,就像是磨快斧刃,接下来做事才能事半功倍。
可修路却不是容易的事,从开采石料,到打好地基,又到层层铺上碎石固定,投入的人力物力极大,与此同时她还是兼顾其他方面,徐青竹感到力不从心,好在能从天河国进购材料,算是省去不少麻烦。
可现在偏偏天河国乱了,不断有义军打出旗号,就连她暂时养着准备以后收割的山寨,都凑了个时髦,叫着天河已死,地河当立反了。
徐青竹愁得是吃不下饭,合不了眼。
她之前为了多赚些银子,种的都是蔬菜,又是刚开始发展,银子都投到各种建设中,因此仓库内没多少粮食,只够领民吃上三日,这三日里她要是找不到新的粮食来源,之前才经历过的灾荒就要噩梦上演,重新煎熬一遍。
徐青竹想到这里,已是痛苦无比,狠狠挠了一把头发,而天河国一倒,她建设领地的各种资源没处购买不提,各路反军的大混战即将开始,她不光要抵御这些人祸,还要提防天灾,尤其天河龙脉断的这一波浩劫。
这么多事情挤在一起,就如天崩沉沉压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五脏六腑都被压成一团,恨不得抹了脖子,不用再烦恼这烂摊子,但该来的事不会因她烦恼而消失,即便她已经调集领地内所有士兵,可冲击而来的妖兽群,快得依旧超出她的预料。
徐青竹站在高山之上,山脚是拖家带口的领民,远处黑漆漆一片的妖兽群压境,自己领地穿着银甲的战士迎击,即使他们奋力挥动兵器,想要为百姓搏出一条生路,但两者数量差距悬殊,银甲战士在黑色的兽潮中,就如一叶银舟,瞬间就被兽潮吞没,激不起任何水花。
好在他们的牺牲并不是没有用处,争取来的时间让百姓躲入山腰的山洞,获得一线生机。
徐青竹却没钻入山洞,她盯着山下的眼睛充血,自己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大棚,在坚硬的兽蹄下,被踩得支离破碎,一栋栋木屋被撞毁,刚刚修起来的路基,被践踏得崩裂塌方,还有狼兽冲进鸡圈鸭圈,将里面的鸡鸭吃了个干净,所有心血就这么毁于一旦,那种心疼仿佛一把钝刀下下割在她身上。
那是她的田,她的鸡鸭,她的房子她的路!
徐青竹咬紧后槽牙,口中传来血腥气,却半点感不到痛,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被残破的领地,钻进身后的山洞中,洞口很快被巨石封死,躲在里面的人,也挡住外界的动静,在自己急促的心跳中,他们红着眼等待兽潮平息。
天空中的弹幕在这一刻骤然增多。
【哎,果然还是没有挡住。】
【那么多鸡全被吃了,我好心疼啊。】
【房子房子我的房子,仓鼠癖真见不得这些,徐青竹当初建这木屋,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为此吃了不少苦头,没想到才住没多久,就被兽潮冲毁咯。】
【这已经是失败的第三十二个领主了,二区、四区、五区、七区和八区的人更是全军覆没,他们已经从这次资源分配中除名了,往后几年怕是难熬了哦。】
【废物,都是废物,二区今年怎么都是这样的废物!】
【你这么说也太不公平了吧,这次大乱来得太快,往年最少的也有一年半发育时间,少了足足一半时间,别说是建国这么大的事,就是让你飞个八百米少一半时间,你能及格吗?】
【是啊,他们已经很努力了,我看那些玩家不光身体削瘦许多,就连面容都沧桑不少,游戏里那吃不饱穿不暖,事事都要操心,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既然这样,那黎默言怎么就能行?活得还那么滋润?】
【啊这个……】
【咳咳,黎姐姐自然是不同的。】
【喂讲着道理呢,你怎么突然拿出挂逼来说事啊,黎默言是黎默言,能和普通玩家相提并论吗?别太欺负人。】
【你一定要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
而被无数人念叨的黎默言,作为一个连这是争霸游戏都不知道的人,当然也不知道国之崩兮,会有妖兽出世。
她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冥冥之中有所预感,天地间有声凄厉无比的龙吟响起,响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充满不详的味道。
“大人?”
黎默言被侍从的声音惊醒,见后者面上带着关切询问,唯独没对刚才那声龙吟有任何表示,她心思一动问,“可曾听到龙吟?”
侍从并未听到龙吟,不单是她,跟着黎默言的官差,以及四周的百姓均没听到龙吟,那神情不似作假,而且他们也不会再这种事情上欺骗她。
黎默言略一沉思,就找来赵金隅和瞿平青,这两人一文一武,而且赵金隅的天赋特殊,瞿平青武功盖世,许能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响动,但赵金隅和瞿平青同样说没有听到,那看来这声龙吟只有她能听见。
黎默言陷入沉思,而天河国刚乱,龙吟就出,而且戛然而止过于巧合,难道这两者间有什么联系?
她将自己的猜测告诉赵金隅,后者面色一变,赵金隅虽然念叨了些,却向来是从容不迫,嫌少有如此凝重的时候,就连手中的扇子都松手掉落。
瞿平青眼疾手快接住,将扇子递了回去。
赵金隅心不在焉地接过,都不记得道谢,飞快给自己扇了几下,“难道是龙脉……”
黎默言竖起耳朵,对于这种带着点玄乎的八卦,她向来是最好奇的,“龙脉?”
赵金隅点头,“龙脉从国运中孕育而生,国运断而龙脉断,这只是坊间传言,也是大人提及,我才知天下竟真有龙脉,您听到的那声龙吟,应就是天河国运散了。”
这话他说得极为艰涩,哪怕早已脱离天河,投入大人麾下,可天河国到底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从孩童到青年的全部记忆,也都来自这里,对于这样一个地方,纵然有厌恶,可真听到天河国即将分邦,也是怅然多过其他。
天河国是真的成为过眼云烟,没了啊……
赵金隅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大人,请调集柳城军和星光军,龙脉断,死气弥漫,会催生大量妖魔冲击城镇!”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黎默言一惊,内心十分慌张,现在这一切都是她辛辛苦苦建造出来的,损伤丝毫都很叫她心疼啊,尤其这个世界是真实世界,百姓伤亡那就是真的伤亡,她见不得这些啊。
随后她想到,星光县有宝塔可以预警危险,而柳城是城池,有高大城墙,又有守城军巡视,由于粮食都由星光县输送,城外的农户都迁入城内,城外并没百姓居住,好像似乎倒是不用特别担心妖魔的事?
虽然如此,黎默言还是发了一个通告,告知柳城和星光县两地百姓,待在城中不要外出,同时调集军队守在边境,就连士兵的训练都暂停了,防止兽潮来势太凶,军队抵挡不住,大量蜥车将食物、水和药物源源送来,运送武器的时候,还有百姓自发组织人手相助。
哪怕知道灾难即将到来,两城的百姓虽为此感到焦虑慌张,却十分镇定,该上学的上学,上工的上工,日子过得一如往昔,甚至之前经历过怪物攻城的老领民十分镇定,还在小区内演讲,好找大家平常对待,不要为此自乱阵脚。
让黎默言想的种种安抚措施没了用武之地。
一些没上工的老人,主动出现在城墙和边境,想要帮忙巡逻,即便最后被劝走没有成功,黎默言却感受到他们保家卫国的决心,深深为此感动。
就在星光县和柳城百姓严阵以待,以及直播间观众兴奋期待中,聚集攻击的兽潮汹涌而至,那漫山遍野的身影将观众吓了一跳。
【居然这么多???】
【别是将攻击其他玩家的妖兽全加在一起,来进攻黎姐了吧!】
【绝了,怎么游戏也搞针对啊?】
【老天老天,我的老天啊,这数量怕是超过十万了,姐姐的兵堪堪一万,这要怎么打?】
【总不能全部的人都能以一敌十吧……】
第166章
黎默言坐镇星光县,柳城就交给李义横李将军主持大局。
由于星光县此刻面积太大,没有一座山峰能够统览全貌,所以她选南边靠近边境的一座山峰,此山的高度正合适,不会太高太矮,能够清晰瞧见县外层层叠叠的密林,以及广袤的天空。
在密林和星光县接壤的这一带,有她特意清理出的缓冲地带,早已砍去树木,就连高点的灌木都被挖去,就是保证视野不会被遮挡,长度约百米,此刻从密林中钻出的妖兽很是稀疏,数量要比她先前看到的少上很多,被严阵以待的星光军轻松解决。
见到这一幕的百姓皆是眉开眼笑,即使黎默言在山顶,都能听见山脚的喝彩声,可与百姓不同的是,她脸上非但没有笑意,相反表情十分凝重。
黎默言特意等了会,没等到新的妖兽冲出密林,这场由龙脉断引起的劫难似乎就这么结束了,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坐上蜥车朝着西边跑去。
这处的星光军是白信带领,她到时正巧看到白信骑在猎犬背上,带领众多将士凯旋,她侧头看去,就见队伍末尾的士兵手中拖着妖兽尸体,有大有小种类繁多,显然在她来之前,白信这边的战斗也已结束。
黎默言同样在等了会,依旧没等到妖兽的下波袭击,就去了北面和东面,情况同样如此,都是小股妖兽袭击,堪堪就几百头,被星光军轻松解决。
这种情况就像是一根针,插。入黎默言的脑子,带来尖锐的疼痛,以及强烈的预警,不对,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她没发现,明明之前瞧见那么多妖兽影子,引得密林树冠摇晃,地面隆隆作响,都能说明妖兽数量众多,怎么冲出林子的只有这么些?
既然它们不在这里,又会去了哪?
黎默言头脑飞速转动,就在这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升起,它们会不会已经进到县城内部?
她瞳孔一缩,既然让各大传令使,将回防的消息传递下去。
……
孙月牙出门时,朝着天际望了眼,阴沉沉的,倒是符合现在的情况,她知道星光县正面临妖兽围攻,大人再三提醒他们不要离开县城,尽量躲在家中,司所那边也给他们放了假,要是不出意外,她本该躲在家中,可意外偏偏是来了。
她阿爷年纪大了,兴许是被这戒严的气氛吓到,或者是最近冷热交替,叫阿爷发起热症,情况严重,她只能冒险去买退烧药。
黎大人在县城十分有威望,她说尽量躲在家中,大家便躲在家中,往日热闹的街道,今日却是一个人都瞧不见,只剩下空荡宽广的街道,和两旁毫无生气的建筑,唯一的动静全来自于风吹树叶的摩擦声,间或极远地方响起的诡异叫声。
孙月牙完全分辨不出这是啥在叫,只觉那声音阴冷恐怖,就如毒。蛇游过人的皮肤,带来阵阵寒意,她拉紧自己的衣裳,加快脚步朝医馆跑去,却没注意到身后有数团黑气扭动相融,随着黑气数量越来越多,色泽愈发凝练,渐渐生出人的身影。
而这道瘦长人影抬手,十指尖如长针,对着孙月牙的后心狠狠掏去。
就在瘦长人影凝练出人形时,县城中央的宝塔震荡而出的虚光骤然发亮,如有实质震得挂在檐角的风铃层层响起,清脆的铃音凝而不散,穿过栋栋建筑,落在孙月牙耳中,就让她猛地窜出一步,正好躲过黑影的掏心袭击。
孙月牙正在为自己下意识的举动疑惑时,她感到有风声从头顶擦过,之后就像是扎中身后某种东西,她没听到声音,却感到激烈的空气波动,她脑中嗡地一声,等回过神她已经冲出去好远,缩在护卫队当中。
孙月牙这时才有时间朝之前所在地看去,就瞧见一种犹如淤泥的怪物被五根箭矢牢牢扎在地上,怪物疯狂挣扎,路面随着它的抓挠崩裂,不断有碎石飞溅,她清楚看到怪物上半身抬离地面,随即箭矢身上亮起红纹,这纹路愈来愈亮,最火变为火光将那瘦长人影吞没。
烈火照映在孙月牙面上,带来火辣的温度,驱散心底的寒意,将她扯人间。
“能自己走吗?”
孙月牙呆呆抬头,那个问话的甲士见此,直接从猎犬背上跳下,一拍猎犬的背,后者就趴在地上,等甲士扶着她坐上去,孙月牙才骤然惊醒,“我、我没事!”
她慌张想要下来,却被甲士按住,“你家在哪?”
孙月牙迷迷糊糊指了方向,随后猛然惊醒,“我爷,我爷生了热症,需要退烧药。”
她急得不行,那甲士说,“不急,会有人给你送退烧药。”
他的声音沉稳,孙月牙慌乱的心确实镇定下来,等被送进家门,又有人送来退烧药,喂阿爷吃下后,她依旧感到恍惚,感觉今日之事好像一场梦,可她知道不是,如果没听到铃声示警,此刻她恐怕已经死了。
黎默言这边很快就得知黑气的事。
这东西没汇聚时,就是天地间普通的烟气,宝塔也无法发觉,只有等它们汇聚成型,才会被宝塔捕捉到发出警示,让附近将士进行围剿,虽然听着有些被动,好在黑气没聚集前,就没有伤人的能力,只要在它们汇聚后即使处理掉,就不会造成影响。
因为她提前发现不对,先一步将星光军召回,因此黑气汇集后,很快就被将士们处理掉,最多是建筑上的损失,以及有些人员伤亡。
黎默言看到这个结果彻底放心下来,转而朝柳城赶去。
弹幕对这样的发展表示非常陌生,【等等,就这样解决了?】
【不然呢……】
【虽然也不希望黎姐损失太多,可果然还是想看些大场面,黑气果然还是太菜了!】
【这真不是黑气踩啊,这其实就是死起,幻化出来的瘦长人影来无影去无踪,能够悄无声息潜入领地内部,换任何一个玩家来说,都是非常棘手和致命的,你想想把所有力量都调集在边境,结果内部家被偷了,等把士兵调回去,腹部的领民都被杀得差不多……】
【前面那谁你还忘记说一点,这瘦长人影喜食人心,每吃一颗,力量就会有所增长,让它肆无忌惮杀下去,很快就会养出能毁城的大魔。】
【卧槽,卧槽!光是代入想一想,血压就要爆了,这阴路子谁受得了啊——】
【虽然这个路子脏,可它还防不胜防啊,要不是黎姐有扫描全领地的宝塔,根本精准找到瘦长人影的位置,更别提逐个击破迅速镇压,哪怕靠武力暂时压下去,只要无法确定人影全部被击毙,时不时冒出来一只,足够人心惶惶闹上好长一段时间。】
【可以了,别说了,我头开始疼了!】
【快点击跟随主播,传送到柳城,那里才是真正的大场面,快去啊。】
……
黎默言到柳城后,发现这里的情况和星光县完全不同,根本没有攻入城内的黑气,之前看到的怪物一个不少,全被城墙挡在外面,可这个数量实在太多了。
而且其中很多妖兽体型巨大,对于人来说十分高大的城墙,对于它们而言就很是矮小,不要说阻拦,怕是承受不住妖兽的一击,此刻就有只小山一般的猿猴,拖着长长的胳膊缓步走来。
它竟和城墙持平,立在墙头的孔一笑正对上猿猴那双幽深的眼睛,其中流露出的人性,令人感到巨大的恐怖,城墙上还有其他士兵,见到这幕不由移开视线,但很快就坚强转回来,与猿猴对视,它那双手臂泛着点点金光,在日光下耀眼夺目,摩擦地面时,还会有金属撞击声传来,显得极为不凡。
柳城的守军将领叫李义横,黎默言掌权后没有撤掉对方,依旧让李义横当将军,赵金隅等人都劝过她,认为李义横是天河国臣子不可信,但每次都被她以用人不疑这话挡了回去。
李义横知道这事后,嘴上虽然没说,却派人给她送来一封血书,真真是用人血写的,上面只有四个字‘不负所望’。
她能这么快收服柳城军,就是靠这位李将军的功劳。
此刻,李义横自然不能放任城墙被攻破,自然派遣将士阻拦,当即就有五队精锐迎面顶上,提着盾的战士不断用刀拍击盾牌,吸引巨大猿猴的注意力。
猿猴看也不看,直接抬起手狠狠拍下,那力道毁天灭地,人拍蚊子谁都做过,可没有人想过自己会成为那只蚊子。
面对如此可怕的力量,那十名战士面上毫无惧意,他们互相靠近举起盾牌,附近其他将士则缩身躲入盾牌组成的墙下,下一秒巨掌狠狠拍下,无论是城墙上的孔一笑,还是战场中其他将士,无数人关注着这幕,心齐齐提起。
就连赶来的黎默言,都为这惊险的一幕捏了一把汗,紧紧盯着抬起的巨掌,生怕看到血肉模糊的一幕。
索性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那十名盾战士抗住这次攻击,等巨掌离去,他们从半蹲的状态站起,用刀敲了敲盾牌,立刻气势冲天,而在这时,躲在他们盾牌下的斥候敏捷跃起,用匕首割向猿猴的脚筋。
虽然猿猴皮糙肉厚,还有如铁毛发,可这十名斥候割的都是同个地方,通过伤害叠加,割破猿猴脚踝,顿时鲜血喷涌而出,染红那片皮毛。
猿猴发出吃痛的叫声,愤怒得双掌握拳狠狠砸下。
黎默言看出被攻击者能够躲开,可战士们却再次举起盾,发出震天的呐喊,随着他们的喊声,盾上荡起阵阵月华,看似柔软,却生生抗住猿猴的攻击,不过那强悍的力道,仍旧将战士支撑不住,一脚踏碎地面,深深陷入其中。
但他们抗住了。
下一秒有强光从猿猴身。下亮起,由横竖弯折组成的图案快速旋转着,只一眼就叫人头晕目眩,这是法阵,军中的术士动手了。
那些线条化为一条巨蟒,从猿猴的双脚缠绕而上,将它牢牢禁锢住,一口咬在猿猴脖间的气脉上,后者拼命挣动,想要挣脱束缚,巨蛇却越缩越紧,加上气脉被阻,浑身气力不济,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最终重重倒在地上。
黎默言见此,心中大定,看向其他几只巨大的妖兽,都有精锐小队负责击破,有些如猿猴一样被控制,有些则被小队纠缠住,落败只是时间问题,剩下的普通妖兽虽然数量众多,可她的将士装备好,又训练得当,皆能以一敌三。
只是此处的妖兽数量实在太多,不是柳城军能够抗衡,所以李义横就想出一个法子,利用城墙进行周旋,逐渐消磨妖兽力量,最后在一网打尽,他将柳城军分成两批,一批进攻,另外一批则抓紧时间休息,厉害的妖兽则由精锐负责击破。
为避免精锐陷入兽潮中腹背受敌,其余将士都是围绕精锐战斗,为方便接应,所以作战地点离城门不远,而这样做极油风险,要是派出的将士没能抗住妖兽攻击,城门就会失守,好在他们抗住了。
李义横眼中光彩连连,大敌当前,为更好掌控局面,他吃喝都在城墙头,调度士兵进攻防守或撤退,远超士兵人数的兽潮,便如此硬生生给他挡住,妖兽久久无法攻入柳城,而先前死去的妖兽尸体组成新的城墙,反而阻住妖兽的攻势。
柳城军还在李义横的安排下休养生息,此消彼长,妖兽渐渐被杀空,等只剩下最后一小波时,李义横让柳城军主动出击进行剿灭,看着如此大好局势,他看向黎默言,双眼亮得惊人,“幸不辱命,大人,我守住了。”
第167章
后面还有小股妖魔陆续进攻柳城和星光县,但最难的部分都已经挺过,更何况是这些零星骚扰,都被将士们轻松解决。
虽然战斗过程是惊险了点,尤其是黎默言发现怪物潜入县城内部,当时是真吓得心脏骤停,好在从结果上来说很好,或者说是收获颇丰。
之前她一直想找个机会练兵,可惜没有机会,这次算是从上到下好好锻炼一把,不说军队各个小队在战斗中磨炼出来的默契,就连藏在家中的普通民众,经历过黑气化魔的事,处事上也多出几分波澜不惊。
这些是隐形的收获,更多也是明面上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首当其冲的就是各种妖魔的尸体,这些都是上好的材料,可以锻造兵器铠甲制药,又或者用来滋养领地内的灵树。
星光县大多数灵树都能用能量块进行浇灌,唯独少部分的灵树不行,比如喜阴不喜阳的阴树,又比如不属于阴阳范围里的金桔树,它的能力非常特别,属于精神幻化一类,就是和幻妖差不多,能量块对它的影响不大。
想要催熟金桔树,就得把幻妖喂给它,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好在这次妖兽的尸体多,瘦长人影被杀死后,也会留下一些黑色像是棉絮的无形之物,如云朵般不停变化着形状,她发现金桔树格外喜欢这种黑絮,每次吸收时,叶片都会发出沙沙声。
之前那枚果就在前不久成熟,是自然长成,差不多花了九个月,再吸收黑絮后长出第二批果子,这次长得多一些,上下总共长了五颗,就如之前那颗果一样长得慢,一个月都不见它长大一圈,要不是这金桔果效果奇佳,就它这果子生长速度,以及还会迷惑人的香气,她肯定要把这树给拔了。
黎默言想起之前金桔果成熟的时候,没过多久,盛水烟就跌跌撞撞跑过来,头发都披散着,要知道盛水烟是个要强的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却从不让人去家里照顾,而且头发向来是梳得一丝不苟,突然如此失态,把都她吓了一跳。
后来才知道金桔果是化郁理气,以及护肝的神药。
这次星光县斩落的妖兽数量不算太多,毕竟进攻的绝大多数是瘦长人影,这个属于魔物,饶是黑絮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合在一起都有一千多斤,她调用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用来浇灌金桔树,那五枚金桔果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空气中金桔的香气也越来越浓郁,引得路过此处的人不由停下脚步嗅闻。
好在这次他们不是被金桔香迷惑,只是单纯认为这味道好闻而已。
金桔树离盛水烟的医馆并不远,果然没过多久,盛水烟就再次抱着她的那个药箱跑来,好在这次她有经验,不像上次那么匆忙,只是刚到地方,她就特别大声喊道。
“大人——”
这一嗓子把附近的人全唬了一跳,等发现喊的人是盛水烟后,心中更加疑惑,这位老医师性子向来不急不缓,即使遇到不配合的病者,也只是带着不赞同的表情,慢慢说这个病会导致人哪里烂哪里坏,最后怎么死之类的。
“大人。”
盛水烟再次开口,不过这一次她的声音小了很多,是维持在正常音量,显然是镇定下来,“请容许我采摘。”
黎默言颔首。
盛水烟就从自己的药箱中翻出一双手套,手套摩擦时发出的动静听着像是金属,可盛水烟穿戴时又非常柔软,就如一块软布,附近发现这点的人眼神有点直,愣愣注视着盛医师戴好手套,脑中还在猜想那是什么,到底是金属还是手套。
如果黎默言知道这人心中所想的话,就会告诉对方其实是金属又是布,这双秘银手套是由陈美玉特别制作,内里就是普通布料,第二层则是黑金,最后外面涂上一层秘银。
陈美玉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改变黑金坚硬的特性,让它变得柔软如布,却又保留黑金坚固的特性,即使用刀劈开,也无法劈开这手套,因此能够采摘某些带刺,又或者冒火结冰的特殊药材。
尤其是表面的那层秘银,这种材料能够放大灵性,一些药材只要触碰,或者沾染上人气就会失去药性,可秘银手套就能解决这点,让医师能够上手处理这些麻烦的药材,是一件非常厉害的宝物。
此刻,盛水烟就轻轻托住金桔底部,虽上了年纪,可她的手依旧很稳很快,另一只手拿着秘银刀,只是眨眼的时间,金桔果就被从果树上切下,被她稳稳托在手掌中,随后就被装入玉瓶之中。
金桔果掉下来的时候,金桔香气浓郁许多,不*过一秒后就淡了下去,空气中只残留着一点余香。
黎默言和盛水烟接触久了,知道这是请药成功,没有伤到药材,将药性挥发出来导致药性减弱。
盛水烟用这样的手法,将其余四枚金桔果请下来,做完后喘了一口,她到底是老了,用眼力找出生气输送节点再切断这件事,年轻的时候她能一口气摘十枚,都不带喘息的,不过有了这些金桔果,姚锦娘的病算是有救了。
……
姚锦娘醒来时,外面天乌沉沉的,一时分不清是早上还是傍晚,于是努力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这几天她精神不大好,一直在昏昏沉沉睡觉,可也听说有大群妖兽集结攻城,黎大人派人挨家挨户通知,哪怕她这个卧病在床的人都听见了,现在也不知道攻城是过去了,还是没开始,反正外面安安静静,没听见什么特别的动静。
姚锦娘有些急,想要撑起身,只是她才起身,手上就一阵脱力摔回床榻,还撞掉旁边的杯子,竹筒落地发出老大一声响动,外面随即响起脚步声,很快一名上了年纪的妇人推开门,就瞧见她睁着眼,惊喜小跑进来,“锦娘你醒了!”
姚锦娘正要开口,就感到鼻下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流下,妇人的面色骤然变得难看,掏出手帕替她擦去,姚锦娘眼珠子往下一瞥,果然艳红刺目,是血。
妇人强忍着难过:“最近日头干,你睡得久了不喝水,流鼻血倒也正常,喝点水就好了,喝点水就好。”
妇人拾起地上的竹筒,去外面洗干净,装来新烧开的水,扶姚锦娘靠在自己身上喝水。
姚锦娘用手扶住竹筒,就瞧见自己掌心手背有着大片的淤青,那颜色青紫可怕,任谁来了,都要以为她在家中挨了打,可不是这样的,她的身体没有受伤,只是从内部流了血,才会形成这样的淤青。
她用另一只手抚摸手背上的痕迹,自从她帮婆母吸出蜂毒伤了肝脏,身体各处就渐渐出现这样的淤青,原本是一点一线,后来这些点线就连成一片,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存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来到星光县后,姚锦娘就去找过盛医师,对方说蜂毒积攒在肝中,她全身乏力嗜睡,以及皮下出血食欲不振,都是因为肝受损,而且盛医师还告诉,再这么下去,她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姚锦娘望着婆母,她是孤女,是婆母买下她,本以为会被磋磨,婆母却待她如亲生闺女,也是因此在婆母被毒蜂蜇后,她义无反顾用嘴将毒吸出,哪怕再来一次,姚锦娘依旧会这么做。
能就下婆母她很开心,唯独可惜自己正当壮年,没能照顾婆母多久,就要撒手人寰。
“母亲,等我走、走后,你就把我头发剪下卖了吧,就当是偿还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是女不孝,不能陪您到老……”
姚母早在听到走时,脸上就流露出莫大的哀伤,“说什么胡话,我的锦娘肯定好好的!”
姚锦娘垂下眼不说话,只是一个劲摸着手背,她当然不想死,可这不是已经山穷水尽,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她想到之前盛水烟给她吃的那枚药丸,带着浓郁的金桔气,吃完后的那三日是她最舒服的日子,身上有劲不再昏昏沉沉,就连吃下去的饭也不再顶得慌,夜里更是一觉睡到天亮,不会数次惊醒。
可惜一枚金桔丹没能医好她,盛医师说金桔的功效并不是祛毒,而是护肝,她能够好转,是肝脏功能突然强盛的结果,等金桔的功效减弱,蜂毒反扑自然会变回原状,如何能有更多的金桔丹,让肝脏一直维持强盛状态,许能彻底排出毒素,获得一线生机。
可金桔来自金桔树,姚锦娘知道黎大人对金桔树喂过能量块,可惜收效平平,这么多日过去,她已经绝了催生金桔的念想,接受自己的命运。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远而近,“锦娘,锦娘——”
这是她丈夫姚水叙的嗓音,伴随而来的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这一刻,姚锦娘心中如有所感,猛地抬头朝着门房的方向看去,就见姚水叙气喘吁吁闯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药瓶子,冲她高兴大喊,“你的病有救了!”
姚锦娘火热的目光落在药瓶上,姚水叙手舞足蹈,“这盛医师做的药,全是金桔丹,足足有六枚,肯定能够治好你的病。”
说着,他倒出一颗橘红丹药,喂姚锦娘吃下。
这金桔丹她之前就吃过一枚,带着浓郁的金桔香气,吃完后口鼻食道都是桔香,且久久不散,刚吃下时腹部会泛起热意,随后流遍全身带来力气,就像是现在这样。
姚锦娘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她尝试着自己坐起,而这一次成功了,扭头朝婆母看去。
姚母则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姚锦娘闭着眼,享受母亲的怀抱,她不用死了。
第168章
瘦长人影凝聚而成的黑絮,滋养金桔树这只是个衍生的小作用,它最大的用处是赋予装备隐匿、轻盈的特性。
比如融入斗篷,用这种斗篷将人整个罩住,就能隐去气息,虽然阴木同样可以敛气,却无法和其他材料相融,若是想要做成装备,那就得全部用阴木,限制非常大,黑絮除去这个优点外,还有个轻盈特性,可以大大减轻最终成品的重量,差不多是原来的二分之一。
这一点非常神奇,如果再用秘银进行提升,就能把重量减少到原本的六分之一,这个结果出来的时候,研究司的人过来向她禀告这个好消息,都是蹦跶着来的。
黎默言完全能理解他们的激动和欣喜。
减少到原本的六分之一是什么概念,那就是一件六十斤的铠甲,能压缩到十斤重量,穿在人身上的感受自然是大大不同,对于士兵也许就是质的变化,能让穿戴之人动作更加敏捷,面对同样旗鼓相当的对手,他们就能凭借这个优势获胜活下来。
最重要的是这种变化,还不会改变铠甲坚硬程度,特别适合斥候这样以敏捷吃饭的兵种。
除去军事这方面的用途外,这种坚固质量又轻的材料,还能用在交通运输方面,以及其他的制造领域,具体开发可以让研究司慢慢研究,现在先把轻型新铠甲制作出来。
……
早上七点时,何翔便已醒来,虽然天气不似过年那会寒冷,可早上的被窝依旧让人十分留恋,放以前何翔肯定要在被窝里赖一个上午,但现在他却能蹭一蹭枕头就利索的起床。
他花十分钟收拾好自己,打开门正巧对面的门也开了,从中走出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对方还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瞧见他便笑着打招呼,“阿翔起啦,吃了没?”
那小孩见到他,非常精神开口,“何大哥早!”
何翔同样笑道:“舟舟早啊。”
他又对妇人说,“还没吃呢,正要去食堂,周姨一起?”
说着他们一块朝食堂走去,路上遇到不少人,全是住在附近的街坊,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没当几个月的邻居,却已经熟悉起来,遇见都聊上两句,再不济也会打个招呼点点头。
不断有人喊何翔的名字,他也不断点头笑着回应,表现得熟稔又自在,这放在一年之前,哪怕是何翔自己都不会相信,这是他会做的事,毕竟他可是玩家啊,是更高纬度的存在,NPC之所以会被创造出来,就是供他们娱乐消遣的,谁会在意一个玩具的想法。
但这样的观念,在何翔被黎默言强行抓回来,挑了半年旱厕后改变了。
最初做这件事的时候,何翔是非常非常不情愿的,不光因为黎默言强迫他劳作,何翔作为生活在虚拟世界的虚拟人,自身都没有排泄需求,反而要去处理别人的排泄物,带来的强悍冲击可想而知。
最初的一个星期,何翔都恶心得吃不下饭,人直接瘦了五斤,后面两个星期虽然好点,不会再瞧见就反胃,可胃口依旧不好,啥都不想吃,偏偏白日的活又累,不吃东西就没力气,只好拼命挤出力气去挑粪,否则稍微耽搁点,要是被误会成偷懒,局面还能更糟,那段时间他看东西都带重影。
那时何翔就在想,人活着怎么就这么累这么苦啊,他好像一下就从云端跌下来,就能瞧见人间疾苦,以前当领主的时候,他只想着领民怎么要求那么多,吃不好就降状态掉忠诚度,种点东西就磨磨唧唧,需要这个需要那个,真是作死了。
现在等轮到自己去做,他才发现这不是作,是人都有的生理需求,本就该满足,而且都做着这么遭罪的事,想要吃饱喝足,住个不漏风能挡雨的屋子,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根本不算是个事。
也是认识到这点后,何翔才明白之前他当领主时有多荒唐,人后知后觉得羞愧起来,这种羞愧在有一日,他精神实在不好,差点一头栽入旱厕时,被曾经的领民拉住救下,达到了巅峰。
时至今日,何翔依旧记得当时的情景,他骤然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吓出一身冷汗,经历这么多事情,何翔早就不怕死了,他有时候在想死是解脱,还不如死了,可从没想过这种死法啊,这也死得太痛苦绝望了!
何翔急忙对着拉住自己那人道谢,就这么一连说了三声,抬起头后才发现救他的人,竟然以前龙霸村,不对,方家村的村长方老头,他像是被勒住脖子鸡,顿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方老头却像是没发现他的异常,拉着何翔远离旱厕,人才没那么紧绷,“以后可要注意些,不是次次都有这般运道。”
方老头说完,见何翔依旧怔怔望着自己,没有开口回答,还以为是何翔嫌弃他唠叨,剩下的话便没说下去,但见何翔眼下淤青黑重,人也瘦了好多,衣角一半扎在裤中,一半翘在外面,显得十分落魄,再没以前那个唯我独尊的精神劲。
人老了,到底见不得年轻人这样,方老头忍不住又宽慰两句,“黎大人是好人,星光县也是好地方,既然来了这,那就安下心来扎根,你日子还长着。”
从来没有人和何翔说过这样的话,他胸腔酸涩,再想自己抢走方公的村子,又奴役对方,此刻竟想不起当初的自己是如此想的,明明方公这些人也是会哭会笑,受伤了就会流血,在那鲜红血水流下来的时候,他怎会半点不忍都没有?
何翔无比清醒认识到,以前的自己不是人,活得是如此浑噩,黎大人罚他挑旱厕是应该的,自己确实做了错事。
之后何翔便安下心来挑旱厕,为之前自己伤害过的人做些力所能及的补偿,渐渐地对他笑的人多了,时不时会从街坊那分到一些瓜果蔬菜,日子突然就不像之前那般难熬,变得轻松快活起来。
何翔是玩家,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游戏,现实才是真实世界,他却觉得这里才是真实世界,因为这有着外面虚拟世界中没有的牵挂,他真切感受到自己在活着。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忽然星光县就用上抽水马桶,就连公厕都改成抽水模式,再不用他来挑粪,原本诅咒嫌弃的工作就这么没了,他反而不适应起来,还没想好之后怎么办,方公就领着一群人敲开他家门,说是给他找了一份新活计,让他不用担心以后。
回忆到此结束,何翔端着牛奶离开食堂,开车来到兵。工厂。
这里就是星光县制作武器防具等军用品之地,占地面积很大,上下一共五层,每层的用处不同,比如何翔所在的二层是专门生产防具,他负责给成型的铠甲绘上秘银。
由于绘制过程中需要动用天地生气,而不是涂上去即可,所以在这座工厂的里的人都会武功,要不是他是玩家,可以升级更好调动生气,恐怕还来不了这,拿这笔人人羡慕的高工钱。
星光县这里的铠甲种类不多,生产最多的是青龙系列下面的癸字五号铠甲,也就是此刻星光军在穿的那套。
铠甲打制不在工厂进行,会是在别处打好运来工厂车间,再由他们绘上秘银,而今日绘制秘银的时候,何翔明显感觉到手底下的铠甲有所不同,虽然外表款式没有变化,可拿在手中的分量轻了很多,拿起来他就愣了下。
何翔下意识掂了掂,然后和隔壁的工友对视一眼,果然不是他一人发现变化,何翔和工友都没说话,而是默契低下头,开始在铠甲内部绘制秘银,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铠甲坚硬有弧度,对于绘制造成不少麻烦,更何况还要在这一工程中,引导天地生气汇聚在秘银上,将其效用最大发挥出来。
这些都是何翔做惯了,因此这困难事,他做起来得心应手,很快忘我投入其中,等最后一笔秘银绘制成功,拿起一旁的图纸,上面有个新法阵,这次绘制速度就慢上很多,好在没有绘制错误,不枉费他昨日在家中练习两个小时。
等这新法阵绘制成功,何翔立刻感到手中的铠甲又轻了一大截,拿在手中轻飘飘的,就跟玩具一样。
何翔心中惊骇,居然轻了那么多,这要是穿在士兵身上产生的优势,岂不是相当于对手绑了负重……他舔舔发干的唇,虽然自己就是星光县人,可每每瞧见这种开挂一样的东西,都想说是变态啊,这样别人还怎么玩?
哦,他能玩,而且能玩得很爽,当然要多来点!
很快这一批新铠甲,就被运到军中,分发给斥候小队,之后这队人马就被黎默言派出去,打探附近的消息,天河国的龙脉都断了,接下来定然要动荡不安,这种时候自然要将四周的消息,全部掌控在手中,她才能及时做出正确的决策。
原本她以为这些斥候放出去,最多是哪哪来了流民,或某地多出一个新的山寨,毕竟才刚解决掉兽潮,应该会有一段安稳的时间,结果却没想到附近三个县,接二连三地反了。
黎默言对此很吃惊,而且这些人怎么反得如此熟练啊?
总之,南边的青山县里出了个周天大王,拉着自己一个村子的人反了,然后是北边的秀水县,冒出一群红衣教的人,最为过分的是异石县,县令直接拉着县衙的那帮子人,用头巾一包成了反贼。
她听得叹为观止,不过这种吃瓜的心态很快散去,人都已经反了,那肯定是对天下有野心,那这些反贼下一步还能干啥,自然是攻打劫掠附近,为自己攒下底盘和军费,好图谋以后的大事。
黎默言现在兵强马壮,当然是不会怕这些人的,可社会动荡,最不好受的就是百姓,斥候回报来的消息中,流民的数量在飞速增加,尤其是星光县名气大,逃往这里的流民更多,甚至超过旱灾的时候。
无论是种地攒粮食,还是采矿伐木累计各种基础资源,还是进一步的制造业,就连军队也需要大量的新兵,所以对于人口,她向来是很渴求的,还为这一大批新来人口规划好新日程,结果左等右等,没能把人等过来。
她纳闷的时候,斥候小队很快传来消息,原来是经过异石县时被对方扣下,这么大一批青壮年,只要打入军中,就是一支军队,对方也馋啊。
于是她就给星光军下了命令,去把他们的接回家。
……
林佩兰原本是想去星光县的,她都打听好了,哪里有吃有住,女子亦能上工赚钱养家糊口,到时候她就当女户,到时候找个童养夫,把对方归入她的户籍里,晚上回来有人给他端茶倒水,那日子该多舒服啊。
只是这舒服还没一撇呢,她半道上就被人给劫了,来到一个叫做白巾教的地方,这下好了别说是童养夫,就是吃喝都困难。
林佩兰缩在角落里,这破地方别说是床,就连毯子都不给他们一条,夜晚叫他们生生熬着,白日里就被人看着干活,没一刻休息,她觉得完了,这关铁定熬不过去,没想到这守备森严的地方居然还能有人潜进来。
那黑漆漆的家伙突然出现时,林佩兰被吓了一跳,心脏还没缓过来,就捂着心口跟人往外跑,一路上她生怕有人冒出来阻拦,可关住他们的人凭空消失,到大门口的时候,她才听到些许动静回头,就见——
一群黑甲战士从翻墙落下,就如一只只黑色大鸟,手中还提着一个个瑟瑟发抖被吓破胆的人。
第169章
黎默言派出去的星光军,带着被劫走的流民,以及异石县的白巾教浩浩荡荡一块回来了。
星光县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进县的那条大路上,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县民,而且他们不光自己在看,还喊亲朋好友一块来看,叫人的方式还很特别,用的就是‘外卖’。
经过这么长时间,半蛛女齐新月掌控的小蜘蛛数量增加不少,外卖的范围就不再局限于农田,而是扩大到整个县城范围,这对于送外卖的县民是好事,增加岗位不说,能送的外卖越多,他们能赚到的送餐钱也越多,而且有了外卖,各个食铺子的堂食压力同样减轻许多,顺带分散了就餐时的交通压力。
对于这样一举多得的大好事,黎默言就给每个点餐的小蜘蛛安排了两个帮手,由这两帮手去附近的农田和工厂铺子定时定点转悠一圈,先将要点餐的人和餐品先统计出来,等到相应的时间就开始配送。
这样能有更长时间准备外卖,处理起来自然从容许多,不容易出错,避免点了外卖却没来的人饿肚子,而骑手会将餐盘送到帮手这,由他们负责看管,将餐品分发给前来取餐的县民。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星光县没有手机,以及其他能远距离联系的法子,之前就发生过县民有急事离开点餐留下的地址,送餐的骑手找不到对方的事,而且不是一次两次,造成过不少麻烦。
其次是送外卖的范围扩大,订单增加,所有小蜘蛛全靠齐新月一人联系,由她来书写地址实在是忙不过来,即使安排人给她打下手,也有些手忙脚乱很容易出错,可一个地方的订单能够统一送去同个地址,再给这些地区编号,这样长长一串地名,就可以用十一、二十三之类的数字代替,表达起来更加轻松,便能节约下不少时间。
在这个法子下,只有点餐人需要前往小蜘蛛所在的点餐处取外卖比较麻烦,可相比去几里或者十几里外的铺子吃饭,走路的这点时间,实在算不了什么。
黎默言决定等新一批流民加入进来,就给小蜘蛛编入更多的帮手,由这些帮手将餐点直接送到点餐人手上,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外卖到家,不用点餐人走半步路。
话题拉回来,就是有这些帮手存在,一些人就会拜托齐新月将家中有事速归之类消息,通过小蜘蛛传递到家人上工点附近的取餐处,最后由那些帮手通知自己家人,算是古代版本的电报,初步解决掉远距离传讯问题,传递消息的人会象征性给个两块钱作为口讯费。
此刻越来越多赶来看热闹的人里头,不少就是被这电报喊来的。
人越聚越多,大家都在翘首以盼,就见他们县的军队大步走来,士兵各个器宇轩昂精神饱满,虽然并没有特意做些什么,可那整齐一致的步调,坚定锋利的眼神,肃杀之气便油然而生,叫人不敢多看。
星光县人见此不光不怕,相反一股骄傲从心底猛地升起,也许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伴随归来的军队,他们的腰背就挺得更直,就连说话都大声许多,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
随后走进来的那批人则惴惴不安,双眼不断扫视四周,随即面上流露震撼惊异兴奋之色,一看就是初来乍到的流民,另一批如丧考妣完全相反,他们越清楚看到道路两旁的繁华店铺,以及后面高耸坚固楼房,表情就越是难看。
“这些人咋啦,一脸吞了蠊子的样子?”
“还能为啥,是终于认清事实,知道自己出逃无望了呗。”
“该,谁叫他们做事不厚道。”
这些县民说话没有压低嗓音,被押送的前异石县县令,现在的白巾教头子何百川自然也能听见,却顾不上这些,此刻他披头散发,像是只留下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和昨日准备大干一场的雄心壮志截然不同。
想起往日那些豪言壮语,何百川只觉羞愧难耐,自己是多不知天高地厚,才敢当着星光县的面说这些,人家对付他,甚至不用特意行军布阵,随便派出点人,一个早上就给解决了,自己当真是井底之蛙。
这一场仗是把何百川的精气神全给打没了,以前还想问鼎中原,此时此刻他只想找到没人的地方平静余生,都落在敌人手中,也许也没有余生了。
这倒是何百川过于悲观,其实黎默言没有想杀他们,毕竟如果要杀,那直接就在异石县就解决,何必大费周章带回星光县。
黎默言是感觉这些人罪不至死,他们是反了,可反的又不是她星光县,自己也不会为天河国出头,不踩上一脚就算很好,派出军队把异石县打散就行,剩下的人放是不可能放的,她不想以后因此惹出种种麻烦,干脆全部带回来,给她的星光县添砖加瓦吧。
至于这些人会不会给她做事,黎默言是不担心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而且她开出来的条件又不差。
何百川被带到一个临时棚子关起来,即使这一看就是新建的,却不透风漏雨,还能两人共用一条薄毯,到了夜晚甚至还会有小卒生火取暖,一日三餐也没少,虽然没有大鱼大肉,可足够填饱肚子。
他舔着嘴巴,喝下一口热乎乎的水,不由舒爽叹息,感觉这日子真舒服,星光县也算豪气,断头饭给的也大方,只是这样的好日子一连过了三天,倒是叫人不自在起来。
这三日都没人来问过他们半句,好像把他们给遗忘了,就过去五日,何百川就受了了,要杀要剐好歹说一声,让他们一直七上八下吊着算是什么事?
好在第十日的时候,终于有人想起他们,何百川几乎是一个激灵爬起,从散乱的发丝缝隙里紧紧盯着对方,而令他震惊的是,来人居然是星光县的领主黎默言,这大大超出他的想象,以黎默言此时此刻的身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黎默言来后只说了一句话,“归顺吧。”
她甚至没有提出威胁。
何百川沉默一瞬,心想黎默言确实不用,他们被捏在对方手心,想要如何揉搓都是黎默言一个心念的事,以对方的身份,确实不用说这些话。
果然何百川思索间,就听到左边有人立刻喊,“我愿归顺!”
这就是一个开关,越来越多的人表示归顺,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犹如从山崖上疾冲而下的洪流,带着难以抵挡的大势,就在这样的气氛里,何百川看到黎默言微微翘起的嘴角。
这个浅得几乎看不出的笑,在何百川的记忆里停留许久,他也不知道这幕有什么特别,但就是忘不掉。
之后的事情发生得很快,快得何百川自己都没弄清,他就已被放出来,开始跟着星光县人一起劳作了,甚至一起干活的人还是前不久被他劫下的那批,索性对方没认出他来,不然那就更尴尬了。
但不得不说在星光县生活确实舒服,可比他当白巾教教主事事都要操心,殚精竭虑的日子快活多了,没事时还能找老友一起喝喝酒,能一直如此到老,没什么不好。
这一次喝酒时,老友说起他们被招安的那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黎默言,“你还记得不,黎大人当时笑了下。”
何百川怎么可能不记得,有事闲来无事,他都会想起这个笑容,说出口的话却是,“不记得了,大人当时笑了吗?”
“笑了。”老友已经喝醉,可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我记得很清楚,那个笑容我进京时在上官那看到过,当时一匹宝马冲撞他,上官直接抽剑刺死宝马,后来马主人刑部尚书告到天子那,最后上官不仅没受罚,反倒是那尚书被天子乱棍打出去,消息传来上官便是如此笑的。”
何百川立刻懂了,为何一个笑容他记了那么久,原来这就是大权在握的滋味。
第170章
有了异石县这件事,附近大大小小反了的势力就知道星光县不好惹,就如一片压城而来的黑云,盘旋在头顶,又似一头安静趴伏在侧的猛兽,即使没发出任何声息,带来的压迫感却难以忽视。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这些大小势力行动时,自然而然会避开星光县,以及思考自己这么做会不会触怒黎默言,以免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直到此刻他们还在挣扎,想要自己争霸成就一番伟业,而不是投靠黎默言,对着别人俯首称臣。
黎默言自然知道这些势力是怎么想的,不过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应,因为没有必要。
这些势力当中即使最大的那个,手底下也就五百来号人,这对于犹如雨后春笋般各色团伙而言,已经是庞然大物那样的存在,毕竟多的是几十,甚至是几个的帮派,可对于此刻她那一万多人的军团而言,完全不够看,更何况她的士兵有锋利的武器,坚固的铠甲头盔,都是以一敌多的好兵。
所以即使放任不管,这些大小势力也翻不起丝毫浪花,到最后他们意识到自己所求之事只是水中月,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归顺她,不会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她的目光自然不会落在其上多花力气,还有其他更加重要的事需要她操心,比如领地内日益增多的人口,以及因此衍生的问题。
之前星光县接回被劫走流民这件事,经过行商的口和黎默言有意操控,被大肆宣传出去,造成极为巨大的影响,反正她的声望每时每刻都在增加,而且还是几百几百地加,每一点数下代表的都是一个活人,这就表示每秒都有几百人知道她的事迹,这样的速度是极为恐怖的。
尤其是这个时候,天河国邦分崩离,原有的秩序崩塌,百姓失去主心骨惶惶不安之际,就听到一个领主能够为还不是她领民的流民出头,直接排兵攻打另外一个势力,这样强势带来的安心感,在此时此刻难以言喻,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引得所有不知如何是好的百姓就如飞蛾那般,朝着星光县疯狂飞去。
对于这样人口骤然增长的情况,黎默言是有经验的,她大量修建石砖屋,有水泥后,石屋建造起来是要比木屋快很多,这些房子都只是毛坯,里面什么都没有,却能遮风挡雨,作为涌入流民暂时的安身之处。
除此之外,大部分加入进来的流民,她都按照六比二比二的比例,分别安排他们种小麦、蔬菜以及饲养鸡鸭,以免领地再次出现缺粮危机。
住和食物的问题解决,剩下就是保暖问题,上次星光县缺棉的问题解决后,玉棉产量一直是过剩的,加上后面柳城加入进来,为了能够快点让柳城百姓穿上温暖的袄子,她利用能量块大量种植玉棉树,在前段时间刚解决柳城百姓袄子问题,多出来的玉棉正想着要不要卖出去,还是做成其他棉制品,流民就来了,倒是解决多出来的玉棉。
不过现在可不是这一个府城的人,而是四面八方数不清的人逃难而来,所以玉棉树的数量还得提升,否则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出现缺棉的问题。
这三个方面是最主要的,保障流民来到星光县后,能够顺利地活下去,提高生活质量,那是之后考虑的问题。
现在黎默言也不去外面跑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除去睡觉的六小时,剩下的十八个小时全泡在她那间办公室里,每天最主要的工作是看底下人汇总上来的各种数据,而这些是已经整合过的,她再通过这些数据安排星光县接下来的发展方针,是农田那边还要继续加派人手,还是修路或者铺设管道这需要投入更多的劳力。
每次看着看着她就感慨,幸好自己先把六部的雏形定下来,并将有能力的人提拔上来,户部是赵氏开,兵部是瞿平青,刑部是赵金隅,礼部是前奇山县的林师爷,工部则是鲁澹月,原本是史部被她换成通部,由老县令主管交通问题。
户部主要是管官员罢免选拔的,在她这个历史废的印象里,好像还会修史书,不管是哪种,现在的星光县都不是特别需要,官员选拔这个可以由礼部暂时代劳,而罢免可以让刑部做,由她审核就行。
还是交通的问题更加严峻,本来这个应该算是工部的职能范围,不过人口增加,交通问题肯定会增多,她上辈子的现代,交通就一直是让人头疼的大问题,所以她给独立出来了。
这六部的信息每日汇总在她这,就能牢牢掌握住星光县,比如最近回报上来的信息就说,粮食产量过剩,导致储存的仓库不够用,户部的人就问她,要不要把这些多出来的粮食运到柳城储存,二是多建造一些仓库,这两种方案下还有预算的花销,以及优劣对比。
黎默言看了后略一思考,就让人在*星光县另起一批仓库,不光是粮食要用到,玉棉和其他物资同样需仓库,这迟早都得建。
粮食产量过剩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有冒出大量吃饭的嘴,再从柳城运回来太麻烦,而且地心之葵这本来人流量就大,附近很容易堵,再来大量粮食运来运去,不用想肯定会堵死。
这份折子批改好,她就抽出下一份看起来,恰巧就是自己脑海中闪过的地心之葵交通问题,由于大量人口从草原的地心之葵来到星光县,导致此处车马堵塞,足足过了一个小时才通畅,一批羊羔因此被冻死造成损失。
这个消息是单纯上报,让她知道情况,倒没一定要立刻解决的意思。
黎默言将这个消息记在心里,先看起下一份折子,而这里的每一份,都是各个部分的人辛勤统计出来,具有一定的时效性,她得先尽量看完。
……
向上虞是通部的人,他只是一名小吏,负责守在二仙桥路口,指挥往来的蜥车和犬车,以免它们发生混乱或相撞。
放在以前的星光县,是没有这个活的,即使是在两条路交汇的路口,蜥车驶过也不用张望或减速,因为那时候蜥车少啊,老半天都没一辆车经过,甚至就连路都那么几条,更美多少个交汇路口了。
可现在却不行,每日里车来车往,尤其是私车出来以后,那石砖路上的车就更多了,尤其是此刻又有大量流民加入,他们虽然不是车,却也要过路口,无疑让这本就拥挤的道路,变得更加拥挤。
光是挤还好说,大不了过得慢点,可这样的情况还会带来危险,虽然蜥兽和犬兽都是妖兽,反应极为迅敏,可在本就没多少躲避的空间,那就没有发挥的余地了,有时还根本注意不到时尚情况。
之前就有蜥车撞到人的情况发生,好在那时黎大人可能是发现这样的情况,限制蜥车的速度,加上最后关头蜥兽避让了下,才是撞伤人,而不是撞死人,饶是如此对方也在阎王愁医馆躺了一个多月。
在这件事发生后,通部主事就开始安排专人在路口指挥车辆同行,而向上虞就这样的一员。
他处在路口中央,方便四条道的人都能清楚看到他,可他不是站在路面上,工部在此立起一根拳头粗的铁杆,足有三米高,铁杆顶部是个小塔楼,只有顶部无墙,向上虞就待在这个塔楼里。
他身边有一沙漏,沙子流光是四十秒,此刻余光中的沙子就流尽,于是向上虞拿起一面红旗,对着东西这两条道的车挥舞红旗,于是川流不息的车子停了下来,向上虞确定彻底停下后,则对着东南两道的车子挥了挥,于是这些车就行驶起来,快速穿过路口或右转。
这里面有点不同,那就是左拐的车要看花旗行动,这些向上虞记得很牢,实施起来也得心应手,更是在私下练习,因此从来没出过错,毕竟他要是出错,可能就会导致很多人伤亡,这点是绝不能大意。
只是最近的行人是不是太多了?
向上虞盯着穿过路口的密集人流,沙漏一定漏尽了,可人流还没走完,他望了眼那黑压压的人群,打下停止的红旗,稍稍等了五秒,好让路中间的人彻底走过,才让另外一个方向的车子和人通行,结果是一样人满为患,为了让人走过路口,他不得不又等了几秒。
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等待,累计在一起就是很多时间,尤其是星光县这么大的体量,汇聚在一起造成的影响就非常大。
比如送给农户的肥料晚了几分钟,地里的麦苗也许就会错过最好的施肥时间,导致产量不如预计的高,一亩田少个几斤十几斤,对于星光县过万亩地,那个数量就非常恐怖了。
而这只是其中一处的影响。
向上虞不知道农地那边的事,可他知道路上的问题,这五秒导致路上的车越排越长,等着过路口的人也愈发得多,他忙得是焦头烂额,都没注意到来找他换班的钱小吏,还是对方喊了他一声才注意到。
向上虞满头是汗交了班,见一点都没有少的车和人,心想自己是熟手还撑得住,可县里最近建了好多新路,那些路口就要招新人,要是这么乱,新人恐怕要出事,得报到上面想个法子。
向上虞忧心忡忡写了折子禀明情况,结果次日就看到工部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