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也像是吞吃人的野兽,咬……

    即便有了凤灵兰,灵脉的修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回到中阙峰的第二日,虞知鸢就催促着姜辞赶紧找个清净的地方闭关炼化凤灵兰。好在这一回姜辞倒是没再推三阻四,二人一商量,闭关的地方便选在了发现毛团子的那个瀑布后有寒潭的山洞。

    概因凤灵兰是火系灵草,在炼化时经脉会感觉到被烈火灼烧的疼痛,而那个寒潭,恰巧便可以缓解这种疼痛。山洞也足够隐蔽,轻易不会被人打扰。

    当然再隐蔽,还是少不了人给姜辞护法,而凌云宗里姜辞能信得过的也只有虞知鸢了。

    虞知鸢尽管心里别扭,但事关姜辞和自己的生死,再别扭,她也还是应了下来。

    不过事实证明有些事纯属是她自己心思不纯,人姜辞一入定就成了个雕像,任外头瀑布水声隆隆,又或者天气突变电闪雷鸣,还是寒潭因为他炼化凤灵兰而变成了温泉水池,他眼

    睫毛都不带抖一下的。

    虞知鸢可做不到他这样,她脑子里乱哄哄的,隔一阵就忍不住睁眼看看姜辞。

    外头应当已近酉时,坠日的霞光穿透瀑布,橙红色晖光洒落池上,把寒潭染出一片斑斓美色,也濡染谭中人的面庞和发梢。

    水气蒸润,几粒晶莹水珠凝挂在白皙脸颊,微湿黑发落在上头,像纸上一笔随性墨迹,两色对比强烈,真真赏心悦目。

    静谧会让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法察觉,虞知鸢被一阵“哗啦”的出水声唤回神智时,才发觉自己又看姜辞看呆了。

    她心下一阵懊恼,赌气似的移开视线,看到一个湿漉漉的脑袋正好从潭水中探出头来。

    那雪白的一团也看到了她,从谭中一跃而起,飞跑几步,眨眼便跃入了她的怀中。

    虞知鸢往它身上打了个清洁术,又用灵力烘干它的毛发,等它重新变回毛茸茸的一团,这才揉了揉它的下巴。

    毛团子被她摸得舒服了,眯起眼,脑袋埋在她掌心,毛绒绒的尾巴还蹭了蹭她的手腕,不消半刻功夫,怀中就响起了细微的鼾声。

    虞知鸢看着那张圆滚滚毛绒绒的脸颊,端详了半晌,又戳了戳它鼓鼓的腮帮子,还是没能把毛团子弄醒。

    这也太能睡了。

    自打从千嶂谷回来,毛团子大半时间都在睡觉,少有的清醒时间,便是同姜辞一起泡在寒潭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它在修复灵脉……

    虞知鸢默了默,盯了毛团子片刻,而后才又重新闭上了眼。

    山中不知日月长,一转眼便过去了十五日。

    虞知鸢前一晚上睡得相当踏实,连梦都没做一个。

    她迷迷糊糊坐起来,看到姜辞还在谭中打坐,她双目闭合,面容如玉,整个人连一丝一毫的位置都没有动过。

    而围绕着她周身,灵气渐渐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漩涡,正不断往她体内钻去,便是寒潭的水,这会儿都因她炼化凤灵兰而变得热气腾腾。

    山洞内雾气灵气缭绕,通信玉牌不断闪烁的光亮便显得格外扎眼。

    只是,闪的竟然是那块她从来也看到闪过的姜辞的那块通信玉牌?

    虞知鸢抓起来瞧了下,揉揉眼睛,又瞧一下。

    嗯,没看错。

    所以竟然有人在联系姜辞?会是谁?

    虞知鸢手里把玩着玉牌,在看与不看之间犹豫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被自己尚存的道德感打败,放下了通信玉牌。

    偷看别人的消息可是侵犯人隐私的,她可不是这种人!

    哪知她这边才放下姜辞的通信玉牌没多一会儿,自己腰间的玉牌就闪了下。

    发信息来的是南荣钰,问的却是姜辞。

    “虞师姐,姜师姐跟你在一起吗?我发她消息怎么不回我?”

    虞知鸢抿抿唇。

    这南荣钰什么时候和姜辞走这么近了?

    她这边还没说什么呢,通信玉牌又是一亮。

    虞知鸢心念一动,文字就自动变成南荣钰哭唧唧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

    “虞师姐你是不知道啊,我前些日子跟着大师兄去了一趟别梦鬼市,那地方邪魔歪道多得不行,我买的法器几乎全报废了才勉强捡回一条命来。”

    大师兄?别梦鬼市?

    虞知鸢想了下:“慕言蘅?他去那里做什么?”

    南荣钰:“好像是去采买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他也不让我跟着,我都差点就给个狼妖给吞了,他根本不管我。我看他们是根本不打算让我活着回去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

    虞知鸢:“……”

    南荣钰:“虞师姐要不帮我问问姜师姐,她从我这借走的结界灯什么时候能还我?我现在保命的法器可都没几件了……”他顿了顿,像是想起来什么,支支吾吾地:“当然,我也不是一定要姜师姐还,我就是问问,随便问问……”

    结界灯是修真界中少见的上品法器,灯身以深海巨鲇须编织制成,灯芯却非一般寻常棉线,而是一颗火石,名“鼬腹石”,乃是取自云黕鼬腹中结出的鼬石所制。

    云黕鼬生性胆怯,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使他们大受惊,一受惊,便会喷吐出黑色烟雾,烟雾笼罩范围内会形成一个无人能察觉到的空间,以便于云黕鼬趁机逃命。

    而经年累月形成的鼬腹石,亦有相同效果,只需灵力稍加催动,鼬腹石便会形成一个类似于修士设下的结界,因而以鼬腹石为灯芯制成的灯也被称作结界灯。

    结界灯的效果好坏,则取决于燃灯者修为,修为越强,定身的范围就越大,也越能见效。

    只是姜辞要结界灯来做什么?

    虞知鸢拿过姜辞在入寒潭前就交给她的储物袋,随手往里头一掏,还真掏出来一个形状似四方灯笼的灯盏。

    正打量着灯盏,手边的玉牌蓦地又闪了下。

    虞知鸢下意识打开消息,识海中响起的却是另外一道声音:“师妹闭关半月,不知可还顺利?”

    这个声音……

    是慕言蘅?!?

    虞知鸢惊讶之余,忙侧过视线,果然手边的并不是自己的那块玉牌,而是姜辞的。

    所以慕言蘅这是在……关心姜辞?

    心中骤然生出些许焦灼。

    只是这情绪来得突兀又莫名,教虞知鸢不愿去深究。

    她默默转回头……

    一道沉而缓的声音蓦地响起:“师姐在和谁闲聊?”

    虞知鸢猛地一顿,掀起眼皮,便对上了一双幽沉眼眸。

    她还来不及反应,一道不容她反抗的灵力便裹住了她全身,把她往谭中扯了过去。

    猝不及防之下,虞知鸢只得本能地抱住了姜辞的肩,双腿也跟着攀附上了姜辞的腰,同时也把姜辞撞入了水中。

    水没过头顶,也浸湿了虞知鸢的衣衫。

    但这时候她哪里还管得了这些细枝末节,只四肢并用,牢牢缠住了姜辞。

    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恍若肌肤相贴。

    姜辞经脉内属于凤灵兰的那股热意本就尚未完全褪去,被她这么柔软地贴着,体内血液不受控地奔腾流窜。

    他抬手扶了扶她的腰,直起身,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风吹过。

    身上的人便不自觉地往他身上贴得更近。

    而后姜辞只觉得脖颈一热。

    虞知鸢喘了口气,这才从他脖颈间抬起脸,问道:“你的灵脉,修复好了?”

    她长发湿漉,犹在淌水,额前、面腮、下额,挂满晶莹水珠。

    姜辞屈起食指,一点一点替她拭掉,这才淡声道:“尚未完全修复,但也快了。”

    “噢。”

    虞知鸢垂着眼皮应了声,倒是难得没有躲避他这般的亲昵动作,由着修长指节在自己脸上轻移。

    只就是不看他。

    姜辞抿了下舌尖,一手托住她的后颈,“师姐还没告诉我,方才是在与谁闲聊呢?”

    虞知鸢怔了怔,想起来方才通信玉牌里慕言蘅的话,心里的那点焦灼便又涌了上来。

    她抿抿唇,压下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低声道:“没谁。”

    话音未落,她便感觉姜辞的怀抱似是愈发紧了,紧得她都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我们上去吧。”她试着推了下身前的人。

    姜辞却还是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他屈指拂开她眼角滑落的一颗水珠,而后掐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眸中的颜色深沉,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轻易便能将人卷入其中,

    也像是吞吃人的野兽,咬住便不会松口。

    “师姐喜欢我吗?”他问她。

    虞知鸢脑子发晕,但理智尚存。

    尤其现在的姜辞给她的感觉,就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如果她回答“喜欢”的话。

    于是她咬住了唇,不让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姜辞却似乎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

    方才在她脸上轻抚的指节,缓缓贴住了她的脊背,一寸又一寸地不断下移。

    一种怪异的酥麻感袭上了她的全身,让她不由自主地轻轻发起抖来。

    “姜辞!”她忍不住喊道,出口的声音都带着细微的轻颤。

    “我在。”姜辞应声,垂下头来看住了她,“有件事我想让师姐知道。”

    “什、什么事?”

    姜辞没说话,只更加用力掐住了她的腰。

    这般亲密而又狂肆的动作,让虞知鸢更加贴近眼前这具身体。

    平、平的……

    飞机……场?

    还有……

    虞知鸢脑中闪过无数奇奇怪怪的念头,某一瞬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却又猝不及防被一道声音打断:

    “师妹,我已于别梦鬼市寻得一株凤灵兰,可助师妹修复灵脉。”

    “明日后山琉璃灵池之约,师妹莫忘。”

    是慕言蘅。

    是姜辞的通信玉牌。

    虞知鸢陡然醒过神来,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推姜辞,脸色都跟着一白:“是……大师兄。”

    姜辞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眸中控制不住地戾气渐生。

    大师兄,是吗?

    少顷。

    姜辞动了动唇,回复通信玉牌另一头的同时,轻浅的声音跟着在虞知鸢耳旁响起。

    “好。”

    第52章 第52章“是生我的气,还是…………

    虞知鸢跟南荣钰在江都城的赌场里晃荡了好几日。

    临近宗门大比,提早前来参加大比的各宗门弟子大多下榻在江都城的各客栈内,城内比往常都要热闹得多。

    而赌场内,因有好事者早早开了赌局,赌的便是谁会在这回宗门大比中夺魁,更是吸引了不少人前来下注。

    凡人都称修士一声“仙人”,修士追求的也确实是得道成仙。

    但既未得道,终究便也只是人,是人就难免七情六欲,更改不了大多数人爱凑热闹爱打赌的性子。

    而这修真界中五十年才一回的宗门大比的魁首,更是激起了众人激烈的争论。

    修真界里大大小小宗门无数,虽说所有人都可以报名参加宗门大比,但夺魁的热门人选,倒只是集中在修真界中公认天赋上佳的那几人身上,其中呼声最高的便是凌云宗首席大弟子慕言蘅。

    常人入道,从炼气到洗髓到成功筑基,少说要花耗数十年之久,而慕言蘅秉承剑气而生,自幼便表现出来极高的悟性,如今才不过二十六,修为更是已经突破到了元婴期,又如何能不教人不称呼他一声天才?

    当然除慕言蘅之外,照日台墨月白以及空灵谷沈织二人也是魁首的热门人选,一个拥有上古法修的传承,一个体内有妖王血脉,同样是修真界中教人望尘都莫及的存在。

    而除了这三人,赌桌上倒也满满当当排了好几列刻了名字的木牌。

    但相比于那三人,押其他人夺魁的人实在不多,其中尤其以最角落那枚刻着“凌云宗姜辞”的木牌前,更是只有十足寒碜的几块灵石。

    南荣钰捏着自个儿的储物袋举棋不定,看来看去,还是忍不住再次跟虞知鸢确认:“虞师姐,咱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你不信我?”虞知鸢瞪他:“你要是不信我,现在、立刻、速度地回你的中阙峰去,去好好历练,早死也好早超生。”

    南荣钰闻言立刻耷拉下来脸。

    要不是虞知鸢前几天非拉着他到江都城四处晃荡,此刻他应该已经跟着任务堂的弟子去望浮海了。

    虽然他不知道要去那里做什么,但望浮海对面可就是魔域,那能是什么好地方啊!

    本来他就不乐意去,虞知鸢用自己大师姐的名头一压,那任务堂的长老竟还真的松了口。

    但这也不代表,他愿意把自己所有的家当拿来替她下注啊!

    南荣钰再次挣扎道:“但姜师姐她才炼气期……”

    虞知鸢呵一声,“你什么脑子,她都融合二阶了!”

    她都才筑基二阶!

    南荣钰滞了下,这才想起来近日宗门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说是大师兄为姜辞寻来了极品灵草凤灵兰帮姜辞修复灵脉,又为姜辞炼化凤灵兰护法,每日陪在姜辞身侧悉心教习,不到十日便帮姜辞成功筑了基。

    若只是这般,虽这样的修炼速度虽然也十分少见,但前有虞知鸢这个例子,顶多也就是让人叹一句“凌云宗又出了个天赋不错的弟子”,可偏偏,在这之后不到半个月,姜辞又从筑基修炼到了融合,那可是又整整跨了一个大境界啊!

    虞知鸢是不觉得意外,毕竟姜辞身为女主,自然甩他们这些路人十条街不止,更何况姜辞早之前就已经修炼到了金丹期,只不过因为灵脉受损修为才会一跌再跌。

    但这样的修炼速度落在众多不知情者眼中,险些惊掉他们的眼珠子。

    若按慕言蘅那般可以称得上是“天才”,像姜辞这样的,那可就堪称恐怖了。

    这世上真的会有人能有如此天赋?

    门中不少弟子对此持怀疑态度,加上姜辞和慕言蘅始终未曾出现在众人眼前,各种流言也便越传越离谱,其中甚至还有说姜辞会这么快进阶,那是因为她和大师兄双修了!

    众人会有这种猜测,那也是有依据的。

    一般来说,宗门内弟子之间互相帮扶的事在修真界内很是常见,甚至许多宗门内的首席大弟子,都会代替宗门长老或是宗主行教习之责。

    但偏偏,如今这位代师尊教习的大师兄却是慕言蘅,而那位被教习的,又是一位容色实在出众的女修。

    要知道慕言蘅这人虽然并不难相处,但在修真界里可是出了名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修无情道”。

    从前宗门里想要得他指点的人不在少数,他却几乎都只会回一句“自行参悟”,便是从前那整日在慕言蘅身边跟前跟后的虞曦云,也没有像这回似的,

    那简直都是恨不得手把手教人家了。

    到了这种程度,要是还没人看出来其中的不寻常,那可真算是白长了一双眼了。

    因而宗门里都在传大师兄这是动了凡心了,兴许就是因为两人双修过了,姜辞的修为才会涨得那么快,更也许过不多久,两人就要结为道侣了!

    这话有信的,自然也有不信的。

    但不管信不信,所有人都得承认,姜辞和慕言蘅站在一起,无论是从气场,还是从长相,都只能用般配来形容。

    哦,除了一点。

    那就是姜辞的身形实在过于高挑了些,也就缺少了那么些小鸟依人的柔软。

    当然,这只是一点小小小小的瑕疵,并不影响“大师兄和姜师妹要结为道侣”这个消息在宗门中的广泛传播。

    按说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对虞知鸢完成当初系统所说的那个任务来说,那可是相当的、极其的顺利。

    姜辞灵脉修复,修为大涨,以她的天赋,别说融合期了,便是修炼到大乘期也应当花不了多少时间,而她与慕言蘅之间,少了那个不知为何突然之间便人间蒸发了一样的虞曦云,发展得更是比原文中快了不是那么一点两点。

    这不,都快要结为道侣了呢。

    呵!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视某人的命如粪土,看某人掉下血雾沼泽,连眼睛都不带瞟一下。

    就这样的,现在凑在一起,迟早变成一对怨偶。

    虞知鸢一边腹诽,一边又在自己储物袋里胡乱翻了翻,可惜里头除了定魂珠,也就只有那枚极品灵玉了。

    她把灵玉攥在手里许久,最后也还是没拿出来。

    这极品灵玉难得,帮她修炼事半功倍,要是押在这里个把月,她倒还觉得不划算呢。

    至于之前想好的等姜辞灵脉修复好就还给她……

    那人家现在有更好的修炼的法子呢,哪里还用得上这灵玉啊是吧?

    “虞师姐,这事我是这么看的啊,你看,姜师姐如今灵脉确实是修复好了,但修得再好,修为涨得再快,那一时半会儿的

    也不能打得过大师兄啊,是吧?“南荣钰看她面色变来又变去,迟疑着道。

    虞知鸢斜他一眼,“这可说不准。”

    南荣钰吞了口唾沫,“那要不咱把灵石平分一下,一半押姜师姐,另外一半就押大师兄,这样成不?”

    虞知鸢:“不成。”

    自然是不成的。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一回宗门大比的魁首会是谁。

    她可以没有姜辞,但不能没有钱!

    照原文中,这一回的宗门大比之后,男女主之间才开始互生情愫,但按照眼下的发展,说是宗门大比后两人要立地结成道侣她都是信的。

    既然如此,她当然得提前给自己做好打算。

    留在凌云宗?

    且不说她不知道虞瀚玥那糟老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光是想象一下日后她要看着姜辞和慕言蘅整天腻歪来腻歪去……

    不行,她绝对会恶心吐的!

    那就只有离开凌云宗了。

    自此山高任鸟飞,水阔凭鱼跃,她又长得漂亮,又有本事又有钱,没人管着,岂不是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至于什么男人……哦,还有女人,喜欢不喜欢的,呵,还不就是她勾勾手指头的事。

    她这边正畅想着美好未来,隔着人群,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一抹熟悉的人影。

    心脏不受控地一跳,转过头,入目只有攒动的陌生人头。

    旁边南荣钰还在磨磨唧唧的,虞知鸢脸一垮,索性一把拽过他手里的储物袋,把里头的灵石一股脑儿倒出来。

    “哗啦啦”的声音后,刻着姜辞名字的木牌前便堆积了近百枚灵石。

    跟那几个夺魁热门相比这点灵石倒不算多,但这些灵石可是出自一人之手,押的还是个毫无名气的人,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是凌云宗弟子。她押的是……姜辞?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这个姜辞也是凌云宗弟子,难道凌云宗又出了个修真天才?”

    “嗐!再天才那能比得过慕言蘅?要我说,这位道友应当与这位叫姜辞的道友是好友吧,支持一下嘛,可以理解。”

    “说得有理,我也给我师姐下一注,回头跟她一讲,说不定她乐了还能夸我两句。”

    “……”

    这下轮到南荣钰垮下脸来,他抚着心口,一脸要哭不哭地看向虞知鸢。

    就为了支持一下?

    这可是他剩下的所有积蓄了啊!!!

    虞知鸢没回看他,也没跟南荣钰说太多,就这么顶着各色目光,施施然走出了赌坊。

    外头已是明月高悬。

    因着近来人多,街边摆摊的小贩也比之前多了数倍,甚至比白天还要热闹些。

    南荣钰垂眉耷眼跟在虞知鸢身后,经过一处卖烤鸡的铺子前,不自觉吞了口口水,又想起自己被掏空了的储物袋,口水险些变成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

    啊,他可怜的灵石啊!

    啊,他可怜的肚子啊!

    他的命怎么这么苦——

    “两碗云吞。”

    嗯?

    南荣钰抬头,这才发现他们这会儿走到了一个卖云吞的小摊上。

    他面上难掩不忿:“你怎么还有灵石?”

    阖着她不花自己的钱,就用他的?

    虞知鸢白了他一眼,“这里可以用银钱。”

    江都城是凡人与修士共居的城池,灵石和银钱都可以使用,而街边这些小吃摊子做的大多都是凡人生意,银钱反而比灵石还要好用些。

    虞知鸢身上是没灵石,碎银倒还有一些。

    两人吃着云吞的时候,远处隐约有嘈杂声响起。

    南荣钰扭头去看,一旁的摊主头也不抬道:“这几日城里来了不少人,人多了就——”

    “乱”字还没说出口,一阵“叮铃咣铛”声跟着响起,一道影子直直冲了过来。它四肢伏地,动作极快,街边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完全没反应过来。

    虞知鸢拉着南荣钰和那摊主一个侧身躲开。

    “是妖!”

    街上的修士也反应过来,几乎是先后出手,朝那影子打了过去。

    那妖被砍成两截,下半身重重跪倒下去,衣衫也着了火,转瞬就烧得只剩一副骨架子了。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怎么会有妖混入江都城?!”

    “想是近来城中进出人员繁杂,这妖怪便扮作人混入城中,却被人识破,不得已才慌乱逃窜过来。”

    “扮作人?那岂不是……”

    那摊主和南荣钰一起被虞知鸢护在身后,反应过来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多、多谢仙子相、相救。”

    无人应答。

    他一抬头,眼前只有一个跟他一样吓得哆哆嗦嗦的南荣钰,又哪里还有方才那位仙子的身影呢?

    另一厢,虞知鸢掌中凝聚的灵力在闻到熟悉的气息后转瞬消散。

    等脚终于落了地,挟裹着她腰的那只手却并未松开。

    她挣扎几下,换来那人冷声一句“别乱动”。

    你说不动就不动?

    她扭头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不好好和大师兄一起修炼,跑这里来做什么?”

    姜辞盯着她看了会儿。

    她漂亮的眉头皱紧,看他的眼神都是恶狠狠的,显然很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呢?

    他屈指抚了下虞知鸢的眉头:“生气了?”

    虞知鸢:“……”

    “是生我的气,还是……”姜辞的喉结滚了滚,“大师兄?”

    第53章 第53章(章末新增200字)她……

    江都城没有宵禁。

    沿街悬挂着许多大红灯笼,被微凉的夜风一吹,滴溜溜地打起了旋儿。

    虞知鸢错开和姜辞对的目光,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落在那大红灯笼底下挂着的穗子上。

    “我没生气。”她道。

    姜辞揽着她腰的手登时用了点力气。

    虞知鸢感觉到了,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挣扎了下,那手却收得更紧了。

    这人怎么这样!

    原本她是真没觉得生气,这下倒是不知从哪蹿出来一股邪火。

    她用了大力去拍腰间那只手,怒道:“你松手!老对人动手动脚的,你知不知道你就像个举止轻浮的女登徒子!”

    都已经跟慕言蘅单独约会了,关系怕是也确定了吧,还在这跟她搂搂抱抱,扰的人心思起伏……

    凭什么啊!

    越想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偏那只手跟个老虎钳似的,任她怎么掰都掰不开。

    她用力地抿了下唇,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委屈,但她又不想让眼前的人察觉到,于是便只低垂着头,勿自跟那只手较劲。

    二人僵持间,便有脚步声近了。

    “虞师妹,姜师妹。”男子清醇的声音响起。

    虞知鸢侧眸,视线一顿。

    来人正是慕言蘅,他身后不远不近还跟着个眼珠子直滴溜溜乱转的南荣钰。

    虞知鸢控制着自己的表情,顶着姜辞依旧死死盯住她的目光,望着来人,勉强扯了下嘴角:“大师兄。”

    她这一侧眸,也便没有注意到姜辞骤然阴沉下来的眸色。

    慕言蘅朝她点点头,而后走近几步,上下打量了下姜辞,“师妹可有受伤?”

    “无事。”姜辞答,缓缓松了手。

    “师妹灵脉才修复好,万事不必勉强,若是受了伤尽管告诉我,也免再伤根本。”

    “好。”

    虞知鸢:……好,确实好,好得很。

    她没再看姜辞,只木着脸对慕言蘅:“大师兄和姜师妹今日怎的有闲情逸致来江都城闲逛?”

    慕言蘅摇摇头:“一刻前戒律堂外的玄明锁忽然异动,关在罪牢最外层的妖修趁机逃了出来,其中有一狐妖趁乱混入江都城,灵渊长老便命我和姜师妹过来一趟。”

    “玄明锁异动?”虞知鸢拧眉,下意识就要去看姜辞,又被她生生忍住了,“怎会有异动?严重么?”

    慕言蘅:“尚未查明原因,

    但出逃的都是修为在妖灵境以下的妖修,灵渊长老已率弟子在城外布了阵法,不会再有妖修进得城来,师妹不必担忧。”

    虞知鸢早已心念迭起,面上却是不显,她沉默了下,忽然扭头盯了盯姜辞腰间挂着的储物袋,在另三人都未曾注意的时候,猛地把那储物袋扯了下来。

    这形似劫掠的举动霎时吸引了其他三人的视线。

    虞知鸢是不在意的。

    她又毫不客气在里头扒拉两下,在瞧见里头的东西后心里一松,这才仰起脸朝姜辞道:“我的灵石都花光了,师妹的便借我几日罢,待宗门大比之后再还你。”

    说罢也不等人答应,把储物袋往自己怀里一塞,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言蘅、南荣钰:“……”

    姜辞没出声,只盯着虞知鸢的背影,视线直勾勾地,其中情绪变换,竟隐隐漫出一丝笑意来。

    正主都没说什么,其他人自然更没有插嘴的余地。

    慕言蘅走到姜辞身侧,“狐妖已除,师妹是想回山上去,还是想在江都城逛——”

    他“逛”字还未说出口,姜辞身形一动,已然跟上了前头那抹翠绿身影。

    慕言蘅顿了下,眸光轻动间,大步追上去,与姜辞并排走在一起。

    南荣钰更是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里。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坠在虞知鸢身后,跟着她在江都城悠悠闲闲逛了半夜。

    虞知鸢自然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却也懒得搭理他们。

    自己一路逛着,买了一兜子的桂花糕、麦芽糖、西瓜子。

    路过一间专用灵草、灵兽肉烹饪菜肴的食肆,她余光瞄一眼身后的人,迈步踏了进去。

    里头不少修士围坐一处,正低声议论着什么,见虞知鸢进门来,抬头瞥了一眼,方才要转回头去,余光瞥见了后头的人影,立时便有人认出了慕言蘅。

    “是凌云宗的首席弟子。”有人低声道。

    这话一出,当即便有人起身,略过虞知鸢向前迎去,将慕言蘅以及他身侧站着的姜辞围拢了起来。

    虞知鸢心中哼了声,只勿自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了,后头南荣钰自然也是没人理会的,于是小跑着过来,挨着虞知鸢右手边坐下了。

    “上最贵的菜式来,酒便不要了。”

    有过上回醉酒断片的经历,她是不敢再乱喝了。

    “来了!”小二应声,拾起桌上的几枚上品灵石。

    虞知鸢这会儿花起灵石来是半点也不心疼,那是姜辞储物袋里的,而她没记错的话,之前在寒潭时她的储物袋里压根就没灵石,那现在这里头的灵石,也只能某些人送的了。

    既然是送的,那花起来还有什么好心疼的。

    另一边众人同慕言蘅打了招呼,自然也注意到了姜辞。

    正在他们暗暗猜测姜辞的身后,慕言蘅自己开口了。

    “这位是我师妹,姜辞。”他道。

    众人不免又仔细打量起了姜辞。

    一身青色衣衫,发间只簪了个似是冰棱做的簪子。

    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面若含冰,眸若星河。

    但慕言蘅却与她靠得很近,言辞间还颇为照顾。

    众人心中忍不住嘀咕,这个姜辞看起来和慕言蘅的关系不一般啊。

    但凌云宗之前不是说这位大弟子修的是无情道,一辈子也不会和人结成道侣吗?

    他们按住思绪,与姜辞见过礼,还想与二人再攀攀关系,便见姜辞勿自往靠窗的那张桌子过去。

    那桌旁坐了一男一女。

    方才抬眸打量过虞知鸢的,自是认出来她就是刚才走在慕言蘅和姜辞前头的人。

    “那是我另一位师妹,”慕言蘅顿了下,又道:“还有师弟。”

    众人闻言,便自觉让出了路,也识趣地没有再往上凑。

    这边慕言蘅才一落座,小二便将菜肴呈上来了。

    南荣钰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捏住筷子就要去夹菜。

    筷子才伸出去,被虞知鸢一掌拍下了。

    南荣钰:“?”

    咋地?

    他灵石都给她了,她竟然连顿饭都不让他吃?!?

    忽略南荣钰控诉的眼神,虞知鸢先夹了一筷子菜,顿了下,放到了对面人的碗里。

    “大师兄吃。”

    “……”

    别看这会儿没人敢靠近他们,但有意无意往这边看过来的人可不在少数。

    但这些人的视线,着实比不上此时正与她坐在一桌上的几人朝她投来的,犹如有实质的各色目光。

    慕言蘅怔愣,南荣钰惊讶,至于左手边那位……

    眼神要是能杀人,虞知鸢毫不怀疑自己的脸上会被她戳出个洞来。

    不就是夹个菜么,用得着气成这样?

    虞知鸢只做不知,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招呼了南荣钰一句便开始埋头干饭。

    好几枚灵石买的呢,不吃白不吃。

    待到一桌饭被虞知鸢和南荣钰干得差不多了,

    不多时,食肆外匆匆行来一人,朝慕言蘅拱手见礼。

    而后道:“大师兄,灵渊长老传讯,请大师兄前往城外十里地。”

    慕言蘅并未立即答话,少顷,才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姜辞,“师妹同我一起罢。”

    姜辞方才要拒,还在和食物奋斗的虞知鸢冷不丁放下筷子,插声道:“我也去。”

    慕言蘅之前便说过灵渊长老率弟子在城外布阵,捉那些从罪牢逃出去的妖修,现在灵渊长老又让他去城外,定是与这些妖修有关。

    她得去看看。

    慕言蘅瞧一眼姜辞,见她目光没从虞知鸢脸上挪开过,顿了顿,“……那便一起吧。”

    虞知鸢立即站起来,挤开那个整日都没好脸色的人,屁颠颠站到了慕言蘅身后。

    南荣钰看看虞知鸢,又看看姜辞……也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

    到了城外,还没站定,突然听得一阵隆隆声响。

    众人抬眼望去,便见一只巨大的妖兽,形状似豹,前足肩胛骨后长出了数道锋利的骨刺,它疾步朝众人奔来。

    背上坐着一满面须发的男子,朝众人不屑一笑:“我当是来了什么厉害人物,不过也是几个喂菜的。”

    话音落下时,那似豹的妖兽飞奔腾空,朝他们踏来。

    姜辞变了脸色,扯着虞知鸢的袖子便往旁边一滚。

    以至于慕言蘅同时伸手,却摸了个空,只得转而揪住了南荣钰的领子。

    虞知鸢挣开姜辞的手从地上爬起来,那妖兽已调转方向,朝慕言蘅而去。

    妖兽身上的妖修,则直奔虞知鸢和姜辞。

    柿子可不得挑软的先捏吗?那妖修露出一抹狰狞笑容。

    虞知鸢见此人来势汹汹,才抬手,便被一人挡到了身后。

    姜辞挥袖掐诀。

    “嘭”的一声,青色光芒与那妖修撞到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

    紧接着,那妖修狂笑的声音四散开来,身形一闪,便到了姜辞身后,似乎要拿虞知鸢做人质。

    这时有人大喊道:“这妖修修为已至元婴,快躲开!”

    这厢那妖修已经轻飘飘落在虞知鸢身后,正要伸手环住她肩部,不妨眼前一道影子闪过,再一定睛,被他箍住的人竟变成了方才与他对过一掌的女子。

    再看另一人,这会儿也转过了头来,一脸懵地与他面面相觑。

    妖修顿了顿,再看自己身前之人……

    罢了,都是人质,换一个也无妨。

    另一厢慕言蘅方才将那妖兽击退,见状也是眼皮一跳,但转瞬又平静下来。

    “你,给我闪开!”妖修把姜辞抓得更紧,先是冲虞知鸢喊了声,又看向慕言蘅:“我可是抓了个人,你要是敢动手,我就杀了她!”

    慕言蘅顿了顿,“你别伤到她,我可以代替她做你的人质。”

    此言一出,倒是让远处还在布阵的其他弟子都短暂地晃了下神。

    “哈!你当我傻?凌云宗的大弟子,我等可轻易不敢碰。”那妖修狞笑,“我也没有过分的要求,你们放我离开,我便放了她。”

    姜辞此时垂着眼,手中已凝聚了一股灵力了。

    便在这时,九道人影自山腰中冲天而起,九道紫色的剑柱,以各不相同的姿势角度,在九个方位同时朝那妖修劈斩而出。

    阵法已成!

    再看姜辞,她周身灵力流转,将她整个人裹住,但相比于半空中劈砍而下的剑阵,又显得实在微不足道。

    虞知鸢头皮发紧,急切上前几步去拉姜辞,却被裹住姜辞的那圈灵力给弹开了几丈远。

    等她再抬头,便见数道光华在妖修身上炸开,而后光华散去,姜辞……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

    倒是另一厢,慕言蘅一个趔趄,虽是很快定住了身形,也叫不少人察觉到了异样。

    紧接着,“轰隆隆”一声。

    一圈波纹从半空朝四周荡开,卷起碎石尘土无数,灵压席卷而过,抽干了或躲藏或奔逃的其余妖修的妖力。

    待风声过,那些妖修已经横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了。

    此时灵渊长老才从远处疾步而来,“那妖修难缠,亏得几位师侄吸引了他的注意,否则我这困邪阵难——”

    “成”字还未出口,灵渊长老猛地一顿,上下打量了眼慕言蘅,又看看另一边的姜辞,问:“师侄你……”

    慕言蘅没接话,只道:“我心里有数,长老不必忧心。”

    灵渊长老沉默了下,点点头,而后放出一葫芦,将躺得横七竖八的妖修都吸进去,而后便带着其他弟子一起离开了。

    这厢虞知鸢心下也翻腾似海,顾不上甩开姜辞搀扶她的手,她抬头看向她,问道:“大师兄……在你身上下了禁制?你受攻击,伤却是在大师兄身上?”

    姜辞不语。

    旁边的南荣钰听到,忍不住惊了惊。

    这样的禁制也设得?

    难道真如传言一样,大师兄和姜师姐要结为道侣了?

    “待到宗门大比之后,师尊会为我们主持结侣仪式。”

    慕言蘅的声音落下,南荣钰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竟然无意识地把自己脑子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只是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师兄竟然真的和姜师姐……在一起了?

    可虞师姐……

    他想到在血雾沼泽幻境中看到的那些,不自觉地把视线移到了虞知鸢身上。

    虞知鸢方才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脸上身上都沾了不少尘土,这会儿瞧着倒是有几分狼狈了。

    但她的表情很平静。

    她平静地看着姜辞,问了句:“真的么?”

    姜辞正在用袖口擦她脸上的灰尘,闻言顿了下,片刻,才淡淡“嗯”了声。

    ///

    是夜,明月高悬。

    月光穿过窗户洒到屋内,流转于身,化作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虞知鸢的身躯和经脉之中,流转一圈儿后,又逸散出来,重新与月光融在一道。

    不知过了多久。

    腿上突地一沉。

    修炼被打断,虞知鸢眼睫一颤,却并未睁眼,只是指尖微动,摸了摸毛团子的下巴。

    最近这段日子,每每到了晚上,毛团子就会跑到她屋子里来,但白日里却不见它的影子,也不知是不是跟在姜辞身边。

    那么等到结侣仪式后,她是该带着它一起离开呢,还是把它留在凌云宗呢?

    若是跟她一起离开,她自是不会亏待它,但少不得要过一段不稳定的日子。

    不如还是让它留在姜辞身边?

    姜辞从血雾沼泽中取的乾坤印一直放在储物袋里,现在就在她的手上,待她在结侣仪式上再找出那个原文中害她心魔复发的人,想来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

    毛团子跟着她,应该会过得更好?

    虞知鸢脑中思绪万千。

    此时她感觉到毛团子那截毛绒绒的尾巴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她的指尖,尾尖也轻轻地扫过她的掌心。

    看来毛团子还是更黏她一些。

    她睁开眼,对上毛团子一双琥珀般的眼睛。

    “那便带你一起走吧。”她道,又揉了揉毛团子的脑袋,笑了笑,“外头大好河山,我带你去看。”

    另一厢,姜辞蓦地睁开眼。

    他堪堪压**内倏然暴涨的魔气,将床榻边的雕花立柱都生生抓烂了。

    走?

    她想走去哪?

    夜色越发深了。

    等到屋中人气息渐渐平稳,姜辞才缓缓动身。

    他来到她屋外,推开门,走进去。

    床榻上的少女背对着他,怀里抱着毛团子,睡得正熟。

    他靠近。

    胸中瞬间涌起的难以压制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整个淹没。

    他小心翼翼把她翻过来,用手里的布条绑住了她的手,另一端绑在自己手上。

    然后轻轻拉扯了下。

    布条上传过来的拉扯感,让他重新变得平静起来。

    快了。

    等到结侣仪式,他就可以替她解决掉凌云宗的隐患。

    届时,她去哪,也再甩不掉他。

    第54章 第54章魔引!

    中阙峰,竹院。

    月光洒入屋中,隐约可见一张皱纹纵横的苍老脸庞。

    息尘长老推门而入,朝座上之人拜了拜。

    “拿到了?”虞瀚玥嗓音冰冷。

    息尘长老点头,低声道:“那些邪魔被关在罪牢数百年,魔气却是不减反增,好在玄明锁只关闭了些许时间,否则取这东西怕是当真要花些功夫。”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墨玉,“届时只需将这墨玉捏碎,其中魔引便可催化魔心。”

    虞瀚玥接过墨玉打量了眼,“魔心一现,自是再隐藏不住魔的气息。届时便是杀了她,我等也不过是斩妖除魔罢了。”

    到那时,修真界的目光也许会放在魔的来历上,也许会放在魔潜入修真界的目的上,至于她的死,又有谁会去深究呢?

    息尘长老垂眸半晌,随即斟酌着道:“若非实在不得已,倒也不是不可留人一命。”

    “妇人之仁,只会给自己招来更多麻烦。”

    “是……”息尘长老苦笑,又想起来什么,道:“只这事交给慕师侄是否不妥?他毕竟是年少,又修的无情道,自幼不曾多接触女修,待结侣仪式后,也不知他……是否还下得了手。”

    “魔就是魔,杀魔又有何下不了手的?不过是让他借用双修之法助那魔结丹,在她死前取她金丹一用罢了。”虞瀚玥闭上眼,冷漠道:“言蘅自然知道轻重。”

    息尘长老见状,知道虞瀚玥无意再与他多言,便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待息尘长老离开竹院,虞瀚玥才重新睁开眼。

    “怎会下不了手?”他抬起自己那双宛若枯死树皮般苍老粗糙的手,打量半晌,蓦地冷笑一声:“便是我自己的道侣,我又何曾下不去手过?”

    话音才落,他像是察觉到什么,手倏地往外一抓。

    房门“嘭”的一声被这强悍的力量撞开,而后一道人影从门外被吸到了他的手中。

    ///

    两日后,凌云宗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选拔正式开启。

    这次比试不限内门外弟子参加,比试前十名,便可代表凌云宗参加十日后的宗门大比。

    第一轮选拔是修为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混战,方式十分简单粗暴。

    数百人跻身道场,白光化作一道结界将他们罩在其中,谁被打出去,便被淘汰。

    这样低端的比试,本无需慕言蘅露面,但偏偏他就来了。

    有早早聚在道场外观赛的弟子见了,目光不由便在道场中的姜辞和慕言蘅之间来回打量。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不停,虞知鸢听了一耳朵,左右不过是些关于他们两人关系的猜测。

    虞知鸢很想告诉他们,要不是虞瀚玥这段日子一直在闭关谁也不见,说不准这结侣仪式还要在宗门大比之前呢!

    但渐渐的,这些私语声变成了一声声的惊呼。

    “好漂亮的身法!”

    “那是谁?术法运用竟如此熟稔!”

    “好像是姜辞?真是好生厉害,竟然能横扫众人,这修为瞧着竟像是快要突破融合期了!”

    “一个月前才炼气期吧?这样的修炼速度……”

    虞知鸢听到这里,才抬起了头。

    道场中,身姿高挑的少女势如破竹,人群中也爆开更响亮的惊呼。

    虞知鸢又瞧一眼目不转睛盯着

    姜辞的慕言蘅,转身离开了道场。

    原文中并未写明在结侣仪式上动手脚的人究竟是谁,而结侣仪式当天又有许多其他宗门弟子前来观礼。要在这里头揪出那个人,于她而言本该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偏偏,出了罪牢中妖修逃离这档子事。

    若无强悍的魔气与玄明锁对抗,那些妖修怎么可能出得来?

    而姜辞的乾坤印并没有使用过的迹象,看那些妖修的态度也并不识得姜辞……

    她得去罪牢里看看。

    道场上的姜辞注意到她的离开,手指紧跟着轻轻一颤,从指尖上牵拉出一条看不见的丝线,与虞知鸢那头紧紧相连。

    他身上有慕言蘅设下的转移伤害的禁制,便不能再把这样的禁制设在她身上。

    但没关系,有这条丝线在,她若是遇到危急性命的危险,他也能及时找到她。

    ///

    罪牢并不是能轻易进去的地方。

    虞知鸢借着绝世戒躲过守在罪牢外的弟子,却被一道阵法挡在外面。

    好在这道阵法并不是已玄明锁为阵眼,用来压制魔修的那一道,而是一道普通的四方固守阵。

    顾名思义,四方固守阵便是在四个方向布置符文,形成一个固守之阵,不让人进到阵法里头去。而进去方法,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得到宗主的允许,拿到宗主的令牌,便可大摇大摆进去了。

    如果没有令牌,那么就只能破阵而入。

    虞知鸢在阵法一道上实在不精通,想了想,从姜辞的储物袋里掏出来一张破阵符。虽然知道这种符箓只对于十分低级的阵法才有牵制作用,但来都来了,总得试试吧。

    她随手一扬。

    不出所料,符纸并没有半点变化,晃晃悠悠落便到了地上。

    虞知鸢弯腰想把符纸捡起来,这一垂眸,便瞧见了腰间悬着的,属于她的那枚虞瀚玥亲传弟子的令牌。

    她心思一动,直起腰,收起绝世戒,向着阵法迈进一步。

    脚尖顺利穿了过去,阵法也并未有任何异动。

    竟然真的可以!?!

    罪牢里头的妖修兴许是察觉到她的气息,忽然之间开始躁动起来,动静不算小,也许很快会引起巡逻弟子的注意。

    虞知鸢立刻身形一闪,待整个人都穿过阵法,又立刻祭出绝世戒。

    薄光笼罩她的全身,罪牢中的低沉兽吼声便也渐渐止住了。

    等到巡逻弟子过来时,一切已与平日里无异。

    而这时的虞知鸢已经走至罪牢一层的深处,兴许是因为一层关押的妖修修为并不高,阵法压制之下它们甚至连人形都无法维持,因而现于她眼前的都是各种动物形态,其中有些甚至还挺可爱,全然不见妖兽的凶神恶煞。

    但一踏入罪牢二层,就能明显感觉到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还隐隐夹杂着一股腥臊腐烂的气息。

    二层中的妖修还能保持人形,但它们比一层的妖修显然要恐怖得多。

    虞知鸢才打眼一瞧,便看见其中有个正垂着头在啃食着什么东西,有猩红的液体滴滴答答往下落,仔细一瞧,他啃的竟然是自己的手臂!

    虞知鸢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好在有绝世戒隔绝了气息,并未叫它们察觉到她。

    她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它们看不见你”,如此重复了好几遍,她才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

    罪牢第三层才是关押魔修和魔物的地方,也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在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后,她才轻轻吸了口气,迈步进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叫她怔在了原地。

    目之所及,所有的牢房都是空的,不见任何活物,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魔气。

    怎会如此?

    虞知鸢细细的眉头不自觉地拧起。

    她脚步顿了片刻,还是踏了进去。

    她可不能白来这一趟。

    这一进去,她才发现牢房里其实并不是空的,只是里头的魔物——现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被称作魔物了——像是被吸干了体内的血肉一般,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外皮。

    虞知鸢之所以第一眼没有看见它们,便是因为这些魔物皮囊就像一块快被随意丢弃地上的破抹布似的。

    空气中没有丝毫的血腥味,证明这些魔物在被吸干的过程中甚至没有来得及反抗,也或许,这些魔物的所有血液,包括体内或是流在外头的,全部被吸了个干干净——

    等等……

    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种需要吸取魔物血肉的功法,是……

    虞知鸢的思绪猛地一滞。

    是藏书阁里那几本记录了邪修功法的古籍!

    之前她因为怕姜辞会去看这些功法便把这些古籍都拿了回来,后头确实有翻阅过,只是当时也并未仔细研读,这会儿古籍也早已经自个儿回了藏书阁,但她其中确实有一道功法,是吸取魔物的血肉魔气来炼制……

    魔引!

    是了,就是魔引。

    那一定就是用来诱发姜辞心魔的东西!

    虞知鸢心脏猛地一跳,总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其中的关窍。

    这里是罪牢,谁能进来罪牢而不被被人察觉?

    又有谁能有那修为来炼制魔引?

    还有玄明锁……

    既然这里的魔物都成这样了,那前些日子又哪来的邪魔之气能和玄明锁对抗,致使第一层的妖修趁机逃了出去?

    心中霎时涌起一个让她觉得难以置信而又可怖的念头。

    正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些细微的动静。

    “看来是猜到了。”耳边蓦地有声音响起。

    虞知鸢一惊,还来不及回头,她便被什么东西捆住了手脚,手中凝聚的灵力瞬间溃散,而后眼前一黑,下一瞬便失去了意识。

    也正是在此时,姜辞忽然感觉到指尖传来一股拉扯感,不是很剧烈,但确实存在。

    是丝线的另一头——虞知鸢遇到了什么事!

    他强行催动灵力,一下将还在道场上的人给全部弹飞了出去,连带着观赛的众人都感觉到有瞬间的呼吸不上来。

    道场中有一瞬间的死寂。

    要知道这已经是第二轮比试了,参加比试的弟子都是金丹期的修为,姜辞竟然以一人之力将那些金丹期修为的弟子全部打了下去!

    “这是何等的天赋……”众人一个个头皮发麻。

    待他们再反应过来时,道场上早已不见了那抹高挑冷然的身影。

    唯有慕言蘅眸色一凛,立刻向着姜辞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第55章 第55章渣男!强盗!小偷!……

    虞知鸢是被妖兽的低吼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罪牢阵法外的地上,不远处一双双红色绿色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她毫不怀疑,要不是这些妖兽被关在牢房里,现在的她说不准就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

    她默默咽了口口水,人都还没爬起来,一阵脚步声便从外头靠近了。

    “谁!在那别动!”

    “长老,有人擅闯罪牢!”

    虞知鸢:“……”

    她仰头瞧了眼。

    很好,她的绝世戒呢?

    所以虞瀚玥不仅把她弄晕,还偷了她那么大个绝世戒?!?

    渣男!强盗!小偷!

    这厢,司刑长老看到她似乎并不觉得意外,阴沉的目光认真地在虞知鸢身上逡巡一圈,才踱步来到她跟前。

    “虞知鸢,你身为凌云宗大师姐,不谨言慎行,为师弟师妹们做表率,竟还擅闯罪牢,屡次触犯门规,罪加一等。”

    虞知鸢:“……”

    哪来的屡次?简直血口喷人。

    她眼尾一垂,面上委屈巴巴,道:“我没进去过

    罪牢,长老可莫要冤枉我。”

    司刑长老斜睨她一眼,并不搭理她狡辩的话,只挥挥手对跟在身后的弟子道:“将她押去孤绝岩思过。”

    立即便有几个修为不低的弟子上前来要捆缚住她的手脚。

    虞知鸢:“???”

    这是审都不审,直接就定了她的罪了?

    她想到什么,神情微变,又很快调整好。

    她眨眨眼,既没再尝试狡辩,也没反抗,乖乖起身。

    虞知鸢被押到了孤绝岩所在的望尘峰。

    说是“押”其实也算不上。

    她太配合了,都不用人催促,或是出声威慑,要不是手脚被绑着,看着就像只是在闲逛。

    毕竟敌众我寡,还各个修为都比她高,她倒也没必要用鸡蛋去碰石头。

    而司刑长老会如此雷厉风行地就处置了她,必定是得了虞瀚玥的指示。

    也对,她知道了他那么大个秘密,他怎么可能还会放过她。

    只是他既然不会放过她,又为何方才不索性杀了她,偏要司刑长老出面,以擅闯罪牢的名义将她禁在孤绝岩?

    那孤绝岩本就是弟子犯错后思过的地方,想要离开是很难,但除此之外,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其他的特殊地方。平日里也有不少弟子在孤绝岩上思过,虞瀚玥就不怕她再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来?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在到达孤绝岩前,押送她的戒律堂弟子就被司刑长老支走。下一刻,司刑长老便一把揪住她领子,拎着她跃下了孤绝岩!

    失重感让虞知鸢有一瞬间的眼花。

    等再一定睛,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山洞。

    司刑长老站在入口处,抬手一挥,扣在跟前的阵法便缓缓空出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进去吧。”

    一阵冷厉的风从里头喷吐出来,虞知鸢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看看乌漆嘛黑地山洞,又瞧瞧司刑长老的一张臭脸:“不是在孤绝岩思过吗?怎么到古冢了?”

    凌云宗的古冢便是门中历任宗主和长老的埋骨之地。

    说好听了叫古冢,其实就是个坟场。

    从来也没听说触犯门规的弟子会在古冢思过的,这事一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她要是进去了,还能落到好?

    好在眼下那几个司刑弟子都被支走了,虽然司刑长老的修为高,但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她正藏在衣袖里的手正要掐诀,冷不防一个力道蓦地打到她肩上,轻易就破开了她身上流转的灵力防护。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自她储物袋陡然炸开,将司刑长老裹住横飞出去,强大的劲力却也同时将虞知鸢推入了阵法破开的入口。

    不过转瞬的功夫,那身影便消失不见,破开的阵法入口也恢复如初。

    司刑长老艰难坐起身,血从他得七窍缓缓流了出来,仿佛神魂都遭遇了巨大的冲击。

    等他睁开眼睛,察觉自己竟身在古冢外,不由地在原地楞了片刻。

    他怎么……到这来了?

    另一厢,虞瀚玥猛地睁开眼,侧首吐出一口血沫。

    他抿着发白的唇,眸光显得有些癫狂。

    竟是大乘期修为的一击……

    怎么可能!?!

    古冢内。

    虞知鸢被白光包裹着,轻轻落到了地上。

    待白光散去,绑缚她手脚的绳索已经断了,古冢入口的那道阵法也合上了。

    好了,她原本是想搏一搏,这下反倒是给自己送到里面了。

    她借着最后一点未散尽的光,垂眸望着手里那枚极品灵玉,慢一拍想起来之前在千嶂谷时,姜辞似乎提过一嘴,说这枚灵玉里有她留下的一道法术,只是后来一直没有用到,她也就把这事给忘了个干净。

    倒是没想到,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古冢内不知是不是设下了什么特殊的阵法,寒意凌冽。

    虞知鸢尝试着运转灵力护体,灵气一聚拢,很快又被悉数散去。

    灵力没法调用,这下还怎么出得去?

    她揉了揉手腕,环顾四周一片漆黑,忍不住冲着灵玉骂了声:“就会帮倒忙,要你有什么用!”

    骂归骂,也不能就在这干等。

    古冢中的黑是真的黑,半点光都透不进来,灵力也没法使用,不得已,虞知鸢只能手脚并用在地上摸索起来。

    她看不见,万一被什么东西绊一下可就够她吃一壶的了,眼下姿势是难看点,脏是脏了点,但胜在安全嘛,反正也没人看见。

    她爬得心安理得。

    而事实证明,她这方法还是很管用的。

    不多会儿,她就摸到了古冢的一道边界,当然也可能只是关她这地方的边界,那是一面凹凸不平的石壁。

    掌心感受到石壁的潮湿粘腻,她忍住恶心感,一边在心里嘀咕“谁家好人会把祖宗的尸骨埋这地方”,一边继续沿着石壁摸索。

    黑暗中,时间的流逝变得让人难以衡量。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短短一刻钟,她的脚踢到了个什么东西。

    软软的,依稀有布料的质感。

    这是……

    衣服?

    难道古冢里有人?是活的,还是死的?

    她吞了口口水,壮着胆子朝那“人”踢了一脚。

    没反应。

    死的?

    再试试……

    好像动了!

    再踢——

    “你有完没完!”

    恶狠狠的声音突然在虞知鸢耳边炸开。

    她一楞。

    “虞曦云?”

    ///

    指尖丝线的牵引之下,姜辞的行动没有丝毫迟疑,不到半刻功夫,他人便已经出现在了一条通往后山的偏僻小径上。

    丝线仍在不断颤动。

    抬眸间,便看见了不远处立着的一块石碑,上书“凌云古冢”四字。

    他脚步不停,一个闪身间,就已经瞧见了古冢的入口。

    入口没有弟子把守。

    姜辞驻足,没有再急着往前走。

    旁边一人高的芦苇丛里忽然钻出个人来。

    “怎么回事?”姜辞冷眼盯着面前的洞口,动了动唇。

    “她进了罪牢,应当是发现了什么。但那里头有阵法挡着,我没法跟,”林喻眼角余光瞥见那张阴沉沉的脸,提了口气卡在嗓子眼儿,好声好气道:“她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罪牢?

    姜辞沉默了下,而后冷声问道:“是虞瀚玥?”

    林喻摇头:“她在罪牢的时候被司刑长老抓了个现行,她是被司刑长老亲自押送过来的。

    “按门规,私闯罪牢是要在孤绝岩思过一年,但她却被押到了古冢。会不会是虞瀚玥发现她私闯罪牢,但他因白头蛊发作修为受损,轻易不能离开竹院,才会这般处置她?”

    林喻到这顿了下,也抬头看向眼前的古冢,“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晓。”

    姜辞并未出声。

    指尖丝线的拉扯感已不见,她此时确实没有危险。

    “要我说,你也不要想着对付虞瀚玥了,他总待在竹院不出来,你怎么找得到机会杀他,你要真想保护她,不如早些带她离开凌云宗才是,留在这里岂不是夜长梦多?

    还有你一个魔,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整日在凌云宗招摇,到时候身份暴露了再连累别人……”

    林喻低声嘀咕,一边拿余光去看姜辞,没看到姜辞的脸色有什么变化,倒是发现她胸口有什么东西动了下,而后一团雪白蓦地蹿了出来。

    “什么东西?!”

    林喻一惊,只还没看清楚,那团雪白便消失在了入口。

    “你在这守着。”姜辞道。

    林喻这厢才意识到那团白色的东西好似就是之前他在虞知鸢处看到过的白虎,闻言下意识应了声,再一转头,看到的竟是姜辞转身离开的背影了。

    林喻一愣,往前追了一步,“哎?你怎么走了?不救人了吗?”

    姜辞:“虞瀚玥在结侣仪式前应当不会离开竹院,她在这待着更安全些。”

    林喻:“???”

    林喻:“不是……那也只是我们的推测,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

    不会离开竹院啊!况且他就算不离开竹院,你又怎么能确定他到时候还会参加你和慕言蘅的结侣仪式。”

    姜辞脚步不停:“他会参加的。”

    林喻不解,还欲往前追,忽地感觉到远处一点灵气流动,脚下蓦地一顿,一个旋身,重新藏进了旁边的芦苇丛中。

    待到相携而去的两道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他才不屑地啐了一口:

    “见色忘义,什么玩意儿,我呸!”

    第56章 第56章“咱们去抢亲怎么样?”……

    古冢内。

    虞知鸢没能得到虞曦云的回应,却得到了一团从天而降的毛绒绒。

    “毛团子?”她控制住自己下意识要将手里东西甩出去的动作,另一只手把毛团子揉了又揉,嘀咕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毛团子只是低低“嗷呜”了声,而后便拱到她怀里,窝着不动了。

    虞知鸢:“?”

    竟然不是来救我的?

    虞知鸢勉强提了下不自觉往下压的唇角,指尖勾住毛团子的下巴揉了揉。

    她在希望什么啊。

    某人这会儿还在道场上比试呢,怎么可能知道她在这里……

    至于毛团子……

    它应当是自己跟过来的吧。

    指望这看上去灵智都还未开全的小东西带她出去,还不如指望自己呢。

    被毛团子这一打岔,虞知鸢也没忘了自己跟前还有个人。

    放在之前,虞曦云就像个电子鞭炮,都不需要点火,碰到她就跟通了电似的自己炸起来了,今儿倒是稀奇,被她踹了好几下才忍不住呛了声,这会儿又跟个哑巴似的。

    不对劲……

    虞知鸢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索性就在离虞曦云不远的地方坐下了。

    将毛团子安置在自己腿上后,她瞥一眼身侧……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这虞曦云竟然没赶她?

    片刻,虞知鸢轻咳一声:“曦云师妹,你最近不是一直在给灵渊长老试阵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虞曦云不答。

    “你……以前来过古冢吗?”

    “这地方也太黑了,待着可太无聊了。”

    “你是灵渊长老的高徒,应该知道这古冢里的是什么阵法吧?”

    “或许咱们可以合作一下,一起从这里出去?”

    “……”

    半晌,虞知鸢唾沫都快说干了,虞曦云楞是一声不吭。

    行吧,她就说嘛,还是得靠自己。

    她也不管虞曦云了,打开自己的储物袋,打算找找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法器。

    一瞬间,有微弱的光弥散开,骤然凝聚成一道恍惚的女子身影。

    女子身穿浅绿衣衫,头发挽起,面容模糊,如随时就要散去。

    她看向虞知鸢,少顷,抬起了手,伸向她……

    像是要搂她入怀。

    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如雾般的身影终究还是散去了。

    虞知鸢呆呆眨了下眼,垂眸望向掉落在地的定魂珠。

    依然有微弱的光从定魂珠上散发出来,仅能稍稍照亮一小块地方,却也比方才的一片漆黑好了太多。

    吐出一口方才不自觉屏住的呼吸,她将定魂珠捡起来。

    这里的阵法似乎不能抑制残魂的力量,但这道残魂实在太虚弱了,连维持的人形,都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

    她……

    “……是你阿娘吗?”

    虞知鸢晃了下神,直到感觉指尖一阵濡湿,才听清楚了虞曦云的话:

    “你阿娘……是怎么死的?”

    虞知鸢正要提溜毛团子后颈的手一顿:“什么?”

    片刻后。

    “你阿娘是……被你爹杀的吗?”

    这一瞬间,有模糊的画面从虞知鸢脑中倏忽而过。

    她猛地转眸望向虞曦云。

    浅淡的光晕中,少女低垂着头,五官隐在黑暗中,瞧不清表情。

    半晌,虞知鸢才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摇头道:“不是。”

    寂静中,能明显听到到虞曦云变得急促的呼吸。

    “不可能……”她终于抬起头来,神情紧绷,“你骗我?”

    虞知鸢只觉得莫名其妙,“骗你做什么?我……阿娘是为了保护我,保护村子,力竭后死在妖兽的攻击下,可惜……那村子她最后也没护住。”

    她说到这里顿了下,想起来那枚玄羽雪雕蛋,眉头不自觉地一拧。

    说起来,那枚玄羽雪雕蛋的来历倒确实有些怪异。

    脑中蓦地像是炸开一朵花,疼痛来得猝不及防,短短一瞬,却又如同浪潮褪去。

    不能想。

    她只能等记忆自行更新,或是……恢复。

    虞知鸢吐出口气,摸了摸毛团子的头,示意它自己没事,这才不紧不慢道:“不过你怎么关心起我阿娘怎么死的来了?要真说起来的话,你阿娘不是也死——”了么?

    话没说完,她声音一顿,因为想到某个可能而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

    她不错眼地盯住了虞曦云,小心翼翼问道:“所以你阿娘是怎么死的?该不会……”

    虞曦云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因为这句语义不明的话,唰得一下褪了个干干净净。

    “不可能……阿娘,阿娘她生了重病,爹爹说了她是重病过世的……”

    不是?

    不是你死白个脸干什么?

    虞知鸢收回视线,也不戳穿她,只讥讽道:“人有善有恶,有七情六欲,这世上有人能为大义献身的人,自然也有能做得出亲手杀害至亲之人的人。”

    不说别的,她之前住过的小区里,就曾经发生过丈夫杀了妻子孩子,并将之碎尸的案件。

    至于虞瀚玥,他要是做出这种事来,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再看虞曦云脸上那副快垮到地上去的表情……

    啧,这心里承受能力不大行啊。

    不过相比于虞知鸢早早就对虞瀚玥没什么好感,虞曦云自小养在虞瀚玥身边,见识到自己亲爹的真面目后这般难受,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只是虞知鸢实在不够善良,即便看到虞曦云这样难受,她也只觉得事不关己,完全没法感同身受。

    虞知鸢揣着毛团子往虞曦云身边挪了挪,靠近她,低声道:“我是被我爹扔进来的,你不会也是吧?”

    虞曦云绷着脸:“……你闭嘴!”

    哦,看来她猜对了。

    她是因为发现了虞瀚玥炼制魔引的事,虞曦云么,原因或许也挺明显的了?

    虞知鸢眼珠子一转:“咱们去抢亲怎么样?”

    虞曦云:“……???”

    虞知鸢:“宗门大比后,大师兄和姜辞就要举办结侣仪式了,不过我总觉得他们俩好像也没那么喜欢对方……

    “诶,你说他们以后不会变成一对怨偶吧?到时候再动起手来,弄个你死我活的可不好。”

    虞曦云听到这里,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抿。

    一直盯着她的虞知鸢没错过她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心道有戏,又立马靠近些她,神神秘秘道:“我知道你喜欢大师兄,大师兄又一直疼你,你说你爹到底怎么想的啊,要是和大师兄结侣的是你,那你们日后一定会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虞知鸢说到这顿了下,又调整了下表情,声音幽幽:“只可惜咱们被关在古冢里,也不知道被放出去时还赶不赶得上那结侣仪式,唉!”

    半晌,虞知鸢无声揪住毛团子,正抓狂揉搓之际——

    “别白费功夫了,这阵法……我们破不了。”

    ///

    道场。

    “轰隆”一声,防护罩内炸开一道惊天动地的白光。

    一个修士紧跟着从防护罩内跌了出来。

    这么快?就打完了?

    ……赤金色道袍,是……是照日台拥有上古法修传承的墨月白!

    众人眼皮猛烈地颤动起来,目光中,只余一道淡若冰霜的青色身影。

    短暂的静谧之后,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

    凌云宗那个籍籍无名的,不过融合期的弟子姜辞,竟接连败了堪称修真天才的同门大师兄慕言蘅

    、空灵谷沈织以及照日台墨月白,拔得了此次宗门大比的头筹!

    不,不。

    就在方才,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比试时间里,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那名少女的修为生生涨了一个大境界,眼下,她已是金丹期的修为!

    这是何等恐怖的修真天赋!

    而从今往后,姜辞这个名字也会成为修真界中遐迩闻名的存在,甚至于,以这样的修炼速度,可能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成为近千年来修真界中唯一一个飞升的人……

    众人思及此,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这凌云宗,可真是捡到宝了!

    在宣布此次宗门大比的最终结果后,息尘长老踏上台来。

    “各位,借着今日大家都在,我再宣布一件喜事。”

    他抬手一挥,一张精美的请帖在空中缓缓铺陈开。

    “明日,我凌云宗姜辞,将要和首席大弟子慕言蘅举办结侣仪式,邀请各位参加明日的结侣大典。”

    台下登时哗然声震天。

    慕言蘅站在暗处,一边盯着同样站在暗处的姜辞目不转睛,一边与人传音:“她今日已突破融合期结了丹,自也不必我借助双修之法助她,再举办结侣仪式是否有些多余?”

    男子略显苍老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阿蘅是对师尊的安排不满意?”

    慕言蘅顿了下:“今日宗门大比最后一日,各宗门长老都在观赛,纵然她化魔后再厉害,想要拿下她应当也不难,为何不今日便动手?越早取内丹,便能越早控制师尊身上的妖毒。”

    “此事为师自有安排,你盯住她便是。”

    竹院。

    虞瀚玥偏头吐出口血沫。

    他抿着发白的唇,一张犹如枯枝败叶的脸显得愈发阴森恐怖。

    这具身体本就因白头蛊修为倒退,前几日又受了元婴期修为的一击,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便是灵控术,也只能再用最后一次。

    取丹之事,他必须保证万无一失,否则日后,恐怕再没有机会。

    第57章 第57章“师姐以后只爱我好不好……

    虞知鸢是被虞曦云的巴掌拍醒的。

    睁开眼时甚至有种恍惚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

    虞曦云拿白眼瞥她:“你是猪吗?再不醒我都以为你睡死了。”

    虞知鸢撸了把毛团子,这才缓缓坐起身,“这你就不懂了,一张一弛才是学习之道。人要是不睡觉,就得不到松弛,不松弛,我就要画符画死了。”

    虞曦云哼一声,“也不知道是谁非死缠烂打求我教破阵之法。”

    她把手里的纸笔扔到虞知鸢怀中,冷声:“快练,别偷懒。”

    “是是是。”虞知鸢拿起笔,老老实实在纸上画起来。

    “此地的阵法名为散灵阵。顾名思义,只要身在阵中,所有的灵气都会被悉数散去。身为修士,几乎做不到完全收敛周身的灵气,因而修士本身便会被阵法所针对。破阵之法,一是借助法器敛去自身气息,但法器本身需靠灵力来驱动,我们身在阵中,自是无法驱动法器。二者,便是这聚灵符。”

    “聚灵符乃是高阶符箓,符咒一成,便可将四周灵气抽干,汇聚于符箓上,阵法便只会攻击这一处……”虞曦云说着,冷不丁斥了句“笔顺停顿,此符已废,重来”。

    等看着虞知鸢重新拿起笔,她才又接着道:“画符讲究的是一气呵成,这聚灵符本就是元婴期修为以上的修士才可以驾驭,你如今才筑基的修为,即便画成了,威力也远远不够,若非你身上还有一枚极品灵玉,这法子也是行不通的。”

    虞知鸢一边画着,一边忍不住腹诽:……什么叫才筑基?你不也才筑基?

    虞曦云瞪她:“错了!画符时不可分心,重来。”

    虞知鸢:“……”叫我别分心,你自己嘴巴能不能停一停!之前装哑巴,现在成话痨了?

    “你给我认真点!”

    “是是是……”

    古冢中不辨日夜。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

    滞涩的笔画终于变得顺畅起来。

    某一刻,虞知鸢只觉得自己体内尚未来得及被阵法散尽的灵力,在突然之间不受控制般顺着朱砂笔流入符纸之中。

    下一瞬,只见方才普普通通的符纸突然间瓢至半空,其上灵光缭绕,引得阵法之中隐隐有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起。

    “这是……”虞知鸢一下并未意识到什么,目光全然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也便没有注意到怀中毛团子的眼神突然闪了闪。

    “成了!”虞曦云比虞知鸢更快反应过来,喊道:“你的灵玉呢,快,扔过去。”

    虞知鸢立刻去抓储物袋……

    “诶?没了?”

    借着定魂珠和聚灵符的光,她仔仔细细在自己浑身上下找了圈。

    没有,还是没有。

    但……不对啊,明明睡醒那会儿她看了眼还在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视线逡巡间。

    有什么东西在她目光中倏忽闪过。

    是……毛团子。

    之前一直黏在她身上,这会儿竟自个儿团成一团缩在了墙角。

    虞知鸢几步跨过去,一把提溜开毛团子,下一瞬便瞧见了被毛团子藏在肚子下的灵玉。

    另一边,漂浮在空中的聚灵符已经开始缓缓下沉。

    虞曦云见状催促:“别磨蹭了,快点!”

    顾不上多想,虞知鸢迅速捡起灵玉便朝聚灵符所在之处扔了过去。

    “轰——”连绵不绝的攻击落下来。

    阵法动了。

    虞知鸢松了口气,又垂眸狠狠瞪了眼毛团子。

    幸好赶上了,否则还不知道能不能再画出一张聚灵符来呢。

    毛团子倒是没有半点做了坏事的愧疚,见灵玉被拿走,又一口咬住了她的裙角,似是……不想让她出去?

    “别磨蹭了,出去再说。”那厢虞曦云一脚已迈出阵法,不耐烦地回头喊了一声。

    虞知鸢也知道眼下时间紧急,并不是细究毛团子异状的时候。她也不把毛团子往怀里揣了,只捏住它的后颈,就这么提溜着,朝虞曦云追了过去。

    守在古冢外的林喻先是瞧见里头有光亮起,一声“虞师姐”还没道完,便先瞧见了虞曦云的脸。

    不是……这里头关着的到底是谁???

    他愣神的一息功夫,后头虞知鸢也跟着出来了。

    林喻的动静不算小,也没掩盖身形,从古冢里出来的两人自是瞧见了她。

    虞曦云眉头皱起:“你怎么——”

    “在这”两字还未出口,虞知鸢猛地冲到她前头,高声夺人问林喻道:“结侣大典开始了吗?”

    林喻正在给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想借口,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应了声“刚开始”,他话音未落,眼前身影闪过,立时便不见了虞知鸢和虞曦云的人,耳边只余一句急匆匆的“咱们快去抢亲”袅袅回荡。

    抢亲……

    等等,不是,抢亲?!?

    ///

    虞知鸢和虞曦云登上主峰时,太阳已高高升起。

    主峰上除了人少些,与往常也并未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有守在主殿外的弟子见到她们,立刻迎上前来拱了拱手,姿态恭敬:“大师姐,曦云师姐。”

    看来她和虞曦云被关在古冢之事,门内果然无人知晓。

    虞知鸢点点头,“结侣大典开始了吗?”

    “方才开始。”那弟子道,让开了路,“二位师姐请进。”

    虞知鸢立刻便拉着虞曦云走过去。

    尚未至殿门口,听见里头传来声音:“……永结鸾俦,敦万年之静好……”

    “礼成。新人敬茶——”

    礼成了?这也太快了点吧!

    虞知鸢脚下步伐更

    快,几乎是一头冲进了大殿。

    殿内站着近百名修士,服饰各异,显然来自不同宗门。

    虞知鸢这闷头一眼,险些没看到人群中身着喜袍的姜辞和慕言蘅。

    但好在,两人离坐在上首的虞瀚玥还有一段距离。

    还来得及。

    虞知鸢进门的动静虽不小,但观礼的众人也只当她是来迟了的宾客,并未放在心上,倒是姜辞似有所觉,偏头朝她看了一眼。

    虞知鸢眼睛一亮,正要与她传音,却见姜辞很快收回视线,与她身旁的慕言蘅耳语几句,竟是加快了步伐往虞瀚玥走去。

    她心下一慌,没顾得上多想,下意识朝里头喊道:“等……等一下!”

    这一声中含着灵力,声音虽然不不够大,但是穿透力还算强,整个殿内的人都听见了这道声音。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虞知鸢头皮一紧,微微侧过头去看虞曦云:“快,到你——”上了。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虞曦云脸色苍白,双眼瞪得老大,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似的。虞知鸢这头话都还没说完,她倏地甩开了她的手,朝门外跑了……

    跑了???

    你跑了……那谁去抢亲?!?

    虞知鸢再扭头朝首位望去。

    虞瀚玥整个人拢在黑暗中,如同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般,瞧不清神色。

    今日这场结侣大典要是不阻止,那姜辞……

    谁晓得还没等她下定决心,那边姜辞已经又在朝虞瀚玥走过去了。

    好哇!她这是有多想嫁给慕言蘅啊!

    虞知鸢狠狠咬了咬后槽牙——

    “大师兄!!!”

    “我我我我喜欢你!”

    “你别娶她了,你娶我吧!”

    观礼的众人忍不住面面相觑。

    “她是谁?”

    “这位也是凌云宗弟子吧?她这是要……抢亲?”

    “这慕道友桃花运也忒好了点。”

    “……”

    众人一边交头接耳,一边很自觉地给虞知鸢让开了一条路,且大多眼睛放光,大有要看出好戏的意思。

    而另一边,先停下步子来的并不是被虞知鸢声嘶力竭喊着“大师兄”的慕言蘅,而是穿着一身华美婚服的姜辞。

    他默不作声地听着从虞知鸢嘴里吐出来的话,屈了屈因为情绪激烈起伏而难以抑制发颤的手指。

    呵!喜欢大师兄?

    她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要……他要……

    “哎呀!”

    眼看就要跑到姜辞边上,虞知鸢被从人群中蓦地伸出来的手扯了个趔趄,原本可以很快站稳的她眼神一瞥,恰好瞥到姜辞那死死盯着她,好似要把她撕碎的眼神……

    心念电转间,她故意往前一扑——

    “师妹,师姐对不起你啊!”

    “师姐也知道不该跟你抢大师兄,都是师姐的错。可谁让师姐爱上大师兄了呢!”

    “师妹你就成全师姐,把大师兄让给我吧……”

    其余宗门观礼的人这会儿已经觉得站立难安了。

    二女争一男不是不好看,实在是这突然冲出来的女子太过浮夸了。

    这里可是凌云宗啊,见证了凌云宗门内这样的场面,于他们来说,实在不大合适。

    “师姐说什么?”

    这时清凌凌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打断了虞知鸢极尽浮夸的表演,也将殿中众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姜辞身上。

    包括高坐上首的虞瀚玥。

    他藏在广袖中的手指摸索了下掌心的墨玉,另一只手则悄悄捏了个诀。

    很快,他本就浑浊的双眸也变得越发无神。

    与此同时,始终沉默不语的慕言蘅眸色一凛,蓦地盯住了身旁的人。

    这厢虞知鸢也因为突然开口的姜辞怔了怔,她抬起头来,茫然地“啊”了声。

    “师姐方才说什么?”姜辞动了动唇,耐心地重复一遍。

    虞知鸢也察觉到姜辞情绪不对了。

    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不管怎么样,她绝不能让姜辞靠近虞瀚玥!

    她轻咳一声,心虚地移开视线,这才开口:“师妹……咳……就成全了师姐吧?”

    “不是这一句。”姜辞微微地弓下身子,伸手捏住她的下颌抬起来,本就冰冷的表情慢慢凝结,眉眼都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虞知鸢这会儿哪里敢和她对视,只好盯住了姜辞脑后颤颤晃动着的金色发冠,“我……”她喉咙滚了滚,艰难开口,“师姐……爱……爱上了大……大师兄……”

    姜辞抿了下舌尖,压下脏腑间翻涌的情绪,口气尚平和道:“好。”

    好?这是答应她了?

    虞知鸢闻言都不觉楞了楞。

    她眸光微微颤动,视线终于落回到姜辞脸上。

    四目相对,目光交融。

    就在这时候,耳边一声清脆的铮鸣之音。

    眼前银光闪过。

    “滴答。”

    “滴答。”

    有什么东西落在地面上,在一刹那的静寂之中,那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下一瞬,如水入了油锅,四下一片沸腾。

    “怎么……怎么回事?”

    “是我眼花了吗?姜仙子怎么对慕道友动手了?他们不是道侣吗?”

    “是不是捅错人了?”

    “有话好好说便是,何至于此啊!”

    “……”

    有不少人还在原地发怔,但也有反应过来的弟子迅速围上来,像是要拉开姜辞。

    却在这时。

    坐于上首的虞瀚玥身形霎时委顿下来,他口中发出难以忍耐的死死咬牙的咯吱声,血液从他的七窍如流水般涌出。

    “噗——”他口吐鲜血,难以抑制地屋面跪倒在地,仙风道骨的姿态尽失。

    一道白色光团于他囱门处飘出来,像是神魂就要离体一般。

    众人被这副景象惊得神情恍惚,控制不住地从喉咙中爆出了惊呼。

    发生了……什么?

    凌云宗的几位长老立时围拢过去,却在瞧见那犹如恶鬼一般的怪异面容时停住了脚步。

    于长老们的目光中,虞瀚玥手中捏的墨玉倏然裂开,一股看不见的黑气从墨玉中扩散,慢慢往前方执剑的人飘去。

    眼看着那黑气一缕一缕钻进姜辞的身体,虞瀚玥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下:“拿下那……魔物……”

    他的声音虽虚弱,却清晰地响在殿中每一个人的耳侧。

    只是……魔物?

    哪来的魔物?

    大殿内的宾客大都是此次各宗门内派来参加宗门大比的年轻弟子,只修为虽突出,到底经历少了些,停了这话都惊了一跳,惊诧质疑声此起彼伏,险些乱成一锅粥。

    还是护送弟子前来参加宗门大比的各宗门长老先镇定下来,安抚住了骚乱的人群。

    虞知鸢这时也终于回过神来,她嘴唇一抖,几乎是下意识地拽住了姜辞的衣袍。

    姜辞手中的剑仍旧插在慕言蘅的胸膛上。

    来拉架的弟子方才不敢硬来,手忙脚乱之际又被虞瀚玥那边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呆了片刻,等他们想起要察看慕言蘅的情况时,一股强悍的力量倏地自慕言蘅身上炸开,将他们全部弹开了去。

    伴随着这股力量,有魔气渐渐散开。

    那魔气是从慕言蘅身上散出来的。

    众人一定睛,这才看到慕言蘅藏于宽大的广袖之下的手上,握着一柄断刃,刀尖直指他的道侣……

    所以姜辞是为了自保才对慕言蘅动手的?

    难道魔物便是慕言蘅?

    众人一凛,视线不由自主又落回到那身着婚服,手执长剑的女子身上。

    她正慢条斯理地,一点一点地把剑从慕言蘅身上抽出来。

    而后,她回眸,上挑的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

    于众人惊骇的注视之中,她那双幽深的,犹如琉璃一般的眼眸渐渐从最深处泛出另一种猩红色泽。

    她缓缓弯下腰,朝拽住她衣袍的少女绽开一个讨好的笑:

    “师姐爱上了大师兄?”

    “师兄现在死了。”

    “师姐以后只爱我好不好?”

    虞知鸢:“!?!”

    众人:“?!?”

    第58章 第58章“这样,可以了吗?”……

    “噗通”一声。

    慕言蘅的身体没有了支撑,重重倒在地上,血从他胸口的伤口流出来,漫过姜辞脚下,一点点淌到跪坐着的虞知鸢身旁。

    这一幕,霎时激起千层浪。

    “她……姜仙子入魔了!”

    “我们弄错了!慕道友不是魔,她才是魔!”

    “别嚷了,她现在尚未完全魔化,我们趁现在上,拿下她!”

    到底都是来参加宗门大比的优秀弟子,一阵混乱之后,很快便回过了神,在各自宗门长老的带领之下,往姜辞和虞知鸢围拢了过去。

    而方才围在虞瀚玥身侧的几位凌云宗长老比他们更快反应过来,

    他们虽尚未弄清楚今日发生这些事情的原委,但眼看短短几瞬的功夫,萦绕在姜辞周身的魔气已浓郁到充斥整个大殿,也猜测到她的来历恐怕不寻常。

    下一瞬,数道酝着强悍灵力的法术连同法宝便朝着姜辞扔了过去。

    姜辞身上浓烈的魔气与之相抗,气流弹开间,横扫围拢过来弟子们。

    众人被弹开倒地,再起身,视线中,姜辞一身红衣裙摆飞扬,周身魔气四溢,那魔气凝结犹如实质,已经到了完全无法忽视的地步。

    而她怀中,赫然还揽着方才那名前来抢亲的少女!

    二人的衣衫交缠,一青一红,无端显出几分难言的意味来。

    不是……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啊!

    众人满脑子浆糊,又惊又疑之际,虞知鸢也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她揪住姜辞衣衫的前襟,压下脑中一团乱麻的思绪,努力仰着头道:“姜辞,咱先商量一下啊。你先别入魔成不成?那虞瀚玥要害你呢,你要是入了魔可就如了他的意了,咱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

    “不成,”姜辞微微低下了头,看向她的一双血色瞳眸仿佛要滴出血来,“师姐还没回答我。”

    回答……什么?

    虞知鸢刚动了动唇,脑袋便被一股无法挣脱的力道裹挟着,紧紧抵在姜辞胸前。

    她不明所以,微微挣了挣,钳紧她腰肢的手臂猛地一紧。

    避开又一道攻击的同时,虞知鸢听到虞瀚玥的声音。

    “此女乃魔渊中诞生的魔胎,血脉特殊,乃是天生的魔物,”虞瀚玥说到这顿了下,似是喘了口气,这才接着道:“今日我等若不将她拿下,粉碎她的金丹,他日必成我修真界一大祸患。”

    “魔胎?!?”

    四周人喉头紧塞,虞瀚玥这话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不是这样的!你胡说!姜辞才不是什么魔胎!”一道清甜嗓音跟着响起,虞知鸢怒从心起,指着虞瀚玥:“是你,分明是你炼制了魔引,要害姜辞入魔!”

    众人:“魔引!?!”

    虞瀚玥声音平静:“是与不是,事实已摆在各位眼前,又岂是她随口辩解几句便能开脱得了的。”

    说话间,众人才发现虞瀚玥的伤不知何时已恢复了许多,他缓缓站起身,掸了掸衣衫,衣衫瞬间洁白如新,脸上的血也不见了,又是那个气质卓绝出尘的虞宗主了。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他伸手,引来一面镜子。

    那镜身呈银白色,上面电光转动,轻轻挥动间,便引得殿内灵气卷动,万千银光自刀身上迸射开,带动得灵气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虞瀚玥驾驭此物十分吃力。

    众人看得呆了去,喃喃着:

    “那是神器……玄天镜?”

    “可玄天境不是在百年前便与玉尘仙子一道失去踪迹了吗?怎会出现在凌云宗?”

    他们心头一凛,再度意识到,这凌云宗内,怕是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厢各自震撼不已,那厢姜辞仍旧对那见风即涨的镜子视若无物,他只把虞知鸢往自己怀里塞了塞。

    他不想叫她看见接下来的会发生的事。

    虞知鸢还待再与虞瀚玥对峙,发现自己被摁住了后脑勺,正挣扎间,头顶光亮乍现。

    姜辞此时也才像终于看到那镜子。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玄天镜便已高高悬在大殿中央,万道银光重聚,直指下方的他和虞知鸢。

    竟半点都不顾自己的女儿吗?

    果然该死。

    姜辞起手掐诀,从身上蔓延出的魔气势如长虹,将他和虞知鸢一道包裹住了。

    白光与黑气相撞的刹那。

    一股惊天骇地的威压,朝四周荡开。

    地动山摇,轰隆作响。

    众修士只觉得像是有一阵风自他们脑门处掠过,喉咙口跟着涌起一股腥甜。

    这是大能之间的对决,全然没有普通修士插手的余地。

    莫说各宗门弟子,便是各位长老,也都不得不退出数丈之远。

    而后——

    一声凄厉的尖叫蓦地爆出。

    有些……耳熟。

    众人忙抬起头,不自觉地瞠大了眼眸。

    鲜血再度自虞瀚玥的七窍喷射而出,他身形萎顿,骤然伏倒在地,这下囱门处的白光都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很显然,这一击抽空了他整个人。

    虞瀚玥,凌云宗的宗主……

    死了!

    再看那厢,浓郁的魔气包裹中,除了姜辞一身婚服被强悍劲道撕破些许,整个人竟像是没有受一丝伤。

    他抬手一招,竟将那盘旋在半空的,属于虞瀚玥的魂魄一手抓了过来。

    众人见状,心中的惧意几乎攀至顶峰。

    这厢虞知鸢也察觉到殿内近乎死寂一般的安静。

    “怎么了?”

    她扭了扭头,却被姜辞再一次摁住了。

    “无事。”姜辞道,五指微屈。

    眼看着虞瀚玥的魂魄就要被捏碎时,有人突然站了出来。

    “手下留情。”

    是息尘长老。

    许是怕话说得慢了便来不及制止姜辞这番举动,他不等姜辞回应,便又接着道:“你该知道的,他是阿鸢的亲生父亲,你与阿鸢感情甚笃,只怕你今日碎了他的魂魄,他日阿鸢与你再生了嫌隙。”

    虞知鸢:唔?虞瀚玥的……魂魄?他……死了?

    她眉头轻皱,下意识地抬眸想要与姜辞确认。

    姜辞动作一顿,但下一刻,便又不再迟疑。

    他冷嗤一声:“他又怎能算作阿鸢的父亲?”

    虞知鸢闻言,呼吸忍不住微微颤了下,少顷,启唇轻声道:“嗯,他不是我父亲。”

    像是在回应姜辞的话,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纵然他不堪为父,可有一事你们怕是不知,”息尘长老面上并没有与其他人一样的惊惧之色,出口的话也显得分外镇定:“你们可知他与阿鸢的母亲曾一同种下白头蛊?如今阿鸢母亲的残魂还未消散,便是因他还活着,若是他魂魄散尽,阿鸢母亲的残魂也会一并消散。”

    “阿鸢,你愿意吗?”

    等等,

    什么父亲?

    阿鸢又是谁?

    还有,白头蛊,那不是邪修的玩意儿吗?

    众修士们恍惚了一瞬。

    便是姜辞,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终于缓缓垂眸,看向了从方才起便一直被他护在怀中的少女。

    虞知鸢也被惊讶于息尘长的这番话,她下意识打开储物袋,取出那枚定魂珠,牢牢攥在手中。

    会一起……消失吗?

    但她没来得及思考太多。

    人群中有人惊呼:“那又是什么?”

    众人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却见虞知鸢身旁骤然出现一道浅淡到几乎透明的身影,就像是一团随时都可能被风吹散的气。

    只见她一抬手,凝聚起一股并不算强大的灵力,然而下一瞬,这灵力竟化作悍然杀招,一下便将姜辞手中那一团魂魄劈作两半。

    与此同时,虞知鸢脑中如有电流窜过,许多密密麻麻的画面一齐涌出,下一瞬,她只觉得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便全然失去了意识。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过猝不及防,莫说其余人了,便是姜辞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残魂没有意识,她做的,只是她本能会做的事情。

    “那是玉尘仙子吗?”大殿

    中有人出声道。

    “玉尘仙子?是谁?”

    “现在是关心这种事情的时候吗?我们得想办法对付那魔头!”

    “是、是,可神器都奈他不得,我们能怎么办?”

    吵吵嚷嚷间,有人蓦地出声道:“来人了!来人了!定是各宗宗主长老收到传讯赶来了!”

    众人扭头望去。

    只见一艘巨船之上,有数人立在船头,风从他们身上拂过,却连他们一根头发丝都带不起来。

    其中为首一人,正是照日台的容清真人,那可是修为已至大乘期的大能修士!

    有救了,他们有救了!

    眨眼间,巨船已至大殿外。

    与此同时,望尘峰上多处都亮起了光点,光点与光点之间相连,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

    “是弑魔阵!”

    容清长老垂首道:“一个魔胎,潜藏在我修真界中数年……你对着人间界究竟有何图谋?”

    息尘长老见状,终是叹息着隐去了身形。

    姜辞却并不理会,只是紧紧揽住了尚未醒来的虞知鸢。

    那残魂的消散,应是彻底打碎了她识海中的禁制。

    这样也好,不至于叫她瞧见他大开杀戒的模样。

    那边巨舟上的几人已布好了阵法,那阵法与望尘峰上的弑魔阵遥相呼应,形成一张巨大的网,朝姜辞扑落而去。

    众人只见从姜辞身上蔓延出浓郁的黑气,同样形成一张巨网,包裹住他和虞知鸢的同时,朝着空中压下来的那股力量抵上去。

    强悍无比的威压四散开来,压得人几乎直不起腰。

    片刻后,人群中有尖叫声倏然响起。

    有弟子觉得莫名,转眸望向声音来处时,跟着吓得尖叫出声。

    只见两股力量的对抗之下,姜辞周身黑气化成黑色火焰,那些未能及时撤离开的弟子,连同身上裹着的衣料都在瞬间被融化。

    火星子溅开来,离得近的弟子被溅到,跟着着了火。那火即便用法术也扑不灭,转眼就被烧成一具局狰狞枯骨。

    这般惨状,说是人间炼狱都不为过。

    “这火不对!快跑!”

    殿内修士瞬间如鸟兽散,其中有跑得慢的,一旦沾上一点火星,又或是踩到了枯骨,便会跟着起火。

    以容清真人为首的一重大能修士也被这一幕惊得目眦欲裂。

    “好生……好生厉害的魔气!”

    容清真人眼底也闪过一点惧色,他吐了口气,左手灵气凝成光团,右手在空中一挥,请出一巨钟来。

    “那是落魂钟!”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照日台的神器也请出来了!”

    一时间,气氛如弦上之箭,一触即发。

    虞知鸢就是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的。

    更准确地说,她是被吵醒的。

    脑中无数画面仍在翻腾,她没能抓住那些画面中的什么,反倒被像是要被急促尖锐系统警报音给刺穿脑仁。

    她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的,难受得只能死死揪住姜辞的前襟。

    终于,脑中响起一阵“滋滋”的断续电流声,紧接着,消失了不知多久的电子音终于久违地响起:【警报!请……滋滋……宿主尽快阻……止……滋滋滋……魔化……】

    阻止……什么?

    她终于能够睁开眼,本能转头去要去看周遭发生的事,却被一个冰凉的力道捏住了下颌。

    “阿鸢醒了。”姜辞喃喃地唤她的名字,抬手轻抚她因疼痛而泛红的眼尾,“怕是还要些时间,再睡会儿?”

    虞知鸢的脑子还是疼的,但耳边回荡着的堪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却止不住地往她脑子里钻,和尖锐的警报声混在一块儿,像是要把她的头都炸了。

    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也随之涌入脑海。

    姜辞绝不能彻底魔化!

    她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理智被刺痛搅成一滩浆糊。

    虞知鸢本能地抬手勾主姜辞的脖颈,脑袋搁在他肩窝,几乎整个人都攀到了他身上去。

    “姜辞,我难受,带我走好不好?”

    湿热的鼻息喷洒在姜辞耳垂上,他呼吸顿了顿,想将人扯下去,却只是牢牢钳住了她的腰,柔声:“马上就好,忍一忍。”

    这样都不行?

    虞知鸢吐出一口气,盯住眼前紧抿的薄唇,少顷,凑过去,贴住了。

    她探出舌尖,轻轻从他唇峰上舔过去。

    “这样,可以了吗?”

    第59章 第59章给!我!滚!出!来!……

    嗡嗡之声不绝于耳,神器落魂钟挟裹着滚滚威压一层接着一层向下碾压,和姜辞周身浓郁的魔气碰撞倒一起的霎那,一众修士都被震荡得眼前发黑,甚至有修为低的,因支撑不住而口吐鲜血,直接便跪倒在了地上。

    正当众人以为他们今日或许就要死在这里时,那仿佛要把人灵魂都撕碎的恐怖威压突然之间……

    消失了?

    众人身上一松,这时终于可以抬起头来。

    方才落魂钟和魔气相撞的地方,此时已空无一物。

    这是……成功了?

    是的,定是成功了!

    那魔定是已经灰飞烟灭了!

    他们迫不及待地,转头看向立在巨舟上的容清真人。

    容清真人仍旧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但脸上的神色,着实称不上好看。

    “那魔是自己离开的,”万籁俱寂中,息尘长老叹息了声,“落魂钟,对付不了她。”

    众人闻言禁不住地打了个寒噤。

    对付不了?

    怎会对不不了?

    可即便对付不了……或许也没关系?

    那魔既然会逃走,想来便是对落魂钟有所忌惮,否则她又怎会如此轻易便离开?

    正当他们脑中嗡嗡作响之际,息尘长老又开口了:“今日之事是我凌云宗失察在先,叫那魔钻了空子,才酿出此番后果。眼下那魔既已离去,想来暂时不会再回来,诸位且先各自回住处歇息调养,待与各位宗主长老商议后,我凌云宗会给修真界一个交代。”

    除各宗宗主长老之外,其余人闻声皆是松了口气。

    他们完全无法将今日发生之事捋清楚,想到什么都只觉得万分怪异。况且那魔实在厉害,大能修士之间的对战,他们这些修士根本插不上手,此时想起来,甚至都还觉得阵阵说不出的恐惧。

    一转眼,殿中便只余凌云宗的几位长老,以及以容清真人为首的几位大能了。

    容清真人缓缓转身,盯住了虞瀚玥的尸身以及他身下的大片血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话问的自是凌云宗的几位长老。

    事情发生在凌云宗,而那魔显然也已在凌云宗潜藏了数年。

    再看今日这般情形,要说虞瀚玥始终未曾察觉,那也只能说出去骗骗那些年轻弟子罢了。

    清雨长老与灵渊长老对视一眼,面上都露出来些茫然又难言的神色。

    “此事兴许只有我清楚内情。”息尘长老说着,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物。

    那是一枚金色的圆丹。

    修士修炼至金丹期,紫府便可呈金丹状,此后修为每上一重境界,金丹也都会随之产生变化。修为大成者,其金丹紫府甚至可自成一片天地。

    而此物,便是虞瀚玥的金丹,其中原来或许还有他的灵识、修为与感悟,但现在,这金丹也只是一颗空有其表的圆丹罢了。

    一点唏嘘升上息尘长老的心头,但很快便又烟消云散了。

    他挥了挥手,当即便有弟子上前来,弯下腰开始收敛虞瀚玥的尸骨,待到他们带着尸骨退出大殿,息尘长老的目光变得冷了些。然后他开了口:“便从姜氏一族说起吧……各位可知晓姜氏一族?”

    容清长老顿了下:“可是那有神兽白虎血脉的姜氏?”

    在场几人闻言顿时提起了精神。

    传说上万年前,人间界便有流传着四圣血脉的家族,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以及玄武。这四大家族向来以自身神兽血脉为傲,并不屑与修真界各宗门来往,也鲜少有人见到过这四大世家的人,因而现在的年轻弟子大都不知道四大世家的存在,但他们这些活了几百年的老东西,还是听说过姜氏的。

    只不过他们若是没记错,这姜氏似乎在近十年前就被人屠尽了?

    “也算不上屠尽,”息尘长老道:“那些没有姜氏血脉的弟子,很多都逃了出来。其中有一人便被宗主带回了凌云宗,宗主也是从他口中得知了姜氏灭门的原委。”

    “等等,”灵渊长老蓦然打断道:“这姜辞……难道便是出生姜氏?”

    息尘长老点头,“她不仅出生姜氏,也是姜氏灭门的罪魁祸首。”

    大殿中静了一瞬。

    容清真人倒是并不意外,他抿了抿唇,冷声道:“既是魔胎,做出此等事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众人闻言也立刻想起来这回事。

    是啊。魔胎魔胎,又怎么能以常人的所思所想去揣摩?

    这时还是容清真人开了口:“只不知,这身负神兽血脉的家族,怎会生出魔胎来。”

    息尘长老又重重叹了声,“魔域之中有魔渊,上古时期便有魔胎自魔渊中诞生,自此天下便被魔气笼罩,陷入无尽的战乱和黑暗之中。后来有凡人得到一神器,借神器将魔胎杀死,而这个凡人也因拯救天下苍生的大功德得以飞升。”

    众人一时噤了声。

    杀魔胎,可飞升……

    这可是书中从没有记载过的,他们连零星的相关传说都不曾听说过。

    息尘长老接着道:“几千年了,修真界中修士不知凡几,却从未有人能够飞升,也包括四大世家中那些拥有神兽血脉之人,那位姜氏家主不知从何处得来这消息,便生了邪念。

    “只是魔渊一旦孕育出魔胎,必会引来人间界动荡。若是叫天道察觉,那便是大大的罪过,又如何还能飞升?于是这位姜氏家主经过数年,也或许是数十年,数百年,竟想出了一个借腹生子的法子来。”

    众人闻言一顿:

    “什么?”

    他们只知道凡间有无法孕育子嗣的人家,确实有“借腹生子”一说,可是借腹生魔胎……这又怎么可能做得到?怕不是还没孕育呢就被魔气绞杀而亡了吧?

    “常人确实无法孕育魔胎,可姜氏一族又与常人不同,他们本就拥有神兽血脉,或许还有别的秘术……”息尘摇了摇头,“总之,魔胎就这么出生了。”

    容清长老插声道:“既是要借诛杀魔胎来飞升,为何不在她一出生时便动手?”

    是啊,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魔胎呢?

    四下的目光又都聚集到了息尘长老身上。

    “魔胎借姜氏族人之腹出生,自是也传承了姜氏的神兽血脉。初诞生的魔胎尚体弱,魔气被神兽血脉压制,便是天道兴许都不曾察觉,杀了她,又如何确保能够飞升?

    “于是姜氏家主只能等魔胎长大,修为增长的同时,魔胎体内魔气也会与日俱增,待到魔气压过神兽血脉,魔相尽显,届时诛杀她,再捏碎其金丹灭其神识,这一切,也许才算圆满。”

    在场之人的脸色俱都越听越难看。

    容清长老脸色更是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所以虞宗主作为修真界第一大宗的宗主,在得知此事后,不仅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反而寻到了这魔胎,妄想借用此法来飞升?还有你,”他看向息尘长老,眉头更显锋利,“知而不报,反倒助纣为虐,倒也敢为一宗长老?”

    灵渊、清雨两位长老闻言,也都是脸色不太好看。

    息尘长老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调,“此事说来确是我有私心。只是……你们可知虞宗主今日为何会敌不过那魔的一击之力?”

    众人立时又陷入了沉默。

    不错,那魔确实厉害,可按理来说,虞宗主也是大乘期修为的大能修士,又有神器玄天镜相助,为何竟会如此轻易便被那魔取了性命?

    不,甚至那魔尚未动手时,虞宗主便已七窍喷血修为倒退,着说起来实在已经是怪异到没边了!

    还有那消失了近百年的玉尘仙子的残魂,怎会在那名少女手里,且那残魂像是和虞宗主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明明没有丝毫意识,竟也要弄得虞宗主魂飞魄散。

    息尘长老道:“这事的起因,还要追溯到二十年前。那时宗主已是凌云宗长老,奈何修为停滞在元婴期,十多年未有突破,而上一任宗主霄宁道尊已出现天人五衰的症状,宗主便决定入世寻求突破。

    “那番入世宗主应当是得偿所愿的,他回来时修为已至大乘期。只是在顺利接任宗主之位的五年后,他又下山一趟,这回却是带回来一个孩子,把她扔在了外门。

    “而自那以后,宗主身上便渐渐开始出现异状,他会变得苍老如同凡人,刚开始这症状几年才会出现一次,持续的时间也很短,宗主只与我们道是中了妖毒,起初我也不甚在意,只是后来情况越发严重,甚至宗主的修为都因此而倒退。

    “我察觉其中有异,几番追问,宗主才告知我,他在入世那段时间,曾遭邪修毒手,中了白头蛊,与玉尘仙子有了关系,被他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便是他与玉尘仙子的骨血。”

    众人听到这等秘闻,都忍不住露出了一副意味不明的表情。

    虽说是为邪修所害,可这虞瀚玥可是早就有正经道侣的,他怎能……怎能再与玉尘仙子……

    容清真人眼含讽刺,嘴角撤出了一点锐利的弧度:“白头蛊,取白头偕老之意。中蛊毒者,一人白头,另一人也白头,反之,一人若不死,令一人魂也不会灭。而他蛊毒会发作,便是因玉尘仙子已身死,但残魂仍未消散吧。”

    息尘长老点头:“便是如此。修士强大,但世间万物也各有其玄妙。我不知玉尘仙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她既已死,蛊毒自然无解,宗主若不想法子飞升,身死道消怕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了。”

    “荒谬!”容清真人突然厉声喝斥,“尔等既已踏入修仙之路,便该修人修心,岂可为了一己私欲,隐瞒真相,做出一件又一件损人利己的事来?若是修真界中人人都如你们这般,还分什么正道邪道?我们又何苦再做这降妖除魔之事?不如大家一起收拾一下,一起做了邪修便罢了。”

    这话无人敢应答。

    灵渊和清雨两位长老心下苦笑。

    宗主这些事做的实在是不地道,还有这息尘,这么多事,竟然丝毫也不曾向他们透露……

    容清真人咽下喉头徘徊的怒火,沉声道:“事到如今,尔等解释再多也弥补不了一二。幸好那姜辞如今还尚未完全化魔,我们还有机会。”

    息尘长老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接声道:“容清真人说的是。眼下除魔之事最为紧要,我凌云宗又暂且没有合适的下任宗主人选,且听真人调遣。”

    灵渊、清雨两位长老自是也没有异议。

    容清真人闻声,面色也稍稍缓和了些。

    好歹这凌云宗这些人还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的。

    这时有人忽然插声道:“那魔虽是虞宗主寻来的,可她竟为何会愿意蛰伏在此?”

    说话的正是太虚宗宗主广明道人,他皱眉看向息尘长老,冷冷出声:“况且我听说的那位姜氏少主可是个男子,若事情果然如你所说,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其余人闻言,也纷纷疑惑出声:

    “是啊,既身为魔胎,又灭了姜氏,如此修为,何苦还需窝在你凌云宗?”

    “兴许是灭姜氏之时受了伤,这才隐瞒身份,寻了个地方疗伤?”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容清长老拧起眉,良久,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问道:“那魔胎可是去过千嶂谷?”

    “是,前些日子正是清扫千嶂谷的……”灵渊长老说到这蓦地一顿,“你是说,他有可能是为了找乾坤印?”

    “乾坤印?”

    “他是想打开昆墟境和魔域之间的通道!”

    “通道一旦开启,便再困不住那群魔族……这魔果然居心不良!”

    “可……不对啊,”清雨长老拧起眉,有些想不通,“清扫千嶂谷已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他若是取到了乾坤印,为何拖到今日还不曾开启通道?”

    “兴许他未能取到呢?”

    “是啊,他就算厉害,那也不可能掌控一切,那乾坤印,也不是他想取就能取得到的啊。”

    “这可不好说,今日你们也瞧见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许久也没讨论出个结论来。

    容清长老沉声:“眼下当务之急仍是要想法除掉他,今日时辰不早,宗门内事务且还等各位回去拿主意,明日一早,再行商议。”

    “是。”

    大殿中的人很快各自离去。

    待到明月高悬,一片死寂的大殿中蓦地响起些轻微的窸窣声,紧接着,一具被鲜血浸透了的尸体微微动了下。

    另一厢,息尘长老正端坐屋中。

    “吱呀”一声,有人从外面推开了门。

    息尘

    长老抬眼望去,只见门口立着一个面貌温润的少年。

    他朝息尘长老拜了拜,这才往旁边让出位置,露出他身后身着碧霞色衣衫的少女。

    “阿云来了。”息尘长老低声道。

    虞曦云的身体轻轻颤抖着,良久,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下,出口的声音几不可闻:

    “我阿娘……是被他杀的吗?”

    ///

    虞知鸢的识海汹涌。

    她记不太清楚姜辞是怎么带自己离开的凌云宗,只知道覆在自己唇上的那抹温度撬开了她的唇,交缠着她的舌尖,搅弄吞咽,那温度滚烫,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融化一般。

    这一霎那,满脑子翻腾的记忆中,忽然多出来几个无比清晰的,属于她和她的,交缠暧昧的画面。她本就凌乱的记忆因而彻底陷入了一片混沌。

    后头更加怪异了。

    她只隐约感觉那抹滚烫像是也钻入了她的身体里,姜辞烫,她也烫,抵在腰间的,更是烫得她脊椎骨都起了战栗。

    她几乎是本能地按住了姜辞的肩膀,想要离远一些,但姜辞却又沉眸扣住她的后脑勺,直接将她压了回来。她亲得她喘不过一点气来,钳在她腰间的那抹力道也愈发紧,像是要把她按到她身体最深处。

    她的头又疼又昏,身体也跟着起了微微的,细密的,怪异的反应。

    以至于到后头,当她感觉到指尖似乎触到一片细腻的平坦时,迟滞的思绪也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还难受?”她听见姜辞问她。

    但她还没来得及张嘴,姜辞的声音很快又落了下来:“打开识海,我帮你?”

    打开……识海?

    虞知鸢昏沉的脑子完全没办法思考,听见这话,身体本能地便照做了。

    下一瞬,一抹强悍至极的灵识,以一种汹涌狂猛的姿态攀住了她的,狠狠地、毫无阻碍地侵/入。(审核大人,灵识而已,不是别的什么啊,你别想太多了,看到锁了我都蒙了)

    虞知鸢被这感觉刺激得脑子都木了,控制不住地从喉间溢出一点闷哼。

    后头就有些记不清了。

    似是那抹霸道的灵识在她识海中长久地胡乱搅弄一番后,才终于摸索到诀窍,将她混乱的灵识依次梳理。

    不知过去了多久,耳边又响起姜辞的声音:“好些了?”

    “嗯……”虞知鸢应完声,发现自己还偎在姜辞怀里。

    她吐出一口气,撤开一些距离,这才发现二人正躺在一张床榻上。

    ……不仅仅只是躺着,而是手足相抵,身躯交缠。

    姜辞抱着她,唇抵着她的耳根,她的腿不知何时搭到她身上去了,被扼得紧紧的。

    两人的衣衫皆都七零八落,但好歹……还穿在身上。

    虞知鸢抿了下唇,有些尴尬地抽了抽手,皮肉间细腻的触感又叫她一阵恍惚。

    直到姜辞突然一个翻身,将她抵在了身下,灼热的呼吸跟着压下来……

    虞知鸢慌忙伸手撑住身上人的肩,连眼睛都不敢直视,“你要……做什么?”

    虽然她们刚才灵识那啥……交互了下,但她们不也就只能……咳……灵识交互一下么?

    姜辞没应她的话,但那灼热的气息好像离她远了些。

    虞知鸢仍是不敢看他,视线抖抖索索地乱晃起来,终于,她在瞥过某一处时一顿,紧接着,怔住了。

    因着方才的动作,姜辞身上本就七零八落的婚服更挂不住了,遍是伤痕的身躯几乎在她眼前露了个完完整整。

    该是心疼的。

    可……

    平的?

    是平的?!?

    不是她曾经以为的平,而是真正的……平!?!

    几乎是下意识地,联想到之前姜辞亲她时,抵在她腰腹间的那抹灼热……

    下一刻,虞知鸢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开始抑制不住地蹦跶起来——

    系统你***给!我!滚!出!来!

    第60章 第60章一切都好似没有尽头。……

    系统自然没有回应。

    虞知鸢都开始有些怀疑,之前的警报声会不会可能只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系统已经太长时间没有出现,而此前涌入脑海中的大量记忆……

    事实上,这些关于“虞知鸢”的记忆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刚穿书那会儿,她就以旁观者的角度,像看电影似的将她的人生草草了解过一遍,只不过如今,那些记忆越发真切深刻,像是刻入了骨髓,像是她灵魂中的一部分,更像……

    这就是原本就属于她的记忆。

    以至于到了现在,她对这整个书中世界都产生了怀疑,

    女主都成男的了,这个世界还是她知道的那个书中世界吗?

    甚至,

    系统……真的只是系统吗?

    系统会装死,但她眼前好歹还有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柔弱又可怜,貌美又撩人的……骗子。

    虞知鸢的目光从那遍布伤痕的平坦胸膛上抽走,只稍稍一仰头,便对上一双猩红眼瞳。

    这是一双她并不陌生的眼瞳,只是曾经如琉璃般透澈的眸色,如今却是一种猩红到几乎无机质的森然。

    ……是一双接近完全魔化了的眼。

    “怎么了?”姜辞微微低下头来。

    虞知鸢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来抵住了他的下巴。

    她动了动唇:“我在想,我究竟该唤你师妹,还是师弟呢?”

    姜辞轻牵唇角,抬手抓住了她的,又垂首亲了亲她的指尖,“我以为你早该知道的,毕竟我从未在你面前隐瞒过什么。”

    他唇上的温度似乎比方才还要高,烫得她的手指都禁不住地瑟缩。

    却又抽不回来。

    心底升腾起的那点气恼,这下更盛了许多。

    “你一个男人,整天穿这个裙子晃来晃去,”虞知鸢越说越生气,瞪了他眼:“你是变态吗?”

    姜辞虽然不太理解什么叫“变态”,听她的语气也知道这应该不是个什么好词。

    他抓着她指尖的力道更紧,眼眸直直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阿鸢不也见过我男装时的模样?”

    不知是不是错觉,几句话的功夫,他眼睛里的血色越发浓郁,就像要滴出血来似的。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虞知鸢心里竟控制不住地生出了些生物本能的恐惧。

    她忍住了逃开的冲动,也想起来在问心阵幻境中那个瘦弱倔强的少年……不,那时的他连少年都算不上,也就是个半大孩子罢了。

    她那时也不是没有疑惑,可因为系统告诉她的那些,她早先入为主认定了“姜辞”就是女主,是女主啊,甚至当时她还给自己找了个姜家重男轻女,所以把姜辞这个女主当作男孩来养这样离谱的理由……

    现在想起来,

    她可真是天真到家了。

    也傻到家了。

    她轻轻吐出口郁气,问道:“那你为何要扮作女子混入凌云宗?”

    姜辞并不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但他仍是短暂地滞了一瞬。

    “阿鸢还记得从问心阵出来前那夜的事吗?”

    从问心阵出来前的那一夜……

    “那是我体内魔气第一次失控,待我清醒过来,见到的便是满地尸骨。“姜辞开口,语气灰暗而冷硬,“我以为那夜姜家和姜氏学宫已全数被我屠尽,但等我踏出姜家,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出生,并不只是姜朝晖一人的谋划。”

    虞知鸢呼吸顿了顿,“什么叫……不是一人?”

    “百年前,虞瀚玥得知上古时期有凡人因诛魔得飞升,便生出了复刻的心思来。可魔渊一旦生出魔胎,他也没把握能够诛杀,于是他便想出了借腹生子的法子。

    “但那时姜家人体内神兽的血脉实在太稀薄了,想要以那样几乎趋近于人的身躯来孕育魔胎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除非,孕育魔胎之人能够拥有更多的,更强大的血脉之力。

    “姜家嫡系后代数量不多,其中尤已姜青瑶和姜朝晖二人最盛。姜朝晖让姜青瑶来孕育魔胎,却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血脉之力给姜青瑶,但没关系,这世上拥有神兽血脉之力的并不只有姜氏。

    “所以,他去找了其他拥有三圣血脉的家族。”

    “还有其他家族?”虞知鸢听到这里,呼吸都急促了些,“所以你结丹的消息,他们都知道。”

    “是。”姜辞语气平静,平静得都有些发冷,“在踏出姜家后,我才发现他们早已在外面布下了阵法,我受了很严重的伤,不得不掩藏身份,又剥除体内神兽之力,以免他们追寻到各自神兽血脉的气息寻到我。”

    虞知鸢听到这里,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阿鸢,我很想做你口中那个修真界的‘正道之光’,但我注定做不了。”姜辞深吸一口气,喃喃暗哑道:“我生来便是魔,我总要很难方才能控制体内的魔气。”

    “阿鸢……会厌恶这样的我吗?”

    虞知鸢目光略有些恍惚地望着他。

    怎么会厌恶呢?

    他从出生,一日一日走到如今,从来也不是他自己的选择啊。

    她动了动指尖,无奈仍旧被他握得死紧,于是只得抬起另一只手,半捧住他的脸。

    “我说过,我喜欢你,最最喜欢你。”

    “可你方才不是这么说的。”

    虞知鸢一楞:“什么?”

    姜辞定定地看着她,少顷,吐字清晰道:

    “师妹,师姐对不起你啊!”

    “师姐也知道不该跟你抢大师兄,都是师姐的错。可谁让师姐爱上大师兄了呢!”

    “师妹你就成全师姐,把大师兄让给我吧……”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用最冷漠的语气,说出来叫虞知鸢最羞恼的话。

    还一个字都不差……

    虞知鸢想说那只是她为了阻止结侣仪式随口瞎说的话,刚动了动唇,听见姜辞又说话了。

    “阿鸢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

    “阿鸢以后只爱我好不好?”

    虞知鸢喉头一哽,这下想说的话都被悉数堵了回去。

    她脑中涌满杂念。

    喜欢吗?

    喜欢的。

    爱?

    或许也有一些。

    可……

    姜辞轻抚她的颈侧,“阿鸢不愿意?”

    “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眼瞧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冷下来,虞知鸢聪明的止住了话头。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时候要是狡辩,或是说出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可能会诱发一个她不太能够承受的后果……

    她咽了口口水,绞尽脑汁,终于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出来一个眼下可以转移的话题。

    “对了,你看见毛团子了吗?我记得我冲进大殿的时候它还在的,它去哪了?这里又是哪里?”她一边说着,一边推了推姜辞,想要坐起身来。

    但姜辞的手压住了她的腰。

    下一瞬,她感觉到脚踝一紧,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缠了上来。

    “阿鸢,”姜辞低下头来,抵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再没有任何隐瞒你的事了。”

    说话间,那东西也顺着她的小腿一路往上。

    她的衣衫本就零落,这么一来,裙摆都几乎被那东西撕烂。

    她按捺不住地浑身战栗,脑中因为那怪异的感受,禁不住地泛起晕眩,一时甚至都没听清姜辞说了什么。

    她本能地挣扎了下,揪紧了他的衣襟:“什么……东西?”

    姜辞似是轻轻叹息了声,“尾巴。”

    “???”

    “魔引诱发了我体内的魔气,我只有和本体合而为一,才能勉强压下一二。”

    “本体?”虞知鸢想到什么,震惊地瞪大了眼,舌头都差点打了结:“毛、毛团子?”

    “嗯。”

    虞知鸢噎了下,觉得自己的脑子更晕了,也不知怎么的,嘴里忽然蹦出两个字来:“铁蛋……”

    话音落下,姜辞额头的青筋都跟着蹦了蹦。

    他猩红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脑中从方才起就不断翻涌的杂念,交缠着不断自体内涌出的魔气,挤入血液,涌到身下。

    而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虞知鸢这时候只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死嘴不会说就别说,怎么还瞎说呢!!!

    她飞快地移开视线,虽然还想再质问一番,又本能觉得这时候她还是闭嘴的好,正不知所措间,感觉到脖颈间一阵湿热吐息:“阿鸢不愿我成魔,可眼下,我却快要压制不住魔气了。”

    他的声音隐忍暗哑,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虞知鸢心里一惊,又移回来视线:“那怎么办?”

    “阿鸢可愿帮我?”

    “……怎么帮?”

    姜辞牢牢扣住她的腰,“方才我的灵识进入你的识海,发现你的识海中似乎有股力量可压制我灵识中的魔气。”

    虞知鸢的呼吸轻了轻:“那……那你再进一次?”

    姜辞的手轻抚过她的脸颊,灼热的指腹一点一点摩挲而过,“相比于灵识,我体内的魔气才是最难压制的。”

    虞知鸢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庞,忽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忍不住地轻轻颤栗起来。

    识海可以压制他灵识里的魔气,那他体内的魔气,岂不是要……

    “不知阿鸢可愿与我双修?”姜辞问她。

    虞知鸢的呼吸都抖了抖,浑然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

    “我……唔。”

    她的唇上覆上一抹滚烫的温度,将她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吻得凶狠。

    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尖牙,更是不慎划破了她的嘴唇。

    纵使如此,他也不曾停下,反强行撬开了她的唇齿,探入其中。

    血气在两人唇齿间完全弥散开。

    他的手紧压在她的腰间。

    灼热指腹摩挲而过的同时,毛绒绒的触感卷了上来,蔓延出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虞知鸢脑中“轰”的一声,唇角溢出一丝呜咽,全部神智被冲得几乎荡然无存。

    她原本抵在姜辞肩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触碰到了一片柔腻灼热。

    姜辞却像是就此得到了某种信号,钳住她腰的力道愈发紧,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糅到自己身体里似的。(以上描写的就是抱着亲亲而已,请审核大人明鉴)

    床帐摇曳,一层落又一层起的呜咽声,一切都好似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