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师尊不见了 我真的没有在想他！……
苏尧第二天早上是被饿醒的。
不光是饿, 睁开眼的一瞬间又想起了他那本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手抄书，悲饿交加。他锤了两下瘪瘪的肚子，再看一眼时间, 居然还不到八点，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居然这个点就醒了，好亏, 更烦了。
鼻间这时嗅到一阵饭香——
苏尧当即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一扭头就看见小桌上摆着满满一桌的饭菜，全是他爱吃的！而且被人用法术温着，现在还冒着热气！
饿了就能吃喷香的饭, 这什么神仙日子！
一时间惊喜盖过惆怅，苏尧下床扑向了饭桌, 左手一只烤鸭腿, 右手一张烙馍开始大吃特吃，并且边吃边想：
唔，这么好吃的饭菜…嚼嚼嚼…是谁送的呢？嚼嚼嚼……
这座无名峰上总共就三个, 首先排除他夜里做梦去厨房烹饪满汉全席的可能。然后是顾月铭, 他这个师弟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贴心过……那就只剩下了师尊。
苏尧嚼着嘴里的肉，腮帮子鼓鼓的，跟着咀嚼的动作一动一动，想到了赫连尘，忽然两眼一弯笑了起来——
嘿嘿，好师尊！
没错, 到现在为止, “麻烦精”的标签已经完全从赫连尘身上揭下了！取而代之的是名为“好师尊”的荣誉勋章！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吃饱喝足，苏尧拍拍肚子, 心道这么好的师尊，他可一定得保护好了，绝对不能叫暗中的不知名势力伤到他。
但虽然这么说，苏尧对赫连尘先前点出的那些问题一点头绪也没有，公司那边半点不给透露，他这边也只能顺着蛛丝马迹往下捋。
缺失的反派角色、突然出现要置他于死地的另一个系统、被公司所取代的地府……
前两者都会使剧情难以寸进，甚至最终导致世界崩坏，而最后一个……苏尧拿不清公司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既然都派他来填补反派角色的空缺了，或许动机不坏？
苏尧呆坐在桌前想了半天，想不明白，泄了气地将脑袋“咣”一下砸到桌上。
算了，他的大脑不适合思考这些复杂的东西。
还是接着睡觉更适合他。
苏尧于是钻回了床上，盖好自己的小被几，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睡觉！就这个回笼觉爽！
难得的假期啊……距离下段剧情开始还有些时间，连系统今天都选择放假了，他才不要专挑这时候费脑子。
然而，“笃笃笃——”
有人敲门。
苏尧睁开惺忪的眼，打个哈欠的同时大叹一口气，麻木地掀被子坐起身来，正想问一句“谁啊”，就见他师弟已经偷感十足地走进了内室。
苏尧：“？？”
顾月铭见苏尧还在床上，大惊：“师兄你怎么还没起？”
“……”苏尧看了眼时间，才九点多而已，“这个点需要起吗？”
“这个点不是应该已经起床练了两个时辰的剑了吗？”
苏尧：“……”
不跟你们这些学霸卷。
“师弟来找我有事？”没事赶紧走他要睡觉。
顾月铭一听他问顿时紧张了起来，食指竖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发现没人，回到苏尧床边，小心翼翼地又问：
“师兄，师尊他……在这里吗？”说着指指被子。
苏尧：“……哈？”
赫连尘为什么要在他的床上？？
“不在就好！”顾月铭拍了拍胸口，凑到苏尧跟前来，“师兄，我与霖姐他们几个商议过，有件事必须要你知道！”
苏尧被他这样勾起了好奇心：“啥？”
“就是师、师尊他……他其实……”顾月铭一句话犹豫半天，才终于在苏尧奇怪的目光下磕磕绊绊地说完，“师尊他其实脚踏好几只船！”
苏尧：“………啊？？”
好劲爆，好炸裂，好……假。
这奇怪的谣传哪来的？
他师尊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了点，但是品行又不差，而且无论原著剧情里还是实际相处下来，这家伙都完全没有对情爱之事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兴趣来，满脑子不是找乐子就是练剑，要说他跟殁神剑成亲了苏尧还能信一点。
顾月铭这孩子，脸皮薄，能够说出那句话就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他们小队的光荣任务了。说完之后，在苏尧还在宕机的空当，他捂着脸推开门便跑了出去，跑之前还不忘留一句——
“师兄你一定要好好想想！千万不能随便搭上自己一辈子啊！”
苏尧：“？？？”
不是，啊？
苏尧.exe停止响应。
他将自己砸回到软软的床上，盖上被子，蒙头捋起来大清早起来的第二团乱麻，没捋清，但他师弟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了。
算了先不管，他要补觉！
闭上眼又过了好一阵儿，苏尧又疲惫地睁开了眼。
睡不着了，好烦。
……
苏尧从床上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见外面阳光正好，伸了个懒腰溜出去闲逛。
苏尧逛到演武场，见顾月铭在练剑，没打扰，悄悄转去别处，随后又慢悠悠逛到师尊懒得取名的园子，逛到师尊懒得取名的亭子，再逛到那个淹了他两回的莲花池……但就是不见师尊的影子。
奇怪了，师尊呢？在无名峰上待不住又跑下山浪了？好不仗义，也不知道带着他。
苏尧闷闷地溜达回去了。
他本以为山上有他们两个嗷嗷待哺的在，赫连尘不会离开太久，但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赫连尘却完全没有回来的迹象。
又是一个艳阳天，苏尧晚晚地起床，来到那个无名的园子里晒太阳，手里拿着一朵虚陵花，一瓣一瓣往下薅。
【师尊今天不在家，貌美徒弟空虚寂寞，在线陪聊～】
苏尧：“？？”
“你中病毒了？”
【我好的很，但是宿主你貌似不太好。】
苏尧：“……我哪有？”
【呵。】
“……？”呵？怎么又在呵？
【别想赫连尘了！谁知道那家伙现在去哪里鬼混了，宿主你还是先跟我说说接下来这段时间有什么安排。】
苏尧撇了下嘴，不情不愿地把思绪集中的重点转移到任务上来。
按照剧情走向，往后该轮到仙门大比了，这情节一听就是主角各种打脸用的，到时候又有的他忙了，嗐。不过好在，现在离大比还早，顾月铭还需要点时间好好沉淀。
但可惜，苏尧还是闲不了的，他还有魔界那边要顾。
之前临走他将魔界的主理权交给了文渊，说实话，就算知道对方是高材生，也很难不担心细皮嫩肉的柔弱儒修在魔界那种地方会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但他走之前给文渊留了联络的方法，以备不时之需，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联系他的话，或许魔界的情况还好？
希望吧。
苏尧打算这两天就动身回魔界去，至于赫连尘……不带他也一样！他又不是离了师尊就不行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苏尧开始慢慢悠悠地收拾，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收拾好一个包袱。完全看透一切的系统不想说什么，天天在苏尧耳边“呵”来“呵”去，烦的苏尧想强制关系统。
但就在苏尧离开的前一天，无名峰上来了两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不是赫连尘，你别瞎激动。】
“我哪有！”
来的是商徵羽和南宫翎。
“你们俩有事？”苏尧奇怪道，他可不记得原著里有写过这两人来访。
但是反正剧情走偏是常事，影响不到关键剧情点就行。
“没事就不能来了吗？我们只是想来陪着救世主而已！”南宫翎跟商徵羽眼泪汪汪，无声控诉苏尧无情的赶人行为。
苏尧：“………”
我又没有赶你们！还有，怎么商徵羽也开始乱叫救世主了啊喂！
不过嘛，来都来了，这么闲的南宫翎在这里待着也是浪费时间，不如跟他去魔界继续当天气预报员，去做对人民有意义的事！
嘻嘻～
还有旁边这个，唔……音修，似乎现阶段不大需要，但也说不准对方有什么特长？
“小羽～”苏尧露出一个标志性微笑，“你有什么除了吹唢呐之外的特长吗？”
“？”商徵羽还没回答，旁边的南宫翎已经开始应激——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笑容和魔界那个大魔头好神似……
南宫翎咽了口口水，挪着小碎步靠边站去了。
商徵羽不知道苏尧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但聪明的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为自己远大理想铺路的好时候！只见他两眼微微睁大，嘴角扬起，从自己的百宝囊里面掏出来一大堆小卡片，递了一张给苏尧：
“道友，都在这里了！您有什么需要尽管预约！价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苏尧：“？”
商徵羽眨着一双大眼睛看他。这些卡片都是他近日里来的灵感迸发的杰作——将宣传册精简成这么大小！简单易懂又便携，他来的这一路上已经发了不少，效果颇佳！
苏尧有些奇怪地接过那张小卡片，见上面写了好几行字：
一、接红白喜事各种配乐外包，灵音阁少阁主倾情演奏，听过的都说好！
二、经营各色书籍，杂书、禁书、不存在的书（我可以帮您写！）
三、接各种跑腿，天南海北都能接，价钱给够一切好商量！
四、……
苏尧半张着嘴，叹为观止，这业务范围……太广泛了吧？这孩子是很缺钱吗？
他抬起头，跟商徵羽布灵布灵的大眼睛对上，一下子被对方眼里的热情烫到了，总觉得自己要是不下单的话，怪伤这孩子心的。
但是他现在的确没什么需要……欸？等等！还真就有一个！
缓缓地，苏尧脸色也扬起一个笑容，跟对面商徵羽站一块笑的跟两朵向阳花似的，一旁南宫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着胳膊又往后退了两步。
一桩生意就此达成。
计划临时有变，苏尧决定晚一些再走，正好，他还可以“询问”一下南宫翎的“意向”，或许他十分怀念之前为人民服务的生活，愿意跟他一起回魔界呢。
如是想着，脸上挂着奇怪笑容的苏尧看向了南宫翎，后者莫名后背发寒，似乎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第52章 师尊还是没回来 良好师门传承（bus……
当晚, 赫连尘依旧没有回无名峰。
苏尧托着下巴，安静地坐在莲花池的小石墩上，看着西边的夕阳渐渐落下, 东面的月亮缓缓升起，夜幕降临，繁星遍天, 湖水也波光粼粼。
【望夫石。】
“闭嘴。”
【呵。】
苏尧懒得理她的“呵”, 他现在满肚子都是对赫连尘的怨气，腾不出地方再跟系统生气。
赫连尘这一消失就是好几天，就跟完全忘了自己还在无名峰上养了连个崽儿似的, 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之前想把人甩开的次数也不少……但对方不是都追上来了嘛。而且他这回好不容易想叫着人一起走了, 对方反倒消失不见了……
越想越委屈。
苏尧一双眼睛空落落地盯着波动的湖水, 很轻地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已经快晚上八点钟了，他可不跟那个找不见影的师尊一样辟了谷，不吃东西也行, 这么久没吃东西, 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叫了。
想必顾月铭他们仨也一样，但那三个……苏尧想起了上回吃火锅的不妙经历，心道千万不能叫他们碰厨房，于是连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的土回去准备晚饭去了。
峰上那三个倒是没喊饿，各有各的忙——
顾月铭沉迷练剑, 苏尧也不知他一天到晚到底休没休息；南宫翎在摆弄他那个星盘, 但看起来占卜出的结果不是很理想，对方眉头皱的能夹住一张纸；至于商徵羽，找了个地方奋笔疾书, 越写越精神昂扬，问他写啥也只是回一句“最近接的商单”。
苏尧“哦”了声，没管，进厨房弄晚饭去了。
他也没心情做什么复杂的，一想到赫连尘很可能在某个地方大鱼大肉又不带他，切肉都切的更用力了，等做好端上桌之后，三个少年齐齐挠头：
“这啥？”
苏尧稍微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红烧肉……沫。”
肉切过头了。
但反正能吃就行，还更入味呢。
【宿主，你明天…嚼嚼嚼…打算走吗…嚼嚼嚼……】苏尧这边吃饭，系统那边也在吃盒饭，并趁着吃的空当随口一问。
苏尧一边扒饭一边回：“不，我另有安排。”
【哦——另、有、安、排～】
苏尧猛地把扒完饭的碗撂到桌上，“咚”一声砸出老大的响：“闭嘴！”
餐桌上，另外三个少年讶异地停下端碗扒饭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眼睛从碗边抬起来瞄苏尧一眼，老老实实地把碗放下闭上了嘴，坐的跟鹌鹑似的，塞了一嘴的饭连嚼都不敢嚼。
“……”苏尧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句喊出声了。
“咳……那什么，没事儿，你们吃。”说完，苏尧开溜。
溜一半又返回来，丢了句：“记得洗碗。”
三人：“………”
“小救世主，大救世主他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
顾月铭已经习惯了南宫翎给他们几个乱起的奇怪称号，选择性忽视掉。他放下碗，仔细想了想自己师兄这几天的表现……慢慢睁大了眼，喃喃道：
“难怪哦……”
商徵羽跟南宫翎立马凑过来脑袋：“细嗦！”
“我那日跟师兄说了师尊的事了！”顾月铭小声道，“师兄知道了真相一定伤心透了！再加上这几天师尊一直都不见踪影，师兄连个质问的机会都没有，当然会心情不好！”
“哦——”南宫翎也是听商徵羽跟他说起过这事的，如今一听，两人战术性后仰，点头沉吟，“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
“我看，咱们还是让我师兄好好静静吧。”
……
被人念叨了好几天的赫连尘，此刻正漫无目的地满天下乱晃。
一边逛，一边心里那个愁啊。
他这九百年来虽说活的我行我素，至交朋友还是有几个的，但如今心里有愁绪无处消解时，居然连一个能去找的都没有。
找师尊和师兄，他们会看他笑话。
找沐贤院那个院主，他会写他八卦。
找灵音阁的阁主，她会说他就是闲的蛋疼，多找点活干就不愁了。
找南星谷的谷主……算了这个真不能找，就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怪想法最多，改天要是被她找沐贤院那位一顿大嘴巴，他九百年的清誉就毁了。
愁啊，何人能解他心绪……
赫连尘最后干脆找了个没人烟的小河边坐下来，抱出百宝囊里一坛好酒开始吨吨吨。
此酒名曰三月梨，甘甜清冽，即便是修仙者也能令之微醺，飘飘然如见三月烂漫的梨花。
有些醉时，赫连尘朦朦胧胧地想，这酒的味道苏尧也应是喜欢的……苏尧，苏尧……怎么又想到苏尧了。
赫连尘抱着酒坛子，下巴搁在坛口沿上，眼睫垂下遮住眸中的迷离，瞧上去居然有几分委屈了。
他这回出来已经有几天了，要搁往常，没个三五年是不会回无名峰上去的，但现在他就是想回去，想回去看他那个乖巧漂亮的徒弟。
但他又不敢回去。
现在哪怕是想到苏尧，脑子里就开始不可控地冒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更别说回去看见真人了。
唉……
“吨吨吨”，赫连尘又抱起坛子，很没出息地灌了一大口。
他所在的这个地方四下里荒无人烟，的确很适合给人单独emo用，但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也很容易刷新出稀有灵材，而有灵材的地方就容易刷新出南星谷的那位谷主。
“赫连尘？”背着药篓子的白薇绕着赫连尘来回转了好几圈，才确定眼前这个独醉的家伙真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嚣张剑尊。
本着好歹是朋友的原则，她放下背篓，例行关切问：“你咋了？”
赫连尘一双眼睛醉蒙蒙的，好像这才注意到白薇的出现，盯着白薇又看了会儿，才开口说了句：
“你怎么到处都是？”
白薇：“………”
好想抡药篓子砸人啊！
算了算了，不跟醉鬼计较。白薇十分大度地蹲到了赫连尘旁边，好奇道：“欸，你到底咋了？喝这么多酒……莫非是受了情伤？”
白薇自认为猜到了真相，右手握拳往左手手心一砸：“嗨呀！我就说脚踏好几条船肯定会翻船的嘛！欸，这回翻的哪个啊？你那徒弟？合欢宗主？嘶……不会是魔尊吧？那家伙万一一个想不开带人来攻打修真界怎么办？难道到时候我们把你绑了交出去？”
赫连尘冷冷地白了她一眼。
白薇也不继续打趣了，见他是真的不对劲，放缓语气又接着问：“行了不开玩笑了，跟我说说呗，到底咋了？”
或许是那坛三月梨的作用，又或者憋了太久的确需要找个人来倾诉，赫连尘被这一问，终于是开口说了：
“是小尧，我好像有些……越了界，不把他当徒弟了。”
白薇：“？？”
“呃……”白薇懵了几秒，“合着你之前还没对你这徒弟下手啊？看来还有点良心，虽然不多。”
赫连尘冷冷的目光又扫了过来。
白薇老实闭嘴，并在唇前用手指比了个叉。
“其实，我并非受困于师徒关系，只是担心会唐突了小尧他……”
白薇皱眉，随后捂着嘴五官乱飞。
赫连尘：“……说。”
“你就担心这个啊？”白薇感觉不可思议，“合着你就觉得师尊喜欢上自己徒弟这事儿很正常？”
赫连尘皱眉：“不正常吗？”
白薇眼都睁大了：“这正常吗？”
“可是我小时候，大师兄还让我管他叫师母啊？”
白薇：“………”
合着是师门传承，她就多余问。
这瓜吃到这也怪没意思的，虽说作为朋友好歹她要帮一帮，但她又对处理这类感情纠纷毫无头绪，在一边挠头想了会儿，忽然“欸！”了声。
“有了有了！我是搞不明白你们这些人怎么想的，但我有门路！”说着，白薇从百宝囊里面取出一张白底黑字的小卡片递给赫连尘，“呐，前两天刚被塞的，虽然看着不大靠谱，但买后体验很不错！”
赫连尘狐疑地接过那张小卡片，上面用小字罗列了一大堆在接业务。
“呐，这里。”白薇将第十条的“感情纠纷处理”指给赫连尘看，“你要不买一单试试嘞？”
赫连尘：“？？？”
“你买过？”他问。
“买过其他业务啦，你就别管了。”白薇一边回答一边有些局促地转移话题，说完干脆就背起了自己的小药篓，“行了，你也别老想不开，对人有意思了就问问人家呗，不敢问就憋心里拉倒，多大点事。”
撂下这话，白薇就起身继续采药去了。
赫连尘将那张卡片翻过来，底下一行小字：
有意者请联系灵音阁少阁主！灵石给够，□□！
“……”
真的靠谱吗？
……
夜深，无名峰上其他三人都已经睡下，只剩下苏尧一个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哈——欠，宿主你不困吗？】系统对加班表示了抗议。
“要去做正事了，困什么困。”
【？？】系统强打精神，【啥正事啊？你还真有正事要做啊？】
“不然呢？”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两点钟，苏尧听着屋外的动静，确定其他人都已经休息了之后，掀开被子换上魔尊的马甲，步伐极轻地进了南宫翎的房间。
南宫翎睡得挺香，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床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宿主，你到底要干啥？大晚上的潜入人家房间，难道要……绑架？？】
“猜对了一半。”
【啊？？】
苏尧没回应系统的质疑，反正这两天他不管说啥这家伙都只会“呵”。他动作极轻，将睡梦中的南宫翎卷到被子里，扛到肩上，趁着晚上人少，抄小道一路跑出了剑宗……
第53章 师尊未归的日子里 谣言满天飞
修真界与魔界的交界处, 山峦起伏，林深树茂，就算今夜云雾薄, 月儿亮，待在山林深处也是乌漆麻黑的啥也看不着。
南宫翎就是在这时候醒过来的，一睁眼, 就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早已不是无名峰, 且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还杵了个人，在朦胧的月光下看不清长相，但那一双眸子却发着亮一样, 牢牢盯着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喊声惊飞了林中鸟雀。
“你才是鬼！”苏尧挑起眉毛，不满地呛声, “好好看清本座是谁！”
南宫翎住了嘴, 虽说还没看清对面这人的样子，但光听声音浑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你你你、你不是那个大魔头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我现在这是在哪里？！！”
震惊了几秒, 南宫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说……我在做梦？”
“聪明。”苏尧微笑点头, “本座亲自托梦。”
南宫翎：“？！！”
“你……你给我托什么梦啊？先说好！上回跟你签那临时契约是我和小救世主一时糊涂，又不代表着我俩就是你们魔界的人了！你别想拿这要挟我！”
“要挟？”苏尧摇了摇头，“不，本座是来向你道谢的。”
“啊？？”
“多亏了阁下当时相助，为我魔界子民预测了未来多日的天气变化，百姓才能顺利秋收, 以及躲过了数次沙尘的袭击。”
这说的南宫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真的吗？嘿嘿, 其实我也没干啥……”
“但是——”苏尧忽然一转，“阁下看看四周。”
南宫翎：“？”
啥呀？乌漆麻黑的啥也没有啊？
“看不见光对吧？”苏尧沉声，“这其实就是没有阁下时, 我魔界的未来。”
“啊、啊？？”南宫翎被整的不自信了，“我有那么重要吗？我又不是那四个救世主的其中之一……”
苏尧的语气毋庸置疑：“当然重要！建设美丽魔界，公民人人有责，缺一不可！所以……”他语气一转，“阁下想不想再跟本座续一个月的契约？”
“续约啊……”南宫翎抿起嘴，皱着眉思考，而后忽然回过味来：“不对！这才是你的目的吧！又想忽悠我去给你做事，你可是魔界的大魔头，我身为天机枢少司命天天给你打工像什么话！”
苏尧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明明之前看着也不聪明啊……
“信不信由你。”他道，“但你要明白，魔界的百姓需要你！而且你刚刚既然提到了救世主，那不如等醒了之后去问问他们怎么看啊？本座记得那个叫苏尧的不就在无名峰上吗？此人看上去沉稳可靠、善良聪慧、正直无私、大度识理，不如你去问问他？”
南宫翎：“？”
苏尧压根没给南宫翎反问的时间，在他后颈抬手一记手刀给人敲晕了，而后扛起来马不停蹄地给送了回去。
……
南宫翎第二日早早地醒了，他看着周围熟悉的无名峰陈设，又想起昨晚那个梦，觉得又荒谬又真实。
找救世主问问？嘶……魔尊怎么知道救世主是谁的？难道他在魔界的时候大嘴巴了？唔……也有可能。
那到底要不要问？
正犹豫呢，他屋门忽然被敲响，门外传来苏尧的声音：“小翎～醒了没有呀～早饭做好了要不要起来吃？”
南宫翎：“？？”
是错觉吗？他怎么感觉今天的苏尧有点不大对劲？
疑惑间，苏尧已经端着餐盒进来了，放在桌上打开，一盘盘的精致菜肴被端了出来，香气飘满整个屋子，叫饿了一宿胃中空空的南宫翎食指大动。
但他本能地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那些即将上路的死刑犯们不也是临走前吃顿好的吗？
南宫翎的五官皱在了一起。
“小翎不喜欢吗？”苏尧状似担忧地问。
“没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只是……”南宫翎说着说着声音就弱了下来，试探着问，“救世主，您是不是，呃，那个词叫什么？别有所图？”
“？”苏尧端饭的动作一顿，脸上僵了两秒又舒展开来，“怎么会呢？这些饭菜其他人也有的呀～”
……虽然他们的都是剩饭剩菜吧。没办法，这些精致菜式太难做了，能弄出来一人份已经很不容易了，他自己都没得吃。
“谁叫我是一贯沉稳可靠、善良聪慧的师兄呢？做个饭而已，这有啥？”
“喔……”南宫翎一愣一愣的，总觉得这些话好像有点耳熟？
昨晚那个奇奇怪怪的“梦”又浮现在他眼前，大魔头说，他可以问问救世主们的意见，而眼前正好有一个——
苏尧正第四遍将桌上的餐盘调换位置，竭力地表现出自己十分忙碌的样子，实则心里着急的很，想着南宫翎这家伙怎么还不开口问他。
“救世主？”
“我在。”
“我……”南宫翎稍微有些紧张，挠了挠头，“我有个比较奇怪的问题想要问你。”
……
与此同时的厨房里，练完剑大汗淋漓的顾月铭和写完书饥肠辘辘的商徵羽在这里翻箱倒柜，只找到昨晚剩下的小半碗红烧肉沫和一块半馍馍，两个人连汤汁都不剩地沾完吃了。
但没吃饱。
两人面对着空碗唉声叹气。
要说做饭吧，商徵羽不会，顾月铭还是会的，但是唯独跟苏尧做出来的差远了，在无名峰的这些时日里他舌头都被养刁了，现在实在是不想自己动手。
可是，顾月铭摸了摸灶台后却皱眉：
“灶台是温的！师兄莫非早起做饭了？”
“不对啊，咱俩都把厨房翻遍了，哪有饭？”
“嗯……”顾月铭摸了摸下巴，忽然福至心灵，“不对，灶台既然温热那肯定是用过的，这里没有早饭的话肯定是在别处！”
两个少年想通了这点，立刻撒丫子跑了出去，没跑多远就看见了从南宫翎房间里面带笑容出来的两个人，其中苏尧还提着个食盒，隔老远他俩都能闻到那喷香的味道！
顾月铭瞪大了眼，他师兄这是、这是大清早做了饭给南宫兄送去了？？看两人面带笑容如沐春风的样子，似乎还相谈甚欢？？
为什么啊！他也要吃！他明明才是亲师弟啊！
顾月铭满腹委屈想冲过去理论，立马又被身边的商徵羽拉住：“欸！先别过去，你看这俩人的状态是不是不太对？”
“啊？”顾月铭愣了愣，注意力可算从吃的上面移开，“……他们笑的好开心啊。”
“对啊！明明昨天晚上还一个因为没卜出来卦闷闷不乐，一个因为剑尊未归生闷气，这会儿怎么都好了？唔……有问题，有大问题。”
顾月铭在这方面的感知一向迟钝，但看商徵羽似乎熟门熟路：“根据我阅人多年的经验来看，事情可能是这样的：苏兄他先前为情所伤，等待剑尊数日却等不来哪怕一个解释，于是心灰意冷，而恰逢此时，一表人才的南宫兄来到了他的身边，就这样，转角遇到爱～”
顾月铭沉默了半天：“啊？”
“有哪里不对吗？”
“………”好像哪里都不对，又好像哪里都对。
先不说别的，顾月铭总有种预感，这些要是被他师兄和师尊知道了的话，会被打的！
但商徵羽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反倒把自己越说越兴奋了：“顾兄你先忙，我忽然灵感大爆发，继续写贵客的商单去了拜拜！”
顾月铭：“？？”
不吃饭了啊？
……
顾月铭的一天，从莫名其妙开始，到莫名其妙结束。
早上撞见了师兄和南宫翎没多久，师兄就跟他交代了许多峰上琐事，自行去闭关了，南宫翎紧接着也要辞行，说自己要去做什么……拯救苍生？
还有商徵羽，这家伙下午的时候兴奋地围着他蹦了两圈，说苏尧出手好大气，跑个腿的任务而已，居然给了他二十颗上品灵石！
而后傍晚时分也同他辞行了，说是大主顾的商单要积极完成。
一天的时间，无名峰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倒也不孤单，他还有剑。
这柄冥阳剑他虽说再未敢用之劈开空间，但即便只是拿在手里，也仿佛触碰着无穷奥妙，飘渺而浩瀚，却难以抓到。
他须得静心悟一悟。
所以无人也好。
无……好吧很快就又有人了。
月亮刚刚升起的时分，消失数日的赫连尘总算回到了无名峰，而且表情看着挺奇怪，明明是回自己家，怎么还怪紧张的？
“师尊？”
“！！”赫连尘被这句吓了一跳，侧头一看，哦，顾月铭啊。
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徒弟。
“师尊你咋了？”顾月铭抱着剑问，他总觉得，自己的师尊似乎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
“没咋，咳。”赫连尘眼神躲闪，看了看这么晚了还未点灯、乌漆麻黑的四周，“你师兄呢？”
师兄？顾月铭皱了皱眉。
不提苏尧还好，一提他就来气，尤其这几天发生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之后，他语气都开始替师兄埋怨了：
“师尊终于想起我师兄来了？”
“什么叫终于？师尊我明明时刻记挂着小尧。”
顾月铭：“呵。”
发言简直跟话本里写的一模一样。
更让人生气了！
“但师兄他已经心灰意冷，另寻他欢了。”
“？！”赫连尘震惊石化，他还没开始追呢！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真的？！”
顾月铭点头：“当然。”
当然、当然……
一瞬间，赫连尘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裂开又碎掉的声音，心里蓦然涌出一大股酸楚，将他整个人吞没。
顾月铭见他师尊状态不对，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师尊？师尊？师尊你还好吗？”
“不是很好……”赫连尘喃喃，而后又瞬间抓狂：“啊啊啊啊啊！快告诉师尊，到底是哪个混小子，居然配得上入小尧的眼？！！”
“啊？是、是……”顾月铭越说越觉得心虚了，嗯，替南宫翎心虚，总觉得好像一不小心把人坑了。
“是谁弟子也不知道……”
本着毕竟都是兄弟的原则，他果断选择装傻。
见从顾月铭这里问不出来，赫连尘当即就要御剑离开，被顾月铭眼疾手快叫住：“欸，师尊你干啥去？”
赫连尘冷冷：“去魔界。”
找小尧！
说完，噌一下飞走了，只留下顾月铭一个人在峰上震惊地张大眼睛喃喃自语：
“这么干脆就换下一个了？？”
第54章 系统升级 临时升级
无名峰上不断有人离开, 走到最后只剩下顾月铭孤零零一个。
——这一切，都被慕天峰的珠玑尽收眼底。
他的闲月居修的大门正朝东开，坐在书房里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无名峰的方向。此刻的珠玑好整以暇地椅在椅背上, 望着重新冷清下来的无名峰那边，心情却逐渐变好。
“现在就剩顾月铭一个了，你要动手的话现在正合适。”
【现在？剑尊不在, 剑宗的宗主还是在的, 谈何容易？】
珠玑听着脑内传来的声音，阖上眼缓慢地摇摇头，再睁开眼时已盛满了厌烦与恼意：
“呵, 废物！”
他坐在椅子里调换了个舒服姿势，又道：“最开始来找我的时候把自己吹嘘的天上有地上无, 我原以为你有多厉害, 结果现在不说敌不过赫连尘那家伙，连我那掌门师兄都要忌惮了。”
——系统是在珠玑出来秘境之后才重新与他联系上的。珠玑问他为何忽然断线了，对方却答是因为赫连尘那家伙？！
又是赫连尘！珠玑一想到那家伙就来气, 从小到大但凡有点好处就全被他沾去了, 自己能分到的东西全是劣质的、残次的，还不如不要！
他起先想着“系统”这东西看起来有点能耐，结果只是那位剑尊稍稍出手就能收拾的玩意儿罢了。
哼，那他还要这东西何用？！
系统敏锐地感知到珠玑的排斥，只怕但凡对方有这权限，早就把他丢远了。
反正已经被这样嫌恶, 系统也无所谓了, 他嗤道：
【怎么？觉得我不行？呵，也不看看你自己算什么东西，我肯选你绑定已经是你莫大的荣幸了！】
出乎意料, 珠玑没恼，反笑出声：“不必你提醒，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但我不强又如何，照样不收没用的废物。”
说着，神识开始强硬地排斥起意识内的系统，一时间竟真有将绑定强行断开的势头！
系统一慌：【喂！你别冲动！将我强制剔除的话你的神识就残废了！】
珠玑一顿，“嘁”了声，总算停下来。
【行了，无论如何，我与你的利益是一致的，还是好好合作为好。】
“嘁。”
【这次秘境之行虽说出了不小的差错，但也不是没有成效，至少我们毁了对方的一件马甲——植入进合欢宗主那件衣服里面的病毒没那么容易被除去，只要对方敢再穿上那衣服，立刻就会被强烈的情//欲冲击地丧失理智。】
系统说着，尾音不自觉扬了起来，珠玑听后却翻了个白眼：“这就满足了？”
【当然不是，我们要做的还多着呢。但经此一事，我也看清了我们行动的最大阻碍是什么——】
“什么？”珠玑懒洋洋地问。
【赫连尘。】
“废话。”
【所以我们必须先解决了他。当然，就算是加上你，我二人也敌不过他，但ban掉这个战力又不是只有杀了他这一种方法，我们还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怎么做？”
【助其飞升。】
“什么？！”珠玑拍案而起，“你要我助那人飞升？立刻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唉，冷静，先冷静嘛，且听我细细分析来……】
……
【宿主！！】系统一惊一乍的声音从苏尧脑子里响起，将人吓了一跳。
“又咋了？”苏尧问。
【滴滴！临时通知，由于先前马甲内植入的病毒难以清除，现决定于今夜12点开始对马甲系统进行升级，届时所有马甲无法使用，请注意合理安排使用时间！】
“……”苏尧沉默了两三秒，抬头看向夜空里的月亮，“系统啊，几点了。”
【十一点半了宿主。】
“……你还知道啊？？”苏尧感觉自己的脾气又要按不住了，他指着四周荒无人烟的魔界大漠质问，“就剩下半个小时！你叫我没了马甲之后在大漠里就地一趟就睡觉吗？？早说今天升级，我就不要大半夜赶路啊！”
【。】
【跑吧，宿主。还有，系统升级时间不是我安排的，之后如果投诉不要带我。】
苏尧：“……”
好想投诉啊啊啊！！！
但他知道眼下就算投诉也没用，还有半小时自己的马甲就要失效了，要是不想大晚上的露宿荒野只能赶紧找到个能歇脚的地方！
该死，为什么偏挑他去无天都的路上啊！！
一路上苏尧跑的飞快，呼啦啦的风刮在脸上，周围的事物像残影一样掠过，直到捕捉到有建筑物的影子，苏尧才放慢下脚步来。
【叮——】
【预设时间已到，马甲系统临时关闭！】
【维修中……】
一瞬间，身上穿的衣服失去了马甲功能，仅能做简单的御寒用，但魔界气候寒冷，又至初冬，单薄的衣衫压根挡不住寒风，刺骨的冷顿时席卷了苏尧全身。
他打了个寒战，在心里痛骂了好几声，又想着等系统恢复了，他必须要好好投诉！
投诉！投诉！！
但那都是明早的事了，眼下这情况，他也只能抓紧找个避寒的地方，好歹挨过这个夜晚。
苏尧抓紧自己的外衫裹了两下，环视四下月光照的惨白一片，北风呼啸，冷且孤寂，忽然想起在秘境那几个夜里，被他抱在怀里柔软温暖的白色灵犬……
呃啊想那些做什么！苏尧砸了砸自己脑袋试图清醒，难道他现在叫一句师尊，那家伙就会出现在他身边吗？
怎么可能啊？
可就算想着不可能，苏尧还是低声轻唤了句：
“师尊？”
耳边只有北方呼呼的声响，四下环顾，看不见一个人影。
苏尧抿了抿嘴，大点声又唤：“师尊？”
还是没人理他。
果然，怎么可能听得见！
苏尧咬起下唇跺了两下脚，没再继续傻傻地叫。他哼了两声，朝着自己先前看见建筑物的方向走去。
虽说是大晚上的，苏尧又孤身一人，但要说害怕也不算害怕——马甲功能不能用，又不代表他没有其他的自保方式，技术部门之前开发出的天雷炮还好端端地躺在他光屏页面上呢，真有哪个不长眼的想杀人劫财，直接轰了了事。
之前看见的建筑物是一座孤零零的土房子，在这周围没有乡镇村落的地方显得有些突兀。
但苏尧没功夫挑挑拣拣了，再不进去他要被冷风吹的冻死了！
土屋的屋门紧闭着，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住。苏尧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哈了口热气，抬手敲响了木板门。
“笃笃笃。”
好半天，屋里没有人应。
苏尧又敲了两下，这回屋里传来了一声苍老的、迷迷糊糊的声音：“谁啊？”
随后，好几层纸糊出来的窗户亮出暖黄的灯晕，有脚步声朝着这边缓慢挪了过来，木板门“吱呀”一声，颤颤巍巍地开了——
门后站着个伶仃苍老的耄耋老人，看见苏尧后揉了揉眼：“哪里来的小伢子啊？大晚上的不睡觉，来吵老头子我的清净？”
苏尧被冻的打哆嗦，有些语无伦次：“不是的老伯伯，我就是路过，大晚上没地方睡觉，想从您这里讨个地方歇一晚，行吗？”
老头子听了一皱眉，将苏尧上下打量。
苏尧连忙补充：“我、我可以给钱的！”
一听有钱赚，老头皱起来的额头立马舒展不少，侧身让出一条道，呲一口黄牙笑：“嗨呀，进来进来，什么钱不钱的啊，老头子我就是看不见娃儿受冻！”
进了屋，苏尧可算暖和不少。
这屋子从外边看上去不大，进来之后发现还被一分为二成两个房间，外面这间仅放得下一张板床和一张桌子，除此之外其他物件少得可怜。而里面那间房门紧闭着，苏尧也不好随便过去乱看，怪唐突的。
且或许是太小的缘故，这屋里还充斥着一股臭汗发酵了的怪味，闻着让人实在难受。
“娃儿渴不？”炉子上烧着热水，老头给苏尧倒了一碗端到跟前，“来，喝一碗暖暖身子哈。”
苏尧接了但没喝，只是捂着碗边来暖手——
他此刻身子暖和了，头脑也跟着清醒了些，意识到这个地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啧，他该不会误入了什么吃人厉鬼的鬼屋子吧？没事不怕不怕，大不了一炮轰掉！
定了定神，苏尧开口问了：“老伯伯，您一个人住？”
“那哪能呢？”老头摆摆手，用手一指里屋，“我儿子也在这里住，现在搁屋里睡觉呢，他睡得死，这点动静没弄醒他。”
“就你们两个人吗？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既没有能耕的地，也没有能打猎的林，你们二人如何过活？”
老头嘿嘿一笑：“做买卖啊。”
他点上一杆旱烟，抽上一口，对着苏尧吐出一大口混浊的烟雾：“这小屋不过是临时歇脚的地方而已，我们在老家可是有个大宅子！也是亏了无天都这些日子里越来越富，我们父子俩的生意才能越做越好，这说起来啊，还真得好好谢谢无天都那位尊上咯。”
苏尧被二手烟呛得咳嗽，偏偏对着老人家也不好发作，只能皱眉忍着问：“那倒挺好，就是不知道，老人家您做的什么生意？”
老头却嘿嘿一笑：“想知道啊？”
苏尧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小幅度点点头：“嗯。”
这老头解释的是很合理，但那种怪异的感觉却在苏尧心头越来越重，此刻看着老头满脸褶子的笑容，苏尧甚至怀疑这人随时都能从人皮下面抽出森森的白骨来，一口一口地将他生吞了！
“嘿嘿，想知道，简单，娃儿自己去看咯。”说着，老头指向了里屋的方向，“货啊，全在屋里头呢！”
苏尧心里蓦地一紧，坐在原处盯着对面老头一动也没动，光屏页面上躺着的天雷炮已经打开，只要手指点一下就能召出来。
“娃不去看？”老头呵呵笑了声，“那没关系，我可以让货出来，自己给娃看。”
说完，拍了拍手，里屋的门“砰”一下就开了，带着一股浓郁的酸臭味扑鼻而来。
苏尧猜想过里屋里可能是白骨、是烂肉、是妖怪画皮，可看清了从里面走出来的“货”，他却一瞬间睁大了眼——
那是一个个蓬头垢面的、几乎不能称之为人的“人”。
他指尖一颤，从天雷炮的图标上移开了，紧接着后脑一阵闷痛，“咚”的一声，他被人用什么东西敲晕了过去。在眼睛完全合上之前，他看见的是那些“货物”空洞的、看不见一点光亮的眼神。
“这荒郊野岭的，居然还叫咱俩捡着个大的！”敲晕苏尧的男人看上去很兴奋，“这水嫩水嫩的，莫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老头又抽了口旱烟：“什么少爷，谁家会大晚上的把少爷丢在这鬼地方？叫咱捡着了，那就是个大货！儿啊快瞧瞧，这小娃儿身上估计有不少好东西！”
不用他说，年轻男人已经蹲下身开始挑挑拣拣，摸出来苏尧随身携带的百宝囊，数了数里面的灵石之后险些没跳起来！
整整三百颗上品灵石，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而且光百宝囊里就有这么些钱了，浑身上下穿的戴的那岂不都是值钱货？！发了发了！
老头子没儿子那么端不住，他这辈子摸过的灵石多了，反倒更偏爱金灿灿的金子，这会儿眼尖，一眼瞅召苏尧手腕上戴着的——
哟，纯金镂花的镯子！
他当即放下烟枪，伸手去拿，可刚一碰那镯子，虚空中忽然响起清脆的一声铃铛响。
但明明镯子上没挂任何铃铛。
与此同时，御剑刚飞过修真界与魔界交界的赫连尘倏地一顿，意识到什么后，隔着万里的虚空朝着这边的方向猛地看了过来。
眼里已然盛上了杀意。
第55章 回魔界哩 剑尊不敢见人了哩
苏尧的手腕纤细, 皮肤又白，一只镯子戴在上面显得手修长好看，十分赏心悦目。但老头儿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里, 在他眼里，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比金子更漂亮！
他两眼放光，伸手就去薅, 可薅了一半却像是遇到了什么阻力, 死活摘不下那镯子。
“嘿，邪了门……”
老头将烟枪放到一边，腾出另一只手来按在苏尧手腕上, 攥住镯子用力往下撸，可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气, 金色的镯子始终纹丝不动。
他儿子在一旁数钱数的高兴, 往老头这边一看却皱起了眉：“爹你干嘛呢？薅个破镯子而已这么费劲儿？”
老头啐了声：“这镯子有蹊跷，兔崽子你行你上！”
“我上就我上！”男人说着放下百宝囊，撸起袖子就扯过苏尧的胳膊来, 可他还未来得及动手, 就见那只镯子忽地发出耀眼的金光，闪的两人眼前一白！
而后便听——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土屋的屋顶被一股大力直接掀飞，倾泻而下的土石稀里哗啦地砸到身上，将父子两个砸的头破血流！大漠上呼啸的北方刮过，刺的人连骨头缝里都在发冷！
老头呲牙咧嘴地从废墟里扒了出来，幸亏这屋子只是土砌的, 要是混了石砖, 他这条命非得交代在这不可！他呸了两口混着土块碎石的带血唾沫，痛骂了好几句脏话，很快却又悻悻地住了嘴。
一瞬间将房子夷为平地, 他们这恐怕是……得罪了不得了的人。
该死！
老头将身侧的儿子从土堆里扒了出来，混浊的眼珠子转了几圈，很快借着惨白的月光看见了不远处身着月白色衣袍的修士。
修士怀里还抱着个人，竟正是他们先前劫的那个“小少爷”！
艹，早知道那小伢子这么不能得罪，当初他就不该开那个门！
老头磨着后槽牙，在心里边暗骂。
“阁下是什么人？”老头警惕地开始试探。
但赫连尘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似的，视线钉在怀里的苏尧身上，眉头越皱越深。
苏尧明明还穿着魔尊装束的……为何会全无灵力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赫连尘一时间有些慌神，将手覆在苏尧额头上探了又探，发现对方只是单纯晕了过去，除了完全变成凡人之躯外，没有其他大碍。
除了后颈一处瘀血。
一看便知是给人打的！
他眸光一厉，倏地抬起眼瞪向了废墟里那一对父子。父子两个被他看的抖了几抖，年轻点的那个男人终于明白今晚他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哇”一声哭了出来，连滚带爬地往后跑。
可他那可能跑的过？无异于找死！老头想要制止他这蠢儿子，一道剑气却登时擦着他身侧斩过，不偏不倚地斩在逃跑男人的腿上！
“噗！”鲜血飞涌，老头脸上也沾了热意。
“啊啊啊啊啊啊啊！！”惨叫声刺痛耳膜。
“你们干的？”赫连尘的声音冷到吓人。
老头哆哆嗦嗦地直接跪在了地上，“框框”磕了几个头：“冤、冤枉啊大人！小的、小的们只是做点小本生意，路过而已！这位小少爷他一开始……啊对，一开始就不知道被谁给打晕了，我跟我儿不忍心看他在外边吹风，所以才给抬进了屋……”
“小本生意？”赫连尘眯起了眼，看向废墟角落里灰头土脸缩在一起的一群人，那些人手上都捆着绳子，眼神空洞地盯着他，明明时机很好，却一个也不知道逃。
赫连尘了然，“嗤”了一声，随即弹出一道灵力砸向了那老头，将老头掀飞好几丈远，口鼻之中鲜血直流！
但，却还没死。
在魔界之内，这两人的生死该由苏尧来决定。
……
一道流光划过魔界上空，在无天都上空转了个圈，路过地牢时丢了个东西下来，而后头也不回地飞到了魔尊的府邸之中。
文渊这个时间点还在办公，看见忽然出现的赫连尘吓了一跳：
“剑尊大人？您怎么会？”说了一半，他目光移向了赫连尘怀里那个“凡人”，“这位是……”
赫连尘：“你们的尊上。”
文渊：“啊？”
赫连尘顿了两秒：“现在还不是，但说不定啥时候能变回来。”
文渊：“……啊？”
是他最近熬夜太久了吗？还是处理太多杂务没空读书导致脑子变笨了？剑尊到底在讲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这个点还能找到医修吗？”赫连尘将苏尧放到他自己房间的榻上，出来问文渊。
文渊想了一会儿，却摇头：“无天都内医修本来就不多，这个时辰了，估计都睡了。”
“那便先算了。”赫连尘叹了口气，对文渊摆摆手，“你先回去吧，不必管我。”
说完转身走的干脆，回到屋子里将门直接关上，灭了灯。屋外的文渊蹙眉挠了挠头，摸不准剑尊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直到第二日——
那间屋子里面已经没有了剑尊和先前那名凡人，反倒凭空出现一只魔尊！
文渊的心情已经不能只用震惊来形容了，还有疑惑和惊叹。这几日里被尊上命名为“银坷垃”的丹药已经试验完成，一群丹修每天在他耳边念叨，说什么在丹炉里投入这个再放点那个，欸，就能合成个金灿灿的丹！照这么来推的话……在房间里放入一个剑尊和一个凡人，就能合成一个魔尊？？
呸呸呸！想什么呢！果然是熬夜熬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从脑袋里面冒。
文渊用力摇了摇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既然现在尊上出去办完事回来了，那就该他好好述职了，唔……用尊上的话来说就是，做一份工作总结报告？？
一个上午的时间，文渊都窝在会议室里面跟苏尧报告这段时间无天都的建设进度：
代号“银坷垃”的丹药试验完成，已进入大规模生产阶段。由于人手不足，现已经从魔界各城招募合适的丹修，以便能够在百姓播种时投入使用。
苏尧亲自绘制图纸的那座“魔界综合大学”也已经开始建设，左右护法和冥山主负责督建。
——至于为什么有冥山主……谁让这家伙除了卖力气别的啥也不会，所以文渊干脆给他挂了个督建的名头当苦力去了。
另外，城中善堂已经建成，就在大学旁边，大部分无家可归的乞丐都被收容进来，每天靠着去大学的工地上卖力气来换口吃的，也算是同时解决了工地的人手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各项建设的资金……
文渊一个人激情洋溢地讲了半天，往下一看却渐渐将声音弱了下去——
苏尧好像心不在焉。
“尊上？”
“嗯？”苏尧被叫回了神，“已经讲完了吗？”
“……那倒是还没，还差一点。”
“哦。”苏尧淡淡应了声，咬了两下唇，问了个奇怪的问题，“文渊，城中最近有没有多出许多凡人？”
“凡人？”文渊一愣，“我正要讲，原来尊上已经发现了。这段时日来不断有其他城的凡人进来无天都，都是去给魔修们当佃农的，且早先就已经有了契约。我虽觉得此事蹊跷，但毕竟还没出什么大乱子，又不好跟魔修们硬碰硬，所以才没能查下去。”
苏尧敏锐地从其中捕捉到关键：“契约？多早的契约？”
“这……倒是不知。”文渊摇了摇头。
苏尧眉头越皱越紧，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余下的事之后再和我讲，我要先去趟地牢。”
说完，步伐极快地离开，朝地牢的方向一路疾行。
越是接近地牢，苏尧就越是来气。
他的气倒不只是因为昨晚那对父子，还是因为赫连尘那家伙！又！跑！了！
这回还是从他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跑的！跑之前就只留给他了张字条，说昨晚那一老一少被他塞百宝囊里丢到地牢了，记得去处理一下。
一想就气。
呐，跑就算了，跑之前还给他加了额外工作量！
真是的，到底为什么见他醒了就要走……他这才当了几个月的徒弟，就开始被人烦了吗……
苏尧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就连步伐都放慢了许多。
很快，地牢到了。
这地方被文渊派人修过，已经不是早先那副关不住人的样子了。赫连尘的百宝囊独占了最大的一间牢房，看上去怪浪费空间的。
苏尧撇了撇嘴，上前将百宝囊打开，随后里面关着的人呼啦啦出来一大堆，将牢房直接集满了。
苏尧：“……”
怎么全给带来了？
他揉了揉眉心，从人群中找出那对父子，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给拎了出来，丢进了隔壁牢房里。
“泼醒他们。”他对狱卒吩咐道。
“哗啦”一大盆凉水浇了过去，那对父子打着哆嗦醒了过来，看清周围的处境之后险些又昏了过去——
他们又不是第一回来往无天都，哪里会认不出这地方是城里的地牢！至于他们面前站着的这个……怎么和昨晚那个小少爷穿的一样的衣服？？
苏尧面色冷的吓人，抱臂轻蔑地看着他们：“接下来，本座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否则本座命人剥了你们的皮，懂吗？”
父子两人顿时又抖。
本座、本座……魔界有几个人敢自称本座？恐怕只有那一位……
他们这到底是惹到了什么样的大人物啊！
“尊上问你们怎么不说话？哑巴了？”狱卒提着鞭子重重抽了下地面，骂道。
老头跟他儿子挣扎着换了个跪地的姿势：“尊、尊上，小的们听着呢！”
苏尧看着他们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心里一阵恶心：“老实交代，你们到底干的是哪门子生意？”
“回尊上！小的们是小本买卖，就是……就是给城里那些贵人们牵线搭桥，介绍佃农种地的！”
“牵线搭桥？”苏尧冷笑一声，指着隔壁问，“那些就是你们牵来的人吗？”
老头险些被吓得尿裤子，一边磕头一边拼命辩解：“尊上！尊上明鉴，他们都是自愿的啊！”
“自愿的？”苏尧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命人从隔壁提了两个人过来，放轻了语气问：“你们告诉本座，可真是自愿？放心，现在有本座在，他们不敢再对你们做什么的。”
被提过来的那二人弓着腰哆嗦着，不敢抬头看苏尧，声音也小：“小、小的们……的确是自愿的。”
苏尧眉头一皱：“跟本座实话实说就好，本座又不会治你们罪。”
那两人胆子实在小，被这么一问直接跪在了地上：“小的们说的是真的！赵叔跟小的们说，无天都有钱人多，给他们打工，能赚的钱更多……”
“这二人都拿麻绳捆住你们了！”苏尧不可置信地反问，“你们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赵叔说……这样是为了防止掉队。”
“……”苏尧咬紧后槽牙，一时之间被气的说不出话。
无天都内这段时间进来的凡人有数百，都说是给魔修当佃农、种灵田，可无天都哪里有这么多耕地可耕？既然没有，那这么些个凡人进来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或者说，是被用来做什么了？
几百名凡人，只见进，不见出啊……
咬紧的牙关发出“咔咔”的声响，蓦地，苏尧却又笑出声。
笑话，他本以为从自己去进行秘境任务的那日起魔界就已经开始朝好的方向发展了，可如今开来，真是个笑话。
第56章 师尊回来了 师尊不走了
苏尧离开地牢的时候正是晌午, 天色却越来越暗了，西面的天空染上一层不祥的暗红色，渐渐朝着这边席卷, 遮蔽住本应灿烂的日光。
风声逐渐喧嚣，街上的百姓们忙着往家里赶。
沙雾又要来了。
文渊处理完手头的琐事，就一直站在魔尊府邸的门口等待苏尧回来, 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似乎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是他疏忽，是他失职。
文渊在心里自责着，掩在袖子里的双手不自觉握成了拳。他等了许久, 才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下看见苏尧的影子。
“尊上？”
苏尧脸上有些发僵，低低地应了声, 示意他先回去再说。
“尊上, 究竟发生什么了？”文渊不安地问。
苏尧坐在桌案前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才终于睁开了眼, 眼里全是森然冷意。他没解释, 而是直接跟文渊吩咐：
“文渊，带人去查那些跟魔修签了契约的凡人的去向，不必计较手段，更不必担心会得罪那些魔修，谁敢不从，直接把他带来见本座！务必将所有凡人一个不落地找出来！”
文渊一愣, 随即应了声“是”, 未再质疑什么，直接去办了。
苏尧在他走后却泄了气，刚刚撑起来的气势很快蔫了, 他将半个身子趴在了桌上，手臂缓缓地将自己抱成一团。
怎么办，有点想哭。
但他现在的身份是魔尊，又不是之前千娇百宠长大的苏家小少爷，怎么可以哭……
如果不能哭的话……他现在有点想抱一抱毛绒绒大白狼，这总可以的吧？可是，师尊去哪里了？明明在大漠里将他救下了，为什么一见他醒了就跑，他有这么招人嫌吗？
……又想哭了。
“笃笃笃！”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苏尧被吓得一激灵，但还没等他说进来，门就自己开了——
“尊上！！你终于回来了！！”小壁虎连蹦带跳地推门进来了。
苏尧抬起眼瞥一眼，又有些失望地将眼睫垂下去了，只敷衍“嗯”了一声。
“？？”小壁虎的热情被浇灭一半，怨气值噌噌往上涨，“尊上你这么不想看到我的吗？？我这段时间拼死拼活为了无天都四处奔波，到头来就换来尊上你的一句嗯？？”
“嗯。”苏尧没心情跟他怼，就补了句，“辛苦了。”
小壁虎：“………就这？”
“要不给你个机会——”
小壁虎：“给我加钱！”
苏尧：“打我一顿？”
两个人声音交叠在一起，小壁虎愣了好几下才意识到苏尧在说什么。他一双睁的溜圆的眼睛眨了几眨，半晌就挤出来一句：
“啊？”
这是被允许的嘛？
苏尧从百宝囊里掏出个匕首来递给他，然后伸出一只带着金色镯子的手：“呐，往这刺，随便刺。”
小壁虎：“……啊？？？”
不儿，真可以啊？
小壁虎握着匕首犹豫半天，开始小声讨价还价：“那个……我刺一刀，给钱不？”
苏尧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一眼。
小壁虎：XP
“行吧，刺一刀一颗灵石。”
“真的？！那我真刺了！尊上你……你不会真的受伤对吧？”
“再磨叽就降价了。”
“！！”钱少了是万万不能够的，小壁虎干脆一咬牙一闭眼，举起匕首朝着苏尧的手腕刺了下去！
但意料之中的刺入血肉的噗呲声却没有响起，匕首似乎遇见了什么阻力，再难寸进。小壁虎呼出口气，心道果然他们尊上是轻易伤不得的。
可他重新睁开眼，却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另外一个人，两指捏住了他的匕首刃，仔细一看，嚯，这不是他家尊上那个姘头吗？再看他家尊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粘在这人身上，瞧着还怪幽怨的……
小壁虎直觉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会遭殃，很快便识趣地松开了匕首，小碎步从屋里溜了出去，并贴心地关上门。
至于那颗灵石，之后再讨吧。
屋内——
赫连尘将那柄匕首好生收起来，全程侧身站着，连看都没看苏尧一眼，直到苏尧叫他，才微微挪动一下步子。
“师尊。”苏尧的声音里夹着明显的怨气和委屈，“师尊已经厌烦我了吗？”
“我没……”
“那为何一定要我用这样的方式你才肯现身。”
赫连尘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多说多错。
他这几日想了许多，他的那一厢情愿，还是不要叫苏尧知道为好。他们毕竟是师徒，他不在乎这层关系，但，苏尧却不一定接受的了。
所以……就先这样吧。说实话，赫连尘自己也不知道他该如何处理这些事，每每烦躁起来，都觉得自己这九百多年跟白活了一样。
赫连尘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而苏尧却扯了扯他的袖子：“师尊，你抱抱我好不好？”
赫连尘顿时一僵。苏尧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的有些暧昧了，红着耳尖连忙又补了一句：“我是说，你、你变一下大狗狗……”
话没说完，苏尧忽然被轻轻拉了一下，而后跌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衣服上柔和熟悉的熏香在鼻间萦绕，轻而易举地卸下人的心房。
苏尧又想哭了。
这回他也真的哭出来了。
赫连尘比他高上许多，苏尧低头就能埋进对方的肩窝里，而后双臂环住腰，小幅度地耸着肩膀无声啜泣。
肩头很快湿了一小片，赫连尘感受到湿热的触感惊了一下，想先让人松开，结果腰间环抱的却更用力了。没办法，也只好由着人哭。
他的小徒弟哭了，叫人欺负了，赫连尘气愤却又心虚。前者是为何自不必说，后者则是因为，他知道将苏尧气哭的人里也有他。
可他……
罢了罢了，他不走了便是。
自己这小徒弟啊，以前的时候巴不得用各种方法甩开他，每回自己要贴上去他都不乐意。现在好不容易他自己想要远离了，苏尧反倒又想跟他粘着了。
任性。
但也没法，由着吧。
而且现在这个样子……也蛮好的。
赫连尘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意，而后他环住苏尧的腰的一只手抬起来，极其克制地揉了一下苏尧柔软的发丝。
“师尊……”
苏尧抽了下鼻子，在赫连尘肩膀上蹭了两下眼泪，给月白色的干净衣袍上留下一小片水渍，而后抬起头，红着眼对赫连尘道：
“你教我怎么用威压。”
……
威压，听起来是个很玄乎的东西，几乎所有修真背景的小说都会有这么个设定，但苏尧遍阅许多小说，却从来没搞清楚过这东西的原理是什么，更遑论自己用了。
“修士吸纳天地灵力来修行，随着修为提高，不止灵脉得到淬炼，对周围环境的灵气影响也会增强，所谓威压，就是操纵周围的灵气、以及自身的灵力来产生强大的压迫，魔修的魔力亦然。”
赫连尘解释了一大堆，苏尧听完一知半解地歪了歪脑袋。
“所以，释放威压其实不难，只要熟练掌握对灵力的控制就好。”赫连尘说着，将一根食指点在了苏尧眉心，注入了一丝灵力，“接下来随着我游走一遍灵力试试。”
苏尧于是闭上了眼，仔细感受。
赫连尘的灵力进入他灵脉的感觉很奇妙，分明是不排斥的、温暖的、甚至是舒适的，但毕竟不属于自身，终究有种奇异的异物感。
苏尧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灵力的游走上，随即尝试着调动自己的魔力走了一遭，而后忽然就听——
“哗啦！”
墙边几个陶罐应声而碎！从里面流出来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汤汤水水。
“我腌的咸菜啊！谁干的！！”不远处，小壁虎绝望的声音响起。
苏尧：“………”
他跟赫连尘两个默契地对视一眼，而后悄悄逃离了案发现场，跑去了另一处开阔地。
“基本的方法会了，但力道和范围需要掌握。”赫连尘点评道，“你试着将范围局限在这一处庭院内。”
“好。”苏尧闭上眼，努力又试，而这一次——
“轰！！”动静更大了，一听就知道塌的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苏尧眯开眼，看见了房子的废墟……
丸辣。
很快，不远处又传来小壁虎的声音：“我的房子啊！谁干的！！”
苏尧将脸埋进了手心：“………”
他真不是故意的！！
……
后来苏尧跟赫连尘干脆躲去了城外，甚至为了城里人的安危，两个人直接到了大漠里面练习。练了一下午，苏尧操纵威压的能力虽说不算炉火纯青，但好歹也能唬一唬那些魔修。
唬不住也没关系，还有赫连尘在呢。
当天晚上，苏尧便在整个魔界发了召令，召集魔界十八城的所有城主，无论远近，一日之内，必须赶来无天都觐见。
若来不了，一律当反叛处置！
下完召令，苏尧坐在院中一处台阶上，撑着侧脸，看尘雾散去之后的星星与月亮。
光晕柔和，却半点照不进他的眼眸。
苏尧面上一片冷意，他有些嘲讽地想，自己先前对那些魔修实在太温柔了，温柔到这些家伙真以为自己能随意放肆了。
可他是魔尊。
为尊者，哪能是手腕不狠的。
第57章 一起睡觉（字面意思） 和公司要补偿！……
夜色凉如水, 苏尧在台阶上坐了阵觉得有些冷了，正想起身，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 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苏尧挑了挑眉。啊，是小壁虎。
这人抹着眼泪, 步伐极其缓慢地从苏尧面前“路过”, 顺带还偷偷瞄了他一眼，对上视线之后又“嗖”一下把头扭回去。
苏尧默不作声地看他在面前走来走去，被烦到翻了个白眼, 心说那房子是被他给毁了，但不是已经给他安置了其他空房间吗？
“呜呜呜新房子不够大, 我上没老但是下有一群小……”
苏尧：“………”
怎么, 这人还能读心不成？
他无奈地叹了一息，从百宝囊里摸出来把新钥匙，跟自己隔了三四米的小壁虎立马闪现到跟前：“嘿嘿, 谢谢尊上！”
变脸太快, 眼泪都没抹干净。
苏尧冷笑一声，指了指新房间的方向：“没别的事就赶紧走。”
“尊上……”小壁虎立刻变脸，“呜呜，我那旧房子里还藏了我攒下来的不少灵石，房子一塌就全给埋底下了！唉，你说这房子到底为什么会忽然塌掉啊, 你有什么头猪吗尊上？”
苏尧眉头一跳, 干脆把自己的百宝囊甩给他：“那个词念头绪，不是头猪。”
“好嘞明白了！谢谢尊上！！”小壁虎大喜过望，管他什么猪不猪的, 接过百宝囊，拔腿就溜。
苏尧总算重新清净下来。
好吧，也没能清净太久，在小壁虎走后没多久，赫连尘就狗狗祟祟地翻墙过来了。
苏尧：“……？”
苏尧：“师尊，院门没锁。”
赫连尘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看向四周，确认小壁虎已经走远了，他养的那一群小孩儿也没跟过来之后，才坐到苏尧身边，从百宝囊里摸出一串糖葫芦来。
山楂圆润饱满、颜色红艳，外面包裹的琥珀色糖衣晶莹透亮，看着就叫人胃口大开。
苏尧皱了一天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盛着光亮。
冰糖葫芦被赫连尘递到苏尧嘴边，后者道了句“谢谢师尊” 张口便咬了下去。酸甜的味道冲淡了一天里积攒下来的繁杂心绪，苏尧眯起眼，长舒了口气。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他嘴巴下边，接住他吐出来的两颗山楂核，也不嫌脏，握在手里边把玩。而后又问：
“好吃吗？”
“好吃！”苏尧点点头，把一整串糖葫芦从赫连尘手里拿过来，吃的陶醉，嘴角都粘了糖渣。
赫连尘给人顺手擦了，清了清嗓子，抓住时机问：“那为师有个请求……”
“嗯？师尊想要什么？”
“给为师换个地方住呗？”他既然要留下，那就不想再住之前离苏尧八百里远的小宅子了。
“？？”苏尧嚼碎糖衣的动作停了一瞬，怎么今天这么多人来找他换住处？他住宿的安排这么不合理的吗？
但看在糖葫芦的份上……
“师尊想住哪？”
“就……你的府邸内，随便哪一处都行。”
赫连尘没说要苏尧隔壁那间，虽然他是挺想跟自己的乖徒儿挨的近一些，但上回住魔界，他就是被苏尧从那间房里打包丢出去的。之前就不给住，现在……算了。
“随便哪处都可以？”苏尧问。
赫连尘有些心虚地将目光移了两寸：“都、都可以。”
“那师尊和我住一间？”
“好……嗯？？？”
赫连尘扭过头来震惊地望着一脸无辜的苏尧。近一点是好，但是这也太近了！！
“不可以吗？”苏尧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我屋里的床还是蛮大的。”
“……”
苏尧说这话时眼里只有完完全全的、干干净净的疑惑，可偏偏赫连尘心里不干净、不清白。他安静地与苏尧对视了好几秒，蓦地轻笑出声来，将视线移到一旁暖黄的灯上。
苏尧不解赫连尘为何要笑，也觉得自己的话似乎哪里有点问题，但想要细想，却总觉得眼前身边隔了层模糊的毛玻璃，看不分明，也不想戳破。
所以他干脆直接问：“师尊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的小尧可真厉害。”
“？”
“从前师尊和师兄为了能制住我，千方百计地给我埋下三道御兽诀，才叫我变成灵犬的样子。但小尧倒好，只需要说一句冷了、睡不好了，或者单纯只是想了，我就会乖乖变成毛绒绒的活抱枕，由着你胡闹。”
苏尧听着眨了两下眼，吐出点殷红的舌尖来。
而赫连尘却忽然转过头，眼中映着琉璃灯盏暖黄的光：“小尧知道为什么吗？”
苏尧措不及防撞入对方那双漂亮的眼中，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突地跳了一下，下意识道了句：“因为师尊是好师尊？”
赫连尘听完笑了一声，伸出右手食指在苏尧的眉心轻轻一点，没说是不是，只道：
“很晚了，去睡吧。”
……
躺在床上，整个人被暖意和柔软包裹，鼻间嗅闻着浅淡的、熟悉的熏香，苏尧只觉得得道成仙也不过如此了。白日里积攒的烦躁、愤懑和愁绪，都在这片柔软的怀抱里被轻柔地化开，大约在他师尊这里，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值得烦心的。
睡意沉沉，苏尧寻了个舒服姿势就要睡着，却忽然听见——
【宿主？】
系统可算上线了。
真会挑时候。
苏尧皱起眉，在毛绒绒里蹭了蹭：“怎么，是马甲系统升级完了但是病毒还没清除？白升级了？”
【……是。】
呵，苏尧就知道，不然系统早就该上线了，不必专门等到他心情好了的时候。
系统给他发了个猫猫哭泣的表情包：【但是宿主，至少我们加固了信号！这次绝对不会再轻易出现信号因受干扰而中断的情况了！】
系统说完，见苏尧没回应，声音又弱了下去：【宿主……投诉的时候不要带我！我就快能转正了！】
苏尧窝在赫连尘怀里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反问：“咱这破公司，你还真打算留下啊？”
【没办法，我又找不到别的工作。（猫猫委屈.jpg】
苏尧安静了两秒。系统姐姐的年龄比他大不了多少，如果他不是意外猝死了，或许现在也正和系统一样，每天为了一丁点薪水忙忙碌碌……
不对，他现在明明更惨，每天007公司还不给工资！除了给他画了个起死回生的大饼之外什么实际的东西也没给！
就好像在驴子面前吊根胡萝卜，催着驴往前拼命跑，却吃不到。
这么一说，显得他好傻。
苏尧努了努嘴，闭着眼睛愤愤地张嘴咬了一口，胡萝卜没咬到，但咬到一嘴的毛和皮毛下的一点软肉。
“嗷！”银白色的灵犬一个激灵，抬起脑袋泪汪汪地看向苏尧。
腹诽公司太入神以至于忘记自己搂着的抱枕是活的的苏尧：“……”
他尴尬地吐了吐舌头，伸手给赫连尘揉揉拍拍。
肉眼可见的，赫连尘脸上多云转晴，尾巴不受控制地摇。
真好哄，苏尧想。
他现在心情不错，系统升级那事就暂时不计较了：“放心啦～投诉不会带你的。”
系统长出了口气。
“但是——”苏尧话音一转，“要知道这回临时升级险些害得我落入那俩人牙子手里，公司总不能一点补偿都不给我吧？”
【那宿主你想要什么？我去帮你申请。】
“……公司真的没有给我准备补偿啊？”还需要临时申请？？
【也不是没有，就是吧……】系统犹豫了半天，吞吞吐吐道，【宿主你可能不大想要。】
“？？”
【一个是马甲系统的一键穿脱功能，另一个是通用npc的优先使用劵一张……】
苏尧：“……”
“那个一键穿脱功能是之前被投诉下线的？”
【（点头.jpg】
“bug修复了吗？”
【没。（心虚.jpg】
“……”合着全是破烂。
苏尧垂头丧气地将脑袋往赫连尘怀里埋的更深，后者还以为他是冷了，用爪子帮他掖了掖被子，又将大尾巴盖他身上。
苏尧被柔软温热的暖意包裹住，刚刚被激起来的那点烦闷一下子全消散了，甚至心情不错地勾了勾唇，伸出双臂环住了灵犬的脖子。
那些破烂理不理有什么要紧，反正他有师尊呢。苏尧想。
说起师尊，苏尧忽然想到自己该要的补偿是什么——
“系统，我想到我要什么了。”
【这么快就想好了？】
苏尧抿了抿嘴，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发着亮：“你将我先前几次遇险的经历和昨晚发生的一切上报，添油加醋说的越严重越好，然后跟你的顶头上司说，我想要的补偿，就是公司隐瞒的那个秘密。”
【可是宿主，高层那些老油条不一定会搭理你的。】
“那就告诉他，他们若不理会我，我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就直接罢工了事，生前世界里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了，反正现在的日子也挺舒坦。”说着，苏尧往赫连尘怀里又舒舒服服地蹭了蹭。
系统应下，随后下线去帮苏尧写报告去了，苏尧睁着眼睛望了会儿墙壁，不多时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
第二日一大清早，府邸内闯入了不速之客，在偌大的府上兜兜转转找不到想找的地方，只能到处咋咋呼呼地说要见魔尊。
府上住着的苏尧的员工被吵醒了一大堆，尤其小壁虎，起床气非常猛，带着他养的那群小孩儿直接追了出来，见那人还在到处乱转，立刻堵了上去：
“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闯尊上的府邸！还打扰小爷我睡觉！”
闯入之人是个魔修，修为不低，元婴中期上下，听了小壁虎这番话，将他好生打量一番，眼里的鄙夷不加遮掩：“嗤，凡人？什么时候居然连凡人也能住进尊上的府邸了？莫不是尊上养来解闷的小宠？”
“你、你说什么？！”小壁虎气的满脸通红，撸起袖子就想给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一点教训。
可那魔修才没功夫跟他耗，抬手一挥，带出的魔力直接将小壁虎甩到路边的池塘里去！
一群小少年喊着叫着跑去拉人，还有些胆子大的直接拦在了魔修跟前。
“让开。”魔修语气冷冷。
“不让！”少年语气坚定。
魔修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起手又要运出魔力，却忽地被一柄折扇打断。魔修抬眼看去，哟呵，熟人。
“哈，我当是谁，这不是昨日里来我府上狂吠的那条狗吗？怎么？不是才说了有什么不服可以来找尊上，今日我来了，怎么又不叫我过去了？”
魔修死死盯着文渊那张清俊的脸，忽地狞笑一声，舔了舔嘴唇：
“哦——我明白了，你是怕我找了尊上之后，你狐假虎威的架子就被戳穿了，担心尊上会责罚？哈，无妨，看在你模样还算标致的份上，今晚来我府上陪我，我就帮你在尊上面前求情，怎么样？”
文渊眸光骤然一冷：“不知羞耻！这里是尊上的府邸，容得了你来放肆？！”
“放肆？”魔修不以为然，“你可知我是谁？”
文渊还未说话，另有一道男声从不远处响起：“哦？本座也不知，你是谁？”
声音夹着怒意，伴随着万钧的威压一齐落下！
“扑通！”魔修一瞬间跪倒在了地上！
苏尧身边跟着一条银白色的巨大灵犬，施施然走了过来。
“说啊，你是何人？大清早的居然就敢闯入本座府邸，还打伤、折辱本座的下属？”
随着苏尧说的话，威压一层一层地往上加，魔修被压迫的冷汗直冒，两手撑着地，几乎趴在了地上，并从心底生出一股不可对抗的无力感。
“尊、尊上……我是何罗啊尊上！您不记得我了吗？”
何罗？苏尧念着这个名字，皱了皱眉。
他的确完全没有印象，就算翻遍了原著，也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名字。看样子是个连背景板都没有进的炮灰。
而且似乎是被之前原皮魔尊惯坏了的那种。
多说多错，苏尧干脆不再问他身份：“你这么早来找本座，有事？”
何罗一听，立刻抬起头来，指着一旁的文渊说：“尊上！这个人昨日带人闯入我府内，说要查什么失踪的凡人，我不肯，他就说让我尽管来找您！所以我今早就来了，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尊上！”
苏尧听了，目光又冷了几分：“那这么说，你确实与那些失踪的凡人有关了？”
“啊？什么凡人？”
文渊道：“就是那些被你带走的佃农！”
魔修了然：“哦——那些家伙啊！嗐，尊上之前不是借那个丹修大赛炼制出能增产的丹药吗？我就想着可算能多种些灵材了，但我灵田多，人不够用，所以走关系买了点人回来，有什么不对吗？”
文渊又道：“那你说，为何那些人入了你府内便没了踪迹？既然要耕作灵田，总不可能将人全部困在府上吧？”
“嘿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你指望丹炉里的材料能有什么回应？长了腿从炉子里跑出来吗？”
魔修像是被自己的话逗笑了，哈哈笑了两声，却只自己一人发笑，身边数人安静的可怕。他疑惑，想要抬起头去看，却冷不防极重的威压压了下来，压的他肋骨几乎碎掉，呕出好几口夹着碎肉的血来！
苏尧冰冷到没有温度的话语在他头顶响起：
“你说……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第58章 我想要你 变成狐狸！
“尊上！咳咳！！”魔修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顾不上擦自己粘了满脸的血，一点一点爬着朝苏尧靠近，“尊上……缘何要动怒？可别、可别气坏了您的身子咳咳咳……”
苏尧看着逐渐朝自己靠近的魔修, 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忽然拋入了深海之中，所有声音都如隔了一层厚厚的膜，只有嗡嗡的耳鸣声愈发清晰。
他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 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血泊里的人, 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你将那些凡人丢进丹炉了？”
“有什么不对吗尊上？”魔修不解，“魔界里历来不都是这么做的吗？这里不比修真界，天弃之地, 灵气稀薄，灵材大多长不起来, 唯有以凡人作血祭才有希望能种出合适的灵材来, 许多魔修都这样做过，尊上为何独独责罚我？”
那魔修越说越觉得委屈，见苏尧不说话, 更是气愤：“何况, 区区百十个凡人而已！就算放着不管也就只能活上五六十年而已！为何不能物尽其用？！那群凡人生的又多又快，魔界这么大，难道还担心会不小心杀完不成？”
“闭嘴！”苏尧几乎浑身发抖着吼了出来，末了，又狠狠闭了闭眼，缓下语气吩咐道, “将他先关进地牢。”
文渊甩出条困仙锁, 将地上魔修牢牢绑紧，和几个人一起押走了。
苏尧呆愣着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身边白色的灵犬倏然消失了, 而后一双手臂环住了他的腰，宽大的胸膛贴上他单薄的背，稍稍用力，将快要站不稳的他揽进了自己的怀。
赫连尘牵起来他一双冰凉的手攥进手心里捂着，粗糙的剑茧和温热的温度逐渐唤回了苏尧的感知，也叫他好端端的，忽然又想要哭。
“先回去。”赫连尘道。
苏尧木然地看了一圈围着他不说话的人，咽回去酸涩的眼泪，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赫连尘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回了房间里，苏尧全程没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任人牵着走，乖巧的要命，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咔哒”一声，屋门关上。
苏尧呆立着，垂首盯着赫连尘腰带上的花纹，牙齿将下唇咬的发白。
他还没开口，赫连尘就像是知道了他要说什么：
“不是徒儿的错。”
苏尧的眸光动了动。
赫连尘手指抚上苏尧的唇，叫他松开了紧咬着的牙关，柔声道：“你炼那丹药是为了百姓，就算没有这丹，那群畜牲也不会把百姓当人看，甚至可能为了灵材血祭更多无辜人。”
苏尧苦笑了一下。
“师尊，我明白。”
赫连尘轻叹了一声，抬手将苏尧额前的一缕碎发捋到耳后，动作轻柔，说的话却带着杀意：“小尧接下来想怎么办，需要师尊帮你将魔界的魔修杀尽吗？”
苏尧抿着唇，沉默了几息，缓慢地摇了摇头：“不用。”
没有用。
魔界的魔修不少都是来自修真界的，他们吃不下修行的苦，亦或者修为长久以来难以寸进，看不到前路，还或是因其他各种复杂的原因而修了魔，成了魔修，被放逐来这片荒凉的土地。
可以说，是修真界孕育出了魔界。
所以魔修是杀不尽的。
而且并非所有魔修都十恶不赦，这其中不也有像冥山主那样，看上去凶的要命，实际上内心赤诚之人么？
总不能一棒子打死。
苏尧苦笑了两声，疲惫地闭上了眼：“师尊，我有些累了。”
赫连尘揉了揉他后脑勺柔软的发丝：“累了就休息，无论什么事，有师尊在呢。”
苏尧又笑：“那师尊抱抱我。”
赫连尘愣了下，抚在苏尧后脑勺的那只手稍稍用力，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
抱了一会儿，赫连尘耳尖有些泛红，忽然岔开话题：“咳，师尊我就……这么好抱吗？”
苏尧将侧脸在他怀里贴了贴，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就只点了点头。
……
苏尧的情绪收拾的很快，再从屋内出来时，脸上已经看不出神情，只有眼底还留着一层阴郁。
赫连尘已经离开，不知做什么去了。
他本想叫自己的小徒儿再歇会儿的，但苏尧不肯，留给他调整的时间本就不多——
最迟今日晚上，魔界十八城的领主便会在无天都齐聚。
在那之前，苏尧要准备的东西还有许多。
小壁虎在见到苏尧时已经换下了早上那身湿漉漉的衣服，他见苏尧依旧有些心不在焉的，也老实地收起来自己身上那身江湖气，小心翼翼地劝：“尊上，您……别听那个家伙胡说。”
苏尧笑着摇摇头：“别担心，我没事，来找你是有别的想吩咐。”
“哦，嗐！”小壁虎拍了下自己脑袋，“那尊上您还亲自走一趟，把我叫过去不就成了吗？”
“不妨事，反正我也想出来走走。”苏尧摆摆手，接着吩咐道，“接下来你去办件事，在上次丹修大赛举办的那处……不，还是选个偏僻远人的地方吧，去搭个台子，不必太正式简陋些也无所谓。”
小壁虎应下，又好奇：“尊上做什么用？”
苏尧冷声道：“处刑。”
小壁虎闻言一顿，似是有什么话想问，又被他咽了下去，点点头就要去办。但没走几步，他又被苏尧叫住：
“小壁虎……”
小壁虎转过身：“还有事吗尊上？”
苏尧迟疑了一瞬，问他：“魔修这般待你们，你们不曾反抗过吗？”
“我们……”小壁虎似是极轻地叹了口气，道，“或许有过，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曾听老人们讲过，在不知道几百年还是几十年前，魔修和我们这些凡人可以说是水火不容，他们将我们当作修炼用的耗材，我们视他们为地府来的夜叉修罗，可我们打不过他，总是被各种欺负，所以抱起团来，建立自己的城邦。老人们甚至说，魔界十八城里大部分其实是凡人建起的，但是……”
小壁虎说着，笑着耸了耸肩：“但是这怎么可能啊？那些老家伙就是喜欢吹牛。”
说到这，小壁虎觉得自己扯远了，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今天早上那事，其实如果不是那个魔修自己说了出来，我也不知原来那些魔修们是用人命浇出的那些漂亮的花草。”
“啊，不过尊上你别在意，我知道你是好人。”
苏尧的唇角往上扬了扬，但眼中也看不出高兴的神色来：“行了，别夸我了，赶紧去干你的活。”
“好嘞！”小壁虎说完走远了。
苏尧在他走后，脸上最后一点笑意也渐渐没了。
温水煮青蛙。
大约是觉着凡人反抗起来太麻烦了，于是魔修才收敛爪牙，实则暗地里还是将他们当牲畜圈养，只是做的隐蔽，大部分人未曾发觉罢了。
他望着四周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虽然不比修真界精致，但在这一片荒芜的大漠之上凭空架起一座人的城邦，称之为奇观也不为过。
修者虽有神通，但这样一座遍布生气、容人生活、而非像洞府那样单纯是容身之所的城邦，该是凡人建起的。
可这座城现在的主人却不是他们。
“师尊。”苏尧见赫连尘朝他这边走来，唤了句，“你说，修道者是人吗？”
赫连尘听完后努了努嘴：“为何不是，徒儿骂我？”
“可那些魔修似乎并没有将自己与百姓归为一类。”
赫连尘讽刺地哼了声：“是，他们自己放弃了人的身份，放弃了为人的资格，所以，人们称他们为魔。”
说完又连忙补一句：“——但小尧可不是，小尧是为师的乖徒儿。”
苏尧笑出了声，看向赫连尘道：“师尊方才做什么去了？”
“去地牢那边吩咐了一些事情。”
“什么？？”
“地牢内那两名想要掳走你的恶徒，明知不可为却依旧行恶事，将不知多少无辜百姓推入火坑，该死。另外那名魔修，罔顾天道伦常，以百姓为刍狗，也该死。但他们死也该死的有点价值一些，所以，我去吩咐让人在今夜当着十八城领主的面，一刀一刀、剜了他们，杀鸡儆猴。”
赫连尘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叫人心惊。
他说完后又状似轻松地讨好一笑：“这次是私自处置，尊上能不能让我走点关系，别罚我咯？”
苏尧半张着嘴，愣了半晌。
他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那两个人牙子该死，但他暂时留了他们一条命，为的就是在十八城的领主面前立威。今早那魔修又闯进他府上，所以他便决定再加上一个。
只是他一直未曾传令。
从理性上，杀了这三人是最好、最合理的安排，而且越是残忍的刑罚，效果越好。可……从心理上，他还需要一些准备。
自从来到魔界，苏尧渐渐觉得从前在另一个世界里每日为了作业、为了毕设、为了工作烦恼的自己越来越陌生了，他有种预感，若真的由他下了这道命令，那个世界，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如今不用了。
苏尧抬起眼，望向看上去依旧不着调的师尊，微嗔道：“师尊怎么能这样……毕竟涉及凡人，若是天道降下责罚该怎么办？！”
“天道若真的因我惩恶而降罚，那祂还真是瞎了眼，到时候我就顺着天雷爬上九重天，把天道揪下来狠狠教训一顿。”
“噗！”苏尧没忍住笑出了声。
赫连尘脸上也终于有了真实的笑意。
“我不罚师尊，师尊做的很对。”苏尧问道，“师尊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赫连尘有些意外地眨眨眼，“居然还能有奖励？唔，让我想想。”
赫连尘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一双眼睛盯在苏尧身上移不开，良久，他说：“我想要你……”
苏尧一愣，心尖上突地跳了一下。
而后赫连尘话音又转，将没说完的话补完：“——变成小狐狸！之前总是我给你抱，这回为师想反过来。”
苏尧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逐渐消去，他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莫名松了口气。
“现在？”
“现在。”
“那好吧。”
苏尧按照上回赫连尘教他的咒诀，将周身魔力运转起来，“啪”一下原地变成个小红狐狸。
“嗷！”小狐狸大叫。
——怎么还是这么小！
赫连尘顿时心都要化了，抱起小狐狸轻轻地护在怀里，又是撸尾巴又是揪耳朵的，不一会儿就将小狐狸恼的用爪爪拍他。
但赫连尘全当没看见。
他回忆着苏尧在面对变成灵犬的他时是什么样子的……唔，似乎是……
猛地，赫连尘埋进了小狐狸柔软温暖到让人要化掉的肚肚里面大吸一口！
啊，舒坦。
难怪苏尧这么喜欢。
“嗷～嗷！！”被吸的晕乎乎的小狐狸发出了不满的控诉！
……
苏尧到了晚上才总算变回来，脑瓜子嗡嗡的，四肢甚至有点软绵绵。
可恶，为什么赫连尘变成灵犬就没有这些后遗症？下回他一定要变大一点！
自从苏尧发出那道召令后，魔界十八城摄于魔尊的威势，不敢不快速前来觐见。苏尧将他们召集在城郊无人之处，除了一座空台架之外连个活的虫子都看不到。
苏尧坐在特地为他准备的座位上，身边伴着一只银白色的灵犬。他看了看四周，心说小壁虎选的这地方倒也不必这么偏……
一名领主见他一直没有动作，便上前问：“尊上，您召我们前来有何吩咐？”
苏尧冷笑一声，想着小说里描写的霸总模样，努力让自己眼里带上三分威慑、三分愠怒和四分不可捉摸，冷声道：
“自然是因为，你们的心野了！！”
与此同时，强悍的威压骤然压在了每个人的头顶，就连他们脚边的石子都被碾成了齑粉！
第59章 苏扒皮（bushi （这是一个小标题……
“把人带上来！”
苏尧一声令下, 随即有人押着两个身负镣铐的囚徒过来。
被押着的那两个吓得四肢发软，走都走不动，几乎是被一路拖着过来的, 见到苏尧后更是立即跪下用力磕起头来，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求尊上开恩”之类的话。
这二人正是地牢那俩人牙子。
这对父子走商的范围很广，台下不少认得这俩人的开始窃窃私语, 瞥见苏尧犹如实质的目光之后, 又害怕地止住声，将头低的更低。
苏尧“嗤”了一声，屈起两根手指敲了敲扶手：“你们在地牢里如何同本座说的, 现在一五一十地重复一遍。”
两名人牙子还心惊胆战着，闻言甚至没反应过来, 直到被苏尧身边那条灵犬狠狠瞪了一眼之后才慌慌张张地开口：
“是……是！尊上！！”
父子二人事无巨细地将自己家底都交代干净了, 包括他二人是干啥的、住哪的、有几口人、这一年到头都是上哪里做生意的，直到被苏尧不耐烦地打断才闭上嘴。
苏尧翘起腿，扫了一眼台下跪着的众人：“都听清楚了？”
领主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地点头, 答说自己听清了。
“那便好。”苏尧说着, 挥了挥手，那父子二人随之被押上了刑台，拿着锁链牢牢地绑在了夹子上。
那俩人哭天喊地，苏尧觉着烦，干脆叫人堵住了他俩的嘴。
“还有一个，也带上来吧。”
台下领主闻言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随后便见被押上来的另一人竟是个魔修？！
而且这魔修看样子比之前那俩还狼狈, 不光被困仙锁五花大绑着，连嘴里都被塞了东西，只能从喉咙里徒劳地发出呜呜的叫声, 半句有意义的语句都说不出。
魔修见到苏尧后目呲欲裂，红着眼睛想往前冲，被押送的人死死按住，踢一脚腿弯跪在苏尧面前。
苏尧轻蔑地将视线在他身上点了点，又满不在乎地移开。
“刚刚那两个人都做过什么你们都清楚了，而这位么……”苏尧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呵，他便是那两人在无天都里最大的大主顾！”
台下众人噤若寒蝉，一时间摸不清苏尧究竟想干什么，但都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脑袋一个个越低越深。一时之间台上台下安静到令人发慌，只剩下大漠上吹来的北方呼啸。
可脑子蠢胆子大的铁憨憨也不是没有，比如殁仙城的领主，见气氛实在有些僵，跪在原地举起了手：“尊上，那您为何要处置他们啊？”
其余人：“……哇哦。”
兄弟你好勇。
苏尧也是没想到，居然真有在老师发火训话的时候还敢抬头跟老师对视的学生，这不提问他都说不过去：
“你觉得呢？”
“我觉得……”殁仙主挠了挠头，“他们惹尊上您生气了？”
“……”废话。
苏尧冷笑了一声，公布答案：“这三人，狼狈为奸，残害本座子民数百不止，诸位说说，他们该不该杀？”
台下没有人敢说话。
好吧，除了脑内CPU加载超慢的殁仙主。
“尊上！”只见他又举起了手。
苏尧点头：“说。”
殁仙主：“是因为他们杀了很多凡人？”
苏尧：“对。”
殁仙主：“凡人不能随便杀？”
“自然。”苏尧脸色一冷，扫视除了殁仙主之外战战兢兢地其余人，“你们是本座庇护下的子民，他们也是！整个魔界都是本座的，整个魔界里所有的人与物也都是属于本座的！谁若是敢乱动，谁便是在挑战本座的权威，本座不高兴了，他们便是下场！”
说罢，朝着刑台一挥手：“动手！”
早就准备好的处刑人从桌案上调了把刀，在年轻点的那个人牙子身上直接剜下一块肉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鲜血飞溅，惨叫声随着呼啸的北风刺过台下每一个领主的耳膜，就连苏尧身边站着的侍从都忍不住皱起眉闭上了眼。
可唯有苏尧的脸色一点没变，就好像对此司空见惯，内心毫无波澜一样。
但实际上——
“师尊……你松开我的耳朵和眼睛。”
苏尧伸出手在自己脸上扒了扒，但那道灵力凝成的丝带却无论如何都弄不下来。
大狗狗不悦地用尾巴一下一下砸着地面，让那条隔绝视觉与听觉的丝带系的更紧了。他道：“不行，脏，不要听，也不要看。”
“可是师尊，我其实……没关系的。”
……应该吧。
苏尧自己也有些忐忑。
“有关系，师尊不许你看这些。”
赫连尘的语气强硬，显然是打定主意不想叫他接触这些东西。可……就算他如此小心翼翼地护着，又能护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步呢？
苏尧现在的身份可是魔尊，是魔界这片荒芜土地的主宰者，无论怎么避，他总逃不过各种血腥的。
这些赫连尘也明白。
他有些懊恼，心道若是早知道回来魔界会碰上这些腌臜事，他当初就该将小尧关在无名峰上好好和顾月铭练剑。
可惜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台下的一众魔修们一个个心惊胆战地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魔尊一个不高兴了把他们也给拉到刑台上去。
先前冥山主下战帖却惨败一事传回各城后，这些领主们还没什么特别的实感，如今亲自领教过他们尊上的手段之后，才恍然清醒——
魔尊，真的回来了。
也幸好这些领主们不敢抬头，不然这些家伙就会看见他们威风八面的尊上现在正跟一条狗拉拉扯扯……
“师尊！你松口！”苏尧超小声地说着话，并两手用力从狗嘴里拽自己衣袍。
“不行！小尧，快跟师尊回去睡觉！这里这么脏还有什么好待的！”
“等等等等！”苏尧担心自己衣服被扯坏，稍微松手，险些往前倒了过去，被赫连尘伸爪扶了一下才好险没摔。
“师尊！我、我就最后再说个事儿！现在气氛正好啊！”
“真的？”
“真的！”
赫连尘松了口。
苏尧松了口气，整理一下衣服，用先前那种霸气且极具压迫感的姿势坐回椅子上，清一清嗓子道：“既然今日诸位都在，本座便在这里颁布一条新的律法！”
台下众人或疑惑或心惊胆战地抬起了头。
“从今日起，凡买卖人口者，无论是何身份、无论作何目的，一律死罪！”
台下皆哗然。
有人实在坐不住了，急忙问：“可是尊上，若无血祭，灵田怎么办？灵材怎么办？！区区凡人而已，尊上为何不能开恩将他们赐予我们……”
还未说完，极强的威压一瞬间降下，那人顿觉五脏六腑都被揉成了血泥，呕出一大口血来。
苏尧轻描淡写地挑起半边眉毛：“你对本座的律令不满意？”
“不、不敢……”那人止不住地哀嚎求饶。
其余人见状那还敢有异议？这里可是魔界，强者为尊的魔界，除非你有能力将魔尊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拉下来，否则，魔尊的话，就是魔界的理！
无人能质疑。
“好了，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本座就先回去歇着了，你们自便。”说完，起身带着那条灵犬便走。
走了一半又停住，吩咐了句：“对了，记得明早将那三人的脑袋挂到菜市口去，好叫所有人都看看，这几人的所作所为为自己招致了什么样的下场。”
“走吧。”苏尧对身边的灵犬招了招手，灵犬从鼻子里哼出气来，绕到他身后几乎是拱着他的腰往前飞快地走。
幸好，没有领主敢抬头往这边看，不然魔尊的面子真的要碎一地了。
……
苏尧并没有将召来无天都的领主们立刻送走，反而是将他们好生安顿了下来——就安顿在无天都里最繁华的地段，并且一连数日都没再有任何别的命令。
但领主们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觉得魔尊只是想将他们留下看看无天都的人文风情，不然让他们住哪不好？非要住在这种打开窗户往外一看就看见三颗人头的地方？
真晦气。
魔尊府邸——
苏尧这回回来之后并没有将文渊负责的工作完全接手过去。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无天都的建设工作比起刚开始时越来越多，完全他一个人负责的话那干脆连觉都别睡了。
但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是必须先让苏尧指示的。
快要晌午，阳光暖融融地从窗外洒进来，照的苏尧手里那颗丹药金灿发亮。这丹药是刚刚文渊给他送来的样品，经他批准之后，便能正式发放给百姓使用了。
“这样一颗小小的丹药，便能令三亩田增产四成？”苏尧啧啧称奇。
就算当初提出这个方案的是他，现在也依然不由得觉得神奇。修真背景的世界，果然和他上辈子那个不一样。
这是个不光牛顿要掀棺材板、达尔文也能气活过来的世界，什么力学、进化论之类的在这里都行不通，人可以上天，树能够说话，狐狸跟狼也没有生殖隔离，若论起一切的原理，归根到底就是一样东西——
灵气。
万物皆有灵气，而魔界的土地难以生长作物，正是因为缺少灵气，既然如此，那便想办法补充上灵气。
眼前这一颗小小的丹药里面，正是蕴含着足以令作物生长、肥壮的精纯灵气。
将丹药放回匣子里，苏尧问文渊：“目前生产了多少颗这种丹药？”
“先前试验成功后令招募来的丹修们日夜生产，现在库存有九万三千零二十颗。”
苏尧听了这个数字有些讶异地微微睁大了眼：“不错，辛苦了，赏所有参与的丹修每人一年俸禄。”
文渊笑了笑：“那在下便先替他们谢过尊上了。”
苏尧：“还有你也是，去领三千上品灵石，起码买件新衣服换换，身上这件都洗的发白了。”
文渊愣了下，随即皱眉道：“尊上，我就不必了，现在咱们资金紧缺，还是先……”
“很快就不缺了，放心。”苏尧笑着朝他眨了眨眼。
文渊一头雾水，但看苏尧这么说，估计是又有什么歪点子了，只好道：“那就谢过尊上了。不过，尊上，我还有一事想问……”
“什么事？”
“那些领主们，您就这样放着他们不管了？”
“那自然不能。”苏尧眼里夹着些狠厉，“这回算他们幸运，本座手里抓不到他们凌虐凡人的证据，而且眼下的魔界经不起折腾，这个节骨眼上一下子杀了太多领主容易造成动荡，所以才叫他们逃过一劫。”
说着，他话又一转，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不过嘛——他们好不容易来上一回，怎么着也得留层皮再走啊～你且看着就好。”
第60章 风韵犹存俏剑尊 （bushi
“小尧……”赫连尘站在喧闹的街头, 看着眼前戏台上演着的“新奇戏折”宕机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转过头看向身边人，“这就是你说的宣传方法？？”
苏尧叉腰, 脸上是十足的骄傲：“嗯哼！师尊是不是觉得还不错？”
赫连尘满脸的一言难尽。
戏台上——
小壁虎扮成了丹修的模样，手里捧着个精巧的小盒，盒子里放着金灿灿的一颗丹药, 只见他动作夸张地手舞足蹈一番, 而后忽然拉长语调“欸——”了一声：
“银坷垃好处都有啥？谁说对了就给他！”
扮作农户的两个少年两眼放光，随即一人一句：”
“用了银坷垃！””
“亩产一万八！”
“营养不流失、不蒸发！”
“能吸收土地的所有氮磷钾！”
“小麦长的高！”
“麦粒结的大！”
“……”
赫连尘叹为观止，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啥, 但看周围围观的百姓似乎看的还挺开心的，还时不时会起哄……
是他年纪太大了跟不上时代了吗？？
还有, 氮磷钾是什么啊？修真界有这东西吗？？
“师尊！师尊？”苏尧见他走神, 扯了扯他袖子。
赫连尘转过头：“怎么了？”
苏尧见他走神，有些不开心：“什么怎么了？师尊你还没回答我，我这广告做的怎么样？”
“？？”又是陌生词汇。
赫连尘摸着下巴想了会儿, 没想明白只好问：“呃, 广告？”
“嗯哼。”苏尧点头，指了指台上的表演，看上去十分满意，“魔界没有电视也没有手机，消息传播的途径主要就靠百姓之间口口相传和书籍册印，但底层百姓识字的不多, 印宣传册的话效果不大, 只靠传言来做宣发又太不靠谱，所以我才叫人在各个街道的人流密集处搭建戏台，演广告！”
赫连尘眨巴眨巴眼, 慢悠悠地：“哦……”
其实他更想“阿巴阿巴” ，但是那样好没面子。
“小尧。”
“嗯？师尊还有问题？”
赫连尘蹙眉，眼底是万分不解：“师尊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你这丹药明明是金色的，为何要叫银……呃，银坷垃？？”
还有，坷垃是什么奇怪名字啊喂！？？
说到这个，苏尧吐了吐舌头：“没办法，谁让咱没版权，多多少少得避避嫌。”
赫连尘：“啊？？”
版权又是啥？？
台上——
扮成农户的两个少年吵的面红耳赤，每一个都在言辞恳切地央求小壁虎把手里的金丹给他们，而小壁虎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最后却摇了摇头，大声道：
“银坷垃，顶呱呱！每个人都想要它！但今天，我们不要九九八！不要九十八！尊上送福利，每户一颗免费领回家！！”
台下围观的百姓顿时躁动起来，而后人群里忽然冒出几个人来指引，将他们排成队引到了戏台旁边的丹药发放处，待登记过后，每个人都能免费领走一颗。
但也只能一颗，多的话就必须要付钱了，一颗就要一千上品灵石，贵的吓人。
队伍旁边还有人在不断讲解着这丹药的具体使用方法，以及在使用时有什么特别的注意事项。
百姓怀着对“广告”里内容半信半疑的态度，以及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则，很快就将发放处的库存领光了，负责登记的两名青年笔杆子都快抡冒烟了。
“尊上。”快要发放完时，文渊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走了过来，附到苏尧身边悄声道，“那些人已经上钩了。”
苏尧勾了勾唇，有些意外：“这么快？”
赫连尘在一边一头雾水：“什么上钩？你又瞒着我在搞什么鬼点子？”
“嘿嘿～”苏尧神秘一笑，“等回去再告诉师尊，现在跟我先出一趟城？”
赫连尘：“出城？好端端的干嘛要出城？”
“当然是要去接我们那大公无私、舍己为人、心怀苍生、兼济天下的老熟人咯。”说着，苏尧步伐轻快地穿过人群，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赫连尘皱着眉赶紧跟上，嘴里小声嘟哝：“怎么都不见你这么夸我……”
……
到城外没多久，赫连尘绝佳的视力便看清了远处走来的熟悉人影：
“南宫翎？他怎么回来了？南宫问辰又没看住他吗？？”
“我邀他过来的。”
“邀……”赫连尘仔细琢磨这个字眼。
苏尧挑起眉毛看他：“怎么？师尊不信？本座可是在无名峰的时候就亲自邀请了，人家也答应了的，绝对没有被强迫！”
“嗯？无名峰？？”赫连尘捕捉到关键词，“他什么时候……”
话说了一半噎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哦，想起来了，就是他故意躲着苏尧那会儿。赫连尘心叫不好，果然，苏尧凉飕飕的眼神已经瞟过来了。
他老老实实闭上嘴。
是他自己不守着，被偷家了也活该！
说话间，南宫翎已经飞快倒腾着两条腿跑了过来，在城外大漠上扬起一阵尘沙。衣服被弄脏了，不过他也不在乎，眼里只有看见苏尧二人的兴奋：
“尊上！还有老救……呃不是，剑尊大人？您怎么也在这里？”
赫连尘没回答他，而是皱了皱眉，捕捉到他话语中那个虽然没有说完、但一听就有些不妙的词汇：
“你刚刚想叫我什么？”
南宫翎怔了一瞬，顿时一副“我就说”的样子：“呐，果然剑尊您还是更喜欢我起的称谓，早知道就不听商兄的话改口了。”
赫连尘：“？？”
南宫翎：“所以我还是叫您——老救世主吧！”
苏尧没绷住，差点笑喷了出来。
“老……？”赫连尘嘴角抽了抽，一瞬间有种想拔殁神剑出鞘的冲动，但看在眼前的小辈还是个孩子的份上，他努力忍住，尽可能柔声问，“能跟本座说说，为什么是这个称呼吗？”
天真的南宫翎还没用感知到危险的来临，掰着手指头开始解释：“因为救世主一共有四个啊，月铭年龄最小，所以是小救世主，苏道友年纪大一些，所以是大救世主，霖姐是救世主姐姐，剩下剑尊大人您，年龄比其他人大了太多，而且还不是一个辈分，所以就是老救世……唔唔！”
话没说完，嘴被捂住了。
苏尧一边狂笑一边用抖个不停的手捂着南宫翎的嘴，把人按着往城门方向走。
“哈哈哈哈师尊！哈哈哈哈你、你别在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人设早就、早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尧笑的肚子疼，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赫连尘脸黑的像锅底。
看来是时候跟南宫问辰强调一下教育下一代的重要性了！不对，那对夫妇自己都是神棍，还指望他们能教出什么正常的孩子来……
相对来讲，他家小尧就聪明很多！
这么一想，赫连尘心情又好了不少，大度地不再计较，甚至面带微笑地回了城。
南宫翎到的时间刚刚好，正巧最近发放下去了提升亩产的丹药，百姓要施肥也得看天气，才好保证丹药能够发挥最大的功效。
所以，南宫翎一来就回他职位上兢兢业业地当天气预报员去了。
赫连尘看他的眼神又多了一丝怜悯和敬佩。
……
三日之后，魔尊的府邸。
文渊将最近整理出来的一份财务报告拿给了苏尧，后者翻阅完，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真想不到，这些家伙的家底都这么厚的，看来之前筹建魔宫资金的时候还是对他们手软了。”
赫连尘的脑袋从旁边好奇地凑了过来：“啥？”
苏尧将报告递过去，屈起中指往上面一弹——
“师尊，咱们有钱了！”
赫连尘歪了歪脑袋：“？？”
略显粗糙的纸页上写着一连串的数字，就算富如赫连尘，看到汇总起来的最终数额也被吓了一跳，喃喃道：“这么多？！”
但是……哪来的？
赫连尘狐疑地瞥了眼苏尧，但后者完全沉浸于忽然变有钱人的兴奋之中，压根没注意到他是啥反应。
赫连尘的嘴角撇了下去。
苏尧完全忘记给他解释自己奇思妙想的计划了，三天前他说先跟他去接人等会儿讲，这一等就等了这么久。
这人完全忘记了！！
这些天里苏尧东跑西跑到处忙，而赫连尘就好像被宠完不久又被光速冷落的后妃，明明一开始还被甜言蜜语哄着说什么再也不许离开，结果这会儿倒好，到手了没多久就腻味了，天天把他晾在一边，跟文渊说的话比跟他说的都多！
呐，现在这俩人也在热火朝天地叽叽呱呱。
是他不够有用吗？是他不够有魅力吗？还是说……
赫连尘忽然想到三天前南宫翎对他的那个称呼，心底浮现出一个骇人的想法——
难道，他真的老了？？
有些心虚又有些委屈地，赫连尘偷偷摸摸缩到角落里，摸出一面镜子来对着仔仔细细地照。
唔，这张脸……俊的很嘞！
赫连尘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并在心底满意地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这样一张脸，苏尧没道理看不上啊……在心里这么想着，赫连尘偷偷往身后瞄了一眼——
正好跟苏尧对上视线。
“师尊？你在那里干嘛嘞？”
赫连尘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收起镜子，状似轻松地回到苏尧身边：“没、没干什么！小尧有事吗？”
“有。”
“没事的话我就……欸？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