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正月十五,孟翰泽随着梁奚禾踏上了前往斐济的旅程。

    年前护照失而复得时,梁奚禾简直按捺不住,即日就想启程,毕竟孟翰泽脱不开身,她可以潇洒地请事假——到底出于某种团队精神,她才没有将人抛弃。

    因为是拍摄婚纱照,并非蜜月之旅,梁奚禾邀请梅姐和阔姐一起出门晒太阳时,两人没有拒绝。

    有两位大管家一路随行,梁奚禾彻底脱开手,只管安心查阅着地图,对着两人说“去这个无人岛看看”、“那个无人岛可以去露营”……

    梅姐皱眉:“露营?是搭个帐篷吹吹海风那种,还是野炊过夜那种?”

    梁奚禾头也不抬:“下海打鱼,野炊过夜那种。”

    梅姐:“……”

    阔姐:“你们去你们去,我就在酒店给你们看东西。”

    梅姐:“东西这么多,你一个人怎么看得过来?我来打辅助。”

    开玩笑,那么热的地方,没水没电没厕所没浴室,在野外怎么过,喂蚊子吗?

    她俩不约而同地落下了眼罩,默契地窝进椅背里假寐。

    梁奚禾轻哼一声不理这俩,转而问身边的男人:“孟总,你会潜水吗?”

    孟翰泽的目光从手机上收回,抬眸看她:“我们不是公务出行,不用喊我孟总。”

    梁奚禾:“……”

    最近他执迷于让她将喊‘老公’养成习惯。她偏偏不愿意教他如愿,除非在某些特殊的把持不住的时刻。

    梁奚禾也很享受这些时刻,并且越来越享受。那种被填满的感觉,常常令人欲罢不能,事后回忆起来都忍不住翘起二郎腿。

    男人好看的眉眼近在眼前,她有些恍神,掩饰地清咳一声,倾身过去反问他:“公务出行就必须保持距离喊你孟总了吗?”

    故作恃宠而骄的不满。

    孟翰泽嘴角含笑,淡定地答道:“如果你愿意在公司喊老公,我荣幸之至。”

    那边,梅姐和阔姐又不约而同地换了一面侧头,掏出兜里的耳机塞上了。

    梁奚禾留意到两人的动作,腾地脸红了。活久见地两颊发热,她匆忙靠回椅背,手忙脚乱地戴上了口罩。

    暗自懊恼,不就跟公开合法的丈夫调个情嘛,脸热什么。

    孟翰泽见好就收,不再逗她,说回刚刚的话题:“我会潜水,但没试过打鱼。”

    梁奚禾“嗯”了一声:“会自由潜吗?”

    孟翰泽:“会一点。”

    梁奚禾:“一点是多少?”

    孟翰泽:“考出证了。”

    梁奚禾掀起眼皮:“孟总,出人意料啊。”

    “什么?”

    “我以为你只会工作,竟然还会花时间去考潜水证吗?”她笑盈盈地说道。

    孟翰泽忍不住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除了潜水,我冰球打得也不错。”

    “你还会冰球?”

    “嗯。”

    当然不止这些,还有高尔夫等等的社交技能他也无一不会。

    他只是不耽于娱乐,不代表什么都不会。

    看着梁奚禾惊讶至极的样子,孟翰泽失笑:“有这么震惊吗?看来,老婆,你还需要再深入了解了解我。”

    在没有外人的地方,梁奚禾跟阔姐她们聊的话题越来越多,越来越内涵,导致此刻她一听“深入了解”马上就想歪了,下意识地问:“还不够深入吗?你还想怎么深入?”

    孟翰泽没她这么老司机,中央处理器有些烧,处理了良久才讷讷地说:“不只生理这方面的深入,还有精神方面……”

    那边阔姐终于顶不住了,出声拦道:“拜托,你们留着去床上慢慢深入慢慢聊好不好,我们这两头牛马出来是想看蓝色的大海,没想听黄色大海的传说。”

    梅姐眼罩也没摘,从容冷静地输出:“主要这种浅黄听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睡觉。”

    以为跟老婆咬耳朵很小声的孟翰泽:“……”

    梁奚禾故作委屈地转向自家老公:“她们说我们没意思。”

    孟翰泽:“……”

    暗自决心下次发员工福利绝对不搞团建。

    “落地后就分开玩,我们去无人岛。”。

    如果不是项目忙得紧,姚以涵也想跟着兄嫂去浪一浪。

    品牌送来的礼服资料她都陪着嫂嫂一起看了,拍婚纱照原计划用六套礼服,后来梁奚禾嫌麻烦,才缩减到三套。

    这三套不会跟将来婚礼的主婚纱、敬酒服重合,所以姚以涵其实很想亲眼看到嫂嫂穿着礼服的样子。

    “嫂嫂,你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子。”当时她由衷地说了这么一句。

    被梁奚禾笑了:“小涵涵,你是绑定了魔镜系统吗?”

    两人分处宁市和港城的日子也没断过联系,梁奚禾怕她压力太大,直接给空投了一个超级游戏本,方便联网一起玩。

    除了游戏里越来越默契,现实中姚以涵也脱去了那种拘束感,对着嫂嫂更加放松、亲近,有什么跟哥哥、妈妈难以启齿的话,有时跟嫂嫂就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和他们在机场分别时,她最不舍得就是嫂嫂,反而对哥哥没那么依赖了。

    落地港城,司机来接她,刚坐上车,她就开始想家,不过和从前不太一样。

    以前她在想爸爸什么时候回家,下次一家人一起吃饭会是什么时候。那时她总是习惯性将三人饭桌上的冷清归咎于父亲的缺席,总以为父亲的回归会带回家的温度。

    直到除夕,哥哥和妈妈去了云开寺准备烧头香,她和嫂嫂窝在同一张床上看春节联欢晚会。

    当时梁奚禾看着小品怪无聊,一时兴起问她:“有没有刷过以前的春晚?”

    姚以涵:“没有啊。”

    梁奚禾打了个哈欠:“我用两倍速刷了一些名场面,什么萝卜开会、超生游击队之类的。老艺术家们的作品还是挺有意思的。”

    姚以涵突然颇受触动,冲口而出:“其实我也一直觉得自己是超生的。”

    梁奚禾有点困,更不清楚宁市当时的生育政策,但没让这句话落地,答道:“那妈妈肯定也把罚款交足了。”

    姚以涵沉默了两秒,倾诉之欲空前未有地蓬勃:“不是指这个。我是在想,如果没有我,妈妈就不会冷落爸爸,爸爸也就不会……”

    “你怎么会这么想?”

    梁奚禾瞬间没有了睡意,像是被雷声震撼到,猛地坐了起来,看向姚以涵,“涵涵,你认真的吗?”

    “嗯……”

    姚以涵低头掰着手指,透露最隐秘的心事后的不安与迷茫,但她还是想继续往下说,“小时候,妈妈每天都会抱我亲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姑娘了。可是……后来,她都不再对我笑了……”

    梁奚禾才算明白为什么这姑娘总是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她触碰到了这道伤口,怜惜地轻抚姚以涵的头顶。

    “涵涵,我想妈妈那时候一定很难过。爱人的背叛,没有多少人可以轻拿轻放的。加上当时祖父离世,儿女年幼,孟家被捏在别人手里,她肯定找不到出口了才会躲进山里。逃避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她当时一定是自顾不暇了。”

    姚以涵眼眶发热:“我都理解的,我没有怪妈妈,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多余,孟家有了哥哥就已经有了继承人,妈妈她根本再多要我一个……”

    梁奚禾打断她:“你这么想不对。渣男要出轨,跟老婆是不是孕期完全没有关系。有些出轨的渣男怪老婆不打扮,可老婆每天都很精致的渣男不也出轨了嘛,这时候他们又要讲老婆徒有其表、没有共同语言了。

    “这些都是借口,诡辩,不过是用来掩盖他们自己的劣根性罢了。这不是妈妈的错,更不是你的错。”

    姚以涵抬头看向密密麻麻的高楼。这座城市很魔幻,有着世界领先的经济实力,也有着几房太太的封建残余。

    她想着嫂嫂那段话。

    “女孩子总是习惯性被教导从一而终,不管受过多少教育,社会给女生的主流的最终人生目标好像就是经营一个相夫教子的余生。而男孩儿的教育里却没有这些,他们只会不断地被鼓励向上攀登,绝不要被感情和家庭耽误。因为只要他们站得够高,什么样的感情,多少个家庭都唾手可得。

    “所以涵涵,其实我并不相信爱情。我会觉得这是让女性心甘情愿留在桎梏里的手段,也是无法逃离的女性给自己的催眠。

    “因为爱丈夫爱孩子,所以她们可以放弃事业、梦想、自由,那句歌词怎么说的来着,‘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厨房与爱’。不放弃山川湖海,就是不爱?那为什么男人不能放弃呢?

    “我扯远了。就是想跟你说,我不清楚妈妈为什么不离婚,但希望你将来不要将自己绑架进爱情的谎言里。如果你的人生不能往你觉得舒适开心的方向走,那一定不是什么好的爱情。”

    人生与理想,她竟然会跟嫂嫂聊这么深。姚以涵笑起来,聊完以后她的人生确实轻松了起来,理想也更加清晰。

    只是,嫂嫂不相信爱情,那哥哥还有机会吗?

    第52章

    姚以涵忽然顿悟了一个道理,人一旦不再缅怀过去,迎接未来时似乎就能变得更加蓬勃热烈。

    她没想到这次回到港城后,自己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就连家里的工人都说小姐好像没那么心事重重了。

    她很喜欢甩掉包袱的自己,轻装上阵,在项目组中也更加投入,更加愿意表达自己。

    项目取得阶段性进展的那天,导师组织了一场聚餐,以往并不热衷小组讨论以外的集体活动的姚以涵,也决定加入。

    导师眼睛一亮:“难得Heidi肯参加,我们去吃顿好的。”

    一行人去了中环的一家米其林两星,论菜品和口味,姚以涵只觉得尚可,但气氛着实不错。

    她在组内年龄偏小,除了导师,在座的各位都是学长学姐,席间她主要听他们聊天,开始他们聊学术,后来喝了酒,又聊到各自的感情,有几位已经结婚的,劝未婚的千万不要着急。

    “如果我不是意外怀孕生了孩子,博士论文可能都已经写完两年了……”

    这些距离姚以涵太远,她插不上话,对着餐盘放空,研究上面精美的图案。

    “Heidi,你平时有什么消遣?”

    坐在一旁的导师突然抽离众人,转过头压低了声音与她私聊。

    姚以涵应声抬头。

    他很年轻,但也大她很多岁,不过姚以涵没想到的是,他还会有这么清亮的眼眸,以前从没有近距离这么对视过。

    似乎是看她游离在话题外,他特地找她说话,怕她一个人无聊尴尬。他们组内关系一向好,这点关照不算不同寻常。

    姚以涵其实还算自在,但受了这份好意,笑着回答:“跟我嫂嫂打游戏应该算吧。”

    他对游戏的话题很感兴趣,问她玩什么游戏,听说她是菜鸟也不轻视,还像平时鼓励组员那样,说操作嘛,多练练就好了。

    姚以涵对这样的导师很是服气,他找她碰杯时,她由衷地将杯子降了几分,却被他拖住杯底,倾身过来:“对我不用这样。”

    这一下突破了社交距离,他的气息都扫在耳侧,姚以涵顿时愣在了原地,还没反应过来时,他早就离开。

    等她回神,他依然笑得灿烂阳光,她不自觉地回以笑容,端起杯子喝酒,将心底那点怪异的感觉压下去。

    饭后,导师去结账,他们几个站在餐厅门口等待。家里的司机已经到了,因为还没有人离开,姚以涵便没开口说要走,不做第一个。

    导师拎着公文包,臂弯里挂着西装外套,侍者送他到门口,他温和地道谢后,看向他们:“上次谁说要唱K?还想去吗?”

    一个学姐举手:“我我我,想去啊!您要请第二场吗?”

    导师:“你们想去,我请。”

    所有人欢呼起来,姚以涵站在一边显得更为安静。

    “Heidi,不想去吗?”

    导师忽然转头问她,今晚频频被cue到的姚以涵对上他的目光,那句“不太想去”到了嘴边也没说出来。

    “去吧。”

    她还是没能为了自己做一个扫兴的人。

    内地品牌的KTV,还能点好吃的打边炉,所有人“来都来了”,又点了一桌吃第二顿。

    包厢里,音乐震耳,气味浓郁,姚以涵并不像第一场那般享受这次聚会了。

    她坐在一角,频频捏亮手机看时间,在想找什么借口提前离开。

    这时,新微信进来:【闷吗?出去透透气?】

    姚以涵抬头看向发信人,沙发另一头的导师正越过人群关切地看着她。

    她顺势点了点头,在微信回他:【我想先走了。】

    导师:【好。】

    得了准许,姚以涵起身告辞,她声音小,几个学长学姐喝得上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她拿上包和外套,安静地撤退,带上门出去。

    “这么晚了,我送你。”

    长长的走道里,有从各个包厢里泻出的声音,但都像隔着结界似的,只有身后这道男声真实。

    姚以涵惊讶回头,就见导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

    走到她身侧,他握着手机道:“家住哪里?我喝了酒不能开车,打车送你吧。”

    “不用不用。”姚以涵摆手,“司机已经在等我了。”

    导师不清楚她的家境,以为她打的车,皱着眉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打车不安全,一起走。”

    说着,就率先往外走去。

    姚以涵对他的坚持过于惊讶,她并不清楚从前她没参加的聚餐中,他是不是也同样关照学姐们。

    但她真的不需要,于是快步跟上,语速飞快地解释:“我不是打车,是家里的司机……”

    话未说完,前面的男人一个急停,姚以涵收腿未及,差点一鼻子撞到他的蝴蝶骨上。

    他转过身来,两个人面对面站的距离变得极近,姚以涵抬头时,几乎头顶要擦着他的下巴。

    她吓了一跳,赶紧后退,没想到这时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Heidi。”

    他语气认真,眼神令人看不懂,手腕上属于男人,还是喝了酒后的男人的体温更加灼热。

    姚以涵挣了挣,没挣脱,有些慌乱。

    “我只是想送你回家,Heidi。”他又恢复了笑容,“你这样找借口,我会觉得很难堪,难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手腕被收紧、挤压,男人的力量存在感极为强烈。这不是洪水猛兽是什么?

    姚以涵脸色一白,他的笑容在温和的面具下还藏着什么,但她没空细细揣摩,只想挣脱。

    “请放开我!我不是借口,是真的家里给配了司机。”

    “你不相信我,竟然会相信一个陌生的司机。Heidi,你说坐地铁回家,我还会相信。”

    鸡同鸭讲。

    那一瞬间,姚以涵甚至都想过是不是要把司机喊进来自证。

    “走吧,我送你。”

    他重新迈步,怕她逃脱似的,依然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姚以涵被拉扯了一个踉跄,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男人的不对劲。

    力量的悬殊令人慌乱,走道似乎长得没有尽头,路过的包厢里传来的音乐声遮盖住了两人的脚步声,无人注意她的窘迫。

    拐过一个拐角后,她一边持续挣着,一边去包里掏手机,想给司机打电话求救。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出现:“放开她!”扣住了男人的手腕。

    导师被迫停下,姚以涵心里顿时一松,感激德抬头,却在看到来人时脸色一沉。

    姚博远正面无表情,眼神却锐利地与男人交锋:“还不放开?想去警局喝咖啡?”

    导师不见一丝慌乱,笑得温和:“你是谁?为什么干涉我们?”

    姚博远没看姚以涵,并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还是那句话:“我数到三,把手放开。”

    随后他就真的开始数数,一,二,三。

    丝毫不怵这年轻人的警告,导师笑意不减,没放开手,反而看向姚以涵:“Heidi,你告诉他我们是什么关系,别让他误会。”

    姚博远这才侧目看向姚以涵。

    姚以涵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这个父亲的私生子。

    原来,原来他跟哥哥,竟然还有几分相似,尤其眼神,冷淡中又透着关切的眼神,真的很像。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眼神传递了勇气,她很快敛了思绪,昂首对着导师说道:“他没误会,我们现在是骚扰与被骚扰的关系。请你立即放开我,不然我会选择报警。”

    没想到她会这么刚,导师脸色一变,当下丢开了她的手。

    离去时,还从两个人的身上扫视而过,冷笑道:“把别人的好心丢在地上践踏,我错看你了Heidi。”

    姚以涵揉着自己的手腕,低头没接话。

    等人走后,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姚博远开口:“我送你到停车场。”

    他刚刚听到她说有司机来接。

    姚以涵心情十分复杂。这个人是她过去极度介意,又极力忘却的存在,对于他,她是讨厌甚至憎恨的,又怕惹姚德平不高兴,小心地收起了这些讨厌和憎恨。

    可今天,偏偏是这个人在她最慌乱无助的时候从天而降。

    她不知道该感激,还是怎样。

    一路沉默到了停车场,姚博远特地瞥了眼驾驶室,是女性司机。

    他收回视线,大概也知道对方不想看到自己,脚步未停,打算离开。

    “等等。”

    姚以涵出声。

    姚博远脚步顿住。

    “今晚……”她道,“谢谢你。”

    “不用。”

    姚博远回答得极为干脆。

    他从包厢出来时,就看到一个女生被一个男人抓着手腕拖着往前走,肢体语言无不在说她是被迫的。

    无论她是谁,他都不可能坐视不理。可直到两人对上视线,他才认出这是他的姐姐。

    当然,她不会想承认这姐弟关系。

    他也无意高攀。

    “那……再见。”姚以涵道。

    姚博远偏过头,余光看到她走向后座,忽然想起自己今晚来这里的目的,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如果姚德平也是这种男人,你会报警吗?”

    姚以涵莫名其妙地回头:“……什么?”

    对比她的面色,姚博远显得颇为冷淡地又重复了一遍。

    姚以涵不知道他这么一问是发散思维,还是真的知道他们共同的父亲还有什么令人不齿的事。

    她回想刚刚的一幕还会恶寒,见他仍等着自己的回答,便认真答道:“我可能不会,但嫂嫂应该会建议我报警,而我会听她的。”

    嫂嫂。

    想到梁奚禾,姚博远有片刻凝滞。

    姚以涵不察,上车离开。

    今晚她得罪了导师,以后该怎么办,她确实想找嫂嫂聊聊。

    第53章

    姚以涵的电话进来时,梁奚禾正被人箍着腰,辗转研磨着。

    两人均沉浸在强烈的欢愉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被扔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

    直至云歇雨收,孟翰泽还是没舍得退出,他的假期结束,明早就将返程,而怀里的人没义气地在OA上发起了请假流程,一请就请十五天。

    此时,他满是离愁别绪,而某人则毫无良心。

    梁奚禾入职未满一年,还没有带薪年假,这回大剌剌请半个月事假,她的部门经理还以为老板娘有什么私事要处理,又不敢多问,当即点了通过。

    人事部也是如此,流程就到了孟翰泽这里。

    见到请假条的孟翰泽问她:“玩累了?想休息半个月?”

    梁奚禾刷着探海博主的vlog,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是我还没尽兴,你先回去吧,我跟梅姐他们再玩半个月,顺便也替阔姐跟你请假。”

    刚来的前几天有婚纱照拍摄任务在身,结束后他们才真正开始游玩,可美丽的海岛那么多,这点时间哪里够呢。

    更何况,她多久没有呼吸过自由的空气了?!

    梁奚禾绝对不想就这么回去忍受潮湿阴冷的冬天,以及乏善可陈的朝九晚五的牛马生活。

    孟翰泽:“……”

    他的脸色肯定不算好看。

    梁奚禾察觉气氛突然安静,抬头看他这种表情,难得心软,主动环着他的脖子,又狗腿地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再顺便卖个惨:“孟总,我连毕业旅行都没有,超级可怜的……”

    孟翰泽嘴角抽了抽,无情戳破谎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夏天你是在欧洲毕业旅行途中,被梁董和奚总急召回国。”

    梁奚禾坚决否认:“没有,我没开始毕业旅行就被叫回来了。”

    他明显不信。

    两人对视片刻,梁奚禾话锋一转:“就算我现在不是补毕业旅行,那我休婚假,当蜜月旅行总行吧?”

    孟翰泽神色更为冷凝:“我回去了,你跟谁蜜月旅行?”

    梁奚禾一滞。

    她原以为护照从奚总那里拿回来了,就能踏上自由的康庄大道,谁知,眼前这人非但不是助力,还试图变成一根风筝线。

    她抿唇,风筝有线,也是要飞的,怎么能天天拴在裤腰带上。

    这套理论讲得孟翰泽无法反驳,说到底是他舍不得两地分居而已,她想多玩半个月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

    孟翰泽暗自叹了一口气,揉乱了她的头发:“不要玩太疯,安全第一,按时吃饭,不要偷吃辛辣,还有不能只吃海鲜,多吃蔬菜水果……”

    言下之意是不再反对她留下继续玩,梁奚禾见他尚算上道,当即决定好好宠幸他。

    于是,有了这场雷霆雨露。

    梁奚禾累极,将人连推带踹地赶了出去,起身去清理。孟翰泽来抱她,也被严词拒绝。

    她着实不想再来一次了。

    飞速清理干净,梁奚禾走出浴室时,服务生正在更换床品,她在沙发上找到手机,去客厅坐着等待,才看到有来自姚以涵的未接。

    孟翰泽从浴室出来,服务生已经退出,梁奚禾正往行李箱里装衣物。

    “你放着,我自己来。”

    以为她在帮自己收拾行李,他简直受宠若惊。

    谁知梁奚禾头也没回道:“我明天跟你一起走,我去港城。”

    孟翰泽没跟上思路:“什么?”

    梁奚禾将衣柜里的衣服捧出来扔到床上,然后看他:“我去找涵涵。”

    孟翰泽皱眉:“涵涵怎么了?”

    姚以涵被导师性骚扰的事只分享给了她,又央求她暂时别让母亲和哥哥知道,梁奚禾这会儿只能打掩护:“她抢了两张演唱会的门票,正好也是我喜欢的组合,我要去看!”

    其实姚以涵只是想找人倾诉,但梁奚禾不能让小妹妹独自处理,临时决定前往港城,作为军师,也作为援军。

    她说得煞有其事,孟翰泽没有怀疑,只是心里酸酸的。

    他的吸引力还没有一个明星组合大。

    他折身去拿了瓶水,拧盖的力气都比平常大,仰头灌了大半瓶,将水瓶放到床头柜上时,似是不经意地问:“什么组合?男的女的?”

    梁奚禾没关注港城最近有啥演唱会,还是听阔姐提过一嘴,含糊地说道:“乐队,男的女的都有。”

    孟翰泽没再问,娱乐圈是他完全没有涉足的领域,乐队名称问了只会暴露他和她的“代沟”,本来她就觉得他古板无趣。

    他绕过床尾,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歇会儿吧,我来。”

    梁奚禾窝进床里,没睡也没刷手机,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

    她的视线扫过他的眉眼,喉结,以及浴袍V字交领间的胸膛。这个男人似乎越来越有魅力。

    她的身体某处依然留存着肿胀感,清晰地提醒着她,他的技术也越来越取悦她,越来越有吸引力。

    梁奚禾唇角含笑。

    好像早点回去也不错。

    姚以涵没想到嫂嫂会立即从南半球飞过来,当她打开家门,对上梁奚禾、阔姐、梅姐三张笑脸时,几乎马上泪目了。

    梁奚禾借口累死了,让工人带阔姐和梅姐去休息,自己则挽着姚以涵回了主卧。

    电话里说的只是聚餐后发生的事,这次面对面地,梁奚禾仔细询问了过去那位奇怪的导师的举动。

    姚以涵回忆了一会儿,摇头:“之前没什么异常举动,至少对我没有。”

    可能是她太独来独往了。

    梁奚禾:“但他并不像正人君子,如果打算追求你,不会用这种方式。你觉得我们要调查他吗?”

    “调查他?”姚以涵没想过这个问题。

    “嗯。发生了这件事,你肯定要离开他的项目组,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我并不想对这种道貌岸然的男人轻拿轻放,放过一次,他还有下一次。那下一回,某个女孩儿没那么幸运,怎么办呢?”梁奚禾严肃道,“当然,这件事还要听你的想法,因为等我们找到证据,可能那天发生的事也会被曝光出来。”

    姚以涵脑海里都是那句“下一回,女孩儿没那么幸运,怎么办”,她当即说道:“曝光吗?我没在怕的。做错的又不是我。”

    梁奚禾:“那当然。”

    姚以涵:“查,我们查他!”

    不是每个女孩都有她的家世背景,今天她打算调离这个项目组,有的是办法和手段。

    那为什么不把这些办法和手段用在解决那个有问题的人上呢?

    两人达成共识后,梁奚禾就将梅姐和阔姐请了过来。听完事情始末,两位姐姐义愤填膺至极,恨不得当即将那男人反剪了两只咸猪手,押到油麻地警署去。

    热火朝天地讨论了半天,决定由梅姐去聘请私家侦探调查此男,阔姐则负责帮姚以涵与学校沟通更换导师和项目组事宜。

    姚以涵本来秉着一腔热情,打算直面此人,将他的真面目揭露出来。

    如果是梁奚禾自己,她会这么做,但当事人是姚以涵,她就不赞同她冒险了。

    “没必要跟烂泥硬刚,你学你学的,剩下的交给我们。”梅姐如是说。

    阔姐也安抚:“涵涵,有进度大家会给你反馈的。我们待不了太久,保镖也不能24小时跟着你,你明面上置身事外,家里才不会担心。”

    姚以涵这才作罢,想到那天也是后怕,幽幽地说道:“那天多亏了姚博远突然出现,虽然看到他我很膈应……”

    听到这个名字,梁奚禾很是意外,那句“你们认识”快要问出口,就听阔姐冷哼了一声:“没想到这孽种还算做了一件好事。”

    她的话说得极为难听,又是姓“姚”,梅姐当下反应过来:“那个私生子?”

    梁奚禾心里震惊无比,看看阔姐,又看看姚以涵,终于反应过来。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那天偶遇樊瑞对着姚博远说难听的话,想起樊瑞问她“知不知道他爸爸是谁”……

    梁奚禾心不在焉地回到客卧。

    樊瑞是孟翰泽的朋友,跟她起了冲突,肯定不会不告诉孟翰泽。

    那孟翰泽呢?知道她这么不给他的朋友面子,还是为了帮姚德平的私生子,他会怎么想?

    她捏着手机,没意识到自己第一次在意起孟翰泽的感受。

    而且,是这么的在意。

    她不是内耗瞎猜的人,很快拨打了视频过去,孟翰泽几乎是秒接。

    “我正想打过来,到涵涵家里了?”

    “嗯……”梁奚禾直来直往地问道,“樊瑞跟你说过,我跟姚博远认识吗?”

    她突然提起这件事,孟翰泽明显愣了一下,几秒钟后才“嗯”了一声。

    梁奚禾:“其实也不算认识,他是夏初弟弟的合伙人,我算是把机车寄养在他们的店里。那天,是我误会了樊瑞。”

    孟翰泽明白过来,她这是特地在跟他解释。

    “好的,我知道了。”他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梁奚禾认真:“我今天才知道他是谁。我不想你误会我的立场有问题。”

    孟翰泽失笑:“这跟立场没关系。”

    “你没有生我气吗?”她问。

    “没有。”

    孟翰泽道,“禾苗,交朋友是你的自由。”

    他大概会吃一些怡情的小醋,却没想干涉她的正常社交。

    梁奚禾透过屏幕盯着他的眼睛,觉得有点难过,很莫名其妙的难过。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送到了眼前,而她,因为自始至终带着某种游戏的态度选择视而不见。

    但,这东西,就是爱情吗?

    她不知道。

    梁奚禾跟他说了晚安,飞速挂掉了视频,她躺在床上放空。

    高中的时候,她也是相信爱情的,也会在篮球赛看到某个男生跳投时,觉得巨帅无比而心跳加速。

    可是,后来看了很多书。看到了生而为女的前路坎坷,在感情里、婚姻里、事业里的重重难关。

    从那时起,她就预设了一道屏障。不历经那些苦难,唯一的答案就是不要相信、不要碰触。

    合作,有法律保护,就算失去一些事外之物不要紧,只要不动心不动情,她就能全身而退。

    可今晚,她感觉到了一丝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