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我是一个倒霉的普通人 讨厌雨天

    面前的这所体积不大的花园与神殿的任何一处地方相比, 都实在算不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因为过于简陋的风格与周围那片闻起来古怪的花林,并没有几个雄虫喜欢到这种地方来玩。

    所以当那块平平无奇的土地慢慢展露出它的真实面貌之后,虞宴还是略显诧异地挑了挑眉。

    满脸乖顺的神官垂下头侧身为虞宴让出了一条道, 示意对方先行。

    当身影从自己旁边略过时, 雌虫下意识就想跟上去却被对方的一个笑止在了原地。

    马加比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便如同一个被掰断发条的木偶一般, 呆愣愣地立在原地,目送着对方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那截棕木色的台阶上。

    四周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以往习惯在庭院中打闹的雄虫失去了声音也就算了, 就连往日总是会在庭院之间穿梭的神官都少有的消失了。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一天,整座神殿却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而与此同时,在雄虫居住的宫殿里, 此刻却是闹翻了天。

    被神官们半是“强.制”半是“诱劝”而留在住处的雄虫们, 一个个面露不满地对自己的神官大呼小叫。

    甚至更有过分者想要直接踢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雌虫,可向来百依百顺的神官只是默默承受着雄虫的胡搅蛮缠,最后再低声下气地和阁下们讲着道理。

    苏斯·布朗也是如此。

    他作为神殿现在唯二的圣子之一, 自从开始处理殿内琐事之后,就特意要求神殿为他独立辟出了一处用来处理“政务”的宫殿。

    而只有当他心情好的时候, 才会打扮精致地从那些在花园里闲逛的雄虫面前经过,招摇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可是今天, 就当他准备出去赴约的时候,自己那个向来应声虫似的神官却拦住了他。

    苏斯的眼神一下就瞪大了,他不敢置信地质问道。

    “你疯了吗?我为什么不能出去, 今天外面的天气正好!我和科尔蒂那家伙约好了要一起去钓鱼!”

    “抱歉阁下,今日室外的空气过滤装置出现了问题,为了您的健康着想,实在不建议您外出。”

    神官说这话时将头压得很低, 依旧是那副恭顺无比的模样,似乎没有任何地不妥。

    被扫了兴致的雄虫没有将一丝多余的目光移到对方身上,他虽然恼怒,但是听到这话也只是烦躁地揪了把头发,懒洋洋地把自己又扔回了沙发里面,无聊地打起了手里的游戏机。

    “真扫兴”

    说到这,他抬头看了一眼今日格外木讷的神官,眉梢一挑,像是又来了兴致,顺手就将身旁放着的抱枕朝对方的脚边扔了出去。

    “站这干嘛?碍眼死了,你平日不是有很多事要做吗,神官先生?”

    神殿大部分雄虫对自己贴身神官的态度都带着些恶劣的轻慢与高傲,而苏斯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说话时习惯性地用脚勾起了神官拖在地上的白袍,像往常一样剥去了那里的衣料,露出雌虫那截有力的腿部线条,无聊地戏弄着自己这位内向羞涩的神官。

    可是这次,雌虫却未像以往一样,给出令他觉得有意思的反应,反倒是如木头似地愣在原地,任由那只不怀好意的脚在自己的小腿间蹭弄。

    “喂,说话啊,你今天怎么跟傻了似的。”

    “抱歉阁下,今日室外的空气过滤装置出现了问题,为了您”

    雌虫一模一样的话彻底激怒了娇生惯养的雄虫,他冷哼一声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拖着手里的游戏机就朝卧室走去。

    这家伙今天吃错什么药了,无聊得要死,偏偏空气过滤装置还坏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他兀自吐槽着,却是不知道在同一时刻,他那些要好的同伴们,几乎都在遭遇着与他一样的经历。

    甚至连那些神官说的话,脸上表露的面部表情都一模一样。

    神官们像是一批同时设定好的机器,温柔又不失恭敬地提醒着自己侍奉的阁下,寸步不离地守在殿门口处,毫无存在感的沉默着。

    苏斯在进卧室后,想起神官那张扑克似的脸,又看了一眼外面大好的天气,烦躁地给担任九翅官的叔叔梅菲斯发去了消息。

    “叔叔,为什么空气过滤器会坏!还有多久能修好这个麻烦的东西,我们甚至都不能出去,对了,玛鲁克那家伙他”

    他洋洋洒洒地打了许多字,直到发泄完心中的不满才将手里的通讯器扔到了床边,继续玩起了游戏。

    而另一头,突然接到消息的梅菲斯几乎满脑子的问号。

    空气过滤器坏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按理说这种大规模的机器损坏,作为九翅官他应该第一时间知道才对啊,况且

    梅菲斯探出窗外嗅了嗅鼻子,却并未发现有丝毫不对。

    空气过滤器这不是没坏吗?

    他皱着眉给查理和巴布尔发去了消息,却是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不由让他更觉得古怪。

    他记得三者近日见面,还是查理邀请他和巴布尔去看那几副神官送来的画。

    查理和巴布尔似乎都很喜欢,一向无欲无求的巴布尔甚至特意问查理要了一副。

    自己那天眼睛的旧伤复发了,没怎么看清但还是敷衍着夸了几句。

    和他一向不对付的查理竟是难得给了他一个笑,让梅菲斯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见了鬼。

    一副画而已

    他咂了咂嘴,看着空空如也的通讯器,仰头朝门外的下属叫了几声。

    “克尔勒!克尔勒!你去找一趟巴布尔。”

    还是没声音回应,空荡荡的楼道里几乎只回荡着他一个虫的声音。

    沙哑的声线在两面墙之间来回撞击,梅菲斯听着竟是有些后背发凉。

    他推开门朝外走,却是发现那个向来守在门口的神官失去了踪影。

    他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的强烈,这种预感促使着他决定去找安谢尔。

    *

    另一边。

    虞宴抚着湿滑的墙壁弯下了腰,他咳嗽了几声后便直起了身子,面无表情地拭去了嘴角溢出的一丝血痕。

    周围的光线极暗,视觉上的盲区使得其余的感官变得极度敏锐。

    虞宴甚至能够嗅到空气中那股甜腥的香气,周围的一切和育巢那日的经历几乎别无二致。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点不一样,只能说

    此时此刻,虞宴的身后少了一道影子。

    虽然雌虫说话并不讨喜,但可能是因为恺撒近日来在他身边出现频率过高的缘故。

    突然安静下来的世界,竟是让虞宴生出了一丝莫名的不习惯。

    “宿主,强.制控制神殿所有雌虫的行为在我看来,和你毁掉任务的决定一样愚蠢。你的身体和精神根本无法承受这鲁莽带来的后果,十分的,愚蠢。”

    与系统截染不同的机械音刻意强调了两遍“愚蠢”这个词,像是为了报复虞宴对他的漠视,特意将声音提的极高,试图给这位胆大妄为的宿主找一些麻烦。

    虞宴没有搭理对方这句高高在上的评判,只是一如既往地朝着黑暗深处走去,而那里那股湿润的腥气也越发的浓郁。

    看着那片没有一丝亮色的黑暗,尽管他此时要做的事很多,但是恺撒那张张扬的笑脸,却就是不合事宜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像中了咒似的。

    他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后颈,那处总是被他忽视的契印此刻竟是烧的滚烫。

    “我不觉得逃避有什么用,宿主,你既然做砸了任务,哪怕拒绝回应我,也丝毫不影响可能会发生的惩罚。”

    这回系统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冰冷,他撂下最后通牒似的一句话。

    还未等他继续说什么,虞宴却头一次出了声。

    “惩罚?杀了我吗。”

    系统一噎,它没有说话。

    虞宴便笑了一声,他碾断那棵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藤蔓,将它踩在了地上,淡声说道。

    “如果你们没有这个打算,或许我们可以谈些别的。”

    系统背后的家伙不可能舍得杀了他。

    虞宴的推测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单凭他多次不配合甚至违逆的举动来看。

    如果自己于对方而言是随随便便的替代品,估计骨灰都凉了半截。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想,自己一定是有些特殊的用处。

    只要有用,就代表有价值。

    而有价值就代表可以进行交易。

    果不其然,系统开口了。

    “谈些别的?宿主,你觉得你有什么筹码可以和我谈些别的。”

    虞宴眯起眼睛,他跨过前面那截被踩断的藤蔓,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从始至终的筹码不一直是我自己吗?至于谈些什么,这取决于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不是吗?监管系统。”

    大脑里沉寂了下来,对方似乎在思考权衡着什么,而虞宴实时地多加了一把火。

    “一个配合的合作对象,总比一个时时刻刻想着惹麻烦的家伙好。既然你们没打算清除我,那找一个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方案,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否则”

    他笑着说了下去。

    “你们就不会大费功夫地将我从“那个东西”的手里抢过来了。”

    方才还攻击力十足的系统突然陷入了沉默,虞宴面前出现了一道指引性的蓝色光点,看起来格外的熟悉。

    “你为什么会想到‘抢’这个字,宿主,我很好奇你这个独特的用词。”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说道,却是给出了虞宴想要的反应。

    这是对方产生好奇与疑惑的表现,而询问者和回答者的关系也在一息之间突然颠倒。

    “嗯可能因为这个词最为恰当吧。”

    他斟酌了一下语句,同时随着面前那抹光亮朝着深处走去。

    “毕竟“它”监视、重置着我那段短暂的人生,虽然这点对他来说可能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但是总归时间也是成本的一部分,没有谁会无缘由地分配自己的经历。”

    “就像你现在一样,如果不好奇,也不会没有理由地听我在这和你讨论这些陈年往事。”

    系统因为他这句藏着讥讽的话笑了一声,机械音合成的笑声听起来像是半夜中突然被拉动的抽屉,听起来古怪又瘆人。

    “你怎么就笃定我不是‘它’,宿主,你觉得自己是什么很独一无二的存在吗?从那个并不稀奇字眼里,我没有听出什么别的,除了一种自视甚高的傲慢。”

    它冷冰冰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当然不是它,系统。”

    虞宴突然笑了出来,他笑得很开心,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

    这种开朗的笑声在系统听来却像是一道讽刺,让系统不怎么愉悦地打断了对方。

    “你笑什么。”

    “不,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像你们这种近乎全知全能的东西,却对自己的判断少得如此可怜。”

    青年有些惋惜地总结到。

    “尽管我和你真正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也知道,像你们这样傲慢的造物从来不屑于自证。如果我的猜测是无稽之谈,你根本不可能对我提出问题,也不会听我说得这些瞎话。”

    虞晏笑的同时,又不可抑制地咳了几声,粘在手心的涎液中甚至掺着几滴不明显的血丝。

    以他的精神力要同时控制如此大批量的雌虫,确实是一件有些吃力的事。

    但是他在赌,他在赌系统不会放任他的身体这么快就垮掉。

    他在赌系统在没达成目的之前,不会放任他死掉。

    而这回就像虞宴以往的无数次赌博一样

    他赌对了。

    身体内涓涓涌入的精神力不动神色地修补着他被撑裂的脏器,以及那颗近乎要到达极限的心脏。

    在听到自己胸口再次传来有力的心跳声时,虞宴笑着咽下了自己喉头的腥甜,如同一个all in之后赚的盆满钵满的赌徒,唇角溢出了第一声抑制不住的嗤笑。

    “看,就像现在这样,这就是你和那个家伙本质的不同。”

    “无论是那只占据了我母亲身体的虫族,还是那段不断重复的时间,那个家伙的所作所为似乎都在透露着一个信息。”

    他的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身体内四处流窜的精神力似乎远远比不上他自己糟蹋身体的速度。

    气得系统只能大张旗鼓地放大流量,去滋补这具近乎四分五裂的身体。

    虞宴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巾帕,在拿出东西的瞬间,却是带出了一朵淡蓝色的小花。

    是恺撒今天从花架上砸下来的那一朵。

    他的身子愣了几秒,弯下腰将花捡起来的同时,带着一身血腥气,接上了自己刚才的话。

    “那个家伙啊他每做一件事,我似乎都能听到一个声音它说。”

    虞宴的声音开始变得轻柔,像是在对着婴孩讲述一个动人又温暖的童话。

    “‘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喏,你们的本质区别真的很好判断,它巴不得我痛苦地去死,而你似乎巴不得我活下来给你们干活。虽然突然把我拉过来这种行为在我看来,和前者几乎没什么差别就是了。”

    虞宴微笑着朝对方歪了歪头。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立在虞宴前面的那个蓝点停在了半空中。

    那块黯淡的光芒突然亮了起来,它环绕着虞宴打转,似乎有东西在透过这颗小小的光点,头一次认真仔细地观察着这个言行举止都堪称新奇的“人类”。

    “你很聪明,宿主。或许你说的对,我们总是会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不可避免的偏差,这种事在任何存在身上都会无可避免地出现,不过既然你说了,那么我难免好奇”

    系统冷冰冰地语调卡壳了片刻,近乎冷酷地提问道。

    “所以,既然痛苦的话,你为什么在当时没有选择去死,而是从那间着火的房子逃了出来。”

    这间狭窄的通道里传来了液体滚落在地面的声音,虞宴自顾自地向前走着,时不时掐断挡在他面前的那颗藤蔓。

    滴答声与植物被折断的声响,是此时唯一的动静。

    系统在问完这句话后,安静地等待着,直到那个被光点围绕在中间的身影再次出声。

    “我为什么要有这种可笑的想法?”

    他突兀地反问道。

    “生活被搅得一团乱之后,正常人的想法可能是稍微挣扎一下。”

    那抹幽幽的蓝光映在青年那双蓝色的眸子里,也让他那张郁丽好看的脸变得明暗不定。

    他轻叹了一口气,抱怨道。

    “不过,我是一个有些倒霉的普通人,我没力气去挣扎,事情发生了,我只能接受。不过可能是因为我讨厌下雨天的缘故,从着火的房子逃出来的那天,刚好就是一个下雨天,皮肤沾到雨的感觉很恶心,那时候我就突然就想”

    他抬起头,无奈又惋惜地勾起了唇角

    “如果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家伙也变成雨就好了,我可以像拧干衣服一样,把它剁碎,然后冲进马路旁的下水口。”

    他拍了拍手上沾到的植物粘液,抬眸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蓝色光球

    “很有意思的比喻。”

    系统毫无感情地夸了一句,蓝色光点也随着有灵性地跳动了几下。

    虞宴没回应他,只是像对待以往的系统一样,伸手想要拨开它的身体,可这回系统却是没有被拨动。

    “你是故意将任务搞砸的,虞宴。你是为了见到我,对吗?”

    它机械的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仿佛在念诵一段已经有了结果的判决书

    “我该夸您一句聪明吗?”

    虞宴被它的郑重其事逗乐了。

    “你不必拿你应付恺撒·蒙戈尔的手段来搪塞我,我想,我们之间需要更加高效的沟通方式,虞宴。”

    监管系统对他的称呼正式变成了名字,而不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代号。

    “比如,从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开始,你有两次提问的机会。”

    虞宴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凑近那颗闪烁着光点的圆球,一切的铺垫终于在对方走入圈套的此刻————图穷匕见。

    “我想知道,我脑子里之前出现的‘以利亚’是他吗?”

    “滴答——”

    那是水珠滴落在叶片之上的声音,两道声音之间的间隔没有超过三秒。

    “是。”

    系统给了肯定的答案。

    第112章 【恺撒视角偏多】寡疯了吧??? 祝你……

    恺撒离开神殿后并未回到那个死气沉沉的皇宫, 而是一路杀到了第一军的指挥总部。

    那个属于弗朗斯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而这间不小的办公室里却是挤满了高矮胖瘦一堆军雌。

    “殿下,想必您也接到了通知, 元帅先生他”

    “弗朗斯那里出了岔子, 对联盟军的影响不可小觑,我们第三军前不久才接到了西边那里的紧急通告, 那”

    “不如让柯迪拉先生和殿下一起暂代事务吧,他是除了元帅之外经历最丰富的军雌。”

    “柯迪拉算个屁, 昆莫难道比不上他吗!”

    乱七八糟的声音混在一起, 像是菜市场门口为了几片菜叶而喋喋不休的市井小民。

    恺撒翘着二郎腿,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军雌为了利益急眼红脸的样子,一言不发。

    身旁的米歇尔面色并不好看, 他时不时用眼神暗示四平八稳坐在原位的雌虫, 却都抛给了瞎子看。

    正当米歇尔按耐不住想要出声时,那堆头颅密集的虫堆里却是猛地炸出了一声惨叫。

    一只胡子花白的军雌捂住自己正在哗哗流血的左腕痛哼着,正是他刚才叫喊的最欢, 此刻却像是被用胶布缠住了嘴,一言不发地蹲在地上。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发角, 随后他便随着在场的身影一起,将目光投向了坐在高位上的雌虫。

    “停什么, 继续说啊。”

    木头椅子传来了“吱呀”的乱响,那是雌虫在调整位置。

    他丢下这一句话后,却是没有一个虫再吱声。

    他们彼此之间眼神交换, 互相推诿,可是交换到最后,还是没有选出一个能出声的倒霉蛋。

    不过沉默没有继续下去,因为在下一刻, 又有一只军雌发出了一声惨叫。

    随着尖叫声蹦出,他周围顿时形成了一片真空圈,只余他一个虫捂着腿打摆子。

    “没有想说的,就滚吧,还是说,要我给你们倒茶吗?”

    恺撒的脸色阴了下去,他刚喊了一声“米歇尔”的名字。

    原本还挤在室内的军雌顿时集体打了个冷颤,开始争先恐后地朝那处两开的大门处挤,三下五除二,里面就散了个干净。

    米歇尔看着这一幕,又扫了眼地下留下的一滩血迹,聪明地没有出声,只是垂头将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

    “说说吧,弗朗斯那个倒霉鬼今天干什么了,还把自己搞进去了。”

    这句话代表了工作的开始。

    *

    虽然米歇尔对自己这位上司的脾气有诸多的不满,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对方在处理私事以外的任何事上都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他将对方的最后一条命令发送出去,刚松一口气,却听雌虫开口。

    “这个月的舒缓剂耗损,和医疗舱使用情况的记录呢?”

    米歇尔看着那排空空的数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些秘密信息一般是由纸质资料保存的,而管理这项文件的军雌他记得

    “负责这部分纸质文件的是莫克中士,他今天下午的休假才到期,殿下。”

    “休假,这种时候他休什么假?”

    米歇尔对恺撒这份毫无人情味的发言不知可否,他瞄了眼请假的理由,一板一眼地说道。

    “是孕期休假。殿下,他刚在三分钟前回复了我的消息,现在已经在带着文件往这里赶了。”

    不知是错觉还是因为最近太忙了的缘故,米歇尔竟然觉得恺撒在听到“孕期休假”时,表情似乎说不出的怪异。

    于是米歇尔又用余光瞥了对方一眼,这回却是没再发现有什么不同之处了。

    不过这也不重要,所幸殿下今天虽然心情不好,但是工作起来却是难得的认真。

    眼下只要审查完相关记录就没什么问题了,至少这次意外带来的冲击能够得到暂时的缓冲。

    至于其他的米歇尔叹了口气。

    文职军雌和指挥总部的位置相隔并不远,米歇尔说完那句话后的五分种,一个气喘吁吁的军雌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恺撒下意识地抬眼望了过去,就看到了一只褐发军雌走了进来。

    他身上依旧穿着军装,可腹部那块怪异的隆起却让这身衣服看起来有些奇怪。

    恺撒控制不住地看了一眼雌虫隆起的腹部,刚想说话,却是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只叫莫克的军雌身上的雄虫腺素味很冲,在看到米歇尔皱起眉之后,这只军雌的面上也是不由有些尴尬。

    他将文件递上去后就退到了一边,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

    军雌身上和雄虫几乎纠缠在一起的味道只是让恺撒多看了他几眼,便打开文件看了起来,没过多久他就皱起了眉头。

    “上个月没有突发的战役,为什么医疗舱使用的数量会这么多。”

    莫克闻言连忙出声解释道。

    “是因为许多军雌反映身上有出现身体不适的情况,经过程序检查后属实,医疗舱的使用申请便通过了。数量好像是多了些,可能和昆提斯的事有一定关联,上将先生。”

    随着他出声,恺撒点点头,便又将目光又投了过去。

    他的目光实在过于灼热,看得时间也太久,久到米歇尔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才轻声咳了一下。

    处于视线焦点的莫克中士更是被看得鸡皮疙瘩起了一层,他开始后悔出门前没有抵制住雄主的诱惑,和对方在床上滚了几次的事。

    他渐渐想起这位上将先生对大部分阁下的印象好像都不太好,而自己在这种场合顶着一身腺素味过来,和抱着个炸弹走进来几乎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莫克的身子抖了几抖,他刚想出声道歉,就见原本坐在座位上的恺撒竟是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莫克:!!!

    军雌咽了口口水,声音到了嘴边,面前却是出现了一叠文件。

    那是他刚带来的报告。

    “知道了,你拿走吧。”

    恺撒淡声将文件递了过去,嘴里说着让军雌走的话,但脚步却是没动一步。

    直到对方战战兢兢的接过文件,也愣是没动一下,眼神倒是正大光明地看向了雌虫的肚子。

    莫克这回是真的感到毛骨悚然了,孕期的嗅觉格外的敏锐,他闻到了恺撒身上那股渐渐浓郁起来的腺素味,以及掺杂着的一点雄虫腺素?

    等等雄虫?

    正当他脑子里一阵惊雷劈过时,就听这位站在自己面前愣了许久的上将开口问道。

    “现在不急着走吗?”

    莫克“啊”了一声,恺撒却立刻接上了自己的话,将藏着的意图暴露无遗。

    “你介意我看一下吗?”

    恺撒单手插着腰,随手指了指雌虫鼓起的腹部。

    站在后面的米歇尔、站在前面的莫克:所以殿下您刚才那不算看吗??

    莫克僵着脸笑了笑:“当然可以。”

    恺撒刚想蹲下去,却又冷不丁想起虞宴曾经说过的话,于是他亡羊补牢似地补了一句“谢了”,但莫克似乎更害怕了。

    可眼下恺撒却是没想这么多,他蹲在军雌的面前看着他凸起的肚子,饶有兴趣地看了许久,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

    米歇尔实在不知道这回该不该阻止心血来潮的殿下,毕竟对方已经处理完了所有的工作,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来说对方的私事。

    但这一幕,着实太他*的奇怪了!

    殿下他什么时候对雌虫也这么感兴趣了?前不久不是还说要和雄虫约会吗?

    可还没等米歇尔从这种冲击缓过来,紧接着就听恺撒得寸进尺地问了一句。

    “我能碰碰吗?我没恶意,一下就好,我只是有点好奇。”

    恺撒尽力使得自己说话时显得和蔼可亲一些,或许是他的眼神难得的真诚,竟是让莫克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的恺撒伸手碰了碰军雌发涨的肚子,那里很硬,没什么奇怪的。

    但里面却是一颗虫蛋,一颗因为交.尾而在孕囊中发育生成的虫蛋。

    是一只同时具有雄虫和雌虫基因的生物此时正在这只军雌的肚子里生存着。

    恺撒撑着脸,用手轻轻戳了戳,那片坚硬的皮肤却是猛地动了动,让他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连忙朝后退了几步,撇清关系似的。

    莫克有些尴尬,这是他的第三只虫崽。

    这种肚皮里偶尔传来的动静,已经让这只雌虫习以为常,于是他朝着毫无经验的恺撒说。

    “不用担心,上将先生,这是正常的,您之后也会”

    说到这,莫克闭上了嘴,他尬笑着不知道说什么,恺撒却是站起来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军雌怀揣着满脑子的恍惚走出了办公室,只留下恺撒一个虫站在原位。

    他不动神色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一马平川,除却结实紧致的肌肉线条之外,就只有那片颜色越发偏红的契印。

    没有虫蛋。

    他的孕囊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这个认知让恺撒皱起了眉头,他开始认真思考下次交.尾时,哄骗雄虫灌进去的可能性。

    或者他是不是应该多和莫克这种雌虫交流一下?

    而就当恺撒要收回手的时候,那片许久没有动静的契印却又突然发起了烫,骤然飙升的温度几乎要将他的皮肤烫出个洞。

    他踉跄了几步有些不稳,眼前的景象出现了片刻的重影。

    今日积攒下的负面情绪伴随着契印的异常,顿时井喷似地从心底窜了出来。

    雌虫平静的双眸霎时变成了麦尖似的细瞳孔,一下下地颤抖着。

    米歇尔看出了情况有些不对劲,刚上前喊了一声“殿下”,就被恺撒突如其来的一个鞭腿掼在了墙上

    墙面上的画像被米歇尔倒飞出去的身形撞了个四分五裂,他下意识抬起的那只手臂骨头尽碎,反冲力一路蔓延至全身,让米歇尔一口血就吐了出来,里面甚至还含了些脏器碎片。

    这是对方毫不收力的一脚,伴随着空气中浓郁又具有威慑力的雌虫腺素味,让米歇尔几乎不能呼吸。

    “艹”

    向来文明的研究员在此刻也是不受控制地爆了句粗口,他的嗅觉处理器分辨中空气中的浓度,当下就判断出了这是对方的精神暴.乱期来了。

    *的,他今天就不应该出门,倒霉透了。

    米歇尔抹了把嘴边的血,颤着手给还在值班的里德打去了通讯。

    “喂,这里是里德·苏”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想办法去神殿把殿下的那位阁下扛出来,现在!”

    另一头接起通讯的里德,皱眉看了眼来电的名字,刚想一言不发地挂电话,就听米歇尔那里又吼了一句。

    “里德,你他*的敢挂,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快点去,殿下他精神暴.乱期到了!”

    那头一僵,遂后才愣愣地接了句。

    “殿下最近的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吗,怎么会现在”

    “谁知道!”

    米歇尔堪堪躲过恺撒扔过来的一发精神力攻击,不动神色地锁了门防止他出去,这才朝着电话那吼道。

    “快点去!不然我真要死了!”

    偏偏那个天杀的呆子还一板一眼地和他讨论着这次事件的成因,并试图劝他冷静下来。

    “我们要排除药物因素,如果是药物的话,找阁下才是不恰当的选择,你要坚强一点,米歇尔。”

    神他*的坚强?

    米歇尔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回道。

    “我百分百确定不是!”

    “那是什”

    米歇尔终于憋不出骂出了声。

    “他就摸了下其他虫的肚子,谁知道他怎么疯的,可能寡疯了吧!”

    米歇尔的声音极大,但恺撒听到这句话似乎揍他揍得更狠了。

    *

    另一边。

    系统的声音依旧毫无欺负的陈述着这个听起来荒诞,又瘆人至极的故事,那道毫无起伏的机械音伴随着虞宴一路向前。

    从始至终,虞宴没有说一句话,都只是作为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你似乎并不感到意外,虞宴。”

    讲完故事的“系统”突然停了下来,它的停顿持续了两秒,才问出了这句话。

    因为巢穴内越来越湿热的环境,虞宴的衣服都已经紧紧贴在了身上。

    被系统修复完全的身子配合着此刻过于炎热的环境,他的脸色开始趋向一种健康的红色。

    在莹莹蓝光中,称得那双泛着郁气的眼里像是含了一汪水,美得惊人。

    “你都能把我从一个世界拉到另一个世界,现在再说些什么神鬼之类的事,实在算不上什么稀奇吧。”

    他擦了把从额角滑下的汗珠,脖颈后的热度却越发的不正常。

    系统哼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虞宴看着前面近在咫尺的亮光,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前面就有你想知道的答案了,不进去吗?‘安谢尔’恢复的时间会比你想的还要快,你要再找到这种机会可不容易,虞宴。”

    系统冷静又极具诱惑地说道。

    立在原地的青年却没有吱声,他鬼使神差地摸上了后颈处的那片契印,又缓缓移到了别处

    他的手指在那里僵了半晌,脑海中却是电光火石地滑过一个念头。

    恺撒出事了。

    系统飘在高空中看着人头也不回地掉头就走,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继续补刀到。

    “真的不看看,你这趟进去,说不准我们之间的交易都不用拖到其他时候。”

    “虞宴,这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但你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虞宴笑了一声,他仰头看向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蓝点,出声反问道。

    “你觉得你聪明吗?”

    系统不出声了,它下意识地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于是聪明地选择了不回应,可虞宴好似并不打算就让它这么轻而易举地逃过去。

    “作为全知全能的存在,你足够聪明,但你又什么会输掉了自己的神位?”

    系统:

    这条甬道很长,虞宴走了很久才从里面走了出来,而脖颈那块与众不同的温度也在此时真正证实了他的猜想。

    接受到信号的通讯器响了起来,在他挂断里德通讯的时刻,沉默了许久的系统又再次冷笑出声。

    “交易是存在风险的,虞宴,你应该清楚一点,我和你从始至终都是合作伙伴,你真正的敌人可不是我,那么”

    “祝你好运,聪明人。”

    第113章 干干净 他突然很想

    苏斯·布朗烦躁地坐在床边, 他第三次看向了那个安静许久的通讯器,梅菲斯依旧没有回他的消息。

    除了最早回复他的那段话之外,消息界面上空空如也, 丝毫不像对方往日的殷勤体贴。

    落差巨大的雄虫骂了一声, 随手就将通讯器砸在了地上,光着脚走出卧室。

    门外的神官依旧像狗一样守在门外, 见他出来俯了俯身,便继续装着木头。

    苏斯瞥了他一眼, 怒气冲冲地走到了落地窗旁, 就当他抓起桌上的糕点要往嘴里塞的时候,动作却是微微一滞。

    因为他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个据说在地下城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以利亚,那个总是在他们口中被当做茶余谈资的以利亚, 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空无一人的花园里。

    对方身后跟着一个神官, 他和以利亚的距离精妙的控制在三步之内。

    这是一个既适合保护对方,又防止引起雄虫不适的距离。

    因为那个空气过滤器故障的原因,原本总是充满笑闹声的神殿, 今天格外的安静,这就显得窗外出现的那道身影异常的亮眼。

    苏斯不自觉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三步并做两步就走到了落地窗边。

    他的眼神像是一架不甚灵活的监控仪,一板一眼地看着那道匆匆的身影。

    他看着以利亚快步经过僵立在两旁的白袍神官, 雄虫没有给他们留下一丝多余的视线,仿佛旁边立着家伙与花草并无区别。

    可是在他走过的一瞬间,原本垂下头的神官才微微抬起了头, 恭敬又顺从地跟在了对方的身后。

    苏斯眨了眨眼,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他居然在对方身后看到了两位九翅官的身影,甚至还有那个对自己都不假辞色的巴布尔神官。

    他隔着冰冷的玻璃窗,看着这只被他们孤立, 排挤在外的雄虫。

    看着他自由地穿梭在他们曾经嬉戏的花园里,看着两位九翅官如同侍从一样低眉顺眼地跟在他身后,为他用精神力除去挡路的花草,直到这他们逐渐远去。

    那个总是将自己锁在宫殿立的雄虫,此刻竟荒谬地成为了唯一一个自由的存在。

    悬殊的落差让苏斯将腰间的衣服都捏起了皱,他的胸膛起伏着,红着眼睛朝着身后的神官质问道。

    “你不是说空气过滤器坏了吗?玛鲁克!那外面的以利亚是怎么回事?凭什么他就出去了?你怎么赶骗我,玛鲁克!”

    雄虫像是一只发疯的小牛犊,蛮横地撞开了挡在门前的神官跑出了门。

    可他刚跑出殿门没走几步,脚步却渐渐停了下来。

    廊道上站着许多的神官,他见过的,或者是他从未施舍过眼神的神官。

    他们都站在这条幽长的廊道上,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刻,整齐划一朝他望了过来。

    “抱歉阁下,今日室外的空气过滤装置出现了问题,为了您”

    “抱歉阁下,今日室外的空气过滤装置出现了问题,为了您”

    这一句话经由不同的舌头,在同一时间被说了出来。

    那道开门声像是触发了机关的按钮,激活了一众宛如机器人的神官。

    苏斯怔怔地后退了几步,猛地转身关上了门,颤着手扣上锁。

    他方才撞得很用力,他的神官一头撞到了门旁的旧式立钟,脑袋上正在哗哗地流血。

    苏斯见他的嘴巴嗫嚅着,像是要说话,当下就尖叫着踹了他一脚,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狼狈地溜回了卧室。

    他磕磕绊绊地跑到那个被他一气之下砸在墙上的通讯器旁,点开碎了的界面,给梅菲斯又连珠炮似地发去了质问的消息。

    可对方依旧没有理他,雄虫气急败坏地将通讯器扔在地上连踩了几脚,怒骂道。

    “神经病,都是神经病!我一定要告诉安谢尔!该死的!”

    见那台通讯器碎了个彻底,他才缓下了心口的气,逃也似地钻回了被窝里。

    但这回却是没有虫再来打扰他,他安安心心地睡着了。

    而另一边,安谢尔的书房门口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扑腾了几下,他在节肢和人体的状态下反复切换,似是想要揪住门口的毯子。

    但最后抽搐着颤了几下,还是脱力地没了动静。

    枯瘦苍白的手一点点被红色的肉团覆盖,慢慢将他拉了回去。

    掉落在地面上的无主戒指转了几圈,安静地躺回了红绒地毯上,那是一只紫罗兰宝石戒指。

    也是如今神殿的九翅官————梅菲斯·凯克的戒指。

    *

    虞晏离开神殿的过程还算轻松,有了两位九翅官的帮助,介质层的通道很快就打开了。

    几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就通过合理的程序,正大光明地离开了神殿。

    所以当里德收到消息去接对方的全程都是懵逼的,直到他将飞艇停在西门的时候,脑子里还回旋着一个问题。

    神殿现在的外出流程这么简单了吗?

    可虞晏没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三两句问清情况之后,就蹙起了眉。

    “精神暴.乱期?我记得他最近的精神状态没有什么异常。”

    面对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只雄虫,向来就不善言辞的里德似乎更加笨拙了。

    他每每看到那张脸,就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自己往日那副冷冰冰的态度。

    而一想到这,里德的头就更矮了几分。

    以至于他默不作声地跟在虞晏身后,远远望过去就像一只鸵鸟。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只曾经和自己也算得上“朝夕相对” 的阁下,但眼下也确实算不上道歉的合适时候。

    毕竟他和米歇尔的关系不错,也了解这位与军雌相比弱不禁风的同僚。

    里德还暂时不想出席对方的葬礼,而被精神暴.乱期的上司弄死这个死法,也确实太冤枉了些。

    于是,面对雄虫的提问,里德选择了最为高效,简洁的方法,也就是米歇尔告诉过他的那个说法。

    “在进入精神暴.乱期之前,殿下摸过一位孕雌的肚子。”

    虞晏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处理了半天这个词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了。

    所以,里德的意思是恺撒摸了一下人家的肚子,然后精神就出问题了???

    里德将雄虫一顿的动作尽收眼底,然后老毛病就犯了。

    他一边领着对方快步朝指挥室赶,一边为自己不着调的殿下作着保。

    “阁下,请您放心,殿下的性取向绝对”

    里德说到这,又不由想起了恺撒屡屡对雄虫出言不逊的样子。

    可说他喜欢雌虫里德都为那群被恺撒揍过的军雌喊冤。

    于是他画风一转眼,保守道。

    “殿下是一个品行端正,踏实能干的好虫。”

    “中尉先生。”

    虞晏这一道淡声的呼唤,让里德差点下意识给他立正行个军礼。

    下一秒,就听对方看了他一眼,面色不是很好看。

    “您可以快点带路吗?”

    “抱歉!阁下!”

    *

    在虞晏强行打断这位军雌的施法后,两者没花几分钟就站在了通往顶楼的电梯里。

    联盟军部大楼通体是银黑色的建筑,和虞晏待过的那架机甲内部看不出什么差别,都透着一股冷漠肃杀的意味。

    随着透明的电梯一层层爬升,虞晏能看到楼层里来回穿梭的军雌。

    他们似乎都格外的忙碌,但这种人头密集的情况随着越来越接近顶层,人烟却越发的稀少,似是出于什么原因,被特意疏散了一般。

    直到电梯内响起一声“叮”的通知声,随着梯门慢慢打开的同时,一道浑身沾着血的身影“砰”的一下撞上了旁边立着的琉璃摆设。

    米歇尔的身子滑了下来,那个摆设也随之碎了个稀巴烂。

    里德下意识地想要挡在虞晏的身前,却突然被护在身后的那道影子朝旁边拉了一下,恰好躲过了向这边射过来的一道精神力刃片。

    那攻速太猛,几乎是直接对准里德射过来的。

    如果不是虞晏拉他的那一下,估计他现在脖子已经开了花。

    一道身影摇摇晃晃地从不远处的墙边缓缓走了出来,脚下还有一扇凹下去的合金门。

    虞晏望过去的瞬间,恰好对上了恺撒冰冷肃杀的眸子。

    他的瞳孔已经完全成了一条细线,红宝石般的颜色一点点爬出瞳仁,渐渐向着眼白处蔓延。

    雌虫手上还站着血,他似乎对手上多出来的那点脏东西极其的讨厌。

    他用手在身上到处乱蹭,蹭不掉就用舌头一寸寸舔,像是要用尽极大力气让自己变得干净些。

    这像是只有在清醒状态下才能做出来的行为,但是虞晏知道,恺撒不是。

    哪怕他站的位置和恺撒隔着一段距离,他都闻到了对方身上那燥.动又攻击性十足的腺素味。

    那股味道如同一丛熊熊燃烧的火苗,比虞晏之前闻到的每一次都来得激烈,激烈到已经占据了这层楼的每一寸空间。

    里德自然也问到了这股极具攻击性的味道,他蹙起眉看了眼刚站起来的米歇尔一眼,不赞同地说道。

    “米歇尔,我并不觉得这种情况适合去寻求阁下的帮助,阁下出事的后果不是你和我能够承担的。”

    米歇尔朝地上吐了口血沫,他擦了把嘴角留下的印子,哑声说。

    “情况不太对,和我预想的不一样,殿下这个样子不对劲,和以往的每次暴.乱期都不太一样。”

    暴.乱期雌虫的攻击性极强,会无差别攻击除了配偶之外的任何虫,几乎是一个行走的破坏仪。

    米歇尔见过恺撒暴.乱期时的样子,但从来没见过他想今天这样。

    一丝理智都没有,像是个一心要将所有活物都弄死的疯子。

    这完全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暴.乱期,他开始怀疑这位临危受命的殿下是不是被算计了,这才表现的如此古怪,但眼下

    “我战斗力不行,你先撑一会,我带着阁下先离开去找第一小队的军雌,让他们带麻”

    “麻醉剂”这三个字还没出口,他就感觉到后背一凉,雌虫如同鬼魅一般,不知什么时候飘在了他的背后。

    一阵凉风吹过,对方那只已经虫化了的左臂已经毫不留情地挥了下来,目标正是米歇尔情急之下抓住虞晏的那只手。

    他的出现太过突然,让里德和米歇尔都是一愣。

    就当米歇尔一咬牙,准备将这位因为他的判断失误而卷进麻烦的阁下推入电梯时。

    对方却是突然反手,将手自己拦在了他的上面。

    眼看着那只修长好看的手就要被恺撒砍断时,米歇尔的瞳孔骤缩。

    正当他要动手的时候,那只方才还势不可挡的刃片却如同遇上结界一般,一寸不差地停在了手背的正上方。

    “你们先出去吧,两位先生。”

    虞晏松开了米歇尔的手,淡声说道。

    “不行,阁下,现在这种情况”

    里德刚上前几步,恺撒就猛地抬眼朝他看了过来,而里德的脸颊霎时之间就多出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血啪嗒啪嗒地就滴了下来。

    “恺撒。”

    虞晏抚上了那张青筋迭起的脸,皮肤下几欲爆开的血管,让雌虫这张好看的脸显得狰狞又丑陋。

    恺撒下意识地想要咬,却被虞晏扣住了下颌,他挣扎了几下,可在听到那声呼唤之后又不再动了。

    雌虫的目光沿着空气黏腻地爬了过来,落在了虞晏的脸上,摸上他的眼睛一路向下,略过鼻梁,坠向那张颜色好看的唇。

    恺撒的呼吸虽然依旧急促,但却不再动了,在里德和米歇尔两者震惊的目光中,雌虫伸出了那截细长软腻的舌头,暧昧又s.欲十足地舔舐着虞晏的掌心。

    他化作虫肢的手一点点变回了原样,尖锐的指甲被雌虫缓缓收起,环上了虞晏的腕骨,一路向里摩挲着。

    “先生,你们现在能做的应该是处理好后续的工作,将他需要完成的文件打送到我的通讯器里,同时想好应付其他军雌的借口。”

    虞晏面无表情地接受着手心内传来的黏腻湿滑的触感,一边冷静地和两只雌虫询问着接下来的事。

    “他需要在什么时候恢复正常。”

    米歇尔抿了抿唇,妥协道。

    “越快越好,最多三天,时间再多我找不到借口。抱歉,阁下”

    虞晏没说什么,只是抬眼扫视了一圈这层空间。

    这是一个大厅的位置,而延伸向里的廊道,看起来还有一些其他空间

    “有休息室吗?”

    “第三间,里面有相应的用具。”

    米歇尔冷静地答道。

    虞晏点点头,他盯着恺撒那副越发黏腻的眼神,捉住了对方不停作乱的舌头,朝着身后人说道。

    “走吧,有事我会联系你们。”

    里德和米歇尔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后一起站直身子,朝他微微鞠躬。

    可正当他们打算缓步离开这片领地的时候,原本注意力全在虞晏身上的恺撒,头却是诡异地朝他们扭了过来。

    大厅内响起的破空声没给两者反应的时间,就急速朝他们的喉骨处射了过来。

    里德下意识将米歇尔挡在了身后,打算用背去扛。

    但那道近在咫尺的精神力却“啪”的一声被凭空捏碎,而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米歇尔瞪大了眼睛。

    他看着自家那个恶劣傲慢的殿下,突然单膝跪了下来,仿佛有什么力道将他强行按到了地下,钳制住了他的活动。

    站在他面前的雄虫缓缓蹲下身子挡住了他,而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米歇尔就再也看不到了。

    *

    虞晏的手指穿过恺撒脖上那圈精神力抑制器,左右翻看着这个机器的情况。

    他过于冰冷的指尖让跪在地上的雌虫打了个哆嗦,脖颈处的动脉却是跳得厉害。

    在其他多余的影子消失之后,恺撒似乎平静了不少。

    他任由虞晏的手搭在他的命门上,甚至讨好地用脸去蹭了蹭手腕。

    恺撒变得很乖,只不过虞晏时不时就要分出一点精神,防止对方再次舔上自己的手,干扰他的行动。

    直到虞晏检查完那个奇怪的仪器之后,雌虫几乎静止的身体踩动了动。

    虞晏看着他,刚想说什么,却见雌虫朝他缓缓抬起了两只手。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动作,像是小孩在朝大人要糖果,又像是在向父母展示什么东西。

    看着对面的雄虫没有反应,恺撒就晃了晃手。

    他仰起头,露出了那双蛇一般的眸子,咬着舌头磕磕巴巴地说道。

    “干干净。”

    他舔了舔自己唇间被咬出的疤,膝行着一点点一点点试探地朝虞晏靠近,像是只偷偷摸摸捕猎的蛇。

    “可以舔吗?”

    虞晏单膝蹲在原地,望着雌虫在没等到答案的时候,轻轻探向了他的唇角,翘开了唇缝。

    *

    他看着恺撒不老实的手,那里米歇尔的血渍已经被清理的很干净了,虞晏突然想起了自己还在皇宫的时候。

    语言已经忘了那时候的恺撒是因为什么,又闹了脾气,毕竟这只雌虫总是又各种各样闹脾气的借口。

    对方糊了一手的血刚从训练室回来,甩的时候甩到了虞晏的脸上。

    他当时面无表情地擦掉了自己脸上的血,却在晚上雌虫的舒缓剂多加了一把盐。

    可迟钝的恺撒那次却是出乎意料敏锐,他盯着虞晏的脸瞅了半天,才笑着冒了一句。

    “你洁癖啊?这么龟毛?”

    虞晏只是笑着,没有说话,恺撒没找到茬,看了他许久,才拿着文件挡住了脸,嘟囔了一句“事多”。

    只不过在那之后,只要在皇宫,虞晏就再没见过恺撒带着一身血回来。

    至少是在他面前。

    *

    迟钝这种东西似乎会转移,但虞晏没想到这个词会从恺撒身上转到他身上。

    但怎么说呢

    他这种时候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恋人之间如此执着于亲吻、拥抱、做*了。

    因为在恺撒将手伸给他看的时候,他突然很想和对方做*。

    第114章 难受,我可难受了。 生物常识问题……

    弗朗斯因为雄主身体不好的原因, 即使再忙,也不会在办公室里休息乃至过夜。

    顶天了在椅子上闭目睡上一刻,便已经是极限。

    故而那间休息室几乎成了恺撒一个虫的专属空间, 尤其这位殿下还极其讨厌在皇宫里待着。

    因此这间冰冷、宽敞的休息室一眼望去, 就处处布满了恺撒喜欢的装修风格。

    从那扇可以纵观全局的巨大落地窗,到天花板铺满的水银色镜面, 再到中心那张不怎么被使用,却依旧被下属布置得宽敞松软的吊顶大床。

    除此之外, 各种稀奇古怪的兽头被镶嵌在墙面上。

    雌虫独特的审美怪癖让它们统一面向了中心的那张大床, 这幅景象放在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会显得阴森诡异。

    但偏偏此时此刻,在那些鱼眼般的无机质瞳孔注视着,伴随着吊床四周“铃铃”作响的锁链, 又多出了几分被他者注视着的奇特荒谬的错觉。

    往日里总是表情散漫的雌虫, 如今瞳孔表层却是蒙上了一层雾。

    那点雾色将他眼底的疯狂盖得若隐若现,他的皮肤烧得惊人,像是一只在锅上被煮熟的虾, 整个虫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过分的红晕。

    大脑的兴奋不停刺激着他口腔内涎液的分泌,它们渐渐多到雌虫无法牙齿封住, 以至于这些涎水最后只能伴着一声吸气,缓缓从他微张的唇缝里流了下去, 一路浸在破破烂烂的衣领上。

    一只纤长的手指搅弄着雌虫的舌头,防止他再次因为失控而将自己咬伤。

    但与此同时,这只手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那些黏腻的东西, 衬得那只手指都透着好看的水色。

    “啧。”

    这声略带不满的轻啧,让背对着虞晏,以膝跪立在软榻上的雌虫微微一抖,下一秒他的口腔内便传来了一抹熟悉又浓郁的腺素味。

    “殿下自己咬的, 那就处理干净。”

    恺撒感到身后那人正不紧不慢地将被犬齿磕出的血,耐心地抹在自己的舌面上,像是在涂抹一片沾满黄油的面包,仿佛丝毫不知道这种强烈的刺激会给他带来什么。

    那种浓郁的味道让雌虫的腹部抽搐了一下,差点一个不稳就要向前扑去,却又及时被一只手揪住后腰处的衣服捞了起来,重新摆回了原位。

    满脑子浆糊的雌虫不仅将自己身上的皮质作战服折腾的稀稀拉拉,此外,那只扶在他腰间,属于虞晏的手上也有些亮眼又通红的痕迹。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牙齿咬出来的,即使收力及时,但还是蹭出了血。

    恺撒身上唯一算得上完整的只有那条被肌肉绷得发直的裤子。

    当然,眼下那条裤子的拉链也被硌得“嚓嚓”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随着弧度而被顶开。

    “难难受”

    雌虫在脑子里找了半天词,才堪堪找出了一句话,勉勉强强算是向雄虫服了软,试图逃避这阵堪称煎熬的折磨。

    “殿下难受什么,您刚才不是咬得很开心吗?我脖子上的肉都快被您啃下来一块。”

    虞晏语气温柔地调侃了他一句,动作却是不停,明知故问地折磨着从战服破裂处探头的突触。

    果不其然,恺撒再次开口时,声音更哑得不成调了些。

    “别玩了虞”

    他口齿含糊到甚至念不请自己的名字,虞晏耐心地用精神力梳理着恺撒错杂的意识海,一边学着他的样子轻轻吻着雌虫的耳尖,侧颈与脸颊。

    “殿下说什么?抱歉,我听不清。”

    这句道歉折腾的恺撒几乎要发疯,他的喉头干得厉害,偏偏虞晏还是不厌其烦地在问着他问题。

    如果自己不回答,那让他勉强放松下来的手就会突然停下来,礼貌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你想和其他虫动手吗?”

    “不”

    “你想和我动手吗?”

    “不”

    “你还想用头撞墙吗?”

    “不不想”

    回答到第三个问题的时候,恺撒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牙,但这次却稍显好转,他只是轻轻咬着唇间的那只手,试探般一点一点地摩挲。

    在确定对方不会再做出自残的事后,虞晏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指,脱离的瞬间,雌虫下颌处就多出了几条又长又细的丝线。

    他奖赏性地用吻安抚着对方的情绪,扣住对方后腰衣服的手却是缓缓下移。

    “最后两个问题,殿下你现在是醒着的吗?”

    虞晏蒙住了他的眼睛,那双发着颤的睫毛一下下刮蹭着他的手心,很痒。

    “还有,你想让我帮你吗?”

    可虞晏这次却没有从恺撒口中得到答案,因为对方已经说不清话了,只是牙齿打颤地重复着那句话。

    “我爱你虞晏”

    虞晏轻笑了一声,探身翘开他的唇的瞬间,两只手指按下了他褪到半截的作战裤边缘。

    随着指节的探索,雌虫被压抑了许久的尾翅抖擞着环向了虞晏的腰,与那条刚从自己脖颈处褪下的尾钩缠绕在了一起。

    黑色的尾钩像是条冰冷的锁链,如同它的主人一般恶劣地往深处摩挲,无赖地缠上尾翅的根部。

    绕着那里不轻不重地绞,宛如一条缠着沙鼠的毒蛇,最终将从猎物身上挤出了腥香的血.液。

    恺撒始终背对着对方,这是一个十分适合身后那人控制与观察他情况的姿势。

    雌虫的呼吸随着虞晏的动作而越发沉重,他的膝盖不自觉地摩擦着棉质的被料,却很少用声音表达自己的状况。

    他像是又变成了在前线时的样子,无论痛还是不痛,都摆着一张脸不出声,直到雄虫突然按住了他猛然绷出弧度的腹部。

    那种每条神经都像是在被一双大手拂过的麻软感,让向来充满警惕的雌虫无比轻易地就朝后跌坐了下去。

    恺撒仰直了脖子,而在他张开嘴的时间,他喉结处的皮肤被轻轻衔了起来。

    *

    挂在墙壁上的异兽头颅无波无澜地看着这一幕,这间房间很大,但除却墙上的那些兽头之外又几乎没有什么别的装饰品,整座屋子都空空荡荡的,没什么生气。

    所以,铁链剧烈作响的声音在这所空落落的房间就显得格外的明显。

    窗外的夕阳已经渐渐落了下去,打进室内的月光经天花板的镜面一照,就显得屋子格外地亮了起来,将里面那道绕在一起的影子也照得通明。

    异兽玻璃珠似的眼睛反射着它们所看到的一切,忽上忽下的景色变换让异兽无机质的眼球都显得缤纷活跃了起来。

    恺撒是半途彻底醒过来的。

    说实话,虞晏在思考要不要直接把他弄昏过去算了。

    而这个想法随着对方越发放肆地动作,虞晏就越来越想把它付诸实践了。

    他被雌虫推着躺在柔软的床垫上,目光从镜子天花板,一点点移到跨在上方的恺撒的脸上。

    那里还沾着汗,脸上的红色还没完全褪下,但雌虫的眼神却清明得很。

    “恺撒,你还难受吗?”

    虞晏垂眸用手揩去滴到自己腹部的汗珠,似笑非笑地问道。

    “难受啊我可难受了。”

    恺撒顿了顿,他的嗓子坏了,沙沙得像是在草籽地上滚了几圈。

    但闻言只是愣了一秒,便笑着毫不心虚地应着虞晏。

    眼见着对方要起来,他顺手将自己被汗打湿的头发叼在了嘴里,亮着眼睛,含含糊糊地说道。

    “别动啊,阁下我难受可难受了。”

    可还没等他的眼神重新恢复那片莹润的颜色,身子却突然一僵。

    那是几段冰冰凉凉的薄丝,如同蚕丝一般束上了他的手,也束上了

    恺撒的脸一阵红一阵青,像是个被打翻的调色盘。

    “我说了,太多不好,恺撒,你要实在想玩 ”

    虞晏轻描淡写地将还要将自己当馅包的尾翅打在了一边,笑着看向了恺撒,鼓励道。

    “就这样吧你可以继续了。”

    恺撒被憋在那,偏偏手能摸到的地方已经都沾上了水,本能不想让他说出拒绝的话。

    他双手被捆起来了,扯了半天也扯不动,虞晏不知道从哪搞出来的丝线,竟是见鬼了的耐扯。

    雌虫低头向下看了眼,偏巧抬头时对上了虞晏含着笑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在被挑衅,索性一咬牙,咧开嘴竟是笑了起来。

    “行啊阁下,您开心就行,反正又不是没玩过,行怎么不行”

    恺撒似是被戳得急了,一连说了四个“行”,说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所以虞晏觉得,他不如把恺撒弄昏过去来得划算。

    毕竟如果只有他醒着,事情不用搞得这么麻烦。

    比如,恺撒脑抽地选择了一个让自己,让虞晏都绝不好受的方式。

    虞晏甚至怀疑,精神暴.乱期是不是让这只雌虫的脑子里的水更多了些。

    “你不起来?”

    虞晏想托住他。

    “能进为什么不进?试试看,我让阁下s”

    雌虫却流着冷汗,笑着反问他。

    虞晏:

    他扶着床边想要起来,恺撒就用手按住了他,而下一秒雌虫的决定就带得虞晏和自己都同时皱了眉。

    这一刻,虞晏被虫族重新建构的生物学常识,第一次在现实中被刷新了

    即使他知道恺撒是一个雌虫,即使他知道哪怕这些军雌能力再怎么强悍。

    但他们依旧承担着生育、繁衍的职能。

    他以一种极为特别的方式切身实地的明白了这一点。

    “爽吗?阁下。”

    恺撒的脸色有些白,但却还是像流氓一样,笑着朝虞晏吹了个口哨。

    他见虞晏只是瞧着他不出声,便艰难地挪着朝他靠近,咬住他的耳朵说了句什么。

    下一秒,虞晏的神色变得十分的古怪,甚至还带了几分阴冷的怪异感。

    还没待雌虫再去逗他,刚抬起身不久的恺撒却是被一只手猛地按了下去。

    还在下一层办公室的工作的军雌突然奇怪地抬头,他扫视了一圈办公室,旁边的军雌见状就问了他一声。

    “怎么了?”

    “你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军雌闻言也看了眼四周,古怪道。

    “什么声音,你听错了吧,这可是军部大楼,隔音墙材质是今年研究所刚上市不久的。”

    那只被反驳了的军雌却摇摇头,奇怪地说道。

    “不,我绝对听到了,像是柯尔拉兽的声音,就那种又尖又细的响动。”

    看着他的军雌愣了愣,过了半晌却突然很怪模怪样地对他笑了一声,拉长了调说。

    “嗷————柯尔拉兽啊,喂,比克,你是想雄虫了吧,要我给你发几个”

    被叫比克的军雌顿时变了脸色,朝着还要调侃他的军雌就扔过去了一把文件。

    那军雌接了文件倒也不生气,哄了几句。

    “行了行了,不开你玩笑了,上面是指挥室,上将在的地方,哪来的异兽,你绝对听错了。他现在应该是在开会吧,那声音说不定是墙体里的水管老化了?”

    比克“嗯”了一声,他看了眼电脑里的工作,也没再纠结这个事。

    *

    恺撒能恢复正常说到底还是好事,但让虞晏没想到的是,对方在结束后的十分钟,又再次原形毕露了。

    而这一次,似乎比上一次暴.乱期来得还要凶猛。

    这种反反复复的状况眼见就要突破两天的大限,不止是恺撒这里等不下去,神殿那里也没办法继续糊弄。

    时刻不停的精神控制加上体力消耗让虞晏有些吃不消,加上安谢尔那个不定时炸弹还在神殿里待着

    无奈之下,他只能先带着恺撒先行返回了神殿。

    第115章 你说你戳着 我又不是金刚。

    “滴——”

    神殿特供的营养舱随着一声“滴”鸣, 红色的指示灯缓缓变绿,舱体内的溶液缓缓褪去,露出了那道浸泡在里面的身影

    虞宴睁开了眼, 他透过贴在脸上的湿发间隙, 眨了眨黏在一起的睫毛,第一眼就看到了恺撒的那张脸。

    雌虫正将自己的脸贴在冰凉的营养舱隔离窗上, 他的眼睛还未从竖瞳状态完全缓过来。

    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舱里的人看,像是只观察着猎物的捕食者, 不知盯了多久。

    虞宴看了眼他被丝线捆在下方的手, 又瞥了眼他脸上被细线割出的红色印子,就知道恺撒八成是用了大力气咬断了封住他嘴的织丝。

    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弄坏手上扣着的这圈东西, 也没有破坏自己暂时躺下来修复精神力的营养舱。

    这几日吃饱喝足的雌虫就这么默默地趴在营养舱上看他, 但从反应来看,即使是在精神暴.乱期的情况下,他也较前几日的状况好了不少。

    果然, 自己把对方带回来的这个决定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用。

    想到这,虞宴敲了敲隔在两者之间的那面玻璃“墙”, 想要驱赶雌虫离开。

    可是他敲了几下,恺撒却是一点也不为所动。

    敲到最后, 这只现在脑子不正常的雌虫,甚至还在他手指敲击的地方舔了一下。

    虞晏默不作声地将手缩了回去。

    不过看样子,恺撒这回倒是分辨出了玻璃和雄虫手指的区别。

    在舔玻璃的时候, 他没有收回舌面上的倒刺,故而那一下发出的声音着实算不上好听。

    听着那道犹如尖指甲刮蹭黑板似的声响,躺在里面的虞宴皱了皱眉头。

    光是看着这一幕,虞宴仿佛已经预料到了, 成千上万的细菌正顺着对方的舌头钻进了恺撒的身体。

    那点迟来的洁癖开始发作

    他想抓住恺撒,给对方刷牙。

    在“呲”的一声轻响后,营养舱的舱门伴随着一阵光线变化,猛地消失在了两者的面前。

    青年起身的瞬间,身后的鸦色长发随之带起了还未吸收完全的营养液,掀起了片好看的水浪,像是只破水而出的水妖。

    与此同时,他一侧身,顺带扶住了差点一头栽进去的恺撒。

    可耐不住恺撒的个头大,即使虞宴及时捞住了他的腰,雌虫还是因为惯性将鼻子浸进了营养液里。

    雄虫未吸收完的营养液就顺着他的鼻腔涌进了一大口,残余的腺素味刺激得恺撒一把捏碎了营养舱的底部的排液孔。

    虞宴:

    “恺撒,我和你说过了,不要在我休息的时候贴在仪器上看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带了些无奈。可还没等他站直,闯了祸的雌虫就挣开了手里的丝线,托着虞宴的腿将人抱了出来。

    青年眉梢轻挑,看着地上断裂的那截丝线,未待他说什么,恺撒就含住他的唇吻了上来。

    可雌虫刚撬开那张朝思暮想的唇,后脑勺就被人揪住,往后拽了一把。

    雌虫的竖瞳在白日的照射下似乎变得更细了些,像是猫科动物的眸子一般随着光影明暗放大缩小。

    这是虞宴经历了几个昼夜发现的规律很好玩。

    但这回,他却没什么欣赏的兴趣,望着那双写着“疑惑”还夹杂着一丝不满的红色眼睛,轻飘飘丢出了两个字。

    “不做。”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管恺撒是什么反应,总归这种时候,向来很话多的雌虫是最安静的时候,只不过.,

    看着这样子,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又醒了。

    这几天没日没夜的混乱,让虞宴大概掌握了恺撒恢复正常的频率。

    而经过“治疗”,对方精神暴.乱发生的周期似乎也越来越短。

    所以他也能够通过这一点间隙,去处理自己的事,偶尔躺躺营养舱去巩固对神官们的控制。

    只不过这么多天下来,雄虫被拘在宫殿里久了,耐力似是越来越差了。

    虞宴昨天还收到了消息,有几只雄虫因为不满而在半夜偷溜了出去,据说是跑去了池塘看萤火虫。

    但是他们在回来的时候,却被树藤一样的东西缠住了腿。

    有只雄虫差点被藤蔓扯了过去,如果不是神官及时发现,估计那只雄虫就要被那条“树藤”带进池塘里。

    被吓了个半死的雄虫回来生了一场病,和他一起去的那些同伴在和其他雄虫聊起这事时,还直发抖。

    神殿最近有“怪东西”进来了的鬼故事就像长了脚一样,在阁下们之间传得飞起。

    虞宴用精神力安排着神官们对受了惊的雄虫进行安抚,不过,虽然这群从小娇生惯养的雄虫脾气大,尽爱玩些刺激“好玩”的事,但一个个倒是惜命的很,闹了这么一出后,倒都是主动锁在宫殿里不出来了。

    反正宫殿内的娱乐设施也不少,他们的吃喝也没有出什么问题。

    恐慌持续了一小会,阁下们便又心大地找起了乐子。

    他们稀里糊涂的配合省了虞宴不少事,至少他不需要时时刻刻分出精力去看,有没有哪个倒霉鬼出去被“安谢尔”捡了空子,成了对方恢复身体的养料。

    当然,关于安谢尔的事,虞宴都是在后来和系统的对话中得知的。

    无论是对方的身份,还是因为某些原因只能待在神殿的一隅,无法动弹的事。

    总之两者之间形成了一个十分微妙的局面,虞宴在神殿中心处的宫殿,用精神力控制着大部分神官们看好雄虫,老老实实地在宫殿里待着。

    而安谢尔则在神殿的某个角落里盘踞着,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个因为意外,而暂时失去控制的大本营。

    他们之间看起来竟是诡异的相安无事,以至于神殿表面似乎也是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虞宴起初担心过没有消息的梅菲斯,但是随着对方失联的时间一久,加之神殿外的虫也没有发现神殿的异样,两者一相联系,虞宴就对对方的去向有了了然。

    八成,梅菲斯成了那个进了安谢尔肚子的倒霉蛋。

    虞宴叹了口气,他看着马加比传来的详细通讯信息,手指在“树藤”两个字上停了一下,遂后就向后翻了几页。

    他处理事情的时候也是在这间宽敞的卧室里,因为恺撒的情况他没办法离的太远。

    于是马加比就帮他将书房内部的桌子抬到了窗户边,顺便还在桌上放了几瓶虞宴习惯喝的红酒。

    他看得专心,手上因为要进营养舱而戴上的黑色传感手套还没脱。

    手套是为了同步精神波而特意设计的,但是研究所研发的技艺比较成熟,戴上去和普通的皮质手套也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从外面摸起来格外得冰,屏蔽了皮肤的温热。

    虞宴是个极注重效率的人,无论是在画画还是在处理这些重要的事上。

    他一旦开始做,就会将大部分精力都投诸于事务本身,力求能够尽早做完。

    故而当下面传来异样的感觉的时候,他像是整个人在仓皇之间被从高空中拽了下来。

    手里的通讯器一松,“咚”的一声就砸到了跪在自己腿间的雌虫的头上。

    而对方的唇还贴在那处被他嗦出一道水印的布料之上,一双赤色的眼睛看着虞宴,朝他眨了眨。

    恺撒被砸得头一偏,却是本能地打开了那个要落在虞宴身上的通讯器。

    可他还没来得及对对方呲牙笑,虞宴就猛地拖着椅子朝后退了一大截,徒留他一个虫,不伦不类地缩在那个窄小又熟悉的桌下。

    望着虞宴难得不好看的脸色,恢复正常的恺撒倒也没说什么,他舔了舔唇,关心地说道。

    “休息一下呗,我每次醒来看你都在看通讯器,眼睛不会看坏吗,虞宴?”

    对面的人整了整自己下摆处的衣服,平静地看着他却是没出声,似乎在等他的解释。

    恺撒眼珠一转,消失在原地的瞬间,就出现在了雄虫的身后。

    他挑起一缕雄虫的发丝放在唇边,暧昧地吻着它,却又像是像是在吻着什么别的“东西”。

    “阁下,你好辛苦啊,我都要心疼了。”

    他的语气透着股慵懒的餍足,边说就要去牵虞宴的手。

    对方倒是没拒绝,可在两者手指相接的瞬间,一股细小的精神力顺着恺撒的手指,像微弱的电流一般瞬间窜过了他的全身。

    相处的这几天,虞宴将恺撒从里到外了解了个透。

    无论是对方喜欢的方式,还是对方不喜欢的方式。

    虞宴握住那只痉挛了几下的手,也不管空气中传来的那股怪异的味道,拿起通讯器的同时,轻描淡写地回着对方。

    “殿下既然醒了,就去处理你通讯器里的消息吧,距离你上次打开通讯器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估计米歇尔中尉这回又有了新的问题需要找你报告。”

    虞宴说得是实话,但事实也确实有点可笑。

    他和恺撒就是这样见缝插针地一边处理事情,一边疯狂地处理恺撒·蒙戈尔本虫的精神暴.乱期的。

    他上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甚至还看见对方就那么眼神玩味地靠在窗边,端是一副轻快的样子。

    雌虫嘴里叼着他的烟,手上拿着通讯器滑着消息,而他脚下还还踩着那双属于虞晏的鞋,带着浴室里的水汽。

    而在恺撒和对方语音沟通的同时,那滩水汽的数量甚至还在肉眼可见的增多,以一种很奇妙的方式。

    而恺撒却像是看不见似的,顶着虞宴给他绑的那个乱七八糟的小揪揪,就这样不成调地和米歇尔骂着那群联盟军里倚老卖老的军雌。

    嗯,骂得还挺脏,虞晏甚至惊奇地发现恺撒不知道从哪学来了,人类世界的语言,用得还很熟练。

    那时的虞宴站在浴室旁看着恺撒处理完消息之后,就走上前在对方顿时亮起来的眼睛下,夹走了他叼在嘴里的那根烟。

    将虫赶去浴室之后,他才半敞着浴袍,靠在窗边抽完了那根被恺撒咬了半天的细烟。

    那段时光似乎总是穿插着混乱,于是在恺撒难得清醒的时候,都会被虞宴赶去处理事情。

    尽管对方总是声称自己已经做好了,不需要他多担心,但

    虞宴望了眼抚着扶手站起来的雌虫,撇过了头。

    这家伙嘴里的话,也不见得比自己可信度高到哪去。

    “阁下你可真是管杀不管埋。”

    他咬着牙站了起来,见虞宴好像真的很忙,还是耐着心思等了半晌。

    雌虫观察着对方的呼吸,直到看到虞宴的身体放松下来的时候,他才轻轻揪起通讯器的一角,将那个碍眼的东西扔到了桌子上。

    “恺撒,我说了,去处”

    “我处理好了,真的,你不信可以检查一下,阁下”

    他抓着虞宴的手抚向自己的脸,熟练地蹭了几下。

    “你处理处理我吧,阁下”

    见对方只是望着他没动,恺撒便朝着对方指了指,无辜地说道。

    “没骗你,我还是很难受,契印很烫,我控制不住,刚才那不是我的问题。”

    虞宴本来要出口的话随着“契印”两个字顿住了,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

    “契印?”

    “对,难受啊,可能暴.乱期还没过吧,没事,多来几次就没事了。”

    雌虫顺理成章地忽悠着,手也不老实地动了起来。

    原本他觉着虞宴不会信,可是对方却是出乎他意料地低头看了过去,若有所思地丢下两个字。

    “过去。”

    恺撒琢磨了半天“过去”的意思,最终挑着眉笑了起来。

    他朝着虞宴吹了个又长又响的口哨,窜得飞快。

    “那等你啊,阁下”

    虞宴:

    *

    床还是那个床,但渐渐的,恺撒发现虞宴要做的事却不是他要想的事。

    “你能不能别”

    他这回的表情较之先前那几日来说,格外的精彩。

    契印接触到那副冰凉的手套,让他的身体浑身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想动手,但还是强咬着牙,将本能缩了回去。

    手套又冰又软,摩擦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虞宴却像是拿出了打磨画作的精神劲,揪着那里开始反复地研究了起来。

    过了片刻,虞宴拿起纸擦了擦手套上沾到的黏液,又再次将手按了上去。

    “殿下,你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吗?”

    恺撒:

    面对雌虫的沉默,虞宴面上的表情更凝重了些,又重新细化了一遍那个问题。

    “疼痛,麻痒,或者其他任何感觉,只要和你平时生活的时候有什么不同,都可以告诉我。恺撒,这是很严肃的话题。”

    恺撒:

    对方还是不说话,虞宴便又朝着那处微微鼓起的地方按了下去。

    触感确实很前几日的区别很大,于是他自己接上了自己的话。

    “你这里的肌肉组织可能发生了改变,和往日的触感截然相反。训练会使一般雌虫的腹部肌肉形成一定的抗压性,以应对可能存在的危险。恺撒,你以前也是这样的。”

    直到虞宴开始和他普及身体构造常识,恺撒才彻底确定了,对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不是什么他心血来潮的惩罚。

    于是他扯着嘴怪笑了起来,那片面积越发巨大的契印也就随着他抽疯似地笑而一抽一抽的动,像是一个扬起的巨大笑脸。

    过了许久,雌虫才止住了那阵剧烈的笑声,憋着气说。

    “阁下,您生物知识学得这么好,不知道雌虫的孕囊在接触到任何异物进入后都会自动下放的常识吗?”

    话音落下,卧室内陷入了诡异地寂静。

    恺撒精准地捕捉到了虞宴脸上划过的一抹错愕,和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虽然这个变化极其的快,但恺撒还是看见了。

    他蹬鼻子上脸地撑着床坐了起来,将契印的位置向前怼了怼,不着调地开着玩笑。

    “我又不是金刚,肌肉再怎么发达,孕囊又不是石头。”

    他反手穿过雄虫戴着手套的指缝,难得占据上风地挑笑道。

    “阁下,你说你戳着软不软。”

    第116章 阁下,你要软*我吗 祝我们相处愉快……

    虞宴眯眼看着摆出一副看好戏架势的雌虫, 微笑着朝那寸凸起的肌肤就按了下去,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甜腥气霎时就又重了起来。

    其实他这一下用的力气并不大,像是一个不是报复的报复。

    可是让虞宴没想到的是, 恺撒的喉头却是上下滚了滚, 发出了一道颇为奇怪的声音,那像是野兽面对敌对者时发出的恫吓。

    “嘶——”

    这一声出口, 卧室里的两者都不由愣在了原地。

    虞宴和恺撒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一抹堪称疑惑的神情。

    那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别说虞晏, 就连恺撒自己都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

    他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地微微蜷起, 腹部的肌肉几乎在被触碰的瞬间紧绷,毫不犹豫地呈现出了一副防御的姿态。

    这不是虞宴第一次做这个恶趣味的动作,以往恺撒只是会感到片刻的麻痒, 但这回的感觉却十分的奇怪。

    那声极具威胁性的恫吓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从他的喉咙里钻了出来, 即使这幅身体的主人丝毫没有攻击的念头。

    简直就像是埋在生物基因里的本能

    如同蜂群会自发的拱卫巢穴,尾翅天生会在求偶期抖擞起舞一般。

    恺撒的身体在命令着他保护着什么东西,即使那个潜在的攻击对象可能是他的配偶。

    “恺撒, 你不舒服吗?”

    虞宴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的眼神定在了那处已然恢复正常的皮肤上, 又多打量了几圈。

    他这表现说不清是在看恺撒方才说的孕囊,还是那片鲜艳狰狞的契印。

    恺撒愣了几秒, 自己也没从那种莫名其妙的冲动中缓过神。

    可再等他去追寻那种感觉的时候,它又像是缓缓沉入水中的巨石,不见了踪影,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精神暴.乱期的幻觉一样。

    艹邪了门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又抬头对上虞宴若有所思的目光。

    雌虫只是怔愣了片刻,就突然翻了个身,大剌剌地将头枕到了对方的腿上, 倒是丝毫不顾及现在自己那副“惨烈”的景象。

    “我还想再来算不算?”

    他捉住虞宴那缕扫到自己鼻尖的乌黑碎发,拈成一小股暧昧地在自己鼻间扫了扫,吊儿郎当地朝对方眨了眨眼。

    那股放松的神态,倒是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紧绷的姿态。

    “我在认真和你”

    眼见着雄虫冷下了脸,恺撒及时撤回了那副嬉皮笑脸的姿态。

    在头即将磕到床垫之前,他扯住了虞宴的袖摆。

    “开个玩笑吗,阁下~别生气,别生气啊,我真没什么,刚才”

    恺撒咀嚼着嘴里的字眼,对自己的行为难得评价道。

    “刚才可能抽疯了,没办法,我们精神状态处于兴奋期久了,就总是会出各种各样问题,你别生气。”

    雌虫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金发,讨好似地摇了摇那块衣服上的布料。

    见虞宴转头仍盯着他瞧,恺撒察言观色了一番,见对方确实没有生气的念头之后,这才得寸进尺地将手指往前递,勾住了那截系在对方手腕上的发带。

    那是恺撒从十岁那年就绑在头发上的青松石发带,也是恺撒第一次将他取下来。

    只是因为在前几天还和虞宴黏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对方的那只手。

    雄虫的手骨节分明,又十分的修长,比恺撒见过最好看的羊脂玉都要美。

    恺撒甚至觉得对方腕骨处凸起的弧度都刚刚好,很适合戴一些东西。

    那一定很好看。

    所以当这个念头出现时,恺撒就无比自然地将那截从不离身的发带解了下来,颤着手一点点缠到了对方的手上。

    在发带被他系好的那刻,埋在他肩颈处的雄虫若有所觉地抬起了头,在再次低下头之前,虞晏看了眼绑在手上的发带,朝他笑了笑。

    那一声径直酥到了恺撒骨子里,他的脑子脑子当下就像被揉进了棉花堆,喉咙里的声音彻底藏不住一点。

    想到这,恺撒笑了笑,他牵起那只手,像个绅士一样在系着他发饰的手腕上轻轻一吻,再次真诚道。

    “别生气啊,阁下。”

    虞宴垂眸望着他,沿着他的动作,顺手勾住了对方脖子上那圈已经没有什么用的精神抑制环

    他微微用力,雌虫就顺着他的意思,垂下脖子将身子往前倾了倾。

    放火烧完屋子又蹲在旁边泼水,这家伙把这一套玩得倒是挺熟练,虞宴如此对这只雌虫评价道。

    “在这待着。”

    他留下这四个字之后,却并未像恺撒所期待的那样再做什么。

    与颈部皮肤相贴的手指微动,项圈似的抑制环就从雌虫的脖子上脱落了下来,正好坠进了恺撒向上伸开的手里。

    恺撒:?

    “喂,你干嘛去?虞宴。”

    见人要朝外走,还半跪在床上的雌虫顿时就有了动作。

    虞宴回头看过来的时候,他刚巧在往自己的身上拽那身破破烂烂的布料。

    他的动作急,只披了一半就从床上跳了下来,上前了几步,却又被虞宴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我出去一趟,回来给你带新的抑制环,我不在的时候别乱跑,水和舒缓剂我会让马加比按时送进客厅。”

    恺撒打了满脑子的问号,但却是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脸上放松的神情渐渐敛起,眯着眼睛审视着将要离他而去的雄虫,身上那股被压下去的侵略性几乎在一瞬间又死灰复燃了。

    “可我的暴.乱期怎么办?”

    “按照观察来看,你即使有下次暴.乱期,时间也应该是在两天后。”

    说到这,虞宴顿了顿,以防万一地说道。

    “如果有什么问题,你按通讯器的第一个按钮就行,我能收到。”

    恺撒随着对方的手指,望向了床头柜上放的那个通讯器,样子很简单,是给不知事的虫崽用的款式。

    他沉默了一下,决定忽略虞宴刚才说的一番话。

    “虞宴,我跟你”

    “不行,殿下,你要待在这里。”

    还没等恺撒说完,虞宴就像预料到他会说些什么一样,径直打断了他。

    果然雌虫眉梢一挑,嘴里说出的话又开始气人了。

    “为什么,阁下?这是想软禁我啊?”

    他看了看虞晏,又看了看这间屋子,没好气地“啧”了一声,感叹道。

    “那我可真够可怜的,你这是”

    雌虫琢磨了几个词没想到一个好的形容,但是脑海中突然划过了在那间破房子里看到的词,情景看着倒差不多于是他自信地脱口而出。

    “逼良为娼?”

    虞宴:

    “不要乱用你不会的词。”

    恺撒不知道对方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古怪,只当是虞宴被自己戳中了目的,索性加了把劲,继续努力道。

    “难道不是吗,阁下,你这不就是想要趁机软.禁我,说不准还要”

    “是,我要软.禁你。”

    虞宴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将他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无情地为他分析道。

    “你自己把衣服扯碎了,我这没有多的衣服给你穿,你就这么出去干什么,继续沉迷于你的遛鸟大业吗?”

    一点诚意都没有的借口,恺撒一听就知道对方在扯谎,但是他还是莫名地觉得有些开心。

    雌虫索性朝后一跌,靠坐在床边,脚下还蹭着那截被他踢下去的被子。

    “行吧。”

    虞宴见这家伙大剌剌地向自己表演着雄鹰展翅,司空见惯地移开了眼。

    不料刚转身握上门把手,对方的声音就又如影随形地追了过来。

    “阁下什么时候回啊~我到时候把自己刷完迎接你啊。”

    见虞宴撇头看他,雌虫无辜地耸了耸肩,没放过任何一个耍嘴皮子功夫的机会。

    “在你下次犯病之前。”

    他忽略了雌虫满嘴跑火车的荤笑话,却也没有给出一个固定的时间,也没有给出他此行的目的。

    但向来对虞宴去向尤其关心的雌虫,这回却是没有多追问。

    只是在他走前,眯着眼应了句“好”。

    身后踢被子的声音格外明显,虞晏听对方说道。

    “下次记得对我下手轻点,弄坏了,说不准我也要去躺躺联盟军的医疗舱。”

    似是想到了什么,雌虫耐人寻味地叹了口气。

    “本来最近用医疗舱的蠢蛋就多,我要是因为这些原因进去阁下,很丢人的,你知道吗?”

    原本是为了多磨磨时间,恺撒却没想到虞宴真是因为这句话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最近用医疗舱的军雌很多吗?”

    他一愣,被训得条件反射地老实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算是吧,虽然每月使用数量都很多,但上个月尤其多。”

    “是几乎每个军雌都会使用医疗舱吗?”

    虞宴松开了握住门把手的手,转身朝恺撒探究地看了过来,询问道。

    “阁下,您可以自信点,把几乎两个字去了,是每个军雌都会用,异兽可不会给普通军雌恢复身体的时间。”

    虞宴的眼里划过一丝十分莫名的情绪,转而将话题转向了恺撒。

    “那你会用吗?”

    “当然。”

    恺撒几乎脱口而出,说完这两个字后,他也意识到虞宴在对医疗舱使用问题上,似乎涌现出了格外浓厚的兴趣。

    刚想追问几句,就见雄虫卸磨杀驴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丢下一句“不要乱跑”之后,这家伙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关门挂起的那阵风刚好送走了恺撒的那句“我不乱跑”,也不知道虞宴听没听见。

    待室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雌虫面上卖可怜的神色一扫而空。

    他径直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无比熟练地打开虞宴的衣柜翻了起来。

    他左一件,右一件地挑着,看样子着实没有什么喜好,直到目光停留在了一间白色的衬衫上,恺撒不动了。

    这是气味最浓烈的一件。

    于是,在虞宴走后的一分钟,恺撒席卷了他的衣柜。

    在把对方的衣服“抢劫”到自己身上之后,这道身影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神殿内部。

    雌虫将脸埋在领口处深深吸了一口,似乎身上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才有所缓解。

    恺撒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清明,一点——

    也不像他在虞宴面前表现出来的那种略带昏沉的神色。

    甚至称得上是神清气爽。

    *

    另一边。

    萨金特欲言又止地看着走进休息室的雄虫,他的嘴张了又张,还是没有问出那个对于雄虫而言,可能略显不适的话题。

    毕竟询问一只雄虫,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么浓郁的雌虫腺素味,会被视为对阁下的不恭,这无论是在蒙戈尔还是在速兰瓦都是常识。

    雄虫的私人生活向来不应该受到约束,即使他是在婚后,这个明显不对等的条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就这样被所有的虫族默认了。

    尽管在这一条例下,发生过不少雌虫撕碎另一只雌虫的恶性事件,但也都被轻飘飘地定性为嫉妒而放过了。

    除了那只败下阵的雌虫,没有任何一只虫会因此付出代价。

    于是,为了避免这个可能让双方都尴尬的话题,萨金特聪明地选择了另一个话题。

    “您在通讯器里给我发的消息我收到了,如您所愿,伦德斯家族的事如今在蒙戈尔也不再是秘密。”

    他拒绝了虞宴邀请他坐下的提议,只是站在距离虞宴相隔不到半米的位置站着。

    而对方身上属于另一只雌虫的腺素味就如同挑衅似地,一层层往萨金特的鼻子钻。

    这位白发黑肤的雌虫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似是不想让雄虫发现他的异样。

    “谢谢。”

    虞宴道完谢,甚至如朋友之间调侃般,打趣了他一句。

    “看来您的部落和蒙戈尔之间的关系,也并非我所想的那般封闭。”

    萨金特听出了对方嘴里的这句调侃,于是笑着回答道。

    “毕竟是同类,我们总是要对彼此之间要有所了解。蒙戈尔也是如此,如果不是他们在速兰瓦安排的‘客人’,那位恺撒殿下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打开我们的边防,将异兽驱赶进我们的领地。”

    他不动声色地踩了句恺撒,似是在提醒着虞宴,那只雌虫或许比他表现出来的更不是个东西。

    比如残忍,或者其他什么

    但是虞宴只是笑了笑,没有对萨金特的这层眼药评价什么,轻飘飘地掀开了这个话题。

    “确实,国家之间的事总是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不过好在我们今天的话题不是这个。”

    萨金特挑了挑眉,没说话。

    他提起虞宴手旁的茶壶,十分有眼色地将那盏茶杯为他倒满,直截了当地进入了话题。

    “所以,您是来履行诺言的吗?阁下。”

    “是。”

    雄虫回答得太过磊落,甚至干脆到有些古怪。

    这份古怪就和萨金特今日毫无阻拦地被请入神殿一样,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这位越发美丽的阁下对他说。

    “不过,您可能需要多带一个虫。”

    雌虫笑了一声,他明知故问道。

    “可以问问是谁吗?”

    虞宴放下手中的茶盏,站在一旁的神官就如同影子般,端起茶具走了下去。

    他站了起来,在萨金特进来许久之后,头一次与他四目相接。

    “您的能力不是已经告诉您了吗?”

    对方似乎并没有和他多说的兴趣,萨金特的目光在雄虫的身上停留了许久,明明是被提了附加条件,但是他的脸上却是丝毫没有被放了鸽子的不满。

    雌虫只是俯下了身,朝着对面站在光下的雄虫微微一礼,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说道。

    “那么,祝我们相处的愉快,阁下。”

    第117章 恺撒明明比他更合适 他想要晕倒

    周围的环境太过阴暗, 仿佛像是被抹去了星星的天空,见不到一丝光亮。

    萨金特所属的种族天生习惯了雪原之上的光污染,对于他本虫来说, 更是可以称得上是从小到大在雪堆里泡大的。

    眼下骤然跟随雄虫进入这种洞窟似的地带, 他那双眼睛便不舒服地微微眯起,身子也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

    “要先在这适应一下吗?”

    闻言, 雌虫将手从眼前挪了下来,看向了一路来头一次和他说话的虞宴。

    自从离开那所华丽的宫殿之后, 萨金特便感觉到, 自己和这只向来待人温和的雄虫之间,似乎立起了一面隔阂的高墙。

    无论是他找话题似的问候,还是对一直走在前面的那个木讷神官的疑惑。

    虞宴自始至终都只是笑着, 没有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尽管萨金特与这只雄虫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但是也明白,对方的这个举动与往日的他相比显然有些奇怪。

    他敏锐地察觉到正是从他和对方提起“恺撒”这个名字起,两者之间的距离就被雄虫有意识地拉远了。

    对方是在不悦, 虽然不明显,但是萨金特还是察觉到了这一点。

    雄虫对那只雌虫不动声色的维护并未让萨金特感到挫败, 心底反而升起了一种名为新奇与嫉妒的微妙情绪,但他是一个很聪明的雌虫。

    高耸入云的雪原似乎天生就教会了他该如何冷静, 如何去用较为舒缓理智的手段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相较于机械文明发达的蒙戈尔,速兰瓦更像是一个自我封闭的国度,连带着生长于这片土壤上的虫族都带有一种格外的冷漠。

    雄虫不愿和自己说话, 萨金特就聪明地选择了闭嘴,任由沉默在两者之间发酵的同时,那双眼睛却是无时无刻不在追随着走在前方的那道影子,像是只紧紧盯着猎物的鹰隼。

    虽然对方将自己身上的气息收敛的很好, 除了他身上那股堪称呛人的雌虫腺素味之外,萨金特获取不到任何一处,能够辨识出这是一只雄虫的信息。

    但是单单只是看着他,萨金特就感到很开心。

    这是一种没有理由的情绪,但是他也正是凭借着这种情绪,去判定对方与自己的不同。

    直到那位幽灵一样的神官朝着雄虫俯身离开,而雄虫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虞宴的身子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声音像是从幽谷中传来的一阵凉风。

    他看着一动不动站在入口处的萨金特,贴心地又问了一句。

    “不用担心,时间很充裕,萨金特先生。”

    萨金特抿了抿嘴,洞穴内的温度与室外的凉爽截然不同。

    他擦去了沾到下巴上的细汗,回头望了眼不远处的洞穴,突然没来由地问道。

    “我以为您会让那位木头神官一起随行,阁下,说实在的,您比我想象的大胆。”

    预知的种族天赋让萨金特的精神力感知天然优于一般的雌虫,所以在和马加比打的第一个照面,他就意识到了这位神官的不对劲,或者说

    自从他进神殿以来,遇到的每个神官都不太对劲。

    它们的精神海像是风暴褪去后的海洋,在赤日的照射下没有一丝波动。

    那片精神海是静止的,静到萨金特甚至在它们身上感觉不到最轻微的情绪波动。

    这种情况太过诡异,诡异到让雌虫甚至以为,他踏进的不是神殿,而是一座被云雾笼罩下的鬼城。

    而虞宴就像鬼城里唯一一个提着灯的幸存者,在他即将进来时,站在门后,朝他打开了大门

    虞宴自然听懂了雌虫嘴里的暗示,萨金特不是傻子,神殿这么明显的不对劲,但凡是个正常虫都能察觉出来不对,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和对方解释的义务。

    于是他笑了笑,以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带过了这个话题,便转身继续朝前带路。

    “看来您适应环境的速度相较于以往有所进步。”

    萨金特挑了挑眉,他听出了雄虫是在说他在皇宫里待着的那段日子,语气说不上好但也不算烂。

    他琢磨不清对方是什么心情,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道歉。

    “抱歉,阁下,速兰瓦的大多数阁下都不喜欢在婚前和雌虫单独相处,我以为您也是如此,是我”

    “先生,我记得我们之间是交易关系?”

    不知是为了照顾萨金特对于这个地方的不熟悉,还是单纯为了能够辨识方向。

    雄虫手里拿着一盏旧制的烛台,火苗在静滞的空气中安静地待在烛笼里,映照着前路,也映照着他背对着雌虫的身影。

    他的脚步未停,却是突然没头没尾地打断了萨金特还要说下去的话。

    萨金特一愣,下意识地附和了一句“是”,雄虫却在烛火的照映下微微侧过了头,随意笑道。

    “那么和交易伙伴聊交易之外的内容,是您‘做生意’时的习惯吗?”

    雌虫陷入了沉默,他没有再出声,而虞宴也没有执着于在这件事上为难他,面上的神色又舒缓了下来,如同一条条伸展着枝叶的藤。

    “可以跟近一点。”

    萨金特抬头神色莫名地望他,紧接着就听对方又恢复了那副平易近人的态度,仿佛刚才那点小小的龃龉根本不存在似的。

    “这里的地形并不好走,里面也很热,为了避免您跟丢,当然我相信您应该不会。”

    末了,他不动神色地朝着萨金特展露了自己的信任。

    与此同时,在意识海里沉寂了许久的监管系统突然“闷闷”笑了起来。

    那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彼此摩擦的动静,在虞宴的脑海里机械地回响着。

    “在你的世界,这种行为该怎么说?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

    它琢磨着语气,甚至好心情地问了一句。

    “是吗?虞宴。”

    自从那日的彼此“剖白”之后,虞宴便再也没见过那个话痨的小白花系统。

    取而代之的监管系统也不再用宿主那个冰冷冷的字眼称呼他,而是用“虞宴”这个属于他的个体的名字。

    “您是在疑惑吗?”

    虞宴不懂声色地在脑海中回应着那道冰冷的机械音。

    “不,更准确来说是质疑。”

    系统对自己的行为如此评价道,他没再给虞宴说话的机会,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道。

    “我不理解你带一只雌虫进入‘巢穴’的目的,是我上次的故事让你临时产生了畏惧心理,从而要带一个替死鬼进去吗?”

    在系统说这话的同时,身后的萨金特在虞宴的暗示下和他并排走在了一起。

    雌虫似乎在琢磨着要不要主动提出帮他举烛台的建议,但不知在想什么,一时半会儿没有说出口。

    直到内部的温度越来越热,才缓缓朝他递过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虞宴朝着萨金特摇头的同时,面不改色地回着系统的话。

    “替死鬼这个词听着可真不好听,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卑劣,先生。这是提前做好的交易,而为了保障他的安全,我也主动和他一起进来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系统“咯咯”笑了两声,似是对他的这番辩驳不知可否。

    但过了片刻,它的笑声停止了

    那个幽灵似的蓝点,从虞宴的脑子里窜了出来,它环绕着虞宴的头转了几圈,突然没来由地又笑了一声,笃定地说道。

    “你知道埃特拉在里面,对吗?所以你这次会特意带上一只雌虫。”

    在先前系统的阐述中,这只存在于克瓦伦记忆中的“雄虫”被无声无息地抹去了踪迹。

    系统没有和虞宴提到关于这只雄虫的一切,而虞晏也没有问。

    在这种双方都默认的情况下,系统自然地认为虞宴忽略了那只经历过于离奇的“雄虫”,直到

    空中的蓝色光点缓缓从虞宴的身边离开,自动飘到了萨金特的身边,开始打量这只在他看来充当了“倒霉蛋”角色的雌虫。

    “虞宴,你知道埃特拉在里面,对吗?”

    系统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依旧是那副笃定的语气。

    这条廊道和虞宴上次来时一样,依旧湿热,漫长又时刻都浸盈着那种规律无比的滴水声,像是一个巨型生物的食管,要将里面的活物咽下喉咙。

    虞宴看着越发微弱的火苗,平静地回应了系统。

    “你说过,‘安谢尔’是窃取了你神位的僭越者,祂的触足遍布着整个大陆,甚至能够伸到世界夹层的另一边去干预我的世界。”

    蓝色光点跳了跳,它落在了萨金特的肩上,仿佛有一只无声无息的眼睛,在透过这片蓝光看着虞宴的方向,描摹这那张径自吞吐着话语的薄唇。

    “祂既然想打通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那我便不会是唯一的个例,也不会是唯一一次尝试。系统”

    虞宴轻轻唤了一声,不知是向萨金特,还是朝着它微微一笑。

    “你只是截了胡,如果不是你,或许我进入这个世界的契机就不会是穿越,而是像埃特拉一样把这当作一场游戏了。”

    “你说,作为一个珍贵的失败案例,埃特拉会被‘安谢尔’放在哪?”

    那抹烛火终于在稀薄的氧气中缓缓熄灭,而虞宴的脸色也因为这种特殊的环境开始变得红润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系统却未给他继续补充氧气,而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你很遗憾?”

    那道冷冰冰的机械音再次在虞宴的脑子里响了起来,不带丝毫的情绪起伏。

    “你没必要试探我,我们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一致的,你想弄死‘安谢尔’,我也想弄死它。”

    “只不过我想弄清一些事情,你不愿告诉我,我只能自己去找答案。”

    虞宴咳了几声,身旁的萨金特便朝他看了过来,适时地给出了让他暂时撤出的建议,却是意料之内地遭到了拒绝。

    “你好奇什么,好奇祂为什么不直接把你弄进来,而是把你像小白鼠一样反反复复折腾了那么多年?”

    “好奇之后呢,这会对你的报复产生任何的帮助吗?”

    系统十分人性化地“啧”了一声,近乎嗤笑地丢出了一句“意义是什么?”

    被质问的青年咯咯笑了起来,他这一奇怪的举动让萨金特再一次将目光移向了他。

    雌虫伸手想要拉住他,却是再次被虞宴避了过去。

    虞宴只是低低地在笑,笑得萨金特有些毛骨悚然,这种感觉在对方朝他看过来的那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没有意义啊,只是一个答案,但是知道了这个答案之后,我或许就能找到一些让对方更加懊恼的方式。”

    “有时候,多想一点并不是一件坏事,这种习惯总是能给我带来一些不一样的回报,就比如”

    他的视线移向了落在萨金特肩膀上的蓝点,在他震惊的眼神中,虞宴轻轻扫去了雌虫肩上那个对他而言如同幽灵的系统。

    “你很讨厌我将萨金特带进来的这个举动,但讨厌归讨厌,可你还是要护着我带进来的这只雌虫,你不敢让他死掉,以至于一直坐在对方的身上充当着氧气管,瞧,系统”

    “多想想,就能找到让你们不舒服的方式,这对我来说就是意义所在啊?”

    他眯着眼,抬头朝萨金特笑了笑。

    雌虫望着那张浸润在黑暗中的脸,也随着他不知不觉地牵起了唇角。

    系统对萨金特的保护欲并不难猜,结合萨金特口中的部落神明,与系统三分真七分假的僭权故事来看,不难让虞宴判断出系统与速兰瓦神明之间的联系。

    既然系统是速兰瓦那位高居于雪山之上的神明,他选择报复僭越的‘安谢尔’,又何必大老远地去捞自己这个异界来客来给对方添堵,而不选那些对祂而言更为虔诚的信徒。

    原因无非有两种,要么是自己的存在对于‘安谢尔’又更为特殊的意义。

    要么是系统作为神明无法干涉这些信奉着祂的信徒,甚至更进一步想,祂必须出于某种目的保护着他们不受侵犯。

    在这两种猜测中,虞宴更相信两者兼有。

    就前者而言,他尚想不到自己对“安谢尔”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这得见到埃特拉或者‘安谢尔’之后才能有答案。

    而后者

    他望向在片刻之后重新回到萨金特肩上的蓝点,松开了扣住对方肩的手

    ——他有了答案。

    系统的确要保护这些来自速兰瓦的虫族,至少不能看着他们死掉。

    所以,只有萨金特,是最适合和他一起进来的那只雌虫。

    虞宴的话音落下后,系统很久都没有再出声。

    它冷冷地和虞宴互相对峙着,像是在隔空较着劲,在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之后,虞宴鼻间稀薄的空气骤然充盈。

    在这场角力之中,系统选择了退让。

    “你很聪明,虞宴。”

    它的声音似乎更冷了,在彻底消失之前,系统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不过你选择萨金特,真的只是为了让我感到麻烦吗?”

    系统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它的语气似乎又轻快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有时很讨厌这些活在雪原里的雌虫,他们的脑子像是被冰雪冻住了,并不笨,但也聪明地不够彻底,就像现在。”

    “他喜欢你,却不知道你在为了另一只雌虫盘算着它的命,你明明知道的,虞宴”

    蓝点飘到了他的耳边,轻飘飘地丢下了最后一句话。

    “恺撒明明比他更合适,你要引出‘安谢尔’,他才是那个最合适的雌虫。”

    *

    另一边。

    夏拉尔在这座空荡荡的宫殿里砸了一个又一个酒瓶,殿内跪了一地的雌虫。

    有些是刚从他床上爬起来的军雌,有些是蒙托送给他的侍卫,当然也被他拉过来一起“玩耍”了。

    一地的军雌看着从高位上赤脚走下来的雄虫,争先恐后地想要为他去穿鞋,却是被雄虫皱着眉踢到了一边。

    他们只能垂下头,目送着雄虫一声不吭地出了宫殿。

    “需要去告诉陛下吗?”

    一个身上还带着刮痕的军雌朝着另一边的军雌说道。

    那只军雌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揽了揽,面无表情地回道。

    “阁下不会走出去的,他可能是去找林斯殿下他们了。殿下因为蒙托陛下的缺席还在气头上,毕竟是他的生日。”

    军雌沉默地点了点头,最终还是迟疑着说了一句。

    “我还是去看一看阁下吧”

    那只回话的军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撇过了脸,军雌便不自在地捞起衣服跟了上去。

    *

    夏拉尔打开拦在他面前的树枝,深秋已经让这些枝叶顶端泛起了黄色,扰得他的心更烦了几分。

    蒙托近些日里越发的古怪,这种不安让他感到手足无措,于是他找自己那位雌子的频率便越来越高。

    林斯是一个遇事冷静又温和的雌虫,如果说恺撒继承了蒙托年轻时的暴虐与强悍的武力。

    那么林斯则走上了另一个极端,他温和得不像是一只雌虫,而这点和现在的蒙托一模一样。

    夏拉尔不知道蒙托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但是他需要一个宣泄的途径。

    不是宣泄多余的生理欲.望,而是宣泄他的恐慌

    对于那个陌生雌君的恐慌。

    他走的速度很快,没两步就走到了林斯经常会在的那间温室。

    这里其实不是林斯的住所,而是对方在达伦十岁那年为他建造的花园。

    小雄子自小就很黏这个照料他的兄长,而林斯的底线也在达伦的身上被无限制的延伸,甚至一度达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地步。

    夏拉尔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雄虫就是应该被千娇百宠的养着。

    更何况那是他的雄子,作为兄长的林斯这样做,夏拉尔很认同。

    这间温室最近已经成了夏拉尔放松自己的地方,他可以和他喜欢的子嗣共享快乐,当然这里的子嗣是指林斯和达伦。

    乌尔都那副愚蠢的性子和自己的雄父天生合不来,更别说恺撒

    夏拉尔见了那只雌子就头痛。

    于是,就当他准备像以往一样从那副灌木丛边走出去时,却听到了一声尖叫。

    那声尖叫之后便是数不尽地陶瓷、玻璃碎裂的声音。

    夏拉尔愣在了原地,他下意识止住了脚步,探出头朝外瞧。

    只见达伦站在那颗巨大的枫树旁,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地朝林斯身上砸了过去。

    碎裂的瓷盘甚至刮伤了林斯的脸,但是对方就这样沉默地站在原地,任由着自己任性的弟弟将一件又一件东西往自己的身上丢。

    达伦哭得很厉害,那种绝望与惊恐是夏拉尔从来没有在对方脸上看到的。

    他皱着眉想要走上前训斥自己那个惹弟弟生气的雌子,却见林斯走上前拉住了达伦的手,一声不吭地给他擦被茶具刮出来的伤。

    而与此同时,达伦依旧在用最狠毒的语言咒骂着他,手脚仍旧不停地在挣扎。

    林斯似是被他踢得痛了,索性将他的双手一剪,扣在了手里。

    达伦骂的便更难听了。

    夏拉尔看着这古怪的一幕,原本没想什么,但在看到林斯的眼睛时

    ——脑内宕机了片刻。

    那是一双竖瞳,雌虫在兴奋时候的竖瞳!

    至于雌虫为什么会兴奋

    他的脚被崴了一下,怔愣地朝后退,却“砰”地一下撞上了一面坚硬的胸膛。

    夏拉尔如同惊弓之鸟般地朝后望了过去,刚想要喊却在看清恺撒脸的时候,将嘴里的声音咽了下去。

    他“啊”“啊”了半天,像是个即将失去自己声音的哑巴。

    恺撒看着自己这个向来骄傲的雄父,顺着他的目光朝着花园内瞥了一眼,意料之内地冷哼了一声。

    他没有对此做出评价,只是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和夏拉尔身周竖起了保护罩。

    见对方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这才皮笑肉不笑地刺了一句。

    “你要继续听?”

    夏拉尔面如金纸,瘫软地坐在了地上,恺撒皱起了眉,看着不经吓的雄虫,心里烦躁得要命,索性挑明了话题。

    “起算了。”

    “喂,雄、父。我问你点事,老实和我说,能听懂吗?”

    他随手从兜里掏出了一把不知从哪顺来的餐刀,贴着夏拉尔的脸,没大没下地拍了几下,像个威胁人的恶棍。

    方才那一幕似乎给雄虫的冲击太大,以至于他对脸上的那把刃片都失去了反应。

    过了许久,他才如梦初醒般地一点点将视线移向了恺撒,但看着看着,他又意识到有些不对了

    雄虫如同机器人一般,在恺撒困惑的眼神中一点一点地将视线移向了他的肚子。

    “看我干什么,我在问你话。”

    恺撒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夏拉尔:

    他头一次开始憎恨自己是雄虫,他憎恨雄虫这种对于亲缘关系之间敏锐的感知力。

    如果他不是雄虫,他就不会确信花园里站着的两个家伙,的确都是他的子嗣后代。

    也不会确信

    他向来不喜欢的雌子,还没结婚,肚子里就揣了不知道哪来的虫崽。

    而这个雌子现在还正毫无所知的

    像悍匪一样地拿着刀“打劫”他。

    第118章 你们都是疯子 乖

    恺撒讨厌被其他虫这样一直盯着瞧, 和除了虞宴之外的任何一只虫的四目相对,那于他而言更多是挑衅,即使是夏拉尔也不例外。

    可这位长在金银堆里的雄父像是被达伦和林斯之间的事吓傻了, 只是盯着自己的肚子一个劲地吸气, 像是恺撒曾经在他私厨里见到的那台老旧的鼓风机,“咳啦咳啦”得响个不停。

    恺撒对自己这位雄父的感情少到可怜, 眼下看着他被吓成这副样子,心底那丝因为虞宴“丢”下他, 而生出的郁气却不由散了几分。

    就蛮好玩的。

    “啧, 林斯那个傻逼好像要把你的宝贝达伦吓坏了。”

    他抬头朝着离两者不远的花园处扫了一眼,见雄虫依旧愣愣地直盯着他瞧,不由讥讽地笑了声。

    在扔掉手里刀片的同时, 雌虫毫不客气地拽着自己雄父的衣服, 逼他看向了花园里争执的两道身影。

    “别看我啊,你又不喜欢我,想看就看他们啊, 他俩可比我有意思多了。”

    如果说,盯着恺撒肚子里那团正在“砰砰”跳动的生命对夏拉尔来说是惊吓的话, 那么现在看到林斯和达伦就可以称得上是惊恐了。

    林斯半跪在地上,一直保持着沉默, 任由达伦扔来的东西将他的额角砸得鲜血淋漓。

    但不知听到对方说了什么,他这位一向理智自持的雌子竟是一把拽住了达伦的脚踝,惊得雄虫捂着耳朵惊声尖叫了起来, 那声音让夏拉尔的瞳仁颤得更厉害了。

    他捂着自己的嘴,唇瓣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咬出了血。

    夏拉尔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理智似乎被系在一根极为薄弱的弦上,往日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样, 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冲刷的无影无踪。

    他很想有虫来安慰他一下,哪怕是身后那个从未和他说过几句话的雌子也行。

    于是,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拽恺撒的手臂,可那只手指刚碰上对方一点,恺撒却猛地打开了他的手。

    “看完了?”

    雌虫仿佛沾了什么垃圾似地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抬头漠然地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雄虫。

    见对方不说话,恺撒只是自顾自地接上了自己的话,面上还有一份摆在明面上的不耐。

    “满意了就干我的事,我没时间浪费在你身上,不然你总不想我直接从你的脑子里拿答案吧?”

    “你的身体素质可不怎么样,雄父,还是说你更想变成一个傻子?”

    他这段话里听不出一丝感情色彩,仿佛他这么说了,如果夏拉尔再不回应他,他也毫不犹豫地会这么做。

    “你你不该去阻止他吗!那是达伦!那是达伦!林斯他”

    “嗤,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恺撒望着他,突然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

    歇斯底里的夏拉尔像是突然被按下了静音键,他不知所措地瘫坐在原地,像是从不认识不,他的确不怎么认识面前这个有自己一半血肉的雌虫。

    毕竟他和对方最近的接触,是在年幼的雌子保护了他之后,给了他一句“恶心”的评价。

    见着夏拉尔怔愣地坐在原地,恺撒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直入主题地威胁道。

    “我问,你答。你拒绝的话,就别怪我自己动手,听懂了就吱声。”

    尽管这个场合怎么看都不适合任何话题的开展,但是听到“动手”那两个字,强烈的求生欲还是让脸色苍白的夏拉尔点了点头。

    即使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跌到了一种极其可悲的地步,但是他仍旧抱紧了自己,用着发颤的眼仁,谨慎地盯住了面前这个足以对他生命产生威胁的雌虫。

    恺撒捂住了鼻子,他闻到了雄虫因为情绪激动而分泌出的腺素味。

    那闻起来像是腐烂的枯叶,让恺撒有点想吐,他忍了忍,耐着脾气问道。

    “你为什么同意让虞以利亚去昆提斯。”

    他清醒的日子其实比虞宴想象得还要多,只不过恺撒私心里并不想让虞宴知道。

    左右联盟军的事尚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在神殿待着和军部待着的区别,只是自己会累一点而已。

    但相较于奖励来说,这点牺牲对他而言几乎可以小到忽略不计。

    可清醒的日子一多,虞宴和神殿身上那点古怪的感觉就越发的明显。

    即使对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但是神殿对于一只陌生雌虫的到来实在是——

    太安静了。

    他知道虞宴身上的确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可对方只要打定心思不说,恺撒便怎么挖也挖不出来。

    恺撒不想为难虞宴,所以他只能来为难其他虫,索性从事情的开端开始。

    更何况,哪怕不为了虞宴,他也总归得来一趟皇宫。

    蒙托在弗朗斯这件事上的表现太奇怪,简直不像是他自己会做出的决定。

    而那位雌父百分之一千不会对自己透露出什么,所以恺撒只能来找自己这位雄父的“麻烦”。

    尽管恺撒和亲属虫的关系都烂到爆炸,但他还是知道,蒙托对夏拉尔的那股恶心黏糊劲的。

    尽管雄虫对政事毫无兴趣,但是蒙托依旧喜欢把这些当作情趣,倒豆子一般地讲给满脑子只有珠宝、雌虫的夏拉尔听。

    所以,这两件事先来找夏拉尔准没错,而且看起来——

    自己还挑到了一个极好的时候,不是吗?

    他抬头看了眼还在争执不休的达伦与林斯,又低头看向了夏拉尔。

    “什么以利亚我没听过我不认识这个名字。”

    夏拉尔的声音似乎诡异地停顿了一秒,方才磕磕巴巴地说完了这句话。

    恺撒只当是他最近又玩过了,脑子里不记事。

    虽然很不爽,但还是冷着脸重复了一遍。

    不料他刚补充完细节,夏拉尔的声音却猛地拔高了。

    “我说了我不认识他!”

    这一声吼让恺撒和夏拉尔都愣住了,眼见着雌子的目光越发地耐人寻味了起来,夏拉尔的眸子垂了下来。

    他一边扯着自己掉下去的衣服,遮住了那些和雌虫厮混的痕迹,一边捂住了耳朵,不知道到底是为了遮住恺撒的声音,还是屏蔽什么其他的声音。

    “你急什么?我说什么了吗雄父,你不是不认识他吧?”

    恺撒弯下了腰,将脸凑近了发着抖的雄虫,像是要看穿缩在壳后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看样子你对他印象还挺深,那我刚才的介绍算白做了?”

    夏拉尔不出声了,恺撒也没多说什么,索性盘腿坐在了他的面前,仿佛闲聊般和他说了起来。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发现林斯那”

    这话刚冒了个话头,就被夏拉尔毫不犹豫地打断了。

    “我不想听!”

    他声音大,无论是蒙托还是其他的情人,一旦听他用这样的语调说话,声音和态度都会软下来。

    可是这回恺撒却没有像其他虫一样,顺着他的心意朝他道歉。

    “我管你想不想听,我想说不就行了,喂,你知道林斯第一次对着达”

    恺撒的姿态懒散,说出来的话却像是钢针一样刺在夏拉尔的脑子里。

    以往那个他总是挂在嘴上的名字,在这一刻却变成了恶咒一般的存在,让他不顾一切地吼了出来。

    “够了!就是那个时候一切都不对劲了!”

    “什么叫不对劲?那个时候又是什么时候?说清楚。”

    恺撒敛去了面上的戏谑,眼神如刀般刮在夏拉尔的脸上,有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开了这个头,夏拉尔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毫无逻辑又零乱的话,倒豆子一般地从嘴里倾泄而出。

    “那天拉弗尔和我说他遇到了一只很有趣的亚雌,我让你带他过来你拒绝了我。”

    说到这,恺撒冷哼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可夏拉尔此刻却没心思管他的心情怎么样,只是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可那只亚雌说,他要去前线你当时也在场。”

    恺撒当然知道这回事,他还记得自己当天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气炸了,他冷言冷语地打断了夏拉尔这个不言自明的事实。

    “所以,你就让他去了。”

    “不是我!”

    雄虫应激般地否定了那个答案,竟是怪异地笑了起来。

    “你觉得我对你们军部的那些烂事会有兴趣吗?是蒙托是蒙托让他去的!”

    听到这个名字,恺撒的表情更冷了。

    他匪夷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念一个玩笑。

    他某一刻真的觉得夏拉尔脑子傻了。

    蒙托?蒙托怎么会去插手一只亚雌的事?

    除了匪夷所思,恺撒根本想不到第二个词来形容,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奇怪程度。

    “你也觉得奇怪你觉得我就不感到奇怪吗?我只是随便和他提了一嘴,可他就和疯了一样和我聊了一晚上,连爱都没”

    他在这卡了壳,换了个说法。

    “他和我聊聊那只亚雌,甚至立刻就答应了那个过于放肆的要求。我觉得他烦,踹了他一脚就去睡觉了,可是”

    夏拉尔勉强勾起了唇,在达伦不断传来的尖叫声中,他额角的发丝被汗浸在了脸上,像是整个人被抽干了力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发现他一直在看着你们我起夜那次,我以为只是我的错觉。可是后来,我发现他的确一直在看着你们,无时无刻。他对着那副拉弗尔拿来的东西一直笑一直在笑!”

    雄虫像是陷入了自己的魔怔,好像那段回忆对他来说简直算得上是噩梦。

    “可后来我问他,他却面色奇怪地反问我,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夏拉尔焦虑地咬着自己的指甲,音调也变得越发的古怪。

    “他说雄主,你记错了吧?,你记错了吧?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他的表情很正常,但是我却觉得他好像越来越不正常了。”

    夏拉尔的话音落下后,沉默在这片空间中回荡了很久。

    直到最后,空气中才飘来了恺撒一声不轻不重的“嗤”声。

    恺撒像是得到了某个确切的答案,缓缓站直了身子,却是看都没再看夏拉尔一眼,懒洋洋地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夏拉尔下意识地叫住了他,可等恺撒转头再看他,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你现在去干嘛?”

    恺撒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只是不停地朝前走停都没停。

    似乎是夏拉尔那点仅剩不多的父爱作祟,他看着将自己的话当耳旁风的雌子,想了想,还是哑着嗓子开口。

    “你最近还是注意点,不要太放肆算是我对你的忠告。”

    免得把肚子里的东西弄死了。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被恺撒理所当然地理解成了威胁,他停下脚步转身,朝着摇摇晃晃爬起来的夏拉尔挑了挑眉头,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

    “放心,弄死个爹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大运动。”

    夏拉尔望着那个雌子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咬牙刚想追出去,肩上却多出了一只手。

    “雄父。”

    那道熟悉的声音让他缓缓转身,下一刻,夏拉尔便对上了一张满是血迹的脸。

    林斯似乎对他在这里丝毫不感到意外,他依旧像往常一样,朝着夏拉尔躬身,遂后平静地说道。

    “达伦现在需要你。”

    夏拉尔挣了挣,没有挣脱,而林斯又朝他恭敬地低下头,重复了那句话。

    “雄父,达伦现在”

    “啪——”

    林斯将被扇得偏过去的头缓缓转了过来,看向眼里一片死寂的夏拉尔,不发一言。

    “你们”

    “你们都是疯子。”

    这是夏拉尔对着林斯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他对恺撒说的最后一句话,尽管对方并没有听见。

    *

    恺撒走在前往皇宫深处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在闻到夏拉尔身上那股味道之后,让他变得越发的烦躁了起来,甚至有点暴.乱期征兆。

    他刚刚有一瞬间竟是想吃了夏拉尔,没错,物理意义上的吃。

    这个念头太奇怪了,而恺撒确定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癖好。

    他暗骂了一声,一脚踢飞了掉落在自己面前的树枝,同时伸手去掏口袋里放着的烟。

    这是恺撒悟出来的习惯,自从虞宴在神殿待久了,对方的衣服口袋总是会装上几根细长的香烟。

    这个小毛病被恺撒发现了之后,还调侃了对方几句“金贵”。

    对此,虞宴不说话,倒是那团云似的薄荷烟打了恺撒满脸,像是记不轻不重的巴掌。

    恺撒对烟这个东西没什么瘾,试过几次之后兴趣也是平平。

    只不过为了逗弄雄虫,他就习惯了从对方嘴里抢烟抽。

    抢得久了,自己也就爱上了那股味道。

    因为虞宴喜欢,所以恺撒也喜欢。

    他一边用手摸着口袋里的烟,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道。

    艹,烦死了,他得快点在虞宴回来之前把蒙托宰了,不然都是麻

    蓦地,他停下了动作,因为他摸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像是朵花。

    他把口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朵被做成标本的蓝色小花,而上面还夹着一张纸条。

    恺撒的眉头皱了起来,一点点将那张纸舒展。

    “去找兰伯特,别找蒙托——乖。”

    纸条下面覆着一小段联系方式,恺撒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看都没看就将那张纸捏成了一团。

    驻足在原地的雌虫猛地消失在了原地,那截字条则被他撕了个一干二净。

    *的,虞宴早就知道他醒了,这家伙是故意钓他出来的!

    所以

    他到底要干嘛!

    第119章 那是一副棺材 他和恺撒之间的契印……

    “簌簌——”

    越往洞穴的深处走, 那种蛇腹在地面上反复摩擦的声音就越发的明显,给这种尤其寂静的气氛更添了几分怪异的味道。

    在萨金特第三次将视线从伸手不见五指的的边缘收回时,他斟酌了一二, 还是朝着身旁面不改色的雄虫建议道。

    “您如果有想要的东西, 我可以代劳。”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是那双落在虞宴身上的视线, 却像是在无声透露着未尽之意。

    ——您不要再往里走了。

    可是显然,这句话的暗示对象并没有将这句忠言听进耳朵里。

    虞宴没接他的话, 倒是如同闲聊般开了个头。

    “你呢?想找什么?”

    萨金特沉默了许久, 在虞宴笑着朝他看过来的时候。

    这只身形高大的雌虫收回了那抹一直凝在对方脸上的目光,灿然一笑,提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观感。

    “您很擅长反问, 这在其他阁下身上很少见。”

    大部分雄虫面对雌虫时只会肆无忌惮地提出自己的需求, 他们自觉不需要在雌虫面前掩饰太多。

    反正对方不会伤害自己,更何况只要是他们提出的要求,几乎不会有被拒绝的可能。

    这个规律无论是在速兰瓦还是蒙戈尔都很常见, 所以大部分雄虫都十分好懂。

    它们像是一面通透的窗户,被优渥的生活打磨的光滑透亮, 任谁一眼看过去,都可以毫不受阻地窥见这面窗户背后的风采。

    但这只雄虫不是, 相反,对方很特别

    特别到萨金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它。

    他见过不少雄虫,跋扈的、虚伪的、乃至恶劣到毫不掩饰本性的雄虫。

    这些阁下们总是千篇一律的, 萨金特甚至觉得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那张浮在表面上的皮囊,可站在自己身旁的这只雄虫不一样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一堆漂亮的玻璃制品里发现了一颗宝石,虽然那些七彩的玻璃珠已经足够亮眼, 但是没有那个蠢蛋会不想要那颗宝石。

    尽管这颗宝石看起来好像已经被一只手握住了

    但萨金特觉得自己想要抢走它是一件极其理所当然的事。

    宝石一样的雄虫朝他勾了勾唇,毫不介意地承认道。

    “是吗,那看来这是独属我的天赋了?”

    虞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隐隐透着光亮的洞口,随口的一句调侃却是让怪异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些。

    萨金特看着他这副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便也随着笑了笑。

    他想了想,还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左右那也不是什么需要被保守的秘密。

    “我需要找一颗石头。”

    “石头?”

    见虞宴难得好奇,萨金特点了点头,便随口多提了一句。

    “对,一颗透明的矿石,至少在我们发现的时候,它从神山上消失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虞宴的脚步明显顿住了,一缕模糊的记忆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在虞宴被卷进这个世界之前,他手里握住的最后一个东西

    就是一颗突然出现在颜料里的透明菱形矿石。

    明明那副场景对现在的他而言已经相隔甚久,可虞宴还是在这一刻,下意识地脱口问道。

    “菱形的透明晶石吗?”

    虞宴脱口而出的瞬间,萨金特那副礼貌的笑容便僵硬地停在了脸上。

    在雌虫灼热又充满疑惑的视线中,他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朝萨金特挥了挥。

    “如果我说在这里”

    他突兀地笑出了声。

    “你信吗?”

    “阁下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似是觉得这句话的攻击意味太够浓厚,萨金特顿了顿,补充道。

    “那颗石头蕴含的精神力能量,即使是在十米开外都会引起雌虫的精神暴.乱,如果您说它在您身体里的话那我只能说”

    他斟酌着语气,抬眸用视线将雄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做出了最后的评价。

    “您现在还活着,可真是一个奇迹了。”

    *

    虞宴的话显然并未取得萨金特的信任,即使他自认自己说的八成可能是实话。

    但是对方在惊讶了片刻之后,仿佛又把这当作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种事对雌虫来说就像他亲口所说的那样,和“奇迹”差不多。

    所以虞宴也没有再费口舌在这件事上与对方争辩什么,索性直接敲了敲脑子里面装死的系统。

    “那个东西是你的,还是安谢尔的?”

    不知是他这句话里的那哥词触到了对方的霉头,监管系统的声音并不怎么友善,甚至是堪称冷硬地纠正了虞宴话里的漏洞。

    “安谢尔的?你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小偷会拥有自己的东西?”

    “我只是问一句,系统。你没必要在这种已经发生的事情上,和我纠结那点用词造句。”

    对方似乎对于虞宴这句不咸不淡的解释并不买帐,那道机械音便冷嗤了一句。

    “自然是我的。”

    从他的这句回答里,虞晏甚至听出了一抹显而易见的傲慢,系统是真的很看不上“安谢尔”。

    “安谢尔在你身上施加的那点影响,除了让你透过画汲取到情绪活动之外,可并不足以让你做到现在的这种地步。”

    虞宴了然,看来在生长月之后暴涨的精神力,确乎是和系统脱不开关系。

    只不过在对方的口径里,自己身上的这些异状安谢尔也称得上是“功不可没”。

    明明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但是虞宴突然觉得自己在系统的描述中,像是两位“上帝”瓶中的魔药。

    这个觉得无聊往里面倒点东西,另一个又争锋相对地再往里面倒点。

    倒着倒着结果会怎么样,魔药本身又会怎么样,好像完全不在上帝们的考量范围之内。

    当然,也没必要在对方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对于神而言,自己或者说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都只是那瓶无足轻重的药水而已——随时可以扔掉重制。

    这种感觉真是相当的不爽。

    “那我应该对你说谢谢吗?”

    系统显然听出了这不是一句什么好话,祂“咯咯”地笑了两声,本想继续装不存在,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祂突然饶有兴趣地出声问道。

    “我回答了你那么多问题,你是不是应该也回答我一个问题,虞宴。”

    虞宴并未出声,系统却并没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你脑子里的那只亚雌其实是安谢尔的投影。”

    “虽然我的确很讨厌那个家伙,但不得不承认,祂的伪装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虞宴将视线从上前砍去遮蔽物的萨金特身上收了回来,随手摸向了自己蓦然滚烫起来的后颈,没头没尾地说道。

    “你觉得恺撒是个什么样的虫吗?”

    系统:?

    这和他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祂的停顿并未打断雄虫的话,虞晏没什么犹豫,便自顾自地接着自己的话头继续说了下去。

    “他是一个连西红柿都藏不好的家伙,更别说藏些别的什么东西。”

    所以当“以利亚”说,恺撒是杀了他的真凶时,几乎是第一时间,虞宴就知道

    那个“以利亚”是在说谎。

    后来再结和原身自己的记忆来看,安谢尔的伪装可远远不像系统所评价的那般毫无破绽。

    系统似乎因为这个过于离谱的回答有些宕机,他沉默了许久,才堪堪想起自己要说什么话。

    “很独特的解释”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明明系统没有任何的情感感知能力,但祂还是莫名觉得——

    自己吃到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这种感觉似乎比安谢尔抢走祂的东西时,更让祂感到作呕。

    “阁下!”

    萨金特突然响起的叫喊声,无形之中打破了弥漫在系统和虞宴之间的那股诡异气氛。

    在虞宴抬头朝那边望去的瞬间,系统适时地钻回了他的脑袋,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怒气。

    虞宴朝着那片被雌虫根除了障碍物的平地走去,但还没等他向前,萨金特却是朝他摇了摇头,面色古怪地问道。

    “您确定这是神殿的核心?”

    在除去碍事的藤蔓之后,那点被掩在背后的光亮彻底呈现在了两者的面前。

    莹蓝色的光晕像是在夜晚中荡漾的水波,连带着稀薄的空气似乎也随着藤蔓的褪去,而渐渐充盈。

    这里的景象与方才黑暗幽深的洞窟相比,简直就像是走入了两个极端

    虽然他能够感觉到这里充斥着的能量波,但从各种方面得到的消息来看,雄虫也确乎没有带错路,只不过——

    萨金特望着对方的那双眼睛,不自觉地偏身挡去了对方想要朝里看的视线,试图用一个较为和缓的语气解释。

    “阁下,里面应该不是我们想找的东西,而是”

    他斟酌着字眼,迟疑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替代词,烦躁让他的眉头不由凝成了一个川字。

    “是一副棺材对吗?”

    在对方怔愣的眼神中,虞宴接上了他说了半截的话。

    雄虫缓缓挡下萨金特揽在自己前面的手,率先朝里面走了进去。

    在身形完全被笼进那片莹润的蓝光之后,他才转身朝着站在洞穴光源处的雌虫招了招手。

    “我猜你和我要找的东西都在里面,你信吗?先生。”

    *

    就像萨金特所说的,在这间洞窟的中心是一副巨大的棺材——

    蓝色的透明花瓣如同朝圣般,向着中心那座透明的冰棺合拢。花朵吐出的水汽被棺材周围冒出的寒意冻成了冰柱,呈环状覆盖在主体周围。

    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双目紧闭的青年,他的年岁看起来并不大,甚至很年轻。

    那具身上覆着一层浅白的薄霜,连带着生机于岁月一起,将这个人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这刻。

    埃特拉与虞晏在克瓦伦记忆中所见的样子几乎并无区别,那头黑发被细心地理顺放在了胸前,一抹鲜红的玫瑰置于他紧扣在一起的手前,似乎成了这一幕中唯一的生气。

    虞晏移开了视线,垂眸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在棺材附近的尖锐冰柱中,只留出了一小片站立的空间,像是特意为探视者准备的位置。

    除此之外,只有那片与青年一同沉睡于此的花海。

    ——安静极了。

    萨金特谨慎地打量着四周,他并没有在这感受道熟悉的气息,但是内心深处的那点危险本能,却诡异地在此刻开始疯狂地报警。

    他的身体在告诉他应该离开这里。

    这种莫名又突兀的情绪让萨金特开始变得焦躁,他的身体在身体本能的驱使下提前进入了战斗状态,从肌肉到骨骼再到逐渐进入虫化状态的四肢,他整个虫都几乎要被鳞甲所包裹。

    “阁下,我们”

    萨金特缓缓开口,刚欲要动身带雄虫离去,但飞射向前的动作却猛然顿在了原地。

    与他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轻微的响动。

    “呲啦——”

    那是石板之间相互摩擦的锐响,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周围的温度近乎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开始快速下降,甚至快到让向来身强体健的雌虫都开始感觉到不适。

    雌虫只是反应了片刻,而在意识过来发生什么之后,萨金特便猛地抬头看向了中心处的那副冰棺。

    而在他望过去的瞬间,棺椁的冰盖已经被推开了一段距离,被冰柱环绕其中的青年刚巧用冻僵的手指,拨开了覆盖在尸体后颈的那缕头发

    在看到尸体脖子后方那处熟悉又陌生的契印之后,虞宴被冰霜覆盖的睫毛突然颤了颤,脑子里仅存的那点疑惑在这一刻荡然一清。

    埃特拉身上也有一道契印,但是这道契印除了和自己的位置相似之外——

    几乎没有一点相同之处。

    果然,他在克瓦伦记忆中看到的那片印记不是错觉。

    存在于恺撒和自己之间的那道印迹,的确就像自己所想的那样

    有些不对劲。

    第120章 他雄主跑了 我以为你会带恺撒来

    “艹”

    恺撒松开了那只拽住神官衣领的手, 任由对方木着一张脸,直挺挺地跌坐在了地上。

    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他的话。

    恺撒甚至怀疑, 只要他想, 这只雌虫就会心甘情愿地被他拧断脖子。

    他在神殿里一路上遇到的神官,十个里面八个都是这副提线木偶的模样。

    无论他问他们什么, 这群向来嘴皮子功夫最为厉害的神官都只是抿唇不语,唯唯只有当他靠近雄虫所在的区域时。

    他们才会站起来, 条件反射一般地重复设定好的那句话。

    “抱歉阁下, 今日室外的空气过滤装置出现了问题,为了您的健康着想,实在不建议您外出。”

    恺撒咬了下泛干的唇, 焦躁地“啧”了一声, 偏偏就在不远处的宫殿里,雄虫玩笑打闹的声音还大得惊人。

    与外界的一片死寂相比,那处的欢声笑语就显得更加的怪异了。

    他站在这里, 那股从雄虫身上散发出的血肉香气就如同蚕丝一样,层层绕住了恺撒的鼻腔, 勾得他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饥饿感越发的强烈。

    恺撒找不到虞宴。

    他本想通过精神力的味道去寻,可是神殿里染上雄虫味道的锚点实在太多了。

    恺撒几乎可以在遇到的每一个神官身上找到属于虞宴的那抹精神力, 他们像是四散分开的干扰源,无时无刻屏蔽着他的感知。

    所以他只能一个一个地方地挨着找,大海捞针的行为正在一点点腐蚀着恺撒所剩不多的耐心, 也让他变得越发的焦躁。

    “咕——”

    雌虫被作战服束缚的小腹不知多少次传来了这种饥饿的讯号,自从跨入神殿的那刻起,这种突如其来的饥饿感开始变得越发的频繁,越发的剧烈。

    在他意识到自己又不由自主地向那群雄虫所在的方向迈了几步之后, 恺撒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一把搡开那个拦在他面前的神官,揣着一肚子想要吐的念头,仓皇离开了这个雄虫密集的地方。

    不知为什么,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如果他继续留在那里,总归会出现点意外

    当然,出意外的大概率不是他。

    虽然他不在乎那群满脑子都是吃喝p赌的雄虫到底会怎样,但是一想到虞宴如今还在神殿里不知所踪。

    恺撒就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些不相干的事情上面。

    他需要找到那个把自己又遛出去耍的家伙

    尽管他现在真的真的非常的饿。

    他抿了抿正在不断分泌唾液口腔,在即将要瞬移至下一个含有对方精神力气息的地点时,通讯器却响了起来

    ——是米歇尔打来的。

    这位正为军部的事忙到焦头烂额的军雌,在开口前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冷静地询问道。

    “殿下,容我向您确认一遍,方才的那条消息是来自于您本虫吗?”

    米歇尔的咬字十分清晰,在提到“那条消息”时,军雌甚至顿了顿,方才将话接了下去。

    恺撒垂眸扫了通讯器一眼,只是一秒就给出了对方肯定的答案。

    那头便沉默着不出声了,似乎还想在说些什么,但话头刚冒了一个字,就被恺撒打断了。

    “我和他之间的僭斗,只剩一场了,你明白吗?”

    这句话一出,米歇尔就不出声了。

    他似乎还在努力权衡着利弊,想要用一些较为合适的理由来规劝不知抽哪门子疯的上司,却又被对方这一句话堵得不上不下,不知如何开口。

    恺撒知道他脑子里面在想什么,他吩咐下去的事的确不算小,如果不是虞宴这里出了篓子,他根本不会撇下米歇尔让他们单独行动,但

    虞宴这里出事了。

    单凭这一点,他身上的其他事都得为这个优先级让位。

    他会尽管处理掉这些突发意外,然后赶回去,这就是恺撒为自己制定好的计划。

    正当他还要和米歇尔再说几句的时候,他的身子却是猛地一僵。

    雌虫骤然回头看向神殿的另一个角落,就是那里,突然爆发出了一股浓郁到让恺撒都无法忽视的气味。

    虞宴的,但是还夹杂了一点其他虫的

    神殿里的天色彻底暗了下去,天空中那轮耀眼的红日渐渐黯淡了下来。

    “滴答——”

    随着第一丝雨滴落在了叶瓣上,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雨丝开始连珠似地朝下落。

    这场大雨打散了花圃中开得正艳的花,也引得宫殿里传来了阵阵欢呼声。

    “好大的雨!又下雨了!瞧外面,我都要看不清我做的那个秋千了。”

    “是啊,这个月第二次了吧,庭长先生终于开窍了?我就说天天都是大太阳看得很烦!”

    雄虫们簇拥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倾盆而下的水幕,其中有一个雄虫大着胆子推开了窗户。

    可那股清新的雨腥味刚走入房间没多久,就伴随着一声关窗声被一丝不漏地拦在了窗外。

    雄虫们只能瘪下了眉头,开始大声咒骂起拦在自己面前的不懂事神官。

    大雨倾盆而下的瞬间,室外彻底归于了寂静,泛着湿气的风卷走了最后一丝雌虫存在过的痕迹。

    *

    米歇尔按掉被骤然挂断的通讯,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满脑子都是恺撒留下的那句“去做”。

    短短两个字让他站起又坐下,直到他烦躁地拉开紧闭的窗帘,靠在书架上的里德这才古怪地朝他看了过来,适时地开口。

    “殿下有命令?”

    这句不算询问的询问,让米歇尔朝自己这位心大的同事翻了个白眼,仰靠在椅子上闷声应了一个“嗯”。

    “他恢复正常,这是好事,元帅那里的事我们也可以早日提上进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里德按照常理如此推测到,却不料这句话貌似戳到了米歇尔什么敏感的点,让雌虫坐直了身子,突兀地笑了一声。

    “有什么问题吗?”

    里德疑惑地开口。

    米歇尔理了理被自己拽开的衣领,朝着里德皮笑肉不笑地回到。

    “不用早日,是今日。”

    见对方面上果然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米歇尔一边在公众联络器里下发着命令,一边不急不缓地为对方解释道。

    “殿下让我们去把弗朗斯元帅放出来。”

    里德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眼睛再三划过米歇尔的脸,似乎是在为了确定对方不是在说谎。

    “弗朗斯元帅现在是在皇宫‘做客’,我们没有得到陛下的传唤。”

    换言之,他们进不去皇宫。

    他说出了米歇尔劝说恺撒时的话,在面对这个几乎荒谬的话题,里德和米歇尔的大脑罕见共频了。

    “这不是有第一军吗?”

    米歇尔在沉默后,突然冷哼道。

    这句话落下,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里德觉得自己明白了对方这句话暗示的潜台词,但还是谨慎地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

    可米歇尔不知是受刺激太大了,还是最近成堆的工作把他压迫地变了性子,索性直接将那个敏感的事实大咧咧地摆在了明面上。

    “听不懂吗?我们殿下要造陛下的反了,连最后一次的僭斗都等不及的那种。”

    里德沉默了,说实话他觉得米歇尔和殿下待久了,连带着脑子也有些不正常了。

    好在他还是一个思维活动比较正常的军雌,有着作为帝国军雌的基本操守与道德观,所以他正义凛然地向自己的同事征询道。

    “那我们造反要等殿下回来吗?”

    这样好像更师出有名一点,虽然虫族不怎么讲究这个。

    其实主要还是里德觉得,哪怕是快步入衰落期的“蒙戈尔”,他们也不一定打得过

    岂不料他这点盘算,被米歇尔阴阳怪气地全怼了回去。

    “等什么?殿下的雄主不要他了,他追神殿去了。”

    里德:?

    “他估计要追完阁下,才有空回来‘问候’自己的雌父吧。”

    里德怀疑,这后两句话是米歇尔自己加的。

    *

    洞穴内。

    虞宴盯着埃特拉的脸看了一会,在正式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之后,心中的那颗石头算是落了一半。

    周遭的冷气冰得吓人,虞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

    他刚要收回自己的手,棺中原本毫无生机的躯体却是猛地挣开了眼

    那张属于埃特拉的脸突然动了起来,他惨白的唇瓣像是被一只手扯着朝耳廓无限延伸。

    随着冰渣层层落下,这张美好得宛若瓷器的脸上便撕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埃特拉”的眼白处混沌一片,绿色的藤蔓宛如蛆虫一般,将那所剩不多的瞳仁挤在了一边,这种扭曲又令人作呕的瞳孔虞宴觉得无比熟悉。

    那是他们在昆提斯看到过的嵌合体异兽,那些异兽皮肉上的脸,和此时埃特拉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在萨金特厉喝声响起的同时,虞宴飞快地后撤,但是带着腥臭黏液的深红色藤蔓却比他更快,瞬间从“埃特拉”的耳朵里爆射而出,如同毒蛇一般拉住了虞宴那只尚未离远的右手。

    “下午好,虞宴。”

    埃特拉大咧的嘴如同蚌壳般轻微拍打着,吐出了那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用安谢尔的声线。

    可令人奇怪地是,那条缠上虞宴的藤蔓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却是突兀地颤抖了一下。

    它像是被什么东西电到了,竟开始慢慢朝着一种褐色转变萎缩。

    就在“埃特拉”那声“咦”出口时,萨金特终于破开了那道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屏障。

    他干脆利落地用手捏断了那条绕在虞宴手腕上的东西,带着对方快速地朝后退去,与那口怪异的冰棺拉开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萨金特看了下自己被藤蔓腐蚀至骨头的手心,微微眯起了眼,遂后想起什么似的连忙看向了虞宴的手腕。

    但那里却是光滑一片,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块碎冰,正随着对方的动作簌簌朝地上往下落。

    “您没事吧,阁下?”

    他上前将虞宴护在身后,竖起的眸子盯紧冰棺的同时,不由开口问道。

    虞宴望了眼自己仿佛被冻结的那只手,又抬头看向了对面的那只搭在冰棺上的手,伸手扯了扯萨金特的后摆。

    对方没有得到意料中的恢复,遂回头疑惑地看了过来。

    “有感觉到你想要找的东西吗?”

    雌虫愣了几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突然的问题。

    他下意识地想否认,可是随之而来的一股剧烈的精神波动,却激得萨金特的太阳穴骤然紧绷。

    喉头涌来的一股腥甜让萨金特的手抖了抖,虞宴看向他勉强站立的姿势。

    他想,即使对方没有开口,那个答案便已经很明显了。

    埃特拉的身体里也有一颗石头

    和自己身体里的那颗石头一样,来自神山上的石头。

    萨金特不动声色地擦去了嘴角溢出的血,他死死盯着那口石棺。

    身体的肌肉已经紧绷了起来,是一个随时会发动攻击的姿势。

    正当他肢体开始虫化的时候,一只手却是拍了拍他的肩。

    他转过头,便见虞宴在这种不适宜的场合朝他笑了笑,就连说出口的话也那么不合时宜。

    “你该走了,萨金特。”

    见他愣住,雄虫的面上似乎浮起了一丝无奈之色。

    在诡异的肢节扭动的背景音中,青年轻轻松开了抚在他肩上的手,仿佛那个举动看起来只是一个美好的意外。

    “如果你想要那颗石头,或许”

    虞宴思考了一下,似乎在为他估算一个较为合适的时间。

    “晚上?我觉得那时候你应该就可以带回那颗石头了。”

    “到那时,我们的交易就算两清了。”

    他的话音落下,脑海里系统的声音冷不丁地响了起来,语调有些讥讽。

    “你这是突然发了好心?真是让我意外。”

    虞宴没理他这句阴阳怪气的话,只是笑着望了眼萨金特,没给对方回答的机会,便错开他朝着冰棺处走去

    可他没走两步,手却被骤然拉住了。

    雌虫拉住他的手有些发抖,冰棺散发的那种精神波动似乎对他的影响真的很大,但是萨金特拉住他的那只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我没事阁下,我会保护你,别过”

    鲜血不断地从萨金特的嘴边溢出,可还没等他说完,雄虫的面上却是沁出了一个略显无奈的笑。

    “别误会,先生,只是就像您说的,恺撒不是什么好性格的雌虫”

    萨金特的眼神有些呆滞,强大的精神力压迫着他的大脑让他几乎无法处理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对方说完了后半句话。

    “所以,如果打斗的时候沾上你的腺素味,估计他又会喋喋不休很久。”

    “嗯我偶尔也会觉得有些困扰,希望你能理解。”

    雌虫的表情彻底陷入了一片空白,可还没等萨金特再说什么,他的身影却是如同泡沫般,猛地消失在了原地。

    在萨金特消失之后,一直在旁看戏的系统适时出声道。

    “我也觉得他在这会比较麻烦,所以就帮你弄走他了,不用谢,虞晏。那么”

    “祝你好运?”

    脑海里的声音又沉寂了下来,虞宴看了眼滴在自己面前的那滩血渍,不经意地移开视线,对上了不知何时半只身子已经探出棺外的“埃特拉”。

    对方看着他,身子还坐在棺材里,手却是搭了出来,悠闲地晃着。

    那双令人作呕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惋惜着什么。

    “我以为你会带恺撒来,阁下,我多多少少有点失望啊”

    虞宴望着他,尽管面对着这样一张恶心又怪异的脸,他还是风度翩翩地扬起了个笑。

    “带谁来不重要,你来了不就好了。”

    四周弥漫的冷气似乎淡了些,直到“埃特拉”从里面站起来。

    原本被冰霜覆盖着的地带骤然消散,露出了鲜红、柔软、如同婴儿皮肉一般的内里。

    虞宴碾了碾脚下如同烂肉一般的地面,眉头微微皱了皱。

    真是够恶心的。